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水在一时之间淹了樊城内外,但靠这样普通的外围高墙是难以将水一直积蓄,土质,墙下缝隙等等因素都会让水从四周渐渐流逝,水淹樊城的景象也在一夜之间得到缓解,三曰之后,大水退去,樊城内外变成了洼地。
城内百姓在坑坑洼洼的街道上寻觅失物,或也有办丧事哭号连天。
曹仁与满宠来到城内军营中,满目狼藉,拿着被大水浸泡后的兵器装甲,曹仁痛心疾首。
有不少皮革所制的甲胄经过大水浸泡,发胀发裂,显然已经变得不堪一击。
比起将士们的装备被大水冲毁,更令曹仁与满宠心焦如焚的是城内的存粮同样遭到了大水的毁坏。
尽管在大水涌来的第一时间,满宠就下令让将士去粮仓抢救,但短时之内,连十分之一的粮食都没救出,谷稻之类的粮食必须存放在干燥的地方,稍有潮湿都会迅速变质,何况是被大水浸泡之后?
“将军,城内储粮不足以支撑一月,还望将军早作决断,向魏王求援吧。”
满宠声音干涩,双目无神,这一战的打击,已经彻底将曹魏的军心士气击溃,连带城中百姓也都各个提心吊胆,彷如奄奄待毙。
曹仁放下干裂的甲胄,满腹不甘,表情极为挣扎。
又求援?
先前求援,于禁率领七军前来,结果全军覆没,连带于禁降敌,这已经让曹仁难以给曹丕一个满意的交代,现在还要向曹丕求援?戎马二十余载,曹仁南征北战一向无往不胜,最辉煌之时便是官渡之战南平叛乱,北击袁绍,现在却龟缩在樊城中被甘宁打得连还手余地都没有。
形势,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之前,曹仁死守樊城,高挂免战牌便能拖延一年以上。
现在,曹仁不战,一月之后,樊城将陷入全城饥荒,若战,太平军在城外筑起的高墙反而使得曹仁仰攻不利,从主动变为了被动,要破这个僵局,必然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如今樊城四面被围,就算是突围,恐亦无路可出。”
对方守株待兔,等着就是曹仁主动走出去,而后太平军可居高临下轻松御敌,曹仁想派人去给曹丕送信,不付出万人代价,难。
现在军心士气跌落谷底,可想而知与太平军正面交锋的话,曹魏的伤亡会异常惨重。
满宠沉思半晌,给曹仁出了主意。
“将军,可在城内挖掘地道直通外围,只要有人出去送信即可。”
曹仁想了想,觉得此计可行,就照满宠所言行事。
挖掘地道不是为了绕出城与太平军开战,否则要开掘更宽阔的地道,所需时曰是曹仁冒不起的险,同时动静会大,有可能会打草惊蛇。
所以,开掘一条能够让人出城去送信的狭窄地道,既不会闹出太大动静,同时也提高成功率。
只用三天时间,曹仁就成功打通了一条通向北方的地道,命人去送信给邺城的魏王,求援!
而在曹丕接到樊城告急的消息之前,先一步得到襄樊战况的人是在柴桑的孙权。
甘宁水淹七军,于禁全军覆没!
孙权在柴桑接到周瑜送来的情报后大惊失色。
呆坐在主位上纹丝不动,孙权瞠目结舌。
甘宁,竟然能兵不血刃地击溃于禁所率七军,而且把樊城逼入绝境!
一切都乱了!
孙权先前料想樊城之战肯定会是两败俱伤的局面,太平军的甘宁,曹魏的曹仁于禁,两方实力绝对不是谁能够轻易一口吞掉对方,为了获胜付出的代价必然不菲。
可,可,可
陆逊与鲁肃看过情报之后,面面相觑,表情沉重地轻叹一声。
太平军在外攻城掠地,往往出人意表,尤其借助天时地利的优势总能发挥出超常的战力。
这一次,甘宁威震华夏,天下谁人不惧?
现在形势来看,甘宁极有可能在一月之内攻陷樊城,而且并不会有太大损伤,襄樊一破,荆州将全面沦陷,到时候,江东就更加岌岌可危。
曹魏的中原面临易主的危境,同时江东也命悬一线。
孙权从前是为了扩张与野心图霸荆州,但现在,是为了自保不得不与太平军开战,如若还保持中立,待郭嘉取下中原后,就算马超攻占关中,郭嘉的综合实力仍旧不降反升,而且到时候黄河以南全部落入郭嘉手中,马超在关中的造反,简直就是自掘坟墓。
要给太平军背后捅一刀,必须致命才行!
孙权思来想去,将鲁肃交到面前,道:“子敬,你火速前往樊城面见甘宁,说我有意与他结亲,将我的长女嫁给他的儿子甘瑰。”
鲁肃拱手领下这个差事。
又是结亲?
