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从田辟疆而来的另外三辆马车上的人也陆续跳下了车来,苏秦先前光顾着照顾田辟疆了,一点儿都没有留意他的随从人员,以为不过是几个宦官而已。
然而,后来随着他的目光投向了跳下车的随从,苏秦不禁大吃一惊,其惊讶程度一点儿都不亚于得知田辟疆微服入赵。
那随从之中有两个人向苏秦走了过来,和他打招呼,苏秦竟然由于吃惊,愣了一小会儿。这两个人前面的人是位老者,精瘦矍铄,鹤发童颜,后面的一个是位年轻人,他一身青衣,身材匀称,姿态潇洒。
前面的老者正是给师兄孙膑当了很多年的管家,暗中保护孙膑安全的孙凌老前辈,他当年化名为“孙福”,一直陪伴孙膑师兄到去世。后来,田同在他的府上布下了重重机关,暗算齐王田辟疆,多亏孙凌出手相救,方才最终化险为夷。
而后面的年轻人更是出乎苏秦的意料,他原来正是田同的养子田铭,当年在云梦山中他与苏秦有过交道,后来当然又发生了很多的故事。苏秦惊诧之处正是:
“田铭不是当年因为作恶多端,被孙凌关到了东海中的长岩岛的思过崖下了吗?他怎么又会出现在齐王的车队之中呢?”
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其中的变化令苏秦感到目不暇接。
其实也难怪,自从他离开齐国,参加了安邑之战、出使楚国、渑池会战等等大事,时间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过去了近三年多,其间一直没有再到过齐国,那里当然会发生很多令他意想不到的变化。
苏秦向孙凌深深地鞠了一躬,口中言道:“晚辈苏秦拜见孙老前辈,都怪晚辈眼拙,没有看到你老人家前来,没能及时请安问好,实在是失礼之至!万望海涵!”
孙凌微笑着,点了点头,回道:“苏丞相何必多礼,是我故意隐藏身份,暗中保护大王出游的。我没让宦官们透露我的踪迹,你怎么会知道我也随行而来了呢?所谓不知者不为罪,你何过之有?免礼,免礼!折煞老夫了。”
苏秦听罢孙凌的话,才醒悟过来:“原来孙凌是专门为了保护齐王而来的呀。他身怀惊世武功,柳叶刀、狂龙银枪和猛虎钢鞭这三绝,冠绝天下。由他出面保护齐王,那真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苏秦随即又想起了孙凌的最初身份,他想到:“原来是齐威王身边的贴身侍从,几十年前因为保护齐国大军师孙膑的需要,才被齐威王派到孙膑身边的。如今再为齐王提供保驾护航,再正常不过的了。”
苏秦的惊诧本身很大程度是由于他很久未见孙凌的缘故,其实细思一下,其中的来龙去脉简直就是一清二楚。
然而,苏秦能想得通孙凌为什么会随田辟疆而来,可是却不太理解田铭怎么也会突然出现?但是苏秦出于礼貌,还是客客气气地向田铭拱手施礼,问候道:“田公子别来无恙,能再次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田铭看起来比从前老成得多,他几乎在苏秦拱手之际,已经鞠躬外加拱手行礼,显得比苏秦要更客气得多。田铭说道:“给苏丞相请安问好,得见苏丞相三生有幸。请丞相受小生一拜!”
他又一本正经地说道:“今后苏丞相叫我董铭便是,我已经更换姓氏,随我不幸早逝的亲身父亲的姓氏了。”
苏秦略带疑虑地看着这个年轻人,他一时还真适应不了他的新名字——“董铭”。苏秦当然知道他的亲生父亲名叫董原,原来也是孙凌老前辈的徒弟。当年是田同下毒酒加害师弟董原,然后收养了董原的儿子,因此他才姓了田。
如今改回了亲生父亲的姓氏,也是好事一桩。可是苏秦不由得也顾虑:“这姓名改为董铭,看似已经旧貌新颜,其人比之于从前,客套和谦逊得多。脸上满是谦恭之色,不再是戾气和不平。”
秦经过三年前的那一场田同府上的惊心动魄的风云突变,对于当时那个“田铭”所为,十分地不齿,他疑虑重重想:“这‘田铭’换了一个名字叫做了‘董铭’,但人可还是那个人呀,他能真正洗心革面,变成一个好人吗?”
孙凌看出了苏秦脸上飘过的那一丝疑惑,他有意无意地替田铭说话,言道:“董铭自从幽闭隐居在长岩岛思过崖下,潜心修炼,这些年境界提高得很快。老夫每次前去探望,都能发现他有所进益,对于从前所犯下的过错,有很深入地反省。”
孙凌又叹息一声,说道:“我常常想起我那死去的徒儿董原,他何过之有,惨遭师兄田同的毒手,老夫良心难安。惟愿这个徒孙能走上正道,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因此,老夫每次前去思过崖,看到他的进步都喜在心间。”
“这不,半年之前,老夫再去思过崖,发觉董铭已经完全改头换面,所以就决心将他带出长岩岛思过崖,重新做人。目前为止,表现尚可,老夫放心不少。”
孙凌当着董铭的面就夸赞他个没完没了的,疼惜之意溢于言表。董铭在一旁听着,脸上好像也没有半点得意之色。
苏秦观察着董铭的表情,想要看出他的原来的那种张狂和自得的劲头,但是那董铭在孙凌的猛夸之下,竟然能做到面不改色,只是谦逊地点着头。
苏秦心想:“董铭看来真是完全成熟了起来。只是,这成熟是向好的方面发展,还是向坏的方向发展,这从表面上一点儿都看不出来了,因此无从可知。”
“如果董铭仍不改内心的极度自私和对权力的贪得无厌,那他的这种成熟恰恰会带来更为可怕的后果。”苏秦想到这里,感觉一阵毛骨悚然。
董铭的养父田同也刚好就是这样一种类型的人,田同能将惊天的刺杀齐王的阴谋隐瞒长达二十多年,暗中准备,风雨不透,那岂是一般的城府,简直是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