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与政治,其实比真正的戏更像一场戏,每个身处其中的人都在自觉不自觉地努力扮演自己的角色.只不过,有的人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地位和角色,知道自己将何去何从,而有的人,则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处戏中,只是一个小角色,只是一枚任人摆布的小棋子,即使偶尔像过河的卒子,看起来可以大杀四方,其实,它还是不堪一击的棋子!”
这是一篇曾经发表在《寿州商报》上名为《戏》的杂文的一段,后来被有心的人借用来形容发生这个冬天发生在大周境内的连场大戏:
十月二十二日辰时出发后,御驾亲征的郭威率禁军去势如风,当天急行六十里,抵达汜水,连夜安排渡河,全军于二十三日晨渡过汜水,北奔黄河而去。
提前一日到达汜水河畔的郑三在草丛中目睹着西征大军全部过河,立即起身,向东急返。
同在二十三日,已驻扎陕州已十二日之久的大周北面招讨使王峻终于动了,五万五千名精兵通过浮桥于一日之内渡过黄河,向北方进发。
二十三日中午,驻扎解州的大周西北面都排阵使药元福接王峻急令,须于三日之内攻克蒙,打通直逼晋州的北上通道。
药元福当日下午按兵未动,但安排五千先锋兵全体休息,养精蓄锐。夜色降临后,药元福率领五千儿郎潜出了解州,他自己与五百名大周骑兵全部马嘴扎绳,马蹄包布,纵马疾行。
这支队伍急行一百里,于子夜时分到达了晋州南部的蒙。
蒙地地形为两座小山中间开辟出官道,是晋州至解州之间最为险要之处,现驻扎辽兵近千,领兵者为契丹大酋长呼汗。
好巧不巧,呼汗白天率一众亲信外出游猎数个时辰,下午又顺道劫掠了一个村庄,抓到了两名漂亮的汉族村姑,聚众蹂躏后,又设酒席放怀痛饮,连本该当日外出巡守的百夫长也被灌醉了,连呼汗在内,整个辽营领军将领竟然全部酒醉如泥!
药元福对辽营的情况并不知悉,依然按照出发前定下的计划行事,亲率亲卫从两侧山头绕行,向下突袭临时设立的关卡。轻松夺卡后,再将简陋的关卡全部拆除,发出了全军冲击的命令。
五百名大周骑兵组成了四行一排的长蛇阵,全力向关卡后五百米的辽营冲去。
轻松!出乎意料的轻松!
五百精骑如无声的黑色狂流,席卷了大营前零星的清醒辽兵,撞翻了入地不深的营寨,掀翻了草草而扎的营帐,数个呼吸之间就将占地不大的辽营扎穿,然后兜转过来,开始第二轮冲击。
被手下推醒的呼汗从宿醉中挣扎着起来,手忙脚乱地上了亲卫们抢到的马匹,斜刺向西北方向突围,侥幸避过了周军骑兵的围杀,消失在黑暗中。
药元福率骑兵将辽营犁了三遍,方才收拢兵力,联合刚刚赶到的步兵一起清理战场,在蒙地重修坚固的关卡和防御阵地。当然,药元福也当即派人向后方的解州以及主帅王峻报喜,并急请援兵。
二十四日凌晨,王峻收到紧急战报,欣喜地在营帐中大吼:“我的大事成功了!”随后,王峻一面命令禁军骑兵即刻出发增援,全军加速赶往解州,一面以大周北面招讨使、枢密使、同平章事、左仆射兼门下侍郎的名义,向正东的怀州、东北向的泽州发出命令,急令两地集结全部兵力待命。
同样是在凌晨,慌乱逃命而一度迷路的呼汗和五名亲卫终于找到了北上的大路,逃至晋州城下,直接向大辽彰国节度使萧禹厥请罪,汇报蒙地失守。
失去了蒙地,辽汉联军就要被晋州军和大周援军两面夹击了!萧禹厥勃然大怒,疾声吩咐将呼汗拖到帐外进行鞭刑,自己当下集合了三万骑兵向蒙地急扑。
但是,等萧禹厥赶至蒙地,发现面前陡然立起了一座高近五米的木头关卡,关卡前则是宽深各五百米的拒马阵,正好扼守住了关前所有通道,拒马阵中有数不清的周兵正严阵以待。
萧禹厥也不废话,组织骑兵轮番冲击拒马阵。
契丹骑兵全力纵马奔袭,用马和自己的身躯拼命向前撞击,轮番冲击那些拒马,用满天飞洒的鲜血犁开了一条生命血道。
年迈的药元福挥舞着铁枪,人就站在拒马阵中,呼啸领战。受到老将军的鼓励,所有周军精锐全部喊着整齐的号子,死战不退。
午时一刻,就在契丹骑兵付出四千余骑兵的代价,终于攻至关卡前时,在阵后督战的萧禹厥却绝望了,他发现又有数面带着姓氏的大旗插到了关卡之上,上方的驻守士兵变得更加密集,已经有整齐的箭阵开始向关卡前覆盖攻击。
萧禹厥气得牙关咬得格格乱响,只得举手吩咐全军撤退。
关卡之上,浑身是血的药元福与紧急赶至的行营马军都指挥使仇弘超,左厢排陈使陈思让、康延沼相互拥抱在一起,指着逃遁的辽兵大肆狂笑,击掌相庆辽汉联军指日可灭。
铩羽而归的萧禹厥在回归路上遇到了勿勿赶至北汉刘崇、刘承钧父子,沉着脸将蒙地夜间失守、自己复抢未能成功的战况一说,刘氏父子全部傻眼,呆愣当场。
是双方最后决战,还是现在就撤军?这已经成为了辽汉联军必须考虑的生死问题。
二十四日傍晚,王峻率军赶至蒙地,严词拒绝了药元福、仇弘超等将领关于全军乘胜追击的计划,吩咐全军驻扎蒙地,任何人敢越蒙关一步,即刻军法处置!
就在这个傍晚,日夜兼程的郑三、郑四也策马赶回兖州,向刺史慕容彦超汇报了大周禁军已过汜水,东京守兵只有五千的情况,慕容彦超狂喜,立刻启动了自己的夺位大计:
着慕容彦峰率兵八千守卫兖州,为前线筹集钱粮;自己亲率三万四千士兵,潜出兖州城,向西南方向的济州杀去。
出兖州,经济州,过单州,直杀东京城,这条路线是慕容彦超早就看好的,沿途驻兵稀少、沿路少河少山,极利于急速行军。
慕容彦超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全城戒严,召集兵马整队出城的时刻,兖州城中飞出了几只信鸽,扑楞着翅膀,极速消失在西北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