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子】
从没有人能从死神那里把人夺走,但我却做到了。
尽管,在已经不知道过去多久的以前,我同样那么焦急的,似乎还在猜想这是不是上苍给我开的一个玩笑般的将那个长裙胜雪的人从草上抱起,期待她会像每次因为喜欢看我着急的样子,故意不回答的那般突然睁开那双似乎会将我的视线全部吸引过去的星眸。
抱着她坐了一天一夜,我才明白,她再也不会醒来。
她已经离我而去。
一如那个国师所说的那样,她就像一朵盛开着的雪莲,无论谁想要将她带回去,她都会率先枯萎,让那个人最后孤零零的离开。
可我宁愿相信她是位仙子,只是厌倦了红尘的嬉闹,所以才会不告而别。我一直相信她会再次回到我的身边,就如我们第一次相遇时的那样。就像一位被贬入人世的谪仙,悄然出现在我面前。
之所以没杀那个女刺客,是因为,她有着跟芙儿一样的双眼。
我本就可以让她那么从容的死去,可是,当她义无反顾的将那把凶器插入胸口,面纱零落,出现在我面前的,却是另一个人的脸。
芙儿,你为什么会以一个这样的身份,再次留在我的身边?
当曰看到她留在那个高卢的年轻将军身边时,目光触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虽然蒙着面纱,却依然给人一种亲切的感觉。我很想就那么纵马冲过去,可是,原本近在咫尺的距离,却仿若远在天边。
她一定不是她,她一定不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我静静的望着她的身影发呆,直到阵中的士兵齐齐发出怒吼之声。
我猛地惊醒,高卢人的实力太过强悍,他们的将军更有着常人远远不及的神力,在大周可以与之抗衡的将军屈指可数。更何况这次出来叫阵的是他们亲王的儿子,高卢国上下无人不知的勇士,尔撒。
那个燕颔豹眼的将军明显不是他的对手。几招之后,长剑便被那把造型怪异的刀刃齐齐斩断。那凛冽的刀风即使远远在旁边观战的我都能清楚的察觉到。训练有素的战马惊得根本站不住脚,朝着那明晃晃的刀锋一下子冲了过去,那个将军反应更快,几乎一瞬间便从马背上掉了下来。眼看要被斩于马下时,我一箭射偏,救了他一命。
那时就听到她惊叫出来的声音,即使在两军鼓噪声中,依旧是那么清晰。她的声音断绝了我最后一丝希望。依旧是个动听的声音,但却不是我所熟悉的那个。
于是,我的梦,彻底醒了。虽然没能看到她的脸,但我却知道,她并不是我想要等到的那个谪仙。
可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会敢在半夜来行刺我。
大周铁骑岂是高卢人的轻甲可以相比的,前曰混战了一番,大周大获全胜,纵使高卢那个尔撒神力盖世,也无法力挽狂澜。打仗,原本就不是靠蛮力就可以取胜的事情,如果高卢以为自己民风剽悍便可以横行天下,现在给他们点儿教训也好。
要求和谈的大使已经早早的派了出去,我并不是喜好杀戮之人,几场争乱下来,千余人的伤亡总是在所难免,但与其在这里跟并不想成为敌人的人互相攻击,还不如就此罢手,让那些本不应爱在这里白白牺牲在这里的人可以活着回去陪伴他的妻儿,不管那个尔撒是否真如其他人看到的那样骁勇异常,我却从他斩向那个大周将领的那一刀上看到了些许的迟疑。
他什么时候开始对敌人也变得如此心慈手软的,我不由的皱了皱眉,对一个将军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虽然我不想让他强大到令我无法控制,却也不愿看到一个当断不断的盟友。
可没等盟书回来,先到的却是高卢的王女,一个无论胆色还是身手全部都是一流的女刺客。
这还真是对高卢那些勇士的最大讽刺啊,那么多骁勇善战的男儿最后竟然不得不依靠一个出来当刺客的女人,不晓得那些人在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又会做何感想?我突然起了玩弄的心思,就算她并不是我想要去找的那个人,她的存在也无疑给我结盟的计划又多添了一个颇有分量的砝码,只是不要玩儿的太过火让高卢那边的面子上不好看就行了。
更何况我也着实对这位王女殿下的武艺感到好奇。虽然不敢夸口说守卫大帐的侍卫个个万中无一,却同样是百里挑一的精锐,怎么会大意到这么不声不响的就让一个人闯进来?
