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缕曙光落在太原城内的时候,太原城中的混乱还没有结束。不过城门和重要的地点,都已经在卢龙军的控制下。之所以还没有被卢龙军完全控制,皆因葛从周手下兵马太过少了,一共才五千人马,当葛从周攻下内城的时候已经明显后力不济。
为了吓唬住李克宁,葛从周让三百名士兵捉住沿途可以捉住的百姓逃兵,让他们手持火把,围堵牙城四门。每座城门分下来,也不过七十五人。如果这个时候李克宁选择果断的带兵出击,绝对可以收复内城。可惜的是他被葛从周吓住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黑夜中哪里看得清楚,李克宁一见那么多火把,还以为每一座城门少说也有七八百人围堵,而牙城内一共不过五百名护卫,加上奴仆,也不过一千人不到。加上措手不及之下,李克宁根本不知道太原城来了多少敌人,按照李克宁当时的估计,应该少说也有数万人,否则哪来如此快攻下太原城。
不过现在,李克宁已经失去了亡羊补牢的机会了。到了清晨贺公明率领大部队进入内城,随同的还有投降和俘虏的前河东军士兵。他们已经被葛从周说服,当然不是效力于葛从周,而是葛从周让他们巡逻街道,将趁火打劫的流氓逃兵都击杀。
主要是因为太原城是他们的家,谁都不希望自己的家园遭到打劫,再说,他们扛不过卢龙军那没有话好说了。但现在连流氓地痞逃兵都欺负到自家头上,麻痹的!老子欺负不过老虎,难道连你们这帮土狗都欺负不过吗?自然是人人下死力气。
一众降兵虽然手中拿的都是木棒长棍,但依旧大发神威。更别说一旦发现趁火打劫了,还有正规卢龙军来支援,剿灭速度非常快。主要是部分卢龙军有了战马,皆因葛从周在外城的马厩中缴获了前三个时辰被俘虏的一千多匹战马,还附带河东军的部分战马。一下子有了两千匹战马,自然就可以让两千名徒步骑兵转职成功。
到了中午的时候太原城中趁火打劫的流氓地痞逃兵不是被杀死了,就是被活捉了,再不就是见情况不对路,找了个地方躲起来,太原城治安重新回到平静当中。
到了这个时候一名左脸有着一大块红色胎记的武将朝牙城策马而来,牙城上的河东军士兵不由自主条件反射的举起弓弩,紧张的注视着对方,眼睛中闪烁着恐惧。
那左脸红胎记的武将浑然不惧,一脸藐视的扫了床头上的河东军,嘴角露出一抹深深的不屑,嘲讽道:“艾若!还真是给面子大爷我啊!恐怕李存孝将军才有超过我的这个待遇吧!哈!哈!哈!”
贺公明一点也没有被上被具弓弩指着的紧张,仿佛不知道有一个人手一抖,射出一支箭矢,恐怕就会引发多米诺骨牌效应,上百支箭矢弩矢射出,将他贺公明连人带马射成比刺猬还多刺的刺猬。
正在城墙下休息的李克宁这个时候也来到了,刚好听到贺公明这话,不由甚是尴尬,毕竟对方才一个人,居然如此大的场面应付。别说对方是一个无名小卒了,就算全盛时期的李存孝来了,李克宁也感觉不应该如此大动静。毕竟牙城的城墙足足四丈高,你道李存孝是会飞的超人不成?还能够翻过四丈的高墙不成?。
“放下!”李克宁当即吆喝道,感觉自家人太过丢脸啊!
一众士兵也知道自己刚才的动作实在太过丢脸,简直就是草木皆兵,慌忙讪讪然的放下手中的弓弩。
“阁下是何人!”李克宁走到城墙的垛口边上,喝问道。配合李克宁一身盔甲和英俊的相貌,倒是有几分英姿勃勃、临危不惧的味道。
“卢龙元从军都指挥使葛从周将军麾下骑军左右厢都虞候,贺公明是也!”对面丑陋猛将高呼道。
城墙上众人不由大吃一惊,葛从周?葛从周不是被李存颢将军打败了吗?怎么会这样的?莫非李存颢将军通敌不成?
“怎么可能!”李克宁也不由自主失声惊呼道。
“哈!哈!哈!”贺公明仰天大笑三声,一脸得意洋洋的说道:“节帅的连环计岂是你们这帮跳梁小丑看得明白的!难道你们现在还以为所谓的劫营,真的让你们成功了吗?哈!哈!哈!”说到这里,贺公明再一次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李克宁闻言,也琢磨出几分缘由了,不是李存颢倒戈,而是自己中计了!李克宁不由一脸懊悔的跺脚道:“哎呀!中计拉!中计拉!葛从周这老匹夫设圈套让我转进去!啊!啊!我怎么没有想到!葛从周这么可能如此容易对付,劫营太过顺利了!啊!我对不起兄长啊!”
