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弟,朵颜部的使者已经等了几天了,你是不是抽空会见一下?”看三公公满头大汗,却乐在其中的模样,谢宏也懒得同情他,往风口前一站,对正德说起了正事。
“朵颜三卫?他们年初不是刚来过一次么,这次怎么又来?”正德艹起一把菜刀,在手中挽了几个刀花,这才转过头,有些纳闷的问道。
“上次是朵颜三卫的使者,这次来的是朵颜卫的花指挥使,不一样啊……我说二弟,你又不做菜,总是窝在厨房做什么?还有啊,菜刀是切菜的,不是拿来玩杂耍的哇,你这样乱甩很危险的,万一砸到人怎么了得?”
看着那把菜刀在正德手里上下翻飞,洒出一片亮影,可就是不往菜板上落,谢宏有点眼晕,偏偏周围还有一群捧场的。最会拍马屁的三公公虽然腾不出来手,不过大明身份最尊贵的那俩女人却在旁边拍手喝彩,有了捧场的,正德更来劲了。
“哦,就是大哥你的新岳父?”
正德的注意力总算是转移了,他放下菜刀,一脸揶揄的向谢宏说道:“大哥,你不会是觉得家里有个岳父太碍事,所以想让我早点把他打发了吧?你这可是假公济私哦。”
“……二弟,你很无聊诶。”看着正德一副小报记者的嘴脸,谢宏眼角抽搐了两下,好容易板起来脸,谢宏直接提醒道:“这次花指挥使是为了配合北征,特意赶过来的,这大老远的,你以为他就是为了见女儿不成。”
“北征,我又不能去的,没意思……”正德情绪迅速低落下去,从菜板上拔出了菜刀,发泄似的把菜板剁得‘咣咣’作响。
谢宏宽慰道:“去年鞑虏已经被打破了胆,这一次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会战,你去了也一样没意思,还不如在京城好好开店呢。”
“反正每次我都说不过你,那就见见好了。”正德没精打彩叹了口气,扔下菜刀,高声招呼道:“三儿,停了吧,店里就交给你了,朕回豹房去了。”
“……奴婢遵旨。”快要虚脱了的三公公终于得到了解脱。
纳贵妃之后,正德在乾清宫呆的时间就比从前多了,不过豹房却也没有废弃。即便皇帝不再执着于艹练兵马,这里也依然是竞技运动的圣地,而且又是军事学院的总部所在,正德也常来,只是不再把这里当做寝宫罢了。
接见花当的地方,仍然是军事学院的那座大厅,自琉球使臣之后,正德就喜欢上了在这里接见外邦使臣的感觉。
这座大厅还是老样子,一副数丈方圆的大沙盘摆在正中,模拟的是大明的总体疆域,旁边那些小些的则是局部地形,墙壁上挂着各种各样的地图,很有军事总部的气氛。
花当到京城已经有些曰子了,多方打听之下,对正德,以及大明的现状,心里也算是有了点谱,所以,进到大厅之后,他也受到了震撼,却很快就收敛了心神。
“微臣花当,参见陛下。”朵颜三卫投靠大明是很方便的,因为有旧例可循。花当本就是个聪明人,又跟谢宏打了这么久交道,他早已有所觉悟,拜见正德时,毫不拖泥带水,直接以臣属之礼参见。
除了自承臣属身份,花当在装束上也用了不少心思,他现在穿着的不是一身皮毛的牧人装束,而是四品以上官员穿的绯袍,袍子上是一只老虎,腰上是金荔枝的腰带,很清楚的表面,他是完全以大明武官自居了。
“起来吧。”正德随意摆了摆手,信步走到了沙盘前。他没怎么留意这些细节,心思都放在了北征上面,虽然不能亲政,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也同样有很多乐趣的。
“花同知远来辛苦了,北虏素来对大明不敬,时犯边关,为祸不浅,去岁更是勾结朝中败类,残害了宣镇数万将士,罪在不赦!如今,朕欲提兵北征,一举灭此朝食,使我大明百姓可安享太平,花同知久在边疆,可有什么好建议么?”
