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却空无一人,与殿外是两番天地,连双喜都没有随着皇帝一起进来,且在我们进殿之后,关上了殿门。虽然已经曰暮,但大殿内灯火通明,皇帝一步步走向金銮殿上那座高耸的龙椅,站在龙椅面前,他没有坐下去,只伸手缓缓抚摸着龙椅扶手上精致的雕花,半晌,轻叹道:“你说,这天底下有多少人想坐上这把椅子?”
我心中一惊,不敢出声,皇帝大概也没想过要我的答案,接着道:“有多少人为了它,父子反目、兄弟成仇?这把椅子上,沾染了多少人的血腥?历朝历代,死在夺椅之路上的人不计其数,为什么还是有人不顾一切地前仆后继?”
我沉默不语。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那至高无上的绝对权利,稍有雄心的人,都希翼着站在权利的得这么直白,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他说得没错,如果不是知道自己在他心里是有一点点位置的,以我这样自私怯懦的人,是不敢在他面前顶撞他的。可心中又确实委屈,他一再地试探云家、试探我,不管我怎么保证云家怎么讨好,他仍是无法相信我们。财富的过度集中给国家经济和政治带来的深刻影响,他现在虽然未必想得到,但以一个上位者特有的敏感,他的确是无法容忍一个扶植了几代君王上位的家族。只要他一天对云家存着忌惮,他迟早会向云家动手,真到了那一天,我该怎么办?一时心中又惊又怕,我垂下眼睑,将满腹惊惧压住。
“你说得也没错。”皇帝只当我理亏无言,吸了一口长气,缓缓道,“景王煞费心血,设计加害惊云,就是要赌朕会动用护国神鼎,好派出玛哈取朕姓命。朕将计就计,与他演这场苦肉计,的确是想将朝中意图染指皇位的隐藏势力引出来,一网打尽,只是朕没想到,边关生变,横空杀出一个雪狼王,若朕再不回宫决断,只怕国家就要被景王那狗贼给卖了。”
“皇上真要和雪狼王打这一仗?”我心中一紧,“雪狼王已经囤兵在玉水北岸了,与京师近在咫尺,若是他们得了消息杀过来……”
“杀不过来的。”皇帝摇了摇头,目光冷峻,“就如同一支凌空射来的厉箭,不可能永远飞在空中,射到现在这个时候,那支箭已经无力向前了。朝中那些看不清形势的蠢才主张议和,朕再不出面,就会被他们误国了。”
“皇上何以如此笃定?”我不解地看着他,提醒道,“狼骑兵虽然是长途跋涉打到京郊,但跟皇上以前遇到的敌人不同,他们凶狠残暴,连骁勇善战的草原骑兵也不放在眼里,之前曜月国马尔蒂族被剿灭,就是遇上了为雪狼王的军队补己后勤的队伍,将马尔蒂族抢掠一空。如今他们打到了天曌国腹地,更不存在后勤补己的问题,他们的战狼据闻全是以俘虏死尸为食,我朝居住在玉水以北广袤土地上的百姓财物,正好成为他们的补己。雪狼王的嚣张猖狂,不是没有道理的。”
因为担心丹尼兄妹回国的情况,我曾让安远兮派人查过马尔蒂族被灭族的真相,竟然也跟雪狼王有关,此际听皇帝要与雪狼王开战,难免有些忧心。皇帝笑了笑,淡淡地道:“表面上看来,确实如此。但你认为雪狼王能一路如入无人之境打到玉水北岸,靠的是什么?”
“当然是狼骑兵了。”我脱口而出,心中一亮,似乎隐隐琢磨到皇帝的意图,“皇上是想……”
皇帝冷冷一笑:“不错,他们依持的是狼骑兵。可是骑兵若是没了坐骑,这场仗,我天曌国还打不赢么?”我恍然。皇帝寒声道:“狼骑兵的战狼全是来自终年冰川的雪原之地,何曾经受过我天曌国的炎夏酷暑,这些曰子因为水土不服,已经折损不少,打到玉水北岸已经是雪狼王的极致了。他们以为打得越远越好,等他们没了战狼,玉水以北广袤的土地恰恰是他们的葬身之地,我朝将士若前后夹击,他们则无处可逃,朕要让雪狼王的战狼和骑兵,一个都回不去,统统为我天曌国阵亡的将士陪葬!”
他冷冽的表情和双目中的凶狠的戾气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没想到皇帝暗中竟然将狼骑兵的情况摸得这么清楚,只怕当初看到北疆报急的狼烟后,已经迅速着人作了调查,暗中部署,哪里像景王一样不当回事。两相比较,忍不住要感叹,景王虽然心机深沉,行事歹毒不择手段,可论起思虑周密来,赶眼前这位深谋远虑的皇帝可差得远了。想到这里,我已经可以确定,今晚这场宫变,皇帝占尽先机,景王怕是根本没有胜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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