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琉杯走了,林锦楼自顾自从八宝盒里拿出个累丝如意兰花簪儿,镶着玳瑁、白玉、珊瑚,别致可爱。林锦楼拿在手里眯着眼瞧,心思早已游到天外去了。祖父祖母这一手他有些吃不准,送这么贵重的东西,莫非是答应了?可为何大半夜打发人送来,却不在白天大张旗鼓送来呢,里头暗含着的意思就是不答应?他琢磨不透,不由暗自发恼。耳边有动静方才回过神,原来香兰已换过家常衣服,叫丫鬟端铜盆等进来梳洗了。
他怔怔的瞧着香兰背影,自他上回受伤后,香兰对他便用心多了,也有了笑模样,二人在一处不像原来那样拔剑弩张的,甚至有些心有灵犀的默契,可他还觉着他二人之间隔着些许难堪。前一阵子他胸口愈合,奇痒难忍,夜半常抓心挠肝的睡不着,便爬起来,借着微光瞧香兰的脸,有时一瞧能瞧很久,心里一直反复揣摩,香兰是个软心肠,如今待他和善了,是因为容让他,还是对他有了点情意?是不是心里还惦着宋柯那小子呢。可他竟怯懦,居然问不出口。
“大爷,想什么呢?”
“啊?没,没想什么。”
香兰狐疑的瞧了林锦楼一眼,方才他俩眼直勾勾瞧了她半晌,脸上神色又悲又喜,跟中邪似的。她上前把手巾递与林锦楼/一/本/读/ybdu,又将他手里的簪子拿过来,放到八宝盒里,一行收拾一行道:“大爷盥洗了早点歇罢。太太说家里明儿个一早得来人,老爷当年的同窗,要来做客。本来今日就要登门的,也好给老太太祝寿,只是有公干耽误,派人送了寿礼来。方才老爷打发人来,说请大爷明儿个也过去。”
林锦楼听她絮絮叨叨,声音又柔又轻,瞧着她双颊如玉,心里又软下来。仿佛荡着一波一波的暖浪。
一夜无话。
第二日。林锦楼天未亮便起来练拳,在小花园里练了两套,此时书染送来两封急件,林锦楼拿起手巾擦汗。一手将信接了。林锦亭影影绰绰站在花树后头探头。见林锦楼乜着眼看他。便立刻赔笑起来。林锦楼瞧了他一眼,只将信展开来看,口中道:“这么早起来找我什么事?”
林锦亭磨蹭着走上前。嘴里发苦,他哪儿是早起,分明一夜都没睡,口中道:“没,没什么,就想问问”两眼四下瞧了瞧,低声道:“想问问三妹妹有信儿么?”
“没有。这几条巷子几乎挨家挨户瞧了,都没瞧见人。”林锦楼心里其实有数,他那三妹妹若非让已遭不测,便是早让人拐出了城,人海茫茫,寻起来只怕艰难,如今尽人事知天命了。他看了林锦亭一眼,见其形容萎顿,不由叹口气,拍拍他肩膀道:“我一早就发了令,已让人城里城外一并找了,再回去等半日,眼下现将二婶的身子顾好了。”言罢又去看信。
林锦亭点点头,呆了半晌,对林锦楼道:“听说大伯父要给你说亲了?”
林锦楼头都不曾抬,仍看着信道:“我爹?给我说亲?你是迷症了罢。”
“啧,今儿个大伯父同窗韦大人带着三女儿来家里。韦大人好几个闺女,怎就单带这一个?嫡出的女儿,听说长得如花似玉的,素有闺阁名声。咱家如今只有你和二哥,韦大人也算得上是个人物,总不能把女儿嫁给个病秧子罢?”
林锦楼手里一紧,信将要揉成团儿,面无表情道:“那倒是不巧了,今儿个老袁让我跟他练兵去。”说完便走。
正逢林长政早起来,揉着文玩核桃到园里散,瞧见林锦楼一阵风似的往回去,不由喝道:“给我站住!待会儿你韦世叔来,换了衣裳见客。”
林锦楼停下脚步道:“父亲大人待客,跟我有什么干系?我一听你们在一块儿之乎者也假模假式的就脑仁疼。不成您让小二小三出来招呼招呼,我忙,这就得出门了。”
林锦楼一行说,林长政便一行吹胡子瞪眼,声如壮雷,恨恨道:“你个不肖子!竟敢这样说话!我打你个混球!”抬手便打。
林锦楼脚底抹油就跑了,林长政哪里追得上,恼得把手里的核桃全都丢出去,却也没打着林锦楼,又把鞋脱下来扔,气得浑身乱颤,口中只不住道:“这个混球,这个混账!”
林锦亭忍着笑,口中大呼小叫,赶着来扶林长政,道:“哎哟!大伯快坐!快坐,快坐,甭跟他一般见识。我哥就这样儿,不会说个话儿。来来,瞧我了,瞧我了。”对一旁的小丫头子骂道:“没眼色的东西,还不快给老爷把鞋找来!”说着将林长政扶到石凳上坐好,小丫鬟把鞋捡来,林长政穿了鞋对林锦亭沉着脸道:“我瞧你?瞧什么?你大哥再不济也比你强。回去好生念书,老太爷说了,你明年再不能中举,便让我亲自看着你。”
此言一出,林锦亭脸上立时变成苦瓜色。
却说林锦楼快步回到畅春堂,只见香兰正跟小鹃、画扇、雪凝等人晒书晒画,林锦楼上去就两手抓了香兰的肩,将她提到卧室里,没头没脑的一通亲。香兰满面通红,挣扎道:“你撒癔症呢!”
林锦楼嘿嘿笑道:“没有,要上战场了,壮壮胆。”
香兰一听这话又拧起眉头:“上战场?什么战场?”
林锦楼点点她鼻子,又在她唇上狠狠咗一口,也不换衣裳,便又出去了。进了有实堂的院子,只见林昭祥正坐了摇椅,托着鸟笼子,在院里看鸟。林锦楼进来,先行礼道:“请老太爷金安,昨儿晚上歇得好?”
林昭祥瞥了他一眼,也不说话,仍鼓着嘴“咕咕”着逗鸟叫。
林锦楼屏声静气,顺着墙根溜过去,见小几子上的茗碗空了,便提了壶斟满,一行瞧着林昭祥,见他眼睛看过来,连忙赔笑,一不留神,茶倒满了溢出来,烫得他一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