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给这小官个面子,对方却戏弄讽刺自己是算命相面的,谁敢面对名记这么嚣张?
被对方的狂妄激怒了,王记者伸手指着齐博衍的鼻子吼叫起来:
“小子!别太猖狂,知道我是谁,能吓尿你,让你长官来给我道歉!”
“哦,你到底是干嘛的?”
王记者两手抖了抖西装衣襟,昂起了胸膛,叫道:“本记者王沛宇,乃是大宋第一民间大报《海京纪闻》的城郊七里河新驻点的派驻记者!”
“王先生可是京城名记啊!七里河点刚刚成立,他老人家就来了!他可是拉过贪官下马的!得罪了记者,可以扒你的皮,怕了吧?”王心台窜到王沛宇身边,弯着腰轻拍对方肩膀,满脸得意的朝齐博衍卖弄自己的“大哥”。
齐博衍脸色变了,好像很害怕的样子,伸头过来问道:“大哥,您是《海京纪闻》的?”
王沛宇冷哼了一声,用手里的烟指着京城方向,说道:“我还骗你这小官不成?别说是城郊,就是你们卫生部部长刘瑞达,我都是采访过的、吃过饭的,那时我们可是称兄道弟、谈笑风生的!要不要我把大人的名片给你看看,长长你的见识啊?”
“哦.....”齐博衍缩回了脖子,慢慢的点着头,好像被吓傻了。
“大家都退一步,这教会是七里河有名的优秀教会,别给人家惹麻烦......”王沛宇看了一眼自己的顾客,颐指气使的说道。为了宣传教会。他可是收过王心台不少钱呢,王心台就是给他下蛋的母鸡;一个名记者要发财出名就必须要保护自己的母鸡,就像黑帮和贪官一样。
“退你老牟!”齐博衍猛然仰面一声喝,唾沫星子喷了王沛宇一脸。他故意的。
“你!”王沛宇实在想到对面这家伙这么不张眼,这么个芝麻官,都敢对自己不敬,仓皇退了一步。摘下眼镜来擦,脸上惊怒交加。
对面的齐博衍上前一步,夹着烟头的手指猛地朝王沛宇鼻子戳去,王沛宇不得不惊叫连连,又退了一步,保持着那个手指指人的姿势,齐博衍又开始骂街了:
“滚蛋吧你,就你一个垃圾文匪还敢要挟我朝廷命官?别说我不在乎你这种收钱发文的文字流氓,你们老板——《海京纪闻》里的最大文化流氓李明昌。老子都修理过他!”
一番话吓傻了王沛宇。也听傻了围观的人:李明昌是帝国名流。握有民间最大报纸,以“有骨气”闻名,谁听见这个名字。只要是读书看报都会肃然起敬,连满清那边都一样;而且皇帝宠爱、并凭借握有讽谏权柄。举足轻重,影响力极大,一般官员见了他都像见了爹一样捧着。
而现在,这位痞气十足的小镇卫生局局长竟然声称自己修理过这样一位大人物?
“你...你...你...你这劣吏攻击帝国最大的公共知识分子——李先生!你长了狗胆了!信不信我让你这番言论见报,并告你个诽谤罪?”王沛宇终于从被惊吓的状态下回过神来,他醒悟到自己遇上了硬茬子:不是后台太硬就是疯狗,那家伙明显属于疯狗级别的。
齐博衍对此声色俱厉的嚎叫只是冷哼一声,灌了口酒,问道:“知道你家老板老窝在越秀区吗?听说过越秀区锦绣山庄鱼市场吗?要是不知道,说明你道行太浅!我现在抽你几个耳光,让我的大名在你们报社更家喻户晓!”
“越秀区锦绣山庄的鱼市场?就是你?”王沛宇终于不再癫狂的发怒了,他目瞪口呆的问道,手指里的香烟都掉了,因为手突然开始哆嗦。
“没错,就是我抽李明昌的脸的!哈哈!”齐博衍大笑起来。
原来,去年,《海京纪闻》这份大报和京城卫生局卯上劲了。
连续登载卫生局人员与临时工对“百姓”、“商贩”大打出手、血溅长街的报道,引起民间极大反应,更加放大了民间对卫生局的不满。
这番舆论火力的着弹点就是时任京城越秀区卫生局局长的齐博衍,因为他和他手下是最铁腕的一群人,越秀区在这个铁腕局座率领下,一年内就升为京城最佳卫生区。
这过程,血溅长街都不贴切,血溅每寸热土又有点夸张,介于之间,和打了一场内战差不多。
因为被《海京纪闻》瞄上了,齐博衍被上司叫去训话,被上司的上司的叫去训话,被上司的....上司卫生部部长叫去“谈心”,手下被大报攻击,执法也不敢给力了,城区里一片混乱,整个城区卫生局眼巴巴的茫然无助,看架势就要分崩离析,一个月收到12份离职申请的局长齐博衍,不是无助,不是叹息,而是勃然大怒。
已经厌倦对上司的怒吼了,反正对部长刘瑞达他都指着鼻子骂了,齐博衍决定舆论对舆论,当即出发去《海京纪闻》报社总部,要求面见李明昌辩论,当然吃了个闭门羹:以李明昌的权贵身份不是齐博衍能随便见的。
回去办公室后,齐博衍熬夜写就对卫生局工作指责的反驳雄文,投递《海京纪闻》,想寻求一次公正的对话:你指责我是匪徒,总允许我自我辩护一下吧?
