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2>朱慕昭十五岁习得大洞明术,后又用了五年时间达到了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的境界,到他三十五岁时候,大洞明术已经化为他的本能,心念一动,便可识破眼前虚妄。论及精通,就连他的父亲,上一代大提点朱昶都不如他良多。
这世上只有两类人能够在他面前撒谎,一类是佩带了七星子的人,比如皇帝和云华,另一类则是根本不会说话的哑巴。
常言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朱慕昭用了三日时间将六十纳音之法传授给余舒,又用了三天时间给她讲解口诀,最后用了三天时间教会她养目和锻炼耳力的窍门,前后一共九日,填鸭式地将大洞明术强塞进她的脑子里。
余舒只当他拔苗助长,并未察觉到朱慕昭一举一动之下暗藏的迫切。所幸大洞明术不似六爻奇术,对修习者的资质和悟性没有严格的要求,只要学会,就可以使用。她自认为缺少天赋,就全靠勤勉刻苦,所以这些天学得相当认真,朱慕昭当天教给她的东西,她哪怕整晚不睡觉,也要死记硬背下来,第二天他考校她的时候,即使不能对答如流,也要做到有问必答。
朱慕昭嘴上不说,心里却暗自惊讶她居然勉强能跟得上他的进度,不说是一点即通,她却称得上是机灵了,往往教给她一点,第二天她就能举一反三,实在出乎他意料。
到了最后一天,他再没什么好教她的,便将她带到太曦楼最什么悄悄话。
她固然惊喜,然而事出反常即为妖,只怕是走火入魔了,隔日她便找到太曦楼,将她这般变化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朱慕昭。
朱慕昭显然也没想到她能这么就突破到了第二重,当场试验后,才确定她是真的到了耳聪目明的境界。
余舒见他脸色古怪,不由地就往坏处想:“太书,是不是我哪里练岔了?说起来,我近日总觉得头痛,睡觉又浅眠,有点风吹草动就惊醒了。”奇怪的是,她晚上睡不好,白天却一点都不觉累。
朱慕昭皱了皱眉头,视线落在她眉心的疤痕上,忖度道:“大千世界,奇不有,你这样的情况,我曾在书上见过。常说人有七孔八窍,七孔是指眼睛、鼻子、耳朵、嘴巴,这八窍却也生在头上,却是多数不开,有人一夜之间变得聪明了,也有人一夜之间变得力大穷,便是通俗所说的‘开窍’了。我猜测,你现在这些变化,或许与你之前的遭遇有关。”
余舒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那一道突起,怔怔道:“照您说,我竟是因祸得福了吗?”
朱慕昭笑笑,宽慰她道:“眼下看来确是一件好事,你又何必多想,实在不放心的话,我就让青珏过来给你瞧瞧。”
余舒还真是不放心,万一她这是伤了脑袋落下的后遗症呢,于是不好意思地对他道:“那就麻烦朱师兄多跑一趟。”她毕竟是学了朱家的本事,唤朱青珏一声师兄不为过。
傍晚,朱青珏闻讯来了司天监,他已得知他爹私下将大洞明术传给了余舒,并异议,眼下听闻余舒的症状和朱慕昭的猜疑,顿时啧啧称奇:“从来只听戏文上讲过,有人摔了个跟斗,磕到了头,然后就变得聪明了,没想被我遇见个大活人。”
当着朱慕昭的面,余舒总不好和他斗嘴,便伸手让他把脉。朱青珏仔细为她检查了一遍,确认她身体没什么毛病,到底是找不出她头痛和浅眠的原因,最后只能归结于她是突然开了窍,一时用脑过度所致。
余舒将信将疑地接受了这个说法,回到家,便焚香用六爻为自己卜了一卦,得知是福不是祸,才接受了自己突然变聪明的事实。
她一时兴起,便将醍醐香熄灭了,等到屋子里的香气散尽,再用六爻卜卦,居然让她顺利推算出来!她一鼓作气试了三遍,皆空卦!
需知当日青铮为了教她六爻术弥补她八字缺失,让她抓了多少个日夜的围棋子,才提升了一点她那可怜的资质,勉强够得上学习六爻的门槛,且还不能为自己卜卦。后来辛雅给了她仿造的太清鼎和醍醐香,她才能用六爻卜算自己。
现在,她竟不必使用醍醐香,也能将六爻运用自如!
“我果真是开了窍么。”余舒难抑自制地在房里走来走去,恨不能仰天长啸一声,发泄心中的欢喜。
——易有云,福祸相依。她今日方能体味这四个字的真谛。
***
湘王在宗正司关了半个月,他与朱慕昭私下达成协议,朱慕昭安排他一家三口逃出京城,他就将上一代破命人的后人还有那个很可能生有天命太骨的孩子交给司天监。
朱慕昭后来没在余舒面前提起这件事,她也没有多嘴去问,直到帝登基大典的前一天,朱慕昭带着她坐上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从司天监的后门悄悄离开。
“太书,我们这是去哪儿?”余舒透过纱看向外面陌生的街道。
“湘王昨夜畏罪自尽了。”
她愣了一下,回头对上他平静的眼神,不由地用上了大洞明术,一对黑白分明的杏眼瞬间变得空茫起来。
“湘王真的死了吗?:”
朱慕昭笑看她一眼,并不介意她学以致用在他身上,而是回答道:“你只当世上再没有这个人便是。我现在就是带你去见上一代破命人的后人,万许她的孩子生了一具天命太骨,对你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