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可中脸一红,斥道:“你懂什么,唐志大那里我见面谈过,也写信警告过,仁至义尽了,怎么能说我看他们倒霉,你这小女孩家的懂什么,赶紧离了这里,早早歇下是正经,你和从哲的婚事,我要和亲家公商量一下,赶紧给办了!”
艾敏其实还有替李达传话的任务,也是李达一番好意,不过听了艾可中一番话之后,艾敏知道自己这老爹虽然看着忙的颠颠的顾不上别的事,其实心里明镜也似,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既然如此,那倒也不必多嘴多舌,反正效果也是达到了。
工厂斗殴之事工商和公安两司都是尽可能的低调了,但因为一点波折的出现,还是在城中闹出了轩然大波。
原因就是新上任的公安司副司正朱尚骏并不认可一线巡官的回报,当日便是驳回,并且带同了很多干练的侦辑巡官,前往昌盛厂调查殴斗一事。
此事立刻就引起了工商司的强烈反感,孙可大亲自找朱尚骏协调,不过协调过程十分不顺利,两人几乎当着几百手下的面当众吵起来,如果不是两人都不以武力见长的话,是不是会发展成一场司官级的斗殴事件,也很难说。
这事一出来,工人们自然是找到公安司反应事实,哪怕唐家和厂里的护卫在一边也是畅所欲言,几天功夫,便是叫朱尚骏收集了不少意见。
“张大人,昌盛厂问题颇多,不是一桩两桩,丁三等人现在本司还没有查出底细,但绝不是普通辽西将士那么简单,一个纺织厂收罗这么多精良护卫做什么?光是这一点就该彻底的查一查!”
朱尚骏虽然年岁渐长,但相貌还是那副白面小生的模样,只是这些年在辽阳历练的久了,身上自有一股威严气息,他从军中到侍从室,再又从侍从室到别的司历练,最终惟功将他放在公安司而不是特务司,朱尚骏本人倒是很喜欢,公安司不是一个纯粹的文职部门,而是文武兼备,同时要兼理地方事务,对人的能力其实是很大的锻炼,以朱尚骏的资历和兴趣领兵做战是没有什么机会了,纯粹的文职事务他兴趣也不大,在公安司这样的地方发展空间还是比较大的。
在平时,朱尚骏对张用诚和其余的各司主管都很尊重,毕竟他算是后生小辈,他是惟功在京城开舍人营时才加入的,而且开始的时候无心留下,给惟功添了不少乱子,后来幡然悔悟之后才踏实留了下来,现在的各司主管和各营将领,除了少数异类之外,多半都是资格比朱尚骏老的多,也由不得他不尊重。
今日却是不同,看到朱尚骏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出来,孙可大立刻便是勃然大怒,冲过来道:“当日之事我去现场看过,无非就是一点纠纷引发的打斗,无人重伤,更没有死人,不知道公安司盯着不放是什么意思?我辽阳和大明别处地方不同,向来保护商人利益,促使商业发展,不象大明别处地方,对商人养肥之后杀之取利,公安司这般行事,我工商司会向大人投诉!”
朱尚骏冷然道:“我公安司只做自己份内的事,并不是有意刁难,至于说向大人投诉,这里有用诚大人,中军部之主,我公安司正在向他投诉着呢。”
“破坏生产,你负的起这个责任么?”
“奸人为祸,阴谋不轨,出了事你工商司去处理?”
“小辈无礼!”
“老大不尊!”
两人都是动了意气,到后来已经是互相指着鼻子骂起来。
张用诚也有点生气,拍拍桌子,喝道:“你们俩人都消停一些罢!”