但石沉大海;
再写,又写一份,又石沉大海!
对方要的只是哗众取宠的销量,根本不在乎公正公平的辩论。
看着新一期的《海京纪闻》对卫生局执法暴力的跟踪报道,齐博衍暴跳如雷,在办公室里一拳砸上桌子,怒吼道:“李明昌,我算看透你了,你特么的以为我们卫生局是软柿子吗?”
24小时之后。一纸新的城区规划令下达:齐博衍将越秀区的夺旗大道的锦绣花园一段规划为整个区最大的鱼类市场,还有八个垃圾堆积点,全设置在那里了!
而这段,正是《海京纪闻》老板李明昌豪宅所在!
“我们局长说了一个月不收卫生费。”卫生局下属把这命令在属地里到处传递。
“一个月不去打扫这个鱼市场和垃圾点。李明昌大人既然不喜欢我们。我们就别去打穷人、以至于让这位三妻四妾的富豪权贵为之流泪了。”齐博衍仰头灌下一口洋酒,狞笑着对惴惴不安的下属下达命令。
不需要一个月。
三天后,李明昌早晨出来家去上班:咦,我家四面八方怎么这么多商贩了?
他第一次上班迟到。因为马车穿过人满为患的街道,短短200米,就用了一个小时;
车夫都喊哑了嗓子,也前进不得;因为小贩会得寸进尺,你的摊子杵到大街上生意好,老子杵到大街中心去,生意更好!整条街密布小摊贩,别说马车了,你步行也寸步难行;
五天后。李明昌发现自己豪宅别墅里充斥着臭味。因为家门口鱼市场那臭气不必提了。而齐博衍将整个区的垃圾堆放在他豪宅四周的八个地点,而且不让下属清扫,“就给我堆着!”齐博衍狞笑着说的。
第七天。别说李明昌的家了,整个附近的富人都有点没法过下去的架势。大家嚎叫着到处找治安官找卫生局:我们这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平时锦绣花园多么适宜居住的地方,现在为啥突然变成鱼市场了?这恶臭这垃圾这么多穷人,柏油马路都变成摊子铺了,你让人家怎么过日子啊?!
莫名其妙被骚扰的治安局很恼火,全推给越秀区卫生局头上,齐博衍这时候大大咧咧的出场了,在那些富人恨不得吃了他握拳大骂声中,施施然喝着酒走到李明昌府邸边上,将自己泼墨写就的大字报贴在对方墙上:
“李明昌先生指责我等虐待商贩平民,卫生局深感羞愧,因此将此地作为大市场!”
“小贩有理!卫生局该死!”
“文胆千秋!鱼市场千秋!”
“李明昌要我们不得干涉小民,我等有愧!”
“满清就是鱼市场,现在依然鱼市场,绅民同乐李明昌!”
............
等等,反正指名道姓的把李明昌骂了个狗血淋头。
不仅贴了大字报,还在大字报上贴满了《海京纪闻》相关报纸,搞得李明昌家墙上好像变成了烂纸布告栏。
齐博衍还贼态兮兮的在自己乱贴的大字报上面全贴上卫生局封条,谁撕谁犯法!
本来卫生局的告示都是欺行霸市的黑帮和小贩们咬牙切齿撕的,现在人家搞了个不要钱随便摆摊的好地方,还是富人区,谁去撕?富人和仆役又懂法,不敢动;而对付乱贴乱画是卫生局的职责之一,这是局座大人自己贴上去的,卫生局会管吗?
结果,李明昌真是倒了血霉了:
家门口:鱼市场;
周边:垃圾点;
围墙:贴得烂乎乎的,全是转弯抹角骂自己的大字报;
街头:原本可以纵横驰骋的马路变作了市场,而且没有卫生局的人来管,真正的友善执法,绝对没任何人打人了!但是,别想走马车了!
出门遇见邻居,以前都是笑容以对,现在人家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直接在马车里指桑骂槐、疯狂讽刺一番,反正两辆马车都被堵着,而且肯定会堵一小时,还得闻着臭气,闲着没事不骂这个始作俑者李明昌骂谁?
