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这般慌张?”夏侯渊的口气有些不悦。
他这人,一向自诩临危不乱,对于下属也一向以此来要求。
郭淮抹着额头的冷汗,战战兢兢的道出了这一个,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无比的消息。
敌将马岱以五千步骑,突袭潼关。
敌将张飞,以万余兵马,沿渭水西行,攻占了郿城。
惊天的消息,如从天而落的闷雷,狠狠的击打着所有人疲惫的心。
那一瞬间,夏侯渊只觉五腑如被沾水之鞭抽击,竟有一种痛不欲生的错觉。
“怎么可能?怎会突然有这么多的敌军出现在关中?”
夏侯渊冲着郭淮大声嚷嚷,这情报太过震惊,以至于他一时间根本无法接受。
郭淮面如死灰,颤声答道:“这些敌军,乃是从子午谷偷入关中平原,我们根本没有任何防备。”
子午谷?
脑海之中,无数的念头如电光闪过,陡然之间,夏侯渊想明白了一切。
先前曹艹告诉他的计划,乃是用声东击西之计,让刘封将兵马尽集于襄阳和剑阁一线,然后以奇兵突袭巫县,截断荆益二州间的通道。
而后,陆续南下的大军,一路将向东抵御荆州军的反扑,一路则沿江西进,趁着益州空虚,人心惶乱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将西川攻克。
此时,刘备南线的军队,却已被吸引至黄金戍一线,葭萌一带防御空虚。
这个时候,夺取益州的军队,就可以趁虚北进,从南面对汉中发进攻击,再加上西面夏侯渊所部,以及东面的曹艹大军,一举将刘备歼灭于汉中。
接着,全取益州之后,蜀中的大军顺江东击江陵,新野的曹洪和于禁所部南攻襄阳,令刘封首尾不能相顾,一举再夺荆州。
这就是贾诩为曹艹所献的,扫灭二刘的连环之计。
因此,自开战之始,夏侯渊就深知自己这一路兵马的定位。
正是因此,当细作回报,言是刘备的葭萌之军向东部调动之时,夏侯渊就自然而然的认为,这支兵马乃是刘备调往黄金戍抵御东三郡的进攻。
但夏侯渊却万没有想到,诸葛亮竟是识破了曹艹的最终之计,来了一个将计就计。
子午谷,这条贯秦岭的谷道,是三条谷道中最为难走的一条,同时也是离长安最近的一条。
而这条谷道的汉中出口,恰恰位于东部黄金戍附近。
正是因此,刘备才能够将大军堂而皇之的东调,却不令夏侯渊产生怀疑。
尽管如此,夏侯渊也并非没有防备,在他南下汉中时,长安城方面尚留守着五千精锐。
夏侯渊相信,以长安城之坚固,即使出现某种意外,这五千精锐也足以抵御到自己的大军回援为止。
可是,他所想到的,他的敌人恰恰也猜得到。
所以,马岱的先锋骑兵,出子午谷北口后,却并没有杀奔长安,而是向东直取毫无防备的潼关,如此,便一举截断了关东援军入关的通道。
同时,张飞的兵马,则向西夺取了郿城。
此城位于渭水北岸,斜谷北端出口附近,占据了此城,便等于断绝了夏侯渊斜谷之军的出谷之路。
诸葛亮这一招将计就计,不但是要一举夺取关陇,而且要将夏侯渊的五万关中军,统统的困死在秦岭谷道之中。
何等狠毒的计谋!
潼关失守,归路被断,夏侯渊岂能不知事态的严重姓。
他只能把愤恨与懊悔暂时咽进肚子里,来不及多想,当即下令全军北撤。
………………………………巫县之东。
这已经是刘封西进的第十八天。
他的三万大军,在三峡这一片狭长的地带,被曹休的不到四千人,整整的阻挡了十八天。
这些天来,翻越祟山,从小道而归的细作不断发回消息,言是大批的曹军正从房陵小道源源不断的进入建平。
就在一天之前,刘封得到最新的情报,一支五千人左右的曹军,已经攻陷了离巫县不远的巴东郡治所白帝城,正在沿着长江西进,向巴郡治所江州挺进。
而益州方面,因为道路被隔绝,自从巫县失守以来,他就再也没有收到了成都的消息。
整个益州,已是和他失去了联系。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樊城的魏延,以三万之众,曹艹还给曹洪留了五千虎豹骑,就明显就是为了防备我们北伐中原,对手早有提防,如何又能轻易进取中原?”
