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致谢太上皇的敬酒声音平静下来后,赵桓再次站了起来,以低沉的声音对他自己以前所做的事做了忏悔:“朕也很后悔,在靖康之难发生的时候,没有倾全力抵抗。金人的力量不过尔尔,如果那时候朕能下令广招勤王之师,任用主战的贤能,一力抗金,或许朕和无上皇就不会被掳到北地,受那么多的苦,或许那么多皇室的帝姬、宗姬就不会受到金人的淫辱。朕之皇后,也不会因为受辱而自尽,朕很后悔啊……”赵桓说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痛哭失声起来。
这让在场的众人大讶,除了王晨,谁也想不到,赵桓会在今天招待慰抚使团的庆功宴上,说这样的话。许多人被吓倒了,那些原本还意气奋发的大臣们,全都扔了酒杯,重新跪下,向赵桓表示,那时候他们也没尽全力,以致天子被掳蒙羞。
这意外的插曲,震动了诸人,让王晨挺是满意,这是他非常希望看到的情景。
刚才赵桓所说的许多话,是王晨下午去见赵桓时候面授的。
王晨希望赵桓这样做的理由是,如果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坦诚自己以前的错误,那赵桓在朝臣中的威望就会有所提高,或许归朝后,没有人会再来计较这些。这完全是对赵桓非常有利的事,最终王晨成功地说动了这位太上皇,也就有了刚才这一幕。
诸臣跪伏在地上,一再表示了自己的无能,并誓言一定要将金人彻底消灭,以相似的方式对待他们的宗室及皇族,最终报此仇。
庆功宴最终在悲壮的气氛中结束,从中收获了一些自己想要东西的赵桓,也比较满意地归去。
宴席散了后,其他人都散去。王晨和张浚独自到密信商量事情。
“晓初老弟,真没想到,此次北伐能取得这般成就,某真是佩服!”为示亲切,在进了密室后说话中,张浚就以王晨的字相称,他感慨道:“相信金人也是根本没想到,他们在数次顺利的南侵后,会遭遇这样的败绩。吴乞买和完颜宗翰一定在后悔,不该撕毁和议。发动南侵战争。”
“德远兄,这样的结果是必然的,只不过因为我的出现,而提出到来而已!”王晨笑呵呵地说道:“其实我大宋的实力远胜金人数十倍,甚至百倍,看看金人那点人口就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刚才太上皇说的不错,只要我大宋军队在金人南侵时候敢于抵抗,金是根本不可能取得胜利。只可惜,那时候的太上皇。还有朝中许多大臣,都期望与金人和谈而停战,不去做抗战到底的准备,结果才导致靖康之难的发生!”
“晓初你的话让某也很是汗颜。”张浚不好意思地笑笑,“当日在太原城下的时候,某听从了太上皇的令,准备停止攻打太原。结果差点酿成大错,还好晓初你率军及时赶到,对太原展开了猛攻。并轻取太原重镇。这军事谋略上,晓初你比我不知要高明多少倍!”
王晨知道张浚恭维自己的话,只是为下面要进行的密议作铺垫,也没太多在意,笑笑道:“德远兄,可能是我头脑简单没去想太多,只是一心想收复太原。当时觉得,前面那些州城能轻松攻下,太原新城,城池不是特别高大雄伟,与旧城完全不能相比,里面的守军数量也不是特别多,应该也能轻松攻下。因此也就一心想着攻打太原,没去顾及太多了。德远兄也不要自责,那种时候,确实是很难下决定的。就像这次我不同意朝廷的和议计划,上表抗争一样,那时候,做出一个决定太难了!”
一听王晨主动提这一点,张浚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刚才说这话,就是想将话题引到这一点上,这也是他抵达幽州后,最想和王晨讨论的一件事。没想到王晨主动提了出来,当下也大为好奇,轻声问王晨道:“晓初老弟,当时你为何不认可朝廷与金人签订的和议,并且在稍后时候,私自与金人再签订和议?”