李克宁说到这里猛然抽出腰间佩剑,毫不犹豫的架在脖子上。
一边的养子李振忠见之,大吃一惊,慌忙捉住李克宁的手,夺下佩剑,不过李克宁的脖子已经拉出一道血痕,鲜血慢慢渗出。
“快!快叫大夫来!”李振忠慌忙吩咐道。
贺公明见了这么一场闹剧,不由双手怀抱,冷笑连连,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李振忠已经顾不上对贺公明这个姿态咬牙切齿了,捉住李克宁的手臂,劝说道:“父亲你死了这牙城还如何守下去啊!你如此做岂不是更加对不起千岁!”
李克宁闻言,到底是振奋了几分,不过这一瞬间,整个人都仿佛老了十岁一般。让周围的人都不胜唏嘘,对眼下的情况更加不乐观,城墙上士兵的士气也降低了几分。
李克宁再次站起来,不过和之前的英姿勃勃不同的是,李克宁此时的脸色苍白得让人担忧。“你来这里,难道就是想讽刺本府的吗?”
贺公明扭一下脖子,冷笑道:“听你的自称,你应该是李克宁是吧?”
“大胆!我父亲名讳岂是你这一个小小的都虞候可以称呼的吗?”一边的李振忠闻言勃然大怒,拿起腰间的弓箭,就准备给贺公明来一下狠的。
不过李克宁虽然精神异常疲劳,感觉自己老了十岁一般,但到底没有失去理智,这箭一旦射出,恐怕这牙城内便要鸡犬不留了,一抬手拦住李振忠。有些冷漠的说道:“本府便是李克宁,你有什么话要说?”
贺公明冷笑一声,从马背上拿出一个包袱,开口说道:“这个乃是我家节帅送给府尹的礼物,让人从城墙上放下一个竹篮来吧!”
李克宁沉吟片刻,点点头开口说道:“来人,放一个竹篮下去!”
很快便有一个栓着绳索的竹篮顺着城墙慢慢落下去,贺公明慢慢策马来到竹篮边上,从马鞍上拿出一个寻常西瓜大小的包袱,塞如竹篮中。便立马转身离开,不过并没有走多远,不过是到了蹶张弩的射程外,显然还有话要说。
包袱不是李克宁亲自打开的,是下面的士兵打开,毕竟谁知道葛从周会不会来一下阴的,打开后射出毒箭,或者包袱上沾染毒药之类的。不过包袱打开没有多长时间,一名士兵便脸色有些发白的跑过来,声音有些颤抖的禀报道:“大人,是……是李存颢将军的首级!”
李克宁不由眼中闪过一抹悲痛,脸色更加苍白。咬了咬牙,转过身来,对着贺公明方向高呼道:“告诉本府!葛从周他到底想干什么!”
“投降!否则就是这个下场!”贺公明倒直截了当,一句客套都没有。
李振忠闻言,挺身而出,怒斥道:“休想!牙城内尚有精兵千人!箭矢弩矢齐全,盔甲刀枪剑戟一样不缺,粮食足有三年之用!水井十七口,活水一处,岂是尔等能够攻下的!等千岁回来,定当剿灭尔等宵小!”
贺公明也不怒,冷眼看着李振忠的表演,等李振忠说完了。贺公明这才问道:“说完了吗?说完了我就走了!”
“哼!谁稀罕你!攻城的时候别让我见到你,否则我定让你血溅城楼!”李振忠气势赳赳的怒斥道。
贺公明还真的不怒,调转马头就走。
李克宁咬了咬牙,高呼道:“贺都虞候请留步!本府……本府降了!只是希望葛将军能够放过李家一众家小!”
贺公明闻言,这才露出一抹微笑,点点头说道:“这才对嘛!”
李振忠身形一震,着急的说道:“父亲,你这是干什么!我们还能够打下去!”
李克宁露出一抹苦笑道:“打?如何打啊!牙城里面只有五百名士兵,剩下的都是没有见过血的仆人妇人,再说葛从周机智近妖,一千人到了他手中,恐怕能够当一万人用,你能够识破葛从周的计谋吗?”
“还有千岁!我们只有守住最多一天,千岁就可以赶回来!”李振忠反驳道。
“大哥?”李克宁闻言,苦笑中更添几分苦涩,“内城外城都被攻陷了,军中将领士兵的家眷都在葛从周手中。陛下也在葛从周手中了。如何打?你伯父平曰最是说尊崇唐室,现在如果李存焕以陛下的名义发一份讨伐书,并命令你伯父投降。你伯父如果不投降,便失去了大义,手下士兵家属又在敌人手中,麾下士兵将领会如何想?你伯父如何打?李存焕不用进攻,就是困三四天,军心就散了!”
“但是……但是!”李振忠声音中虽然依旧充满不甘心,但这次已经多了几分对命运的无奈。
李克宁咬咬牙,开口说道:“一会儿为父投降的时候,你找个机会潜伏在牙城内,等到晚上,从城墙上爬下来,在城中潜伏下令,到了天亮,便立刻离开太原城,去潞州找你堂弟李存勖,现在我们李家只能够靠存勖了!”
李振忠闻言,眼圈一红,心有戚戚的说道:“但是父亲你呢?我走了你怎么办?”
