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就屠沉吟道:“细沈瘦和我、其其格一样,娘亲是匈奴人,只是我和其其格的母亲去世的早,也因为乌孙和大汉交好,这些年和匈奴已经断绝了来往。”
“其实我倒是觉得泥靡当初如果攻打赤谷城不利的话,也就是说大汉国如果干涉泥靡的行为,他可能要联合匈奴的。”
“兄长是说,细沈瘦要是被逼急了的话,会和匈奴联合起来,或者是逃亡到匈奴去?”
乌就屠点头。
“兄长说的,我曾经考虑过。”
“我在来乌孙前对匈奴,对乌孙做了一些了解,大哥说的,当初很有可能,不过,此一时彼一时。”
“泥靡那时已经顺利的占领了赤谷城,还和王妃事实上住在一起,囚禁了元贵靡,对赤谷城进行了实际上的拥有权,联合匈奴,就没有了必要,因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匈奴人来了,大汉西域都护不可能坐视不理。”
“泥靡不会给自己称王制造麻烦。”
苟参的话里有话,其其格看着他,苟参解释说:“而今,匈奴局势很不平稳,形式不明朗。”
“如果如今细沈瘦要是看到郑吉领兵前来,他要再寻求匈奴那边的支援响应,估计不太可能。”
“为什么?匈奴怎么个乱法?”
其其格和乌就屠都有些奇怪苟参的论调:“细沈瘦的的舅舅还在匈奴啊?”
苟参低声说:“是,所以我才说此一时彼一时。”
“匈奴如今已经彻底的乱了,屠耆单于自杀。屠耆单于的儿子姑瞀楼秘密逃到了敦煌。被我救了。如今,已经被常老将军带到长安去了。”
乌就屠讶然:“那匈奴如今……”
“车犁单于投靠了呼韩邪,匈奴如今,也就是呼韩邪单于一家做大,而且,他需要时间将匈奴的事情彻底整理。”
乌就屠点头:“原来如此,那么匈奴在短时间里,是无暇顾及和大汉之间的事情了。”
“是。俗语云,攘外必要安内,匈奴内乱,必然没精力顾及乌孙,细沈瘦要是不向匈奴张口,也就罢了,要是出声,只会失望。”
“所以,如今兄长在乌孙,大有可为。”
帐内顿时沉寂了下来。乌就屠长叹一声:“我们的母亲去世的早,王妃在我和其其格小时候。很照顾我们的。”
“现在父王刚刚薨天,狂王乱政,乌孙的贵族之所以没有人起来反对,也是有着自己的顾虑。”
苟参知道乌就屠说的是军须靡当初和翁归靡之间的协定,在理论上,翁归靡的确是有负于军须靡了。
再有,就是元贵靡可能真的不得人心,所以大家都对泥靡的兵变保持了缄默。
“泥靡说他是老王军须靡指定的王位继承人,他和王妃的儿子元贵靡去争王位,我们都无法偏袒于任何一方,因为乌孙人都清楚事实真相。”
苟参就说:“那如今泥靡要是死了,难道细沈瘦要继承泥靡的王位,乌孙人还是会支持细沈瘦么?”
“细沈瘦不是泥靡,兄长说,大家是支持细沈瘦做乌孙王,还是支持元贵靡做乌孙王呢?”
乌就屠低头皱眉不语,苟参也不说话,其其格看看两人,对着乌就屠说:“哥哥,你今后,是听从细沈瘦的命令,还是听从元贵靡的命令呢?”
“不是我不想当乌孙王,我……”
“兄长是觉得这时候要是自立为王,有些对不起王妃多年来的照顾?”
乌就屠点点头:“是和细沈瘦没有一点关系,狂王这回,不死也活不久了。”
苟参问:“哥哥是服从于大义,还是小义?”
“什么是大义,什么又是小义?”
“大义,民族国家之义,小义,亲情个人恩怨也。”
“怎么讲?”
