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内温县历史悠久,自战国至秦汉之际,已经是富冠海内的天下名都,春秋时期著名的思想家卜子夏出生在这里,道家思想的创始人老子,据说也是在这里悟道。
温县的繁荣,是有目共睹的,即使现在处于战乱时期,依旧显得十分繁华。天色刚蒙蒙亮,城门还没有打开,城外想要卖菜、卖柴、卖鱼虾的小贩,便早早地等在了城外。没有人维持秩序,乡农们都着急去城西集市上占一个好一点的位置,城门外护城河外侧吊桥落地的位置上,被堵的严严实实。
一般情况下,城门都会在天亮之前开门,可今天却有些反常,天边已泛鱼肚白,城门处却依旧静悄悄地,不见士卒来开门,急着进城的商贩们不由的议论纷纷。
这时,只听一声嘹亮的大喝,“卯时三刻到,开城门!”
商贩们听了,忙朝后躲去。
在“嘎吱吱吱”的声响中,城门缓缓打开,同时,“哗啦啦啦”声中,吊桥缓缓落下。
吊桥还没有完全落下,有身手矫健地商贩们便跳上吊桥,朝城门洞涌去。其余人不甘示弱,一待吊桥落下,便蜂拥而上,直奔城门。
这时城门已经完全打开,最前面几个商贩背着篓子,满脸兴奋地朝着城门奔去,心里正乐呵呵地想着今日会有个好收成,却不想前方城门洞子里传出一阵大响。
几个商贩定睛一看,顿时魂飞魄散,只见一辆马车从城门洞里飞奔而出,四匹马儿十六只铁蹄直踏的地面“轰隆隆”作响。商贩们忙回身逃跑,可是后面人群挤挤挨挨,根本就跑不动。有见机得快的商贩连忙跳入护城河,其余人见了,也跟着跳进去。一时间,几丈宽的护城河如同下饺子般,“噗通”之声不绝于耳。
马车上,一个富家公子模样打扮的人见了这幅乱糟糟地场景,直乐得手舞足蹈哈哈大笑。
目送马车绝尘而去,河中的人面面相觑。一个水性较好的商贩救起一个水性很差,却舍不得丢掉手中沉重货物逃生的家伙,两人勉勉强强上了岸,便累到在地。
此时,岸边已经有不少上岸的人,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边拧着衣角,边骂道:“这是谁家的小崽子?在城门洞子里放马飞车,也不怕撞伤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那救人的商贩边喘着粗气,边道:“这位大哥,小弟劝你少生是非,这人你惹不起!”
汉子一愣,道:“这位兄弟,莫非你认识那人?”
商贩点点头,道:“温县有一句话,‘苏氏富庶,司马贵重,邢家最远久’,说的是温县最负盛名的三大家族。其中苏家为温县首富,良田万倾,仆役如云;司马家则身份最为尊崇,祖辈出过不少达官贵人;至于邢家,虽然不是最富,也不是最贵,可是从周朝就开始的传承,自然也不可小觑。而刚才这位公子,正是苏家的小公子。嘿嘿,你惹不起!”
话刚说完,只听见城门里再次响起了“轰隆隆”地马蹄声。吊桥上几个刚刚收拾停当,准备入城的商贩再次惨叫一声,跳入护城河。商贩们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辆辆马车鱼贯而出,好似没有结尾一般。
从马车上的标识来看,除了早先出门的苏家,邢家、温家、刘家、牛家等温县大家族的车子赫然在列。这些车子可不是平时采买的车子,都是家中主人才能乘坐的车子。商贩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何这些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家族会集体出城?
温县有两处著名的温泉,这也是温县名称的由来。其中一眼,位于温县西南,泉流常温,士忻以德,民利灌溉,温县百姓受益良多。而另一眼,在城南二十里,此泉之水冬暖夏凉,堪称神奇,流入溴水,最终汇入济水。这一眼泉水却是属于贵族的,当然,说是属于贵族,实际上此泉位于温县司马家的别院中,司马家这个别院向来对温县贵族免费开放,说是属于贵族也不为过。
大夏天的,泡个温泉,尤其是这种冬温夏凉的温泉,自然极为舒爽,可是今天这些氏族的重要人物们一大早出门,却不是为了泡温泉。今天,是司马家家主司马防五十整寿的日子,也是司马防病愈之后初次大宴宾客的日子。
司马家因为司马朗的入仕,在温县的地位上升了一些。不是因为大家看好曹操,认为他能一统天下,而是因为司马家后继有人,家族几十年之内的兴旺可以预期。而最近,不知从那里传出了风声,司马家次子司马懿也要出仕曹操。这下子,司马家更是了不得了。
城南司马家别院中,司马家的大管家司马禄穿得如同红包套,一身的喜庆,满脸乐呵地与前来为司马防拜寿的各家家主和重要人物们打招呼,如果有很重要的人物,他还需要陪着说说话,并让司马家旁系子弟们领着他们进去,若是一般的,随便一个家丁也就打发了。
二管家司马寿则不时高声喊出各家出示的礼单,并吩咐家丁将礼品抬进去。如果礼品厚重,他的脸上就会挂上最最真诚,最最可亲的笑容,如果礼品轻,他便神情冷淡,不爱搭理。不是他势利眼,而是豪门之间互相往来,礼品的轻重不但代表了送礼者的心意,也代表着送礼者对受礼者的重视程度。在司马寿看来,你们给的礼物这么轻,分明就是看不起我家!当然了,如果是博学鸿儒或者那些名士,自当别论。
大管家刚刚跟温家的大公子开了几句玩笑,准备找自家子侄带他进门的时候,瞥眼间看见了朱家的家主,便故作不见地拉着温家公子继续笑谈。
朱家本也是温县大族,可是最近一些年出了不肖子弟,败了家,臭了名声,所以大家都不爱搭理他。他也有自知之明,最近几年一直闭门不出,不与其余大族来往。本来今天的喜庆场景,朱家家主是不会来,也不应该来的,你都合浦珍珠和火狐皮等物,就是那黄金两千两就让所有人感觉自己的礼单无法见人了。众人不由想,朱家不声不响的,去哪儿发了这么大的财?怎么也没听见风声啊?看来今天朱家就是想借着司马家的场子,高调宣布他们重新返回温县顶级家族俱乐部呀。
没有人会认为礼单上的礼品与实物不符,因为大族丢不起那个人!
