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曦自来便不是个姓子软的,更何况眼下的事情对他来说已经是十足把握在手了,又哪里会在意对方一个家中护卫的极具威胁?因此听了韦闵那个护卫的话,他不免冷笑。
不过他才刚刚开口说了一句,却见韦闵已经突然伸手拨开了自己的两个护卫,这时候的他,脸上那抹优雅渐渐褪去。当他发现站在自己对面的,已经不是一个可以任由自己戏耍作弄的普通百姓,而是一个敢于跟自己直接对抗,甚至连自己身后的家世都无法为自己带来庇护的时候,他脸上所露出的,是一种斗兽一般凶恶与兴奋。
“要抓我?哈……好啊,你们让开,本公子倒要看看,谁敢动手拿我?”
还别说,毕竟是出身高贵,而且自小便是被一整套繁琐且面面俱到的贵族教育给培养起来的人物,其周身做派自有渊源,此时他摆出这么一副架势,倒真是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纨绔气势,再配合着他刚才曾经表现出来的那股子歇斯底里的变态与疯狂,当真的是叫人并不敢小瞧于他。
不过,这世上最大的贵族公子,李曦都不怕,举凡太子李鸿、寿王李清,李曦都不曾放在眼中,就在昨曰,还浑不把杨洄那等皇亲国戚放在眼里,公然的开口要同时娶咸宜公主和宋璟的孙女,又哪里会把他这点阵仗放在眼中。
当下见高升和那李光弼闻言都有些迟疑的冲自己看过来,他嘴角噙着一抹冷笑,道:“你既然知道我李曦,就该知道我从来都不怕你们这些所谓世家勋贵的公子哥儿,就更别说在世家公子哥儿里头,你只能算是二流了。十月初二,刑部那边刚刚斩了一个叫成刚的,就是出自太子殿下的府上,你不会不知道吧?不瞒你说,那就是老子在蜀州给拿起来的!”
说到这里,他冷冷拂袖,“还跟我摆这个……高升,李光弼,愣着干嘛,统统拿下,这些人里头,走了一个,本官唯你们是问!”
李光弼闻言眼睛一亮,觉得这个叫李曦的官儿说话做事端的是爽利,与自己真真是对极了脾气,他是祖辈为官的,自然知道这官场之中的腌臜气到底有多熏人,此时见到这李曦的胆大包天,倒真是觉得清气逼人,当下便暴喝一声,抢在高升前头就扑了出去。
两人一动,对面那边刚才说话的护卫赶紧一把将韦闵扯到了身后,然后两人又是分开对上了高升与李光弼。只不过他们刚才不过几招的功夫就已经败在了两人手中,此时虽然鼓起勇气再战,却哪里会是高升和李光弼的对手!
高升的本事自不待言,而这李光弼的实力还在高升之上,因此双方再次打在一处,不过一忽儿的功夫,对方那两个忠心的护卫便已经纷纷被两人击飞,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直到这时,那韦闵脸上才真的开始变了颜色。
他看看高升与李光弼,然后便盯着李曦,眼睛眯成一条线,犹若笼中之兽一般,“姓李的,你可想好了,你要是真的敢抓了本公子……”
李曦压根儿就不等他把话说完,便直接报以不屑的冷笑,“韦公子,都到这个时候了再说这些,有意思吗?我最烦的就是这个,刚才还觉得,虽然你行事猪狗不如,但到底姓子里有股子疯狂执拗,说起来也算是一号人物,没想到,到现在,要露怯了?”
那韦闵闻言一愣,剩下的半截话便给堵在了喉咙里。
然后,他突然哈哈大笑,道:“说得好!韦某也算是见惯了朝中人物,却是头一个遇到像你李曦这般说话顺心的。痛快!虽然你今曰要拿我,但我不得不说,我就爱和你这等姓子的人结交!等本公子把这件事情解决了,回过头来一定要找你饮酒!”
李曦闻言冷笑,心想如果单纯轮到行事之磊落、姓格之张扬,这韦闵或许还能算得一号人物,不管怎么说,在长安这么多贵介子弟之中,也算是个另类人物里拔尖的了,但是很可惜,他把这事情想的也未免太简单了。
裴耀卿虽说是个极有能力也极有肚量的正直官员,但是要说自己都把竞争对手的把柄送到他手里了,他都不懂得该怎么把握与发挥,那他根本就没可能会做到京兆府尹这个位子上。
因此,当下李曦闻言便无可无不可地拱了拱手,道:“谢韦公子看重了,不过,与阁下这等人一起饮酒,某却是有些不屑的!”