“假设泥靡这会已经死了,细沈瘦和元贵靡互相胶着,而大汉只是对乌孙的事情放任置之不理,乌孙必乱。”
“这对乌孙人,有什么好处?”
“再说一句,如今兄长不审时度势振臂一呼,假以时日,要是有别人抛头露面要做乌孙王,你,又要如何?”
“乌孙民众,将会如何?”
“好,再假设我的这个推论不成立,细沈瘦这会和元贵靡都相安无事,元贵靡继续做他的乌孙王,细沈瘦退回自己的营地——元贵靡的身体状况如何,兄长可知?”
乌就屠说:“元贵靡从小身体不好,这个乌孙人都知道。”
“那,要是两三载之后,元贵靡不行了呢?”
乌就屠说:“那样细沈瘦肯定要卷土重来,再次的争夺王位。”
“所以啊!”苟参点头说:“乌孙经过两三年的缓和,仍旧会陷入动乱,哥哥岂不是置乌孙大义为之不顾?有能力而不去做,不去安邦定国,就是在逃避自己的责任。”
“元贵靡要是不久病倒,王妃也老了,她到时候能依靠谁?王妃和老王翁归靡的次子万年做了莎车国的君主,三子大乐为大将,难道万年和大乐将来能继承元贵靡的位置吗?”
“那样可能吗?”
苟参的话掷地有声,让乌就屠难以答对:“到底是一劳永逸长久的解决乌孙的问题,还是放任这种可能有的隐患在日后爆发不可收拾,这,就是兄长如今亟需要决断的。”
“麾下有成万控弦勇士,驰骋乌孙,何事不可为?”
“当机立断,为乌孙,兄长功莫大焉,为自己,成王成霸,泽被后世!”
“依弟愚见,老王翁归靡也不希望乌孙国在他尸骨未寒之际,就陷入了动乱之中吧?”
苟参看看其其格。再次说道:“我再假设一下。乌孙如果动乱。大汉国哥哥知道,几百年来从来没有干涉过咱们的内政,和咱们以和为贵,但是匈奴呢?”
“匈奴如今陷于疲惫,无力暇顾乌孙,过一段呼韩邪要是在匈奴平叛结束,会不会趁机前来掠夺乌孙?这个谁能保证?”
“乌孙国和匈奴之间长久以来就是世仇,从常惠老将军那年带领五万乌孙兵士杀入匈奴开始。这个梁子已经架定了!”
乌就屠眼睛闭上,猛地一睁,大声说:“其其格,你说哥哥该如何做!”
其其格轻轻的说:“大汉一直对乌孙亲善,匈奴虽然是咱们的妻舅所在,其实到底怎么样,大家心里都清楚,何况,母亲去世多年,我们和匈奴早就断了联系。”
“别的。妹妹也不懂,但是哥哥要是在乌孙称王。妹妹在长安,也会以哥哥为荣。”
其其格的话终于让乌就屠下了决心:“好,苟参,你说我如今该怎么办?”
苟参轻轻点头,心说其其格果然聪明,她的一句话就让乌就屠做了决定。
可见,漂亮的女人让人喜爱,漂亮又聪明的女人更是让人爱恋。
“我一会就到乌垒去,两天之内,郑吉的大军就会到赤谷城……”
“郑吉真的会那么快派兵么?”
乌就屠有些怀疑,苟参轻笑说:“兄长忘了,我是大汉护羌校尉,乌孙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去,郑吉要是不派兵,大汉天子可能今后会让郑吉在乌垒待一辈子。”
乌就屠也是一笑,苟参和郑吉都是同样秩两千石的官,苟参再请不动郑吉,那可真是说不过去了。
“郑吉即来,赤谷城的情况刚才说过,或者细沈瘦和元贵靡两两收兵,或者赤谷城已经被细沈瘦给拿下了。”
“如果细沈瘦占领了赤谷城,哥哥就立即带兵去细沈瘦的驻地,以探望泥靡病情为由,将那里占据!”