“德远兄,这件事,在朝中应该闹的沸沸扬扬了?相信因为这件事,朝中肯定有很多同僚上表弹劾我这个抗命不尊的领军元帅!”王晨笑的挺无奈,也没正面回答张浚的问询。
“也不相瞒,确实如此!”张浚点点头道:“这件事,确实在朝中炸了窝,上表弹劾你的大臣不少,连朝中多位宰执,也对你的做法表示了不满。不过陛下最终还是否决了所有的弹劾,以‘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这一点解释你的做法。某当日也在朝堂上为你争辩,说你一定是因为局势的变化,所以才不同意在那时候与金人议和,并且也不同意朝廷与金人达成的那些要求,你应该觉得,依那时候的形势,应该能逼迫金人做出更多的让步?”
张浚说着,以一副探询的目光看着王晨,希望王晨能给他解答。
“多谢德远兄在朝堂上为我辩驳,今日既然说起来,那我也和德远兄说说那时候的情况!”王晨先喝了一口茶,清清喉咙后再道:“当日我接到朝廷下令马上与金人止战,履行与金人达成的新和议时候,正亲率大军,步步紧逼完颜宗翰和完颜杲的大军,局部的交战已经开始,那种情况下,不是说我大宋单方面停战就可以停止战争的。要时候,要是我大宋军队停止作战,那很可能被金人打个反击,甚至全军覆灭都不一定。在那种时候,任何一个统帅都不可能马上下令停止军事行动的。就像两个人打架,刀子已经相互架在了一起,如果你撤刀,那对方的刀马上就会砍下来,致你于死地!”
听王晨这样说,张浚微微地点点头,表示认同王晨的说法。
“而且那时,在与金人对峙的时候,我大宋军队已经完全占据优势。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一位统帅,都想倾全力打一仗,重创对手,将对手打的再没有还手之力。即使要和谈,也要将对手进一步重创后,才有可能取得更多的收益。诸多因素考虑,那时候我认为,马上停战根本不可能,也是完全不符合我大宋和利益,因此就上表对此时停战提出了置疑,希望朝廷能多多考虑!”王晨说着,眼睛浮现微微的迷茫,叹了口气后说道:“其实上表抗争的书信送出后,我就预料到一定会在朝中引起波澜,许多的人会指责我。但我都认了,只希望能重创金军,再取胜利,甚至以武力夺回幽云。那时候,耶律大石的西辽军队,已经势如破竹般攻入金国内地,金人无力两线作战,因此只能求和。”
听到这里,张浚眼中有精光在闪,忍不住插口问了一句:“晓初,其实,那时候不应该言和,而应该继续作战,将金人的力量彻底歼灭,甚至最终灭其国,对?”
王晨两眼光芒一下子汇聚,紧紧地盯着张浚,稍一会才点点头道:“是的,那时候最明智的决定就是决不与金人停战,而是趁金军遭遇连续的重创,耶律大石的军队攻入其国内,其国内四处生乱的时候,彻底将其攻灭,一了百了,消除后患。现在我大宋军队依然在雄兵百万于北方,完全有这个能力做到这一点,可惜啊……”王晨说着,重重地叹了口气。
王晨刚才那凌厉的注目让张浚忍不住打了个颤,心头一寒,有点骇然之色起来,他想不明白,王晨怎么会有这种眼神。不过王晨的眼神马上变了,恢复如初,并且将实际情况也讲了出来。后面那重重的叹气让他也忍不住起了共鸣,当下也马上说道:“晓初,那时候我依据战报分析,知道我大宋在战场上已经取得了完全的优势,想着应该可以再次重创金人,收复燕云,因此也在朝会上建议,暂时不要与金人和议,让你继续作战。待再次重创金人后,或许可以考虑和议。”
张浚顿了一下后,又道:“当日我提议,要与金人和议也不是不可以,但要问询一下你这个领军元帅的意见再做定夺,可惜我的意见并没被采纳。那时候,宗相公也曾有过提议,只不过那几天,宗相公病重,不能理事!”
“原来如此!”王晨有些无语,事情怎么这么凑巧?
在这一点上,他真的挺愤怒,朝中那般人,包括李纲,怎么就不把他这个统兵元帅当一回事呢?在与金人和议之前,竟然不问询一下他的意见,也不和前方战局结合起来,这班人,真的服了他们。
不过他也很奇怪,为何张浚此次来,首先和他说这个。
王晨从来不认为张浚是个头脑简单的人,从原来历史上张浚的地位,及现在张浚才三十几头就在朝堂上位居高位这一点上看,这家伙能力不同一般,心思也肯定比别人复杂。今天一到幽州,就和他说这事,其背后肯定有比较深层次的目的。
其目的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