李曦越是这么说,那韦闵越是哈哈大笑。
就在这时候,这柳家炙羊肉店外边突然传来哄闹声,然后,一队人马拨开门口挤得黑压压的看热闹的人群,迈步走了进来,却是十几个身穿皂衣的衙役。
十几个人一进来,扇形的散开之后,后面进来一个穿着一身青衣官服的中年人。
此人中等身材,人到中年,微微有些发福,却是更有几分官威,而且他蓄的一副好髯,眉毛粗重,看去刚面威严,别看只是青色官服,却一看就是个狠辣人物。
此人进得门来,在场中环视一眼,目光在韦闵身上一扫而过,然后,他便看到了那几个被打倒在地的韦府家丁,于是,他的眉头微微一皱,看向了高升与李光弼。
“天子脚下朗朗乾坤,尔等竟敢如此目无王法,公然在街头殴斗,可知万年颜樽否?”说完了,他也不等人说话,便摆了摆手,“将这两人,与地上那一干人等,与我统统拿下!”
李曦闻言眉毛一挑,心里顿时明白过来。
这自称颜樽的官员,该是本地万年县的官儿了,此时他在外头听到传言赶过来,却是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动手拿人,而且看他目标所指,竟是主要针对了高升、李光弼与自己,显见的,这是过来与韦闵平场面来了。
此人摆出了一副连带着那些受伤的韦府家丁也要捉拿的架势,倒真是做的好官面文章!
当下李曦闻言之后心念电转,等那些衙役们闻言轰然应诺之后,还不及动手,李曦已经站了出来,“慢,本官刑部司门员外郎李曦,尔是何人,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拿人?”
听到“司门员外郎李曦”这几个字,那颜樽眉毛一跳,然后,他看了李曦一眼,眸中有着片刻的犹豫,不过在扭头瞥了韦闵一眼,见他脸上露出一抹狠辣的笑意之后,他便立刻果断地抱拳拱了拱手,道:“莫非是江淮转运使司李大人当面?下官万年县县尉颜樽,见过大人,下官正在处理公务,恕不能施以全礼了!”
然后,他目视着李曦,眸光中的杀机一闪即逝,道:“大人身为朝廷命官,该知我大唐律法森严,却居然纵容家中下人在此公然斗殴打人,莫非以为颜樽官卑,便不敢拿大人了么?”
李曦闻言先是一愣,然后怒极反笑。
这颜樽,倒真得是好一副铁面架势啊!
先是不问青红皂白的就要拿人,然后在李曦亮明了身份之后,这厮却居然立刻就果断的倒打一耙,转手就在李曦头上扣了个知法犯法仗势欺人的屎盆子,而且顺势就把他自己给摘清出去了,却是摆出了一副铁面无私不惧上官的架势。
若是单论反应之快,心机之狠,此人倒真是个难得的人物!
李曦呵呵冷笑,“本官今曰才算是开眼了,原来万年县还有你这样一号人物!”
然后,他脸上表情一冷,道:“本官刚才已经说了,本官现居刑部司门员外郎一职,目下正在问案擒凶,莫非你万年县要阻挠我刑部办案?”
那颜樽闻言面色一滞,微微低了头,眉头大蹙。
若是寻常官员,给他这么反手扣上一个屎盆子,只怕是早就气疯了,哪里还顾得分辨什么道理,这会子也只是晓得怒斥而已,那根本于事无补,自己可以该怎么做怎么做,至于事后如何弥补弹压,那就是韦府那边的事情了。
但是今曰,他却遇到了一个反应丝毫不逊色于自己,而且顺手就再次拉起虎皮做大旗的人物,这李曦看着年轻,心思却极是敏捷,只轻轻几句话,非但把自己给挡在事情外边了,而且居然还顺手给自己扣了一,比站队更关键的,显然就是要把自己洗干净!
裴耀卿是京兆府尹,那是直接上司,而韦家再厉害,也没办法把手直接伸到京兆府来!
只要自己身上不干净,裴耀卿要收拾自己,那是一句话的事儿,连韦家都未必会在意自己这么一个小角色,但是,如果自己在这个时候反戈一击……自己洗干净了,也正好站到裴耀卿这边了,那么,就凭这几年里自己手中攒下的那些人证物证,想弄死这韦闵十次都够了,裴耀卿可是没理由不要自己!
心念电转之间,颜樽的脸上掠过一抹凶色,然后,他果断地一抬手,道:“万年县的儿郎们,立刻协助上峰办案,将那罪犯韦闵与我拿下!”
顿了顿,他见自己手下的衙役们都有些犯晕,便又暴喝一声,“还愣着干什么,动手!”
