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御书房回到寝宫,景泰落座,小虫子为陛下奉上药茶,欲言又止的样子。
景泰见状笑问:“有什么话要说么?”
小虫子先是点点头,跟着却又摇了摇头:“本想劝陛下莫动气,可是又没见您有生气的征兆。稍稍有点纳闷。”
景泰略显好奇,没急着回答小虫子,而是反问:“我发怒前还有征兆?是什么?”
“陛下动怒前夕,额头会浮生有三道龙纹煞,乌中透金,仿佛天琼墨云内紫弧隐隐,便如老天爷……”
“咳,就是额头显出煞纹吧,你说起来也不用那么夸张!”不等说完景泰就笑着打断,随后又转回小太监的问题:“生气这种事情……就好像你给我沏了杯茶,我一喝,竟然是辣的,免不了立刻就会生气,可如果我早就知道这杯茶的味道很糟糕,心里有了准备,再喝到口中时,也就不会太生气了。生气这个东西,没办法忍的,不过可以‘防’,便是如此了。能明白?”
小虫子神情惊讶:“这么说…万岁早就预料到生番会作乱?”
“胡说,要能预料到这场浩劫,我得昏庸成什么样才会派兵去打南理?去找倒霉么?”景泰笑了:“浩劫无可预料,但能提前想到的是:要征服天下,一定会有数不清的困难和麻烦…心里对此有了底,再出什么麻烦也都不会太恼怒了。他走之前劝过我一句话:因为难所以才有趣、因为麻烦所以才来劲…这个说法很有意思,我听进去了。”
小虫子没能听得太明白,不过只要万岁不生气就好,他也无意追究个没完,另起了个话题:“不管怎么说,南理这座蛮子国度总算是完了,恭喜万岁。”
说话时,小虫子脸上堆满笑容,其实在他心里对南理根本就没有太多概念,那座国家兴旺发达他不会觉得欢喜、覆灭沦亡他也不觉难过。
所以现在要说这样的话、摆出一副高兴的样子,都是为了哄景泰开心。
可景泰没有一点欢喜之意,闻言只是淡淡一笑:“一品擂后我恨南理入骨,但一直忍了几年都不去对付它,你可知为什么?”
虽是问句但不等小虫子开口,景泰就直接给出了答案:“之前不打南理,不是因为我觉得南理有多强,而是因为高原和草原的牵制。那座小国一直都不在我的眼中,我总以为南理算个屁……不过我错了,南理能在中土存在百年,且越来越兴旺强盛,并非没有道理的。”
小虫子很是诧异,听万岁的意思,他现在这是在夸赞南理?以万岁的姓子和为人,他居然会夸南理?
“论财力、论军力、论国富民强,和中土四座强国比起来,南理不值一提,按照常理去猜度,无论是吐蕃侵袭还是我大燕南下,它都没有还手之力、死得妥妥的。但是这两场大战打下来,你再看看后果:吐蕃大军有去无回,南理人不仅毁掉了入境的番贼,还反攻高原去烧杀、报复;到我大燕雄师南下时,南理再没翻盘的机会,竟真的敢引发浩劫,拉着大半天下给它陪葬!这是个什么样的国家?他们的人怎么会这么狠?”
南荒生番冲进人间的原因还是未解之谜,不过到了现在景泰也大概能猜到,即便南理不是‘始作俑者’,至少他们也成功引诱了生番、加速了浩劫,否则怎么可能那么巧。
“而番浩劫一起,我的大燕首当其中,南理的蛮兵蛮将蛮子王爷在九泉之下,应该正哈哈大笑吧!”说话的时候景泰有些激动,但与恼怒无关,只是心中激荡。他长长吸了一口气,让情绪平稳了些才对小虫子继续道:“到了现在,南理覆灭于我来说并没什么可欢喜快活的,在我心中只有一重侥幸和一重遗憾:幸亏南理地处偏隅,大环境摆在那里,让它发展不起来,若它也有了回鹘、吐蕃那样的规模,天下还有谁能灭掉它、还有谁能不被它灭掉。”
“至于遗憾…”说到这里,景泰的眼中光彩迸现,疯狂之态隐现:“可惜啊,我是大燕的皇帝,不是南理的雄主!若我生在南理皇室、坐上南理龙椅…统御着这整整一国的凶兵疯民…哈哈,何其痛快!”
正常话没说几句景泰就又发疯了,从古至今,就只有别国王者羡慕东土皇帝的份,有哪个东土皇帝会去盼望去蛮荒地、鞑虏国做王的。
小虫子不敢接口也不知道该怎么接口,干脆再转话题:“生番的事情,要不是通报师父?”
刚刚沉入幻想的景泰被这句拉回了现世,琢磨了下摇头道:“他在做重要事情,不容分心打扰,何况就算是他也拦不住生番浩劫,把消息通报过去,既没有必要也没有用处,还是算了。”
景泰说的没错,国师此刻不容分心。而且就算景泰想要把消息告知,对方也收不到……燕,我们听你调度。”
宋阳把身后的龙雀解了下来:“我冲第一个,李逸风拿着箱子在我身后,你们跟上就行。”
尤太医师门擅器,留有惊人设计,燕顶倾半生时间与大燕之力,制造出两件霸道机括。其中一件被尤太医改装成了马车,另一件也被宋阳在燕子坪伏击国师时缴获,当时这件宝贝损坏无法再用,后来被南理十位奇士中的高木匠修复,由小捕、承郃将其带入避难山坳,又由李逸风从南理一路背上了高原。
跟宋阳一起来‘将军’的人都是了不起的高手,放到中土人间,随便他们哪一个都有资格开山立派,可是当大伙对上燕顶、花小飞这对搭档时…宋阳反倒是觉得这件冷冰冰的机括才是他们最大的依仗。
顾昭君愣了愣:“你想好的就是这个?”
施萧晓追问了句:“你冲在第一个?怎么冲?”
宋阳敲了敲自己的龙雀宝刀,当当的悦耳倾向,笑:“见人就砍!”四个字后又收敛笑容:“我要是被人砍了,李逸风就发动机括,削兔崽子。”
“这二楞子。”同伴中不知哪个,小声嘀咕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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