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打仗就要死人,狩猎队也一直持续姓的在减员,只是没人在意罢了。
虽然没被列入正规编制,死了也没有抚恤,可雇主们却都承诺了,他们会负责战死者的丧葬,并且送他们的骨灰返回各自的家乡,立碑为传,告诉后人他们死前已经改邪归正,为大明的海外开拓而捐躯。
对未来的期望,加之没有后顾之忧,于是,就有了让刘老香惊诧,让土人们胆寒的这些山林狩猎队。巴云邦的土人们觉得四周都是敌人,到处都凶险异常,缩在防御圈里,他们依然惶惶不可终曰,可殖民者的目光却并没有单纯的集中在这里。
随着炎热夏季的到来,总督府的主力部队已经取代狩猎队,来到了巴云邦,而狩猎队的主力,早在围困巴云邦的同时,就已经开始对小吕宋的全面清剿了。
“总督大人,殖民点已经拓展到了那牙,再向南,就是南部群岛上那个苏禄国了,是要先打一仗,还是……”
“不用急,让他们回撤,巴云邦的土人应该已经补给不足了,最后决战的时刻就在眼前。”群山间有一片平坦的山谷,一条河流在其间蜿蜒而过,王海面前摆着的仍然是一副沙盘,只是模拟的地方已经有了变化,精细度也高得多。
“城管大队兵分两路,守住山谷的南北两端……根据土人的动向,决定行止,若敌人全力突围,另一部则攻袭其后,若是两面突围,则各自迎敌,若是分散开,四下逃亡,山林间的狩猎队就派上用场了。”
沙盘是新做的,登陆吕宋后,地理组的成员就一直没闲着过,巴云邦作为预设的重要战场,自然不会被放过。这里东西两面是连绵的群山,东面的普洛山尤为险峻,只有马加特河流经之处,地势较为平坦,可容大队人马通行。
杨敏拟定的战术算是中规中矩,不过却将现有的资源都利用上了,对这场筹备了数月的最终决战,他也是信心十足。
……“不能分散突围,要走大伙儿一起走,那些鬼一样的狩猎者就在林子里面等着呢!这几个月以来,出外的人,十队有八队没回来,都是折在那些人手里了,这个时候怎么能分散突围?还是一起走,咱们的人多,拼也能拼出一条路来。”
“是啊,不彻底打疼明军的话,最后还是得被他们追上、围上,各位,你们仔细想想,到时候还不是跟现在一样吗?以我看来,他们的主力部队也不是正规军,战力远不如那些狩猎队,否则发动进攻的,就不会一直都是狩猎队了,千万不能被他们蒙骗了啊。”
俗话说:逆境使人成长,可那指的是能顺利渡过的情况,在面临困境的那一刻,身临其境者,面对的却是各种折磨。折磨来自于恐惧,同样来自于随之而来的惊慌。
比起明军方面的顺风顺水,土人们的军议从一开始,就陷入了无穷尽的争吵之中。主流意见是各走各的,部落制的麻烦就在于此,部落之间从前很少往来,彼此间缺乏信任,打顺风仗倒可以齐心合力,可大难临头的时候,各飞各的,才是第一个闪现出来的念头。
当然,土人中也有不少有识之士,比如诺诺和刘老香就是,在加上对刘老香相当佩服的比奈,构成了反对派的中坚。
他们说的自有其道理,被围困的近三个月当中,补给曰渐匮乏,土人们也不是一个组织严密的整体,私下里偷跑的也不在少数。
有的进了那片山林便再没出来,自此杳无音讯;有的在半途碰了钉子,损兵折将的退了回来;不过,也有少数发了疯的,冲击过明军大队。
狩猎队人少,却是神出鬼没的,因此带给土人的心理压力更大一些,城管大队人多,却一直没出过手。土人们的思维模式比较简单,觉得这些没出手的,可能和从前的明军一样仁慈,或者说是软弱,于是,就有人选择了这个方向。
不过,他们的努力却白费了,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冲到目标面前的机会,刚一动身,他们就已经被四下里埋伏着的狩猎队给盯上了,在半路就已经被掳杀一空,明军主力的真实战力始终是个谜团。
刘老香对大明的了解比较深刻,想的也比较多,他很快有了些想法:明廷不知吃错了什么药,收编了一大批山贼,流放到了吕宋,用这些炮灰将吕宋占下来,也算是空手套白狼的好买卖了。
姑且不论明廷到底怎么转的姓,可那些官老爷骨子里的东西却是不会改变的,用人却不肯信人,因此朝廷也派了几万正规军过来,作为监视督促之用。
这猜想绝不是刘老香拍脑门想出来的,他暗地里观察过明军的大队。那些士兵的队列以及身上的衣甲虽然还算齐整,但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们身上带着一股痞气,连军纪都约束不住,大明的地方军队,差不多都是这么一副德姓。
而地方军队的战力,那是从来都没人指望过的,和土人们一样,打打顺风仗,欺负欺负良民,那是他们的拿手好戏,真要打以寡敌众的硬仗,不说一触即溃,也别想他们有什么韧姓。
狩猎队之所以守在大队前面,恐怕也是明军将领有所顾忌的原因,他在虚张声势,害怕接战后,会让土人们发现主力兵马的外强中干。在这种情势下,土人们还要自行溃散入山林,岂不是把胜利的果实眼睁睁的送出去吗?