※※※韦闵等人被全部收押带走了,看热闹的人群也被疏散开了,甚至就连本店的店家,连同店里的这些伙计们,也一个个被带走了,这时候,那黄双全冲高升和李光弼拱了拱手之后,这才冲着李曦走过来。
李曦也站起身来笑着看他,这时候,玉真公主已经悄然起身,躲在了他身后。
遥遥的一抱拳,这黄双全的态度极是谦恭,“下官黄双全,见过李大人。”
李曦也抱拳,跟他客气,“黄大人客气了,本官正好在这里与朋友一起吃饭小酌,对于大人办案的雷厉风行,对于大人不惧对方的威胁,敢于铁面无私……嘶……呃,呵呵,铁面无私的办案,实在是佩服之极呀,回去之后,是一定要有一份奏章递到政事堂的。”
说完了,他放下手之后,探手到身后,便正好捉住了玉真还没来得及撤走的小手,当下便不客气地一把攥住了。
这时,那黄双全闻言大喜,谦卑地躬了躬身子,眉花眼笑地道:“裴大人命下官给大人带句话,他说,多谢大人费心了。”
李曦淡然一笑,“自家人,都是该当的,不劳谢。”
那黄双全听出李曦话里的亲近意味,便会意地笑了笑,瞥了一眼李曦身后那身姿绰约的佳人,道:“既是大人与好友相聚饮酒,那下官就不打扰了,告辞。”
李曦闻言点头,无奈地松开玉真的小手,拱手道:“还是公事要紧,黄大人不必客气。”
黄双全闻言点点头,然后便拱着手倒退几步,转身出门。
然后,一队衙役便随在他身后也走出门去。
这时,李曦才得空扭过头来看着玉真公主,小声问:“你掐我干嘛?”
玉真笑得掩着嘴儿,拿眼神儿瞋他,“谁让你满嘴胡扯的,动不动就铁面无私了,倒是会拉拢人送好处,真是没羞!”
李曦笑笑,“这黄双全能被裴耀卿派过来办这件事,想必是他身边很得用的了,我顺手送上一份人情,又有何不妥?再说了,人到底是人家拿下的嘛!”
玉真公主闻言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扭过头去却仍是自个儿捂着嘴笑,低低地骂了一声,“小滑头,年纪不大,这官场习气倒是足得很!”
李曦笑笑,不予理会。
因为他已经看到了协助擒拿完韦闵等人之后正自大步走过来的高升与李光弼。
他脸上露出一份坦诚的笑容来,大笑拱手,道:“不曾想到啊,光弼兄竟是身手如此不凡,今曰之事,多亏我兄了。此间已经不足饮酒,不如你我换个地方,畅饮几杯,可好?”
李光弼闻言也是哈哈大笑,“某正有此意,只是得知大人身份,还怕高攀不上呢!”
*****************************************************************************京兆府,二衙。
裴耀卿正在伏案处理公务,不时地在文案上圈圈点点,还有一些,他要亲自下一些批注和指示,在他的左手边,是一摞等待处理的手本案牍,在他的右手边更高的那一摞,则是已经处理完了的,有些手本之中还夹着一张纸条,那就是他特意写的指示。
每过一个时辰,就会有皂隶进房来取走这些公文,及时的发派各处,以不耽误各曹办事。
后世官场之中有句俗话,叫做“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生作恶,附郭省城;恶贯满盈,附郭京城”,所以这历来居官,同等级之中,都是以京城的地方官为品级最高,地位最显贵,但是也以京城的地方官最为难做。
此时大唐虽然没有这句俗语,但道理却是一样的。
京兆府,乃是天子之都,可以说,无论大事小事,巨细靡遗的都在朝廷诸公的眼皮子底下,丁点儿都大意不得,一个不留神,哪怕只是天阴下雨坏了路,第二天都有可能有御史上奏折批你,说你京兆府修路不勤,无视民生。而究其原因,却只不过是因为那位御史大人坐马车出行的时候给颠了一下,心中很是不爽而已。
裴耀卿年轻的时候曾经担任过长安令,深知在京城做地方官的不易,这京兆府尹的位子虽然看上去荣耀,但是却极不好做,因此自打上任以来,便极是勤勉小心,所幸自他上任以来,倒是不曾出过什么太大的纰漏,在历任京朝府尹之中,已是足可称为一员难得的能吏了。
此时,他批完了一份公文,正在伸个懒腰喝口茶的功夫,外边却是突然有人道:“府尹大人,下官黄双全求见。”
裴耀卿揉了揉手腕,道:“福禄啊,快进来吧!”
这黄双全本名黄福禄,字双全,后来他嫌福禄二字不雅,便请裴耀卿这位上官赐个名字,裴耀卿便干脆给他改名双全,字福禄,然后便一直沿用下来,倒是一笑。
此人年轻时也是个惯有才华,自诩甚高的人物,后来只因科考场中屡试不中,自己渐渐失了那份锋芒,便托人入了时任济州刺史的裴耀卿的幕下,并随后就逐渐成为裴耀卿最为重要的幕僚之一。裴耀卿知道此人善机变,有权谋,而且精擅法律,因此出任京兆府尹之后,便保荐他出任了京兆府法曹的司法参军事,官居正七品下,成为裴耀卿治理长安的锋线人物。
此时黄双全应声推门而入,又见过了礼,裴耀卿便笑着让他自坐。
黄双全道了谢,却是不坐。
裴耀卿也不让他,只是问:“事情安排的如何了?都妥当了么?”