朱家的礼品,一个小盒子,三个箱子,被司马家的下人抬了进去。其中有一个方形的,两尺五寸左右的箱子最为引人瞩目,因为两个抬箱子的家丁龇牙咧嘴,脚步沉重,显然箱子重量极重,里面应该是黄金两千两。
宴会由司马防主持,他的脸色虽然还是比较差,但是看起来身体没有大碍。但是,宴会中最引人瞩目的不是司马防,而是另外两个人,一个是十九岁的司马家三子司马孚,另一个自然是出尽了风头的朱家家主。司马孚在这种正式场合的出场,代表着他已经成年,即将行冠礼,司马家年轻子弟中又多了说了算的人,这自然引起诸人瞩目。许多家族的家主们正寻思着家里是否有适龄的女子,如果司马防有意,便将其许配给司马孚。
宴会结束后,司马防将司马孚叫入书房,商谈良久,父子二人才出来。看着司马孚远去的身影,司马防长叹一声,长子司马朗在曹操军中任职,此时此刻正是曹刘大战之时,无法赶回。次子司马懿去找他恩师胡昭去了,因为曹操要他出仕,他自己拿不定主意,想听听恩师的说法。他们都已经放飞了,自己身体自从上次被吕云刺伤,就没有完全恢复,难有精力处置繁重的家务,关键是双月门那部分事物,本想将这些事交给三子,可此子太过方正,看来短时间内还难以担负重任。嘿,想不到我司马防生八子,八子皆有过人之处,却有无人可用的窘境……司马防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夜深了,喧闹的司马别院变得静悄悄地,除了几个巡夜的武士,几乎见不到几个人。
这时,院子里的临时宝库中传出一个细微的声音,听声音像是骨骼碰撞声。因为司马家的重心在城内府中,宝库等重要建筑都在那里,所以今日收到的礼品一律被堆在一间牢靠的地窖中。门口有四个护卫,他们都是司马家的绝对心腹。虽然是护卫临时宝库,但是象征的意味更多,因为外垸才是护卫集中的地方,他们只需要防止家中内贼捣乱。
一个箱子突然间动了一下,声音细微,即使在夜深人静的夜晚,也不容易听见。紧接着,箱子再动一动,箱子的门神奇地开了,箱子里伸出一只手,抓在箱壁上。
那只手上满是汗渍,哆哆嗦嗦,半晌,骨骼碰撞声再次响起,手臂缓缓地伸了出来,那只手翻转抓住箱子盖,缓缓将箱子盖掀开,又缓缓放稳,没有发出一丝声音。箱子里现出一个圆咕隆咚地东西……或者说是一个蛤蟆形的东西。若说是一个人,实在有些勉强,虽然看起来有四肢和头部,可是那人一条胳膊,两条腿,连同脑袋如同折叠一般紧紧地靠在身体两侧,腿关节似乎卸开了,整个肢体如同没有骨头一般,脑袋一半陷入身子,只露出眼睛和鼻子,根本没有脖子,整个身子缩在一起,短小的如同婴儿的身体,可是鼓囊囊地,显得很不协调。却有一条正常的胳膊从身体上突兀地伸出来,抓在箱子盖上。
如果有人看见这个情景,多半会吓死。箱子的长宽高都在两尺五寸左右,去掉箱壁之后,不过两尺一寸左右的内部空间,可是那只伸出来的手臂长度就不只两尺五。
再过半晌,又是一阵剧烈地骨骼响动,箱子里又伸出了一只手臂。两只手缩进箱子里,再一阵骨骼响动,一个脑袋突兀地出现在箱子外。那人大口喘了几口气,两只手臂撑在箱子壁上。一声闷哼,双臂一用力,伴随着剧烈的骨骼响动声,一个身子缓缓地从箱子里“长”了出来,没有骨骼般的双腿,耷拉在身体两侧。
这人双手撑着地面,将身子挪到地上,双手在双腿上动作几下,只听家“咔咔”几声,双腿的骨节已经接好,一个身高七尺左右的人就完全“组装”完成了。
他盘膝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身上汗如雨下。不一时,那人呼吸变得平稳,也不在出汗。猛然间,他睁开双眼,黑暗中两道精光一闪而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