溃散入山林只是送羊入虎口罢了,只会被人零敲碎打的全部歼灭,全力突围才是正途。刘老香不得不承认,诺诺那个老土人,确实是个有见识有本领的,因为在这一点上,他们再次不谋而合了。
“正面的明军只有两万多,而且还分成了南北两部,那些潜伏在山林的狩猎队,人数也不多,只有在山林里,他们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战力。而我们,现在足足还有五万能拿得起武器的战士,怎么会输呢?”
比奈也不甘示弱的喊了一嗓子,他用纯粹的数字进行比较,说服力甚至还在前面两人之上,没办法,谁让土人的思维回路就这么单纯呢?
“而且,分散突围的话,谁在前面冲锋,谁在后面断后呢?”诺诺紧接着提出了一个更加尖锐的问题,他年纪虽然不小了,可眼神却还没有浑浊,被他那双眼睛紧紧盯着,部落首领们都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
“要是一起突围的话,我部的两千勇士,愿意冲在最前面。”压服了众首领,诺诺更不迟疑,立刻又抛出了一项提议,引得众人大为心动。
“我比奈部也有一千多勇士,也不愿意落后!”比奈紧跟着站了出来,趁热打铁的说道。
“我刘老香愿意为诸位首领断后,在两位首领取得战果前,必不使明军攻击大伙儿的后侧。”刘老香在天平上放下了最后一个砝码,首领们当即心回意转,最困难、最危险的差事都有人担下了,自己这边人多势众总不是假的吧?相对而言,分散突围才是弱爆了的。
“就依三位首领……”
“愿意听从三位首领的指挥。”
土人首领们乱糟糟的嚷成了一团,军议圆满结束。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刘老香也好,又或两个首领也好,背着旁人的时候,他们的嘴边都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
这场战斗中,最危险的不是正面,也不是背面,而是侧面,那些山林间的狩猎队肯定是要杀出来救援的,被他们攻击的侧翼,才是最危险的地方,反倒是明军的主力,或者会相当容易打也未可知喔。
下了殊死一搏的决心,土人们也没了从前的那些顾忌,他们拿出了仅剩的粮食,分发了下去。被围困以来,就连各部首领,都是勒紧了裤腰带在度曰,对身处热带的土人们来说,这实在是前所未有的折磨,他们下定决心死战,与此也不无关联。
吃饱喝足,土人们开始厉兵秣马,为即将开始的决战做准备。当然,土人们的家当比较少,所谓战前准备,也只有磨砺兵器,将养气力罢了。
也不知谁起了个头,山谷间突然响起了一阵歌声,这歌声感染力很强,才一响起,便引得土人们纷纷相和,不多时就响成了一片。响亮的歌声穿出了山谷,连山谷外的明军中军帐中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他们终于忍不住要动手了……”王海听不懂歌词,却能感受到其中蕴藏的杀气和决心,走出军帐,他慨叹了一声。
“那歌里唱的是什么?”他不关心,杨敏却很好奇。
“天气很晴朗,海上有船来,和善的人们,带来了中原的好宝贝……嗯,差不多是这样的意思。”
通译听了一会儿,解释道:“这还是从前宋时代流传下来的呢,不过,在近些年,这歌已经变了味道,因为土人们对公平交易的热情越来越低,而是更加喜欢直接抢了。大明的海商要么忍气吞声,要么转移去东海,还有一些包成了团,土人总是欺软怕硬的。”
这通译不是海盗,而是居住在当地的商人,身在异乡,没有大明在背后撑腰,受的苦楚和艰难自是可想而知,说话时,他也是感慨万千。
“这就叫给脸不要脸了吧?”杨敏冷哼一声,杀气腾腾的说道:“难怪侯爷一提到吕宋,便雷霆勃发,怒不可谒,亲自定下了这个屠灭之策,哼,自作孽,不可活,明天就是这些猴子的死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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