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魏博军重步兵、骑兵已然尽失,步弓手冲着陌刀队射了几波,也奈何不得这种重甲如墙的大唐铁军。而此时官军中军杀出火龙骑,重装骑兵的冲撞力外加原始“手榴弹”的威力,魏博军根本无法抵御,甫一接触,战线便告突破。
火龙骑仿佛狼入羊群,魏博步兵稍稍抵抗,便仿佛溃堤一般,从撕开一道口子,到全线崩溃,仅仅是一眨眼的工夫。
尤其是当对面那象征着秦王的大纛迅速逼近,而任何一个唐人都熟悉的《秦王破阵乐》合着征伐的鼓声同时响起,这种心理上的巨大压力,让他们再也无法正面官军。
逃,逃……
所有人都顾不得什么军令,什么战线,甚至顾不得失败后将会面临什么下场,唯一的念头只剩下一个字:逃!
李公佺、史仁遇、左行迁、李重霸四人也出现分裂,李公佺还想纠集残军抵抗一番,史仁遇则直接领着亲兵朝罗绍威奔来,口中大喝:“勾连叛贼朱温与朝廷为敌,是公陷魏博于险境,何不献上人头,还我故乡安宁!”
罗绍威想不到史仁遇会临阵倒戈要杀自己,大吃一惊之余,忙招呼牙兵上前抵抗。
但史仁遇这么一做,左行迁、李重霸二人也便没有了顾虑——其实魏博将校废立节帅常有之事,哪里谈得上什么顾虑——既然有人领头,这二人也立刻加入了临阵叛变、斩杀罗绍威的行列……
根据总参谋部战后统计,是役,魏博军战死、重伤四千三百六十一人,被俘及轻伤两三六千二十七人,约有五千米魏博士兵失踪。与之相反的是,官军死伤微乎其微,其中战死仅数十人,其余约七八百人受伤。
秦王李曜收回战前“不要俘虏”的命令,下令将魏博牙军从将校到队正的军官全部斩杀之外,牙兵士卒分散送往“西北边军”,也就是关西三帅麾下,“以战功赎罪”。与此同时,魏博寻常士卒,即非世袭牙兵家族者,按照惯例打散重编。
秦王进入魏州后,河北行营宣布此役主要罪首罗绍威被押解长安待审;李公佺负隅顽抗,被阵斩当场;史仁遇、左行迁、李重霸虽临阵投诚,但在接下来的审查中发现其家族在魏博各地根深蒂固,且有诸多不法行径,民怨极大。秦王遂赐其佩剑“守正”与河北行营都虞候张训,当众将三人斩首,以示还民公道。同时,秦王宣布将罗绍威、李公佺、史仁遇、左行迁、李重霸等魏博将帅家族查抄之贼赃充抵魏博民众应缴税款,且额外免税一年。
至此,魏博大局遂定。
按照总参谋部战后评估,魏博作为一个藩镇势力,经此一役“实已不存”。朝廷大军驻军魏博,也宣示着朱温北上河北的桥头堡彻底丧失。
三日之后,王班领河中水军突袭半渡黄河汴军得手的消息传到,经过前线指挥、参谋、细作等多方汇报,李曜判断是役朱温损失了海量辎重,兵员损失至少三四万人。另一个有些意外的消息是,“铁枪”王彦章此役似受重伤,生死未卜。
按说,李曜对王彦章是有些好感的,但这人愚忠,李曜也没想过能让他转投自己,若是这般死了,历史上或少了一员本应更加大名鼎鼎的将星,虽然有些为他遗憾,却也……少了自己一些可能的麻烦。
这个消息刚刚宣布,元行钦一路的胜报也随之传来。相对于击败魏博主力和击溃朱温北渡援军而言,元行钦的胜利显得不那么辉煌。同样是两万大军对阵,元行钦占据绝对的装备优势,兵员上面也至少不会处于劣势。但最终,双方的战损比几乎差不多,元行钦损失两千七百,杨师厚损失三千一百,这算是此次李曜出兵以来,战损比最大的一场仗了。
不过好在元行钦还是完成了他的任务:将杨师厚“赶下黄河”。虽然杨师厚算起来是主动撤退,也并非跳河逃命,而是坐船撤回黄河以南,但不论怎么说,战斗目标算是达到了。
待元行钦回到魏州之后,李曜细细询问才知道,元行钦实际上是中了杨师厚的计策,被他层层拖延,将战线拉得过长,最后在前阵遭到杨师厚优势兵力迎头一击,才打成这种战损比。换句话说,右天策卫本身的战斗力还是强于杨师厚所部。于是李曜虽然当着众将的面仍然为元行钦叙了军功,背地里却着实将他训斥告诫了一番。
朱温大军不能北上,魏博也彻底平定,邢洺、横海二镇再没有半点挣扎的机会,当李曜领兵北上时,诸城几乎可以说是望风而降。
接下来,秦王李曜做了一件天下人感受到他决心的事,他宣布,鉴于幽燕局势,他作为河北行营都统,又是宗室亲王,将亲率二十万禁军(包括河中军及降军)代天子北巡,北巡途中将经过镇州、定州,命二镇节帅郊迎三十里。
王镕与王处直紧急磋商,均无半点把握,这时候才知道,夹在两大势力之间虽然不好做人,但两大势力若是只剩一个,更是连继续维持现状也求之不得了。
端午刚过,李曜便进入了镇州地界,成德节度使王镕以及提前南下到来的义武节度使王处直领各自军府文武官员郊迎三十里,拜见秦王殿下。
秦王倒并非杀气腾腾而来,但语气之森然决绝,却令王镕、王处直等人心中一片冰凉:“陛下有旨,王镕加顺宁公,可中书侍郎,王处直加顺安公,可中书侍郎。”
秦王微微一顿,淡淡地道:“二位的旌节官印,不妨先交予孤王,待孤王回京,自会交还陛下。”
事已至此,二人还能如何?王处直麾下军力微弱也就罢了,王镕多少还有四万余兵马,想起数代基业,忍不住问:“那成德镇今后……”
李曜淡淡地道:“非边镇,皆撤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