夏侯宁被雷云霆钳住手腕,不由自主的就红了脸,身体本能的就向后倾了倾。
雷云霆心头也是一跳,手底下意识的松了些力道;却猛然发现夏侯宁狡黠的双眸又是一转,心道“不好”!
柔柔的声音传来,
“云霆……接着哦……”
还未说完,纤细的五指一张,流苏指指的坠地。
雷云霆伸手便去捞。
一只精巧的小皮靴抬起,稳稳地接住那只流苏,“啪”的一声,像踢毽子一般将它打飞了出去。
轻轻挑了挑那修长的淡烟眉,她不作意的耸了一下肩,还十分“抱歉”的吐了一下她的小丁香舌。
面对她无辜、调皮的样子,雷云霆又气又恼,一时又无处发泄。
眼看那只流苏打着旋划着弧线飞出好远,他只得无奈的叹口气,飞身先赶上去将它接在手中;回转头去,却发现夏侯宁已经奔着下一个流苏而去。
她停在树下,回转头去,看着他急匆匆的赶来,调皮的冲他眨眼而笑。
她这一笑,雷云霆立刻觉得后背发冷。
果然,在他即将近前时,她提气一跃而起,身姿翩转,绣履轻抬……姿势说不出的翩美;
雷云霆那还有心情欣赏,这优美的姿势只能衬出她更加的“邪恶”;因为,她再次抬腿,这一个流苏又是被轻轻巧巧的踢飞了出去。
就算向前也好,或是往后也罢,他都不算吃亏;可现在,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向着一侧的方向飞去……
雷云霆深吸下一口气,更加气闷的摇头,面对这样一个面对着郦昭煜温柔至极、面对着他刁钻古怪的女子,他是深深的无奈、无语又无力……
最后,雷云霆拼了最大力气,紧赶慢赶,还是落后夏侯宁一步。
最让窝火的便是,她似乎长着后眼看着他似地;他刚赶到她身边,便看到她悠然的转身,轻轻松松的从丫鬟手中接过他的手令……
望着他,她轻轻地举了手,握着象征她的胜利的那块手令,同时伸出两指打出“胜利”的手势,然后抿唇而笑……
这般调皮精怪的她……让雷云霆摇头轻笑;轻轻呼出一口气,微微的垂下眼眸,同时心中的那股子怨气和怒火,不过片刻便消失贻尽。
能看着她露出这样的含笑,不再为那些往事伤心,这似乎便是一种知足。
望望她纯真恬静的含笑,又看看自己一身的狼狈,雷云霆更是摇头。
再次看看她,还是那般令人安心的甜笑,及淡淡的凝视……心弦骤然被拨动,心脏随着她的笑靥,一下下的有节奏的跳动起来。
愿赌服输——夏侯宁的注目让雷云霆的面皮微红,不自然的别过头,但是,唇角却悠悠上扬……
*
雷云霆不愧是皇子,很快就命人准备全了所需要的一切。
因为到了这里,距离东离非常近;雷云霆不知从哪里弄来了百十车的粮草,还弄假成真的整了一个盖满了沿途各个州府官印的“通关文碟”。
夏侯宁看的瞠目结舌。
雷云霆却硬拉着她当作押送百姓捐助的粮草的富商,摇摇晃晃的向前线而去。
看着事情越整越大,夏侯宁心虚的直冒虚汗;回头看看车队,雷云霆的人没有一丝的异样,真的像是一队押运粮草的兵士;三个丫鬟贴身跟随扮作随行的小厮,一时间规矩了好多。
夏侯宁虽然接受他的帮助,衣食住行都由他一手包办,但是从不和他同乘一辆马车,一路步行,借此和他拉开距离;这一次可不行了,她扮作的是捐粮草的富商,不得不随着他骑上马匹,亲自“押送”粮草。
一路上,她越想越是害怕,倘若雷云霆借此深入大郦内部,再来个里应外合……
这样的后果,她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但不得不想!
“宁儿,不要东张西望的……”雷云霆看她心神不宁的,将马头拨转,靠近了她。
“呃……”
这个样子,是不是显得她非常的……心虚?
夏侯宁不自然的别开视线。
他看上去是那么的真诚,帮助她也是不遗余力,怎么会有非分之想呢?
她在心中不由自主的便为他开脱起来。
雷云霆没有再说话,却是突然勒住缰绳抬头向远处望了去。
夏侯宁也随之停下来,翘首远望。
这里距离前面的战场不远了,本来人烟稀少,现在已经没有人家;放眼看去,还有战争留下的焦黑的痕迹,荒草树木早被扫荡贻尽,目及之处,凄凉遍野。
他们的车队也随着他们全部停下来。
前面,荒凉的山腰处,转出一队人马,走的极为缓慢。
待走近,她看清后,心中更加的不安起来。
看服饰,他们全是大郦国的士兵,而且全是从前线撤下来的。
他们当中,没有不挂彩的。
伤势最轻的,也是断肢残臂,几个人挤着同一辆马车,木然的保持着一个不变的姿势;没有了战争的刺激,他们甚至对自己的残缺的身体几乎没有了感应,没有疼痛,没有知觉,满目都是死灰的颜色;伤口包扎处,殷红刺目的鲜血不断透过伤布,源源不断的浸润了出来。
还有重伤的人,再也无法承受车驾的颠簸,被人用担架抬着,身上蒙着单布,已经无法从外面辨别身体上细微的起伏。
心中猛然涌上一种无力感,沉重、憋闷,盖过了身体本能的晕血。
夏侯宁面色苍白的看着这一队伤员,心情无比的压抑——这就是战争的残酷,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上去,一个个破败的身躯被抬回来……
回头看看左右,她的丫鬟们更是震惊、害怕,个个脸色煞白;她们的双手紧紧地压在唇上,努力压制住心底涌上来的那一波波呕吐感。
相比她们,雷云霆和他的手下就镇定多了;伤员近前,他立刻翻身下马,牵马走到一旁,让开大路,他的车队也是很自觉地退到路旁。
面对擦肩而过的伤兵,他们寂静而肃然,目光一一从伤员身上滑过,面上、身体、残缺的肢体……伤员走的缓慢,他们却没有一丝的不耐,反而从心底生出一种敬佩之情。
她们不能理解,可他们知道,也深有体会——从战场上下来的人,理应受到如此的礼遇!
夏侯宁的眼眸流露出的更多的是怜惜——他们都是“他”的子民,为了大郦,他们流汗又流血,甚至付出生命……
这让以后,他们,或是他们的家人,可怎么办?
她在这里慨叹,却不知,有一人的视线已经在她身上,上下的打了几个转。
等她终于觉察到那束灼热,疑惑的回头去寻找时,一个沙哑的似乎是来自地府的低低声音,清晰地传入到她的耳中,
“姐姐……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