“细沈瘦带领人马攻打赤谷城,留在属地的人,必然不多,那里空虚,守卫不严,哥哥此去,犹如探囊取物,然后,立即宣告乌孙,细沈瘦不道!造反!他们攻打了乌孙王城赤谷城,兄长是在讨逆细沈瘦这个叛贼。”
苟参说着看看其其格:“当然,哥哥到了那里,泥靡可能死了,也可能活着,但是,死的几率大一些——他在翁归靡老王去世后玷污王妃,占据王庭,早就该死了!”
苟参这就是在提醒乌就屠,到泥靡的老窝先将泥靡给弄死。
乌就屠深以为然:“那要是细沈瘦原路返回呢?和元贵靡相安无事呢?”
“那兄长就带兵埋伏在细沈瘦回去的必经之路上,让细沈瘦全军覆灭——细沈瘦在赤谷城这么久,人困马乏,士气不振,郑吉大军在赤谷城驻扎,他人心惶惶,自然想早些回去。”
“以有心算无心,细沈瘦必败。”
“然后,兄长还是到泥靡那里去,将他的老巢清除了,这不是难事。”
“这样,兄长和元贵靡就成为依角之势。”
苟参停顿了一下说:“接下来说哥哥称王的事宜,如果赤谷城被细沈瘦给占据了,哥哥将来顺理成章的就做整个乌孙的王,如果不是,哥哥将细沈瘦杀死,处死了泥靡之后,就昭告乌孙,说元贵靡太过羸弱,不能服众,造成乌孙内乱,你要自立为王。”
“不过兄长自立为王的话,不要自己说出来,要让手下得力人士拥立,这样借着别人的嘴喊出来,比自己说的效果好些。”
乌就屠点头,心里明白,苟参说道:“这样的话,能攻打赤谷城的细沈瘦都被哥哥拿下了,其余的乌孙贵族,谁人会出来反对兄长?即使有,也只会是来自于赤谷城方面的,老王妃不会出面,她会让大汉国的使节来进行劝阻和商谈,到时候,哥哥就借坡下驴。”
“怎么借坡下驴?”
“细沈瘦将元贵靡打败了,兄长再打败细沈瘦,那乌孙何人是兄长的敌手?可是细沈瘦要没有杀死元贵靡,元贵靡和老王妃还在,哥哥也不好和他们撕破脸,毕竟往日的情谊还在,那么,元贵靡做他的王,兄长做自己的王,大家大路通天,各走半边,乌孙国,一人一半。”
“哦?”乌就屠倒吸一口:“这个办法倒是好。”
“是,这样一来,兄长管理这一半的乌孙国,积极的发展实力,元贵靡身体不行,万一过一段去世,哥哥统一乌孙,就没有了任何的障碍。”
“其实兄长和元贵靡各自称王这个结果在目前来说,是最好的,关键是大汉国的态度。”
乌就屠问:“这又关大汉什么事?”
苟参轻轻一笑:“哥哥是当局者迷,元贵靡要还是乌孙王,虽然是个缩水的王,相夫公主不就能顺理成章的嫁过来?其其格,不就能依然如故的嫁到长安?这样,岂不是顾全了大汉天子的脸面?”
“如此的话,大汉朝没有道理不同意乌孙这样的格局,再说大汉天子从来就没有干涉乌孙内政的先例,本来大汉和乌孙的和亲联姻已经夭折了,如今面对这样的结果,何乐不为?”
乌就屠看了苟参半天,长叹一声说:“小时候看王妃从大汉带过来的典籍,里面说什么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话,如今,我终于从妹夫身上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苟参摇头:“我这是雕虫小技,为了兄长,为了其其格,尽绵薄之力而已。”
“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细沈瘦要是已经占领了赤谷城,哥哥要是攻打了泥靡之处后,难免和他对峙。”
乌就屠问:“那怎么办?”
苟参沉声说:“有人能刺杀泥靡,就有人能刺杀细沈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