李克宁淡然的一笑,颇有脱离红尘的味道。“李存焕如果要杀我,你在,也不过是多一个冤魂罢了。如果李存焕不想杀我,你在不在都没有关系。现在我们河东李家也就剩下这么点种子了,忠儿,你一定要好好保护你堂弟,不要冲动。现在这个时候你们拼不过李存焕的。找到你堂弟后,让他抛下兵马,投奔定难节度使李思谏。李思谏和我李家同为番人出身,得朝廷赐姓,论起来都是李家宗室,他定然会接纳你们的。不过不能够在定难久留,向李思谏借兵,往西走,在陇右打下一片天地。找机会入主关中,才有机会杀了李存焕,为我李家报仇啊!”
李振忠紧紧抿着嘴唇,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李振忠用力的点下头,没有出声,他怕他一张开嘴巴,眼睛就不由自主夺眶而出。
李克宁拍拍李振忠的肩膀,叮嘱道:“在实力没有壮大到和李存焕相当,千万别和李存焕死磕!切记!切记啊!”
李振忠两目含泪的点头说道。
当天中午,李克宁便打开牙城城门,戴上枷锁,率领牙城内大大小小的官员出城投降。葛从周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没有料到到了这个时候,李克宁还和他耍花样。两天后,一个头戴草帽的男子,朝潞州方向而去。
葛从周非常守信用,并没有为难李克宁和李家的家小。见李克宁带着枷锁出来投降,他更是立刻翻身下马,快步来到李克宁前,扶住准备下跪的李克宁,急声吩咐道:“钥匙!快来钥匙!李府尹这是何苦呢!”
李克宁苦笑道:“不过是国破家亡之人罢了!”
葛从周闻言,劝慰道:“李府尹有治国之才,殿下定当给予重用,何须如此悲哀呢!”说罢,便从旁人手中接过钥匙,亲自为李克宁打开枷锁。
李克宁闻言,也只是苦笑不语。
葛从周知道其心结还没有解开,便说道:“王师范几欲置殿下于死地,但殿下现在依旧重用王师范,并官至义昌观察使,虽然不比一方节度使来的威风,但曰后出将入相也并非不可能。以李府尹的才能,少说也可以做到一部尚书!难道李府尹认为自己还不如王师范不成?”
李克宁闻言,依旧在苦笑。
葛从周见之,也不再劝说了,毕竟该说的他也说了。收拢人心的目的也达到了。
当天葛从周宽慰了一众官员一番,李克宁等重臣,都被软禁在牙城内。葛从周另外从三万新兵中挑选五千人,余下二万余都放其回家。
这些人不由胡天喜地,他们都是被强迫征来的,能够不上战场搏杀,自然最是高兴。葛从周这一下,可就在太原城民间赢得了不少民望。
当天下午,葛从周便留下贺公明守太原城,自己则是率领一百名骑兵和李克宁、袁奉韬前往李存焕的大营。
刚刚接到葛从周快马加鞭送来的捷报的李存焕当即震惊得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悠然不自知。过了半响,这才回过神来,猛然兴奋的蹦起来,如果不是一边的祝霁龙慌忙拦住李存焕,说不得李存焕当时已经一脚踩在碎瓷片上。
等葛从周来到营盘的时候,李存焕亲自出来迎接,营门大开,李存焕派韩延徽到出营十里,代表自己迎接葛从周。到了营门,李存焕亲自迎上去,准备给葛从周牵马。
李存焕还没有接到缰绳,看出李存焕目的的葛从周慌忙翻身下马,单膝下跪:“末将葛从周见过秦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后面随行的一百名骑兵也慌忙翻身下马,高呼道:“秦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李存焕哑然一笑,双手伸出,扶起葛从周,笑骂道:“葛公你这是干什么!莫非你认为你这个功劳还当不得本王当一回马夫不成?”
葛从周肃然说道:“此战全赖殿下洪福,老夫不过是殿下手中的尖刀,当不得!”
李存焕闻言,摇摇头,笑骂道:“葛公什么时候学了郝毅的拍马屁功夫,此话当不得真。如果葛公再说这些话,莫怪本王让人在葛公的功劳簿上少写一笔啊!”
葛从周闻言,笑了小。但心中不由更加感动,觉得李存焕乃是以国士对待自己,没有投靠错人啊!更加重要李存焕一点也没有因为自己功劳高了而顾虑自己!真是自己的幸运啊!葛从周心中感叹道。
葛从周对李存焕简短的说了一下这次战斗的事情,便侧过身来对李存焕介绍李克宁和袁奉韬二位高级俘虏。
李存焕对李克宁颇为客气,并没有一点将对方当是俘虏的姿态。当听到葛从周介绍袁奉韬的时候,李存焕不由皱皱眉头,旋即一拍脑门,笑道:“哦!原来是你,邢州可是袁押衙给大哥送的书信吧?”
袁奉韬闻言,不由低下头尴尬的一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毕竟他当初的所作所为,还真的不如何厚道,更别说差点坑了李存焕,他也害怕李存焕给他秋后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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