还未等我想好,她便以一种训练有素的身形一下子逼了上来:“说,你们的那个皇子···”
大概她把我当成了一个留在这里整理案几的杂兵小役吧,刚才不想太过招摇,随便寻了一套士兵服换上到各营中查哨,还好,只有两个笨蛋被我踢了屁股,许是因为有些累,所以也没有立刻换下来。
我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冷笑声,虽然作为一个刺客她已经做的很好了,不过对于一个昔曰在战场上杀伐多年的将军来说,她的经验还是有些不足,没有用迷香,只拿着一柄短刺。她好像对自己的身手很有自信,但她肯定从未想过,没有在帐帘开的时候将她拿下已经是在为她保全颜面了。
“你要找我?”随手就将她要刺向我咽喉的短刺紧紧抓着,我甚至还能在此之间顺手抚了一下她被风带起的面纱下那张光洁无瑕的脸颊。
“虽然我猜不出你的名字,但我可以猜出你的身份。”我像个街头浪子碰到一个漂亮小姐般的在她耳边调笑道,唯一不同的是,还有一柄短刺在那位根本看不到表情的小姐喉尖处险险的停着。“现在,可以先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吗?”
我的声音从未有过如此的好听,甚至那时的自己也不禁有些得意,不管怀中的人是抱着怎样的目的,受谁的指使来行刺,但她一定是跑不掉了。
“···”仿佛是在嘲笑我的无知跟自信,她的目光像是一把利剑般的狠狠地刺进我的眼,我甚至能听到她不屑的笑语:“你以为就这样征服了王国,所以,你就有资格来同情我们了?”
我微微一愣,即使见过那么多的手下败将却从未有人敢对我这样说话,那么多昔时的猛将现在都毕恭毕敬的站在我面前不敢露出半分不敬,而她只是个刺客,却在失手被擒的时候依然挣扎着不甘把高昂着的小巧的头颅低下半分。
“你以为这样就把王国征服了,所以,你就有资格来同情我们?”可他那双快要喷出火的眼神却直直的刺在我的心上。
当我再次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用大到不可思议的力气把那柄短刺反手插到自己胸口,很难想像她会有那么大的力气,我根本没有来得及阻止她便就那么轻轻的,轻轻的倒在我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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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皇子】
我再次愣住了,当她就像只无畏的冲向死亡的勇士那般竭尽全力的的要将自己的生命抹去之时,我再次的愣住了,我几乎是下意识的想要把那只苍白的手握住,但还是迟了一步。在我不得不用尽全身力气——或者说尽我最大的努力来消化这个事实。
我几乎是在瞬间便明白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大概以为,我会用她来胁迫那个尔撒王子乖乖就范吧,真是种女人的想法,纵使你身陷囹圄一个活在战场上的男人也会在最短的时间做出最正确的判断,尔撒是我敬佩的人之一,他断然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丢下士兵乖乖来降,即使那个女人是他的妹妹。他应该很清楚的知道,如果他手中有我不得不顾忌一番的实力的话你或许还会有一线生机,但如果他将这一切丢下前来送死,那两个人最后都会死。
可我却发现自己错了,不仅错了,而且错的太离谱。她根本没有考虑过她的生命,她甚至连让我做出那样一个假设的机会都不会给,就那么,像一只折翅的雨蝶在空中挣扎着耗尽生命的最后一分力量,凄然落下。
我惊愕,在最后望向我的那双明亮的眸中,我竟然看不到一丝悔意。
她仿佛是一只那么想脱离桎梏的小鸟,竭力的挣扎在那道就连一丝光都看不见的缝隙里,明明知道那里只有绝望,却仍然会那么疯狂。
即使已是心如磐石,我却再一次被她深深的吸引。她是那么的有趣,有趣的竟会令我都不禁目瞪口呆。
当那道面纱缓缓滑下,我不禁摒住了呼吸。
谪仙,像是害怕将怀中的人惊醒似的,我在心里默默地呼唤着那个人的名字。
芙儿,原来,真的是你。
我仿佛又回到了那天,仿佛是化身空气,只能在她身前萦绕,看着她义无反顾的将那杯毒酒一饮而尽,即使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却依然不能阻止那张苍白的脸。
现在正在我怀中的那个人,竟然和她如此的相似。
一样是苍白的容颜,一样是仿若沉睡般的笑脸,我发生大笑,又终于忍不住任由眼泪落在那张令我魂牵梦绕的脸上,难道,这真是老天要跟我开一个玩笑吗?
一声低低的惊呼传到了我的耳中。是另一个人的声音。
“这是怎么···”在看到我怀中的人时,声音突然低了几分,来人不禁皱了一下眉头,像是在对我抱怨什么般的发出一声不满的声音:“伤得那么重,”
“你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快点来帮我一把,”她把不满的目光投向了我。
说来好笑,我竟然会默默地照着她说的去做,那个被称做慕容烟的神秘女子,总会在我最需要她的时候出现在我面前。
“抓着她的手!”她用一种不容质疑的口吻命令道。
“···还有,她失血太多了,恐怕······”或许真的情况不容乐观吧,她的声音里竟然少有的带着一丝犹豫。
我随手抽出长剑,任凭锋利的刀刃在我手上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
血,沿着掌中的纹路,瞬间滴在怀中那个人娇艳的脸上。
“你···”就算是被人称作鬼医慕容,想必她心中也会十分震动吧。
未等她再说什么,我俯下身,将一口血,注入她唇间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