连他家五太太的英伦宠物狗都失踪了,据目击仆人说,小狗不怕人,被乞丐引到西墙铁栅栏围墙边,然后一把抓走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第十五天,李明昌不得不搬去了城郊的第二个豪宅居住,当然在上班的时候遇到邻居,还是会受到非人对待,就差和齐博衍一起贴他大字报了,他有好几个窝,人家没有。整个锦绣花园的富人聚居区都因为他,被齐博衍废了。
这仅仅是卫生局不作为的结果,卫生局仅仅是践行李明昌在报道里说的友善执法而已。
平日做惯人上人的日子,李明昌莫名其妙的飞来一个横祸。废了他的豪宅,还有邻里关系,他会不知道谁干的吗?
李明昌在办公室里咬牙切齿,尤其是他忍痛叫停《卫生局暴力执法》系列报道的时候。这就是白花花的银子没了,以及自己脸被抽得啪啪啪响。
一直认为自己在海皇造反时期就从龙的老权贵,会忍了这口气吗?
当然不会!
但是综合各路情报,卫生部下面的各个局还算善类,对自己毕恭毕敬,就是越秀区这个齐博衍是个匪类,对自己暴起反击,搞得自己家都回不去了。
愤怒至极的李明昌联系了卫生部的老大刘瑞达吃饭,但是对方一脸无辜和惊奇:“啥?越秀区卫生局小局长整你?我怎么看报纸不知道呢?”
确实没一家报纸报道齐博衍怒给李明昌吃屎的事情。
李明昌作为舆论大亨。叔叔还是纺织业大亨。自由党领袖之一。旗下和相关报纸都打了招呼,无人敢报道报业第一黑帮老大李明昌吃瘪。
而他的敌对报纸,和他一样受皇宠的对手则认同这是对报业的反击。假如把齐博衍这个对报业不退缩不妥协还反击撕咬的卫生局小混蛋捧成英雄,他要是对自己来一下呢?
毕竟黑猫白猫是死敌。但面对猎犬,肯定要一致对外的,这是维持民间报业的盈利与收黑钱的能力。
于是齐博衍把李明昌整得灰头土脸,但帝国上下无一家民间大报纸敢报道此事,所谓的“文胆”其实都是资本的舔脚太监。
“齐博衍作为分区局长有变更规划的权力。”卫生部部长喝了杯里的酒,悠悠的说道。
“规划?把我越秀区豪宅附近变为鱼市场?而且根本不派人管理!现在那里都臭十里了,大街上都是商贩,人根本没法住!他是想把富人区变作贫民窟!”李明昌勃然大怒,一拳砸到桌子上。
“嗯,我们卫生部比匪类还是有用的吧?”刘瑞达嘿嘿一笑。
李明昌瞪大了眼睛,沉默了好久,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我以后再也不报道贵部的事情了。这样可以了吧。”
接着他再次一拳砸到桌子上,咬牙切齿的叫道:“但是条件是,你给我修理那个畜生!”
刘瑞达冷哼一声,用筷子拨拉着碟子里的龙虾,很为难的说道:“你可能不知道齐博衍的来头,那家伙......,我很难办啊......”
“我组织人力报道你当部长三年以来的成绩,结合京城三年来的卫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把你捧成陛下口里新文化的先锋军、领头羊!还会找皇报里的朋友进行联合吹捧,为你官位更进步修路铺桥!”李明昌叫道。
“这才像话,成交!重点把越秀区翻天覆地的变化给写出来,记在我头上!”刘瑞达用筷子把半截龙虾翻了个个,指着李明昌很严肃的叫道,接着他大笑起来:“其实我早就想给齐博衍那混蛋上上眼药水了,没上没下的,指着我鼻子骂我!”
“你?咱们好哥们还讨价还价啊?”李明昌眼里瞬间闪过被人诈的不甘,然后叹了口气,随后释然了,也大笑起来。
文胆权贵一家亲嘛。
从齐博衍怒屎李明昌之后,报业全转了风头,再也没人敢报道卫生局凶狠手段了,因为荣华富贵的“文胆”们喜欢在豪宅里居高临下的叹息民生之艰难、卫生局之血腥,但自己家门口若没有卫生局的“匪徒”、“败类”执法,那就是一片狼藉啊,房产价码立刻狂跌!
而卫生局被齐博衍开创了先例:谁搞我们,我们就在你地盘上按你们叫嚣的“良善执法”实行,下场肯定是惨不忍睹的,当然惨不忍睹的都是报社老板或者总编,他们才有豪宅才有办公楼,慢慢的报业形成了共识,大家都默默去赞颂越来越美好的环境了。
“所谓‘文胆’,不过是一群哗众取宠、欺软怕硬、自私自利的狗垃圾而已。“——在齐博衍长虹贯日般“割喉”李明昌后,卫生局里的人都这么说,再无人在乎逐利无义的报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