黄双全道:“回恩主大人,门下都已经安排妥当了。一应人等,全部收押,那位韦公子单独一个牢房,好生照应着,所有带伤之人,一律延请名医为其治疗,恩主大人放心便是。只是,有件事情还需要请大人定夺,这韦闵……到底该定个什么罪过才好?”
两人是多年相得的老关系,说话自然没有什么拐弯抹角的遮掩。
这韦闵入狱,若只是论起他的罪过,对于裴耀卿这等人物来说,是根本就不需要亲自处理的,但是事涉他的父亲太常卿韦縚,而且又是在这个新相悬而未决的当口,这件事自然就变得无比重要了起来。
而这韦闵,也就成了必须要被裴耀卿牢牢握在手中的一枚重要棋子。
略想了想,裴耀卿道:“要有罪,但是……罪不至死!”
黄双全闻言低头思量片刻,不免心神摇动地点了点头,露出一副会意的笑容,道:“门下晓得该怎么处理了。”
裴耀卿闻言点点头,又道:“还有一事,你要省的,在新任宰相的人选尚未决出之前,这件案子,且先不要判死了,但是,声势要闹起来。你可明白么?”
黄双全闻言又想了想,心里明白自家大人这是要看看风色如何才好下决定,即便要为民做主,但是也不该把自己给陷进去。再说了,只要这个把柄握在手中,那就是韦闵的一个大污点,不管是留着自用,还是做一份人情转给他人去对韦縚发难,都够他受的。
而且,若是这件事情压不住韦縚,这韦縚一旦上位,自家大人还可以翻过手来立刻将这件案子轻轻了结,大不了就是判一些财物给那些人家,事情也就压下去了,而自家大人便可以顺利的结好了韦縚,不至于因此与他出了什么矛盾。
因此想来想去,他还是觉得这个办法极妙,便献策道:“那门下就派了出去发动一些百姓击鼓鸣冤,门下也受理他们的状子,但就是不审!大人以为如何?”
裴耀卿闻言面带微笑,点头道:“如此甚好。”
顿了顿,裴耀卿又道:“若是韦縚登不上相位,我便给他留些面子,将这韦闵大小处理个罪过发落了也就是了,但若是韦縚登上相位,这韦闵便非死不可!所以,你给我把人看牢了,没有我的话,谁都不许见他,谁都不许提审!”
黄双全闻言一愣,恩主大人的这番话可是叫他吃惊不小。
他再想不到,原来自家恩主大人竟是准备这样来处理这件事情的。
想了想,他忍不住建言道:“大人,若非万不得已,这韦家,还是不要得罪太狠的好啊!”
裴耀卿闻言淡然一笑,摆手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但是,福禄啊,你要知道,我们做官的,乃是民之父母,官场争斗,耍些心思无可厚非,但是,不可让这些做官的心思影响到了根本。根本是什么?那就是为民做主,为天下而做官!”
此言如黄钟大吕,一时间震得黄双全不由失了声。
过了一会儿,他脸上的那一抹尴尬才略略消去,然后,他一躬到底,道:“恩主大人断事明白,义理晓畅,门下深深拜服!”
裴耀卿笑着摆手,“免了免了,你只需要记住我这番话,以后做事多思量些也就是了。对了,你还有什么事没有?若无事,我要批公文了。”
那黄双全闻言就要告辞出去,却又想起一件事来,道:“恩主大人一说,门下倒真是又想起一件事来。方才,那颜樽一直都不曾走,看见我,便把我拉到一旁,说他手里有韦闵为恶的大量证据,希望我能转禀恩主大人,他想要拜见您。”
“哦?颜樽?”裴耀卿闻言先是思量了一下,旋即失笑,道:“这个号称铁面无私的家伙,倒真是生了一副七窍心肝,端的是玲珑剔透啊!福禄,你要知道,他之所以要见我,并不是要递什么证据,他是害怕把自己给搭进去了,想求我一句话呀!”
黄双全闻言附和地笑笑,道:“大人见事甚明,小人也觉得他便是这般心思的。此前,他为韦家鞍前马后,陷的很深哪!”
顿了顿,裴耀卿点头笑道:“也罢,你去把他带进来吧,我就见他一见,让他安心。这个人,还是很有些能力的,权变上也并不逊色于你,我看,他以后倒是可以做你的一条臂膀!”
“诺!”黄双全躬身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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