他虽然是好好先生,但资历摆在那里,当年孙可大还是拖鼻涕小屁孩时张用诚已经帮着惟功管理所有的小伙计,是顺字行的掌柜了,拍了桌子之后,两人虽然还是怒目相视,不过也是老实多了。
孙可大道:“此事到底如何进行,请用诚哥明示。”
朱尚骏坐的笔直,也是直筒筒的道:“公安司当然按中军部的指令做事。”
他的意思也很明白,自己按程序做事,如果中军部支持工商司,那么责任当然是要由张用诚和中军部来扛,公安司当然不负责任。
张用诚感觉十分头疼,这件事看似是一件小事,如果不是朱尚骏的坚持可能已经过去了,从个人感情来说,他当然支持老兄弟孙可大,但张用诚在惟功身边多年,对惟功的脾气和秉性实在太了解了,他知道,这件事已经到了现在这种地步,如果自己只从情感出发而不顾程序规则的话,将来就很难交代了。
他只能对两人道:“既然公安司坚持,这件事当然不能这么结案,不过,朱副司正你暂且不要有太多的动作,等我的后命。”
“是,用诚哥。”
“是,在下遵令。”
孙可大和朱尚骏都知道张用诚要请示惟功,这样的事情,中军部向来是不会自专,肯定是飞骑传报,等候惟功的批示就是。
……
……
不远处的税务司总部内,李福通这个财务司的副司正却是领着唐志中唐志存兄弟二人,一路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李乘云也是等候多时,待这三人进来,便是笑道:“福通,两位唐东主,请坐。”
“李哥你这里可有好茶,可别拿寻常货色款待两位大东主啊。”
李福通嘻嘻哈哈的,一脸没正形的样子。他们这些顺字行小伙计出身的人,已经在一起超过十年,除了少数天生脾气不对头的,多半交情都是很好,有一些甚至是比亲兄弟还要亲近的多。
李乘云知道最近唐志大不怎么理事,艾可中也是专注商会,李昭祥最近去了江南,和宋家商谈生意,辽商中的大佬都有退居幕后的样子,唐志中和唐志存风头正劲,所以倒真是不可以怠慢。
但他心里很埋怨李福通不知道好歹深浅,他这里是税务司,专门负责征税的部门,而辽阳是几乎没有农税的,原因很简单,辽阳的自耕农和地主很少,土地已经有九成是纳入在屯堡体系之中,生产的粮食是辽阳自用或是外销,收入都是辽阳镇的收入,这哪里还能去征税?农税在辽阳的税赋体系之中几乎是可以忽略不计的,这和大明别的地方当然截然不同,在大明别处,农税是在税赋体系里占绝对的大头,商税倒是可以忽略不计。只是大明的乱七八糟的私设卡子很多,牙行和私设税卡加上官府杂役繁多,还有摊派和买等明抢的政策,商人的日子其实并不好过,要么是官绅家族经商,不惧风雨,要么就得做大之后找一个强力世家依附,纯粹的商人家族,说倒霉就倒霉,一个县令就能叫一个身家几十万的纯粹商人家庭破产破家,家破人亡!
在辽阳,商税恰恰占了收入的大头,除了四海行和海事司的商船战船等收入外,顺字行等商行的赋税上缴上来就是财政收入的大头,未来在屯堡规模扩大,粮价上涨之后可能农业收入也会增加,不过无论如何,纯粹的农业收入是没有办法和商税相比的,辽阳的政策就是对商业活动大力扶持,简单来说,就是细大不捐,但形式上来说是对中大型商家课以重税,对小型的坐商和游商进行扶持,税率很低,也不象大明那样到处是卡子,随意勒索摊派。
对惟功来说,他的理念就是这样,大商家不能不限制,否则迟早出现富可敌国的巨商,进而影响到军队和政权,重税就是一种限制,以后迟早会有反垄断法和遗产法令,使得大商家不膨胀为巨无霸式的商业家族,至于小的方面,表面上看来对小商人有不少扶持,也没有农税,但事实上屯堡收入原本就不少,而这些领了工资,做小生意买卖的人税率虽低,但百万人汇集起来,消费,纳税,其实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而且还感受着辽阳的友好和宽松,在心态上放松的话,对拉动消费又是一桩极大的好处。
这些东西,在私底下里惟功几次召开秘密会议定下重税基调时,都是说的清清楚楚,而税务司就是直接执行者,这些年不仅是课税这么简单,税务司本身还有税辑总队,凡有偷税漏税的行为,绝对不会放过。
可以说,在辽阳想逃税漏税,或是官商勾结,这样的事,想都不要去想。
今日李福通带商人到税务司这里来,实在有些冒失了。
不过李乘云明白,自己多次拒绝了唐家的邀请,令得对方无计可施,看来私底下不成,只能明面上过来找自己,那也好办,看他们要如何,自己只管公事公办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