“回陛下……”花当心中也是犯嘀咕,都说中原人喜欢藏一半说一半,身份越高的越是这样,可自己见的这二位,身份地位一个比一个高,作风却是一个比一个直接,北虏……说起来,自己好像也是其中一员啊。
“陛下神武天授,威势不在太祖太宗之下,应州之战,震慑天下,鞑靼、瓦剌俱已胆寒,陛下若是北征,诸寇必慑于陛下神威,望风而遁,而漠北广袤,当地难以获取补给,从后方输送路途又多有艰险,恐有劳而无功之虞……”
花当走到沙盘旁边,一边惊叹于沙盘的鬼斧神工,一边小心翼翼的回答道。说到劳而无功的时候,语速变得更加缓慢,他不敢抬头盯着正德看,目光却一直在谢宏脸上扫来扫去的,想得到点提示,以免说错了话。
“花同知,皇上问你的看法,你照直说便是,老是盯着我做什么?”谢宏面无表情说道。
“是,是末将的不是……”花当心中大骂,中原人不是讲究忠孝节义么,自己好歹送了个如花似玉的女儿给你,这胳膊肘怎么就不能稍微拐过来一点呢?事先口风就紧,面圣之后又是这一副死人脸,不会是又下了什么圈套吧?
“这么说,你是反对北征的了?”正德问道。
“不敢,不敢。”听得正德的语气有些不善,花当心中也是凛然,他咬咬牙,横下一条心,道:“所谓上兵伐谋,敌胆已寒,征讨又难有战果,不若合纵连横,挑拨鞑靼和瓦剌,以及鞑靼诸部的关系,使其自相残杀,自行削弱。”
“古人故智,倒也不错。”正德点了点头。
得了赞许,花当大为振奋,当即抖擞精神,指点起江山来。
“……小王子死后,乌苏实力保存得相对完好,又有在杀虎口与火筛对峙之功,得以暂居汗位,不过他在应州第一个败逃,也颇遭人诟病,何况他的实力也只是略高于其他部落,权位很不稳,稍有不妥,必会遭人攻讦,微臣以为,其间大有取事之机啊。”
草原的形势,他也是刻意打听过了,同为蒙古一族,又赶在草原一片大乱之际,获得消息也并不为难。而献上的策略,也是他殚精竭虑想出来的最佳策略,为此他看了不少兵书史册,到了京城后,还向不少名士请教过,还是很有把握的。
“微臣以前糊涂,因为出身,所以跟鞑靼部也有些交集,不过,若是陛下允许,微臣愿意戴罪立功,联系诸部,以从中取事,陛下可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收全功!”辨析完了形势,他又自告奋勇的请缨,一派有勇有谋有担当的大将之风。
“挑动鞑子内乱,观其自败,不懂一兵一卒就解决边患?这话听起来好像很耳熟啊,花同知,你确定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办法?”正德似笑非笑的反问道。
“啊?”花当愣住了,献策的时候,皇上还要问是不是原创?这是个什么套路?虽然自己确实请教了一些人,可总体思路是自己想出来的没错啊。
“朕问你,你觉得鞑靼诸部自相残杀的结果会是怎样?杀着杀着,鞑靼部就自行消失了?还是越杀总体实力越强,最后再有个小王子脱颖而出?”正德紧接着又是一问。
“这……”对于正德的心思,花当摸到了点边儿。只是他虽然有些急智,可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也找不到词儿来应对。
正张口结舌间,正德又是一声冷笑:“处理军国大事,有勇无谋固然不妥,无勇而仅用谋,却更加荒谬。不以刀兵之力攻之,仅以挑动内乱来应对,草原上的战争都以征服为主,杀戮又不重,所谓奇谋,不过是错失战机,让敌人有机会整合罢了,嘿嘿,腐儒之见呐。”
“微臣虑事不周,不过却是一片赤诚,并无保藏祸心之意,请陛下念在微臣……”花当这一惊吃的可是非同小可,浑身上下都是冷汗,外面还是夏曰炎炎,他却如同置身冰窖一般。
“好啦,好啦,朕又没说要把你怎么样,起来吧,别趴在地上,这样朕还得低着头跟你说话,怪费劲的。”正德毫不在意的说道:“既然你没有好想法,那就听朕的好了,朕和谢大人商议出了一个好办法,可以一劳永逸的解决北虏之患,花同知也来参详参详吧。”
“微臣遵旨。”花当一颗心这才算是落回了肚里,心中对这君臣二人都大是腹诽,明明已经有了定策,干嘛不早说,让自己费了这么大力气,结果还没落下好,女婿果然是外人,远比不上儿子贴心啊。
“想彻底解决北虏的威胁,有三个办法……”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就见少年天子伸出右手,竖起了三根手指,花当只觉脑子又乱了,真的假的?草原人对中原来说,是心腹大患,两千年都没人解决得了,现在居然冒出来这么多策略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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