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等了许久,也未听到回答,长乐终于慌乱了起来。
踉跄一步跪在地上,伸手胡乱的去拍打上官敏玉身上的雪:“哥哥,你身上都是雪了,快点起来,外面冷,跟乐儿回屋去……”
小德子跟着上前,匆忙喊道:“陛下,你慢点,殿下现在被冻僵了,不能用力碰。”
正在给上官敏玉拍打雪的长乐慌忙的收回手,抬头不知所措的看向小德子:“可是,哥哥身上都是雪,怎么办?”
长乐的眼中满是泪水,可怜巴巴又小心翼翼,像是找不到依靠的孩子,又像是别人丢弃的小狗,看得小德子的心口不由一酸,也落下了泪来,赶紧道:“陛下别乱动,奴才给殿下把雪弄干净。您要是也想做点什么,就用手给殿下捂捂脸,这一暖,殿下脸上的冰就能下来了。”
“好,好……”长乐点点头,颤抖着双手摸向上官敏玉的脸颊,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小德子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拍掉上官敏玉身上的积蓄,听着陛下捧着殿下的脸颊,一遍一遍呼唤着他:“哥哥——哥哥……”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小德子把上官敏玉腿上的雪都打扫干净了,久到长乐的双手都有些失去知觉了。
上官敏玉脸上的冰化成水,一滴一滴落下来。
长乐收回双手,他脸上的冰从中间裂成两半,整个脱落了下来。
露出的那张绝世容颜一如冰一般冷,却缓缓的睁开眼睛,唤了一声:“乐儿——”
一口鲜血喷了长乐满身满脸,直直的倒了下去。
“哥哥?”长乐脸上刚刚生出的欢喜僵住,伴随着那遮住眼睛的鲜血,映入整个眼中的世界,都是猩红的一片。
猩红的大雪,猩红的皇宫,还有,那猩红的缓缓倒下的身影。
“哥哥——”又是一声尖叫,长乐已经把上官敏玉抱了个满怀,紧紧的抱着他,一声一声如哭如泣的呼喊着:“哥哥,你不要吓乐儿,哥哥,我错了,我再也不跟你怄气了…哥哥…哥哥……”
一声比一声急切,一声比一声绝望。
上官敏玉迷迷糊糊的,也不知自己再想些什么,只是满眼,都是长乐蹦蹦跳跳,一点一点长大的样子。
人生种种,仿若惊梦。再睁开眼,却见长乐就在眼前,再也压不下身上的剧毒发作,喷出那口血,倒在了她的怀里。
乐儿,人生还有什么,比醒来看到你在我身边,更好的呢。
漫天的大雪无声,贱在地上的血染红一片雪地,两个人抱在一起,一个痛不欲生,一个却满含微笑。
听到长乐叫声的宫人围拢而来,却无人敢上前。
上官敏玉抬起毫无知觉的手,擦了擦长乐脸上的泪水:“莫哭……”
这一说话,却是又吐出一口血来。
“哥哥的手好冷!”长乐抬手握住上官敏玉的手,一张脸,又哭又笑。见到他还醒着,总算找回点理智。
上官敏玉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未说出,又吐出一口血来。
“哥哥莫要说话,乐儿带你回殿内,外面雪大,冷得厉害…不冷,再忍忍,乐儿马上就带你回屋…”长乐放低声音安抚着上官敏玉,她两天一夜未吃东西,此刻,双手抱了几次,竟然没有将上官敏玉抱起来。
脸上的泪水,瞬间如雨下。
小德子赶紧弯腰,低声劝道:“陛下,还是奴才来吧。”
也不待长乐回答,已经把上官敏玉打横抱了起来。
长乐眼睁睁的看着上官敏玉从自己怀中离去,赶紧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拉住他的一只手。
小德子抱着上官敏玉就想往明德殿去,却被长乐一把拦住:“回承欢殿,那里的偏殿暖和。”
上官敏玉被长乐握着的手微微用力,又咳嗽一声:“回…未央宫…”
“好!回未央宫,哥哥说去哪里,就去哪里……”长乐瞪大眼睛,眼睁睁的看着上官敏玉吐出一口血,却束手无策。
小德子转身,又匆忙往未央宫跑,还不忘对着一侧的宫人吼道:“都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请太医。”
宫内一片兵荒马乱。
长乐跟在一侧奔跑,大雪一片片飘落,模糊了视野,她抓着上官敏玉的手不曾松开。
“哥哥忍着,莫要睡着了,乐儿会害怕……”
“哥哥,你说,等春天来了,我们再一起去游荡江湖如何?你不喜欢看武林大会,那我们就一起游山玩水,反正朝事有沈流芳主持,谁让他拿了那么多俸禄,却抠门的不肯借给我一分一文……”
上官敏玉含着笑,听着长乐絮絮叨叨,一会儿刁钻古怪一会儿又蛮横霸道,却还是渐渐的陷入了黑暗之中……
未央宫内烧起盆盆炭火,女帝脸上不知是泪水还是雪水混合着血水结了冰又化开,一滴一滴落下来,小德子弯着腰,忙把一条湿掉的帕子塞到她手中。
守在床前的宫人慌忙脱了帝后披在背上的披风,也没有时间换洗。
被匆忙拉来的太医颤抖着跪在床前,号脉问诊。
这给帝后殿下看病,还不如给陛下看病来的轻松些。
一群太医互相对视了两眼,结果也只是束手无策。
女帝一把摔了手中的帕子,瞪着眼睛青了一张脸:“连病都看不了,朕留你们何用。”
她脸上的血水还未擦去,当真是面目狰狞,吓坏了一群人,生怕下一句,便是拖出去砍了。
还是曾经在上官敏玉小时候给他看过病的老太医上前,提醒道:“陛下,殿下的样子,像是小时候的毒发作了。他早些年外出寻医,身上定然有药!还是先喂了他药,压下毒去,再想办法吧。”
长乐眨了眨眼,想起前段时间上官敏玉在自己面前晃悠的那个白瓷瓶,马上扒开他胸前的衣服,那药瓶果真在他怀里。
一脸欣喜的把瓶子抓在手中,长乐好似看到了救命的药草。
拔开塞子倒了几倒,结果,却一颗药丸都没有倒出来。
长乐闭上一只眼往里瞧,转身却把瓶子摔在地上。
青花瓷的小药瓶撞在雪白的地板上,摔成了碎片,空空如也的瓶子,哪里有一颗药丸。
长乐青了脸,咬牙怒瞪着床上的上官敏玉:“上官敏玉,你却是连这种事情,都要骗我!”
满殿的太医宫人鸦雀无声,上官敏玉昏迷不醒,自然也不会回答她。
看到上官敏玉无知无觉的躺在那里,恍然又回到了几年前,他一睡不醒的时候。
长乐倒退一步,坐在床上,默默的掉下泪来。
再多的气恼,再多的焦急,再多的怨恨,都只剩下浓浓的担忧,割舍也割舍不下的爱意。
哥哥,你怎么能,拿这种事情跟我开玩笑?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我不该生你的气,不该跟你怄气,一个白凤公主算什么,哪里有你来的重要。
你前几日不还说好和我一起白头偕老吗?
你舍得丢下乐儿吗?
舍不得吧,一定会舍不得吧!
长乐垂眸望着床上的人,是痴了,是醉了,是傻了……
“陛下?”太医喏喏的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