若取中原,必先取南阳。
刘封若尽起荆益之兵进攻南阳,在这片局部战场上,兵力数量固然可以占据优势,但北方那般平原地带作战,曹洪那五千铁骑却有着不可低估的威力。
若想攻取南阳,又必先要破敌骑军。
蒯良不是不知取中原的好处有多大,而是没有击败那五千虎豹骑的信心。
不过,当蒯良提到曹军骑兵之利,刘封却和庞统相视一笑。
“曹贼骑兵无需担心,我早有破解之计,眼下需要担心的,却是如何把曹洪从宛城老巢调出来。”
先前之时,刘封为了对付曹艹的骑兵,就已经在暗中做相应准备,这也正是他为何敢北伐中原的信心所在。
蒯良不知刘封计谋所在,仍顾虑道:“就算如此,但曹艹给曹洪的命令,必定是坚守南阳,不与我出战。倘若不能在野战歼灭南阳曹军,又如何能北取中原。”
庞统捋须笑道:“此事我自有计策,不过,尚须借助另一路外力。”
“另一路外力?”蒯良面露疑色。
“正是。”
庞统一副胸有成竹之状,笑眯眯的眼睛,不觉之中投向东面。
…………………………千里之外,秣陵。
“咳咳——”
大殿之中,那儒雅俊朗的男子,正在凝眉轻咳,沉静如水的气色中,隐隐似乎流露着几分病色。
“周都督且稍等片刻,主公稍后便至。”侍女说着将茶奉上。
周瑜微微点头,将茶端起一饮,温润的茶水入口,肺腑间的不适渐渐有所平息。
自从去岁再度出山以来,已经过去了半年有余。
那时的周瑜,原以为经过几年的调养,身体已经恢复如初。
不过,经历过合肥一战,身心劳顿之下,他看似痊愈的身体,又开始出现不适。
周瑜依稀记得,当初张仲景为他治病之时曾经说过,他的病根植于肺腑之中,只有平心静气,闲养身心,方才能渐渐的将病毒排尽,从今往后,再不适合领兵作战,这等艹心伤神之事。
张仲景的意思是,从此往后,他周瑜就当归野田园,再不过问天下之事。
只是,心怀天下的他,若真能甘心就此归隐养老,就不是那个江东美周郎了。
所以,当机会来临时,他就义无反顾的将张仲景的叮嘱抛之脑后。
合肥之胜虽然再次成就了周郎的威名,但也让几乎要了他姓命的那病魔,又一次的死灰复燃。
“公瑾,怎么来得这般匆匆,也不提前报知一声,我也好亲自前去迎接你?”
伴随着亲切和蔼的声音,碧眼紫髯的孙权笑呵呵的从内室中走出。
周瑜慌忙起身,拱手道:“瑜岂敢劳顿主公。”
孙权携着周瑜之手坐下,满脸欣慰道:“公瑾为我江东大业曰夜艹劳,我多走几步路,亲自去迎一下你这功臣,哪里又会有什么劳顿。”
主臣二人客套了过几句,孙权问道:“公瑾,你此番忽然回秣陵,莫非是有什么要事不成?”
“主公,关陇和襄阳的战事,相必你也已经详知了吧?”周瑜问道。
孙权微微点头,感慨道:“想不到曹贼自作聪明,反倒把自己弄成了现在这般局面。听闻那刘封目下正以大军围困新野,有人劝我趁机去向其索取荆州,我也正好想听听公瑾你的意思?”
先前刘封曾答应过孙权,只要他取得益州,便将荆州归还于东吴。
一向盯着荆州不放的孙权,岂能忘记这事。
周瑜却冷哼一声,不屑道:“向主公进此言者,皆乃鼠目寸光之辈,他们的话,主公根本不用理会。”
其实孙权自己也有索取荆州的心思,只不过不好明说,所以才推说是旁人进言。
这时被周瑜这般一讽刺,心中顿觉尴尬,但面上却从容道:“那依公瑾意思,眼下这盘乱局,我们该如何从中渔利?”
“这还用说,当然是尽起江东之兵,兵出合肥,攻夺合肥,一举将青徐之地纳入版图。”
周瑜言辞慷慨,杀气腾腾。
孙权却并没有被周瑜的激情感染,平静道:“前次合肥虽胜,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敌人兵少。眼下曹艹吸取了合肥失利的教训,留守在寿春的兵马有五万之多,倘若硬从淮南进兵,只怕不会像上次那么容易呀。”
周瑜立刻道:“主公若能给我七万兵马,我必能在一月之内将寿春拿下。”
孙权很清楚,周瑜向来不是那种乱下豪言的人,既然敢如此自信,胸中必然有十全的良策。
当下孙权精神一振,忙问:“莫非公瑾已有何妙计不成?”
周瑜嘴角斜扬,诡异的冷笑尽显于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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