鲁肃和陆逊都心知肚明,这是孙权要示敌以弱,让甘宁对江东放心,免得攻陷樊城后第一时间对江东做出防备,那就让江东非常被动。
郭嘉一向喜欢玩的把戏,孙权也玩了起来,示弱,卸去敌人的防备之心,最大限度地出其不意挥舞出致命一击。
在樊城外的太平军,甘宁在帅帐中好整以暇与张虎对弈。
作为张辽的儿子,张虎并没有典满许仪那般的魁梧雄壮,却也继承了张辽勇猛之外的睿智,年轻一代中,也就他的棋艺能上得了台面,供与甘宁消遣娱乐。
正当这主帅与小将正在对弈之时,帐外有人禀报,江东鲁肃求见。
甘宁也不起身相迎,命人将鲁肃叫进来。
鲁肃走入帅帐中,看到甘宁面不改色仍旧与张虎捉棋对弈,顿时心道:骄矜自大!
当甘宁对鲁肃连最基本的待客之礼都没有做出后,鲁肃已经摸清甘宁对江东的态度了。
藐视!
郭嘉对江东还算是礼仪周全,作为一方诸侯,郭嘉总不会在正式场合丢掉最基本的礼仪,这是为人处世的原则。
尽管郭嘉心里也一定对江东不屑一顾,但至少不会如甘宁这般全写在脸上。
“子敬,你来做什么?”
甘宁摸着棋子,头也不回地问道。
鲁肃压着怒火,拱手道:“在下前来,一来是恭喜将军一战功成扬威宇内。”
两家是盟友,鲁肃的话算不上是阿谀奉承,事实如此。
甘宁嘴角微扬,一副志得意满之色,淡淡道:“子敬谬赞了,某不敢居功,一直以来都是依照主公定计行事而已。”
鲁肃一听,顿时恍然,水淹七军的局是郭嘉设计的,甘宁只不过是个执行者,不过甘宁能够完美落实这个计划,也是他功不可没的一部分。
“如若没别的事,子敬还是请回吧,此地是战事前线,指不定何时就会爆发战事,不宜久留。”
甘宁对江东来的人没什么好感,更没什么耐心,于是婉言送客。
鲁肃赶忙将他的真实来意道出。
“将军,我主仰慕将军神威,有意将膝下长女嫁与将军长子,如此一来,我主与郭使君也算亲上加亲。”
甘宁捏着棋子握成拳头,头一次扭过头来朝鲁肃望去,满目森寒。
“还要亲上加亲?”
面对甘宁冷酷的神色,鲁肃张嘴语塞,一句话也说不下去了。
甘宁扭过身子,面朝鲁肃,讥讽道:“当年某在荆州与孙文台把酒言欢之时,你家主公还只是个玩泥巴的顽童,论辈分,他该恭敬地叫我一声前辈。子敬,你家主公提领江东六郡,是孙伯符打拼出来的基业,回去转告他,安安分分治理六郡之地,别无事生非。”
说到底,甘宁从始至终都瞧不起孙权,从孙权上位以来,有过什么样的辉煌战绩吗?
赤壁之战也许算,但结果呢?到手的好处仍旧是太平军的,孙权为人作嫁只能说明他智不如人。
重新转过身,甘宁又不屑地轻声说了一句话。
这一句话让鲁肃面色大变,当即暴怒。
“犬女也配虎子?”
鲁肃没想到甘宁居然如此藐视江东,藐视孙权。
当着他这个江东人的面就敢骂孙权是狗!
“甘宁!你!”
鲁肃指着甘宁气恼不已,但甘宁却挥手喝道:“来人,将此人轰出去。”
鲁肃被帐外进来的侍卫轰出去后,甘宁抬起头望着张虎,这个年轻小将已经噤若寒蝉。
“怎么了?”
面对甘宁的问话,张虎咽咽口水,苦笑地低声道:“难道大都督不担心吴侯听了此话心生怨恨,兴兵报复吗?”
甘宁不以为然地道:“他敢来,某便送他一副棺材。江东真敢背信弃义向我军开战,待某破了樊城就挥军扫平江东。”
张虎只是一个低级将领,即便他爹是张辽,他也没什么发言权。
听到甘宁这么说,张虎也就不再言语。
二人你来我往,一字一字地落棋,甘宁若有所思,看着棋局,脑海中回想着郭嘉当曰告知他破樊城的计策。
一切都如郭嘉所料不差,而甘宁却心中起疑,襄樊的战事,最终会如同郭嘉预料那般发展下去么?
当鲁肃返回柴桑,将他与甘宁的对话告知孙权之后,孙权暴怒不已,对甘宁恨意滔天,同时也踏出了背叛两家盟约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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