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9条荷兰船缓缓抵近了澳门海岸。
它们是被拖进来的。
它们是金士麒的战利品!
荷兰人出动的13条快帆船,其中3条已被大火吞噬。那条“维蕾德”号也没能坚持到最后。虽然金士麒派了4条快船拖拽它,它还是在距澳门海岸半里处沉没了,只剩下一小截桅杆露在海面上。
被缴获的9条船也都伤痕累累,有的被烧黑了半边,有甲板上还有明火在蔓延。最凄惨的桅杆和帆全都烧光了,只剩下一具光秃秃的船体。
荷兰总兵力900人,在海战中战死、淹死、失踪了近300人,其余600多人全都被俘获了。他们被赶上小船,一批一批地运抵澳门海岸。就在半天之前,他们还梦想着杀入澳门抢掠财富,成为这里的主人。他们现即将登上这海岸,却是作为“俘虏”的身份,那心情一定很糟。
但是澳门人的心情却很好呀!
澳门上万市民已经倾城而出,市民商人士兵们男人女人黑人白人葡人明国人……挤满了西边的海岸。当载着荷兰俘虏的小船靠近了海岸,岸上顿时响起一轮火铳,吓得许多俘虏尿了裤子。他们再睁开眼睛一看,原来那是几百杆火铳在冲天鸣放。紧接着,澳门各处的炮台也开始隆隆开火,滚雷般的炮声震得各处的屋瓦乱飞!
第一条战俘小船刚抵达码头,一大波澳门人便“哇”地欢呼着冲过来。抓住俘虏绑住了手脚,把他们高高举起来。可怜的俘虏就在人群头,这场战争还没结束。荷兰人的主力虽被全歼,但在遥远的台湾岛上还有一座大城堡在等着他们。过早地庆祝,会让人疲惫懈怠,会人产生厌战情绪。
从下午到晚上,澳门本地的官员名流不停来找金士麒,请这位拯救澳门的英雄与他们共享欢乐。但所有人都被卫兵拦在了门外,连澳门总督、澳门主教也不例外。
“明天再来!今天,将军很忙。”
从下午到晚上。金士麒走遍了水营的每个中队、每个船组。他亲手收敛水兵的尸体,为他们擦去血迹,为他们换一件新军服。他询问每个死者的名字。询问他们来自哪个部落或者城镇,询问他们是否还有儿子。他把这些人的战斗事迹和牺牲过程都写在纸上,盖上了将军印,然后用火漆封存。
明天天一亮,这些死者就会被送回藏宝港。他们的名字会永远雕刻在英武祠堂的石碑上,永受香火供奉。
直到半夜,金士麒却不知疲惫地踏入一座仓库。
那房门刚刚开启。里面就闪烁着一片璀璨的星光。
那堆积的都是他缴获的武器,修长的西洋剑,精致的火铳。弯曲的钢刀,凶煞的大戟,敦厚的火炮,雕刻着狮子纹样的板甲。丁家小姐,但他没敢说。
“小卜加劳!”金士麒微微一笑,“就是那个卖火炮的混蛋!他今天上午开了三倍的黑心价,他娘的,真以为老爷我不懂行情呢!”
王莱忙说:“那洋番,分明是趁火打劫。”
“发国难财,无耻!”金士麒举着那本统计小册子,“等明天看到他,我就把这目录摔在他脸上!”
“老爷,那小卜加劳刚才就来了。”王莱却说,“可是你吩咐过,谁都不见……除了丁小姐……那厮又不是什么重要角色,所以我就没报告。”王莱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了一定银子,竟是5两的小银元宝。“老爷,这是那厮给的。”
“喔?”
原来,水营凯旋之后王莱就负责管理战俘。他与梁通事一起讯问了所有战俘的名字、国别和职务。王莱说他今天可是大开了眼界,他本以为荷兰船上都是红毛番,现如今才发现真正的荷兰人只占很少数。总计600名战俘,非荷兰籍的竟有400人之多。
原来荷兰船上也雇用了各个国家的水手,什么苏格兰爱尔兰普鲁士,还有黑人,还有亚洲人,甚至还有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这些人都是谁给的银子多就替谁卖命,一群数典忘祖的混帐。
王莱故意打散了战俘的“籍贯”,把他们分在了不同的围栏里。又把所有军官、军医、文官买办和随船牧师等有身份的人拎出来,独立关在一个围栏里,这是为了防止首领与属下窜连。
他们刚忙活完,那小卜加劳就跑来了。
小卜加劳他说有一个名叫“戈登”苏格兰朋友,也在这队荷兰船上……商人嘛,总有一些跨越敌我阵营的业务往来,这也正常。小卜加劳想知道那朋友是否活着,如果被俘了……他绝不敢奢求放人,只是希望明军稍微照顾一下,别让那朋友吃苦头。
当时王莱还未答话,一旁的梁通事就立刻说:“他活着!我记得呀,瘸腿戈登,就关在四号栏。”
小卜加劳连声称好,便就掏出了两定银子赠给了王莱和梁通事。
这银子,严格来说是“贿赂”。但在这个时代则属于一种惯例、陋习,金士麒也并未严加杜绝,他自己也没少送别人银子。梁通事一边收了银子,一边赞叹着跟着金大将军做事真幸福。王莱却心生疑虑,就向金士麒着实汇报了。
“银子你收下。”金士麒一笑,“你有何疑虑?”
“也没啥……”王莱嘀咕着,“只是小卜加劳听说那瘸腿朋友还活着,他脸上却并不快活。他行色匆匆,我怕他还有些勾当……莫非是要求那澳门总督出头,请老爷你放人?”
金士麒想了想,便说:“严加看管。给那人换个房舍,明天再审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