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结束后,元帝把心腹大臣内阁大学士何大人留了下来。
元帝道:“何卿觉得,傅元帅这个时候剖骨,是真的病情紧急,还是别的意思?”
何大人抬头看了眼元帝:“皇上怀疑傅元帅是故意的?”
“朕只是觉得时间上太巧了。”元帝道。
何大人道:“老臣与傅元帅虽然交情不深,但老臣觉得傅元帅是个耿直的人,并不会耍弄一些奸猾手段。”
元帝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道:“或许真是朕想多了。”
何大人心中斟酌了一下,道:“皇上请恕老臣直言,如果傅元帅明知去北疆出征,胜利之后没有多少好处,败仗之后却会受到惩罚,为了他和家人的安危,他会作何选择都无可厚非。”
元帝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你是说朕薄待了他?!”
何大人道:“老臣不敢。”
元帝见他嘴上说着不敢,神情却明显是这个意思,恼怒道:“朕赐封他为元帅,封妻荫子,哪里薄待他了?难道非得把北疆军的大权交给他,才算是厚赐?”
何大人忙跪下:“皇上息怒,是老臣想左了,请皇上恕罪!”
元帝唇角浮现一丝讥笑,说到底君臣之间,所谓的忠君,也是建立在这个君可以为臣带来好处的基础上,没有利益何来君臣!不管他如何厚赐,只要赏赐的不是傅南峰想要的,傅南峰心里定然会不满!
“不过是打了几场胜战,就敢跟朕拿乔!”元帝冷冷道,“朕就不信,没了他傅南峰,朕就灭不了那群胡虏!”
何大人垂下头,他不过稍微提了一句,皇上就如此生气,显然皇上心中对傅元帅的猜忌已深。何大人心中暗暗摇了摇头,或许从抢了傅家媳后,皇上心里对傅南峰就一直心存忌讳,傅南峰越是优秀,这份忌讳就会越深。
傅南峰表面看不出什么,但是心中如何想,谁也不知道。换做是他恐怕也意难平,推己及人,傅南峰心中未必不恨的。
君臣相忌,只怕迟早会有一场大祸啊!
元帝派去北疆的是上次与傅南峰沙盘对战时输掉的巫将军,他是君习玦手下一员大将,朝臣为此还大大争执了一番,最后如同上次一样,用沙盘演练对战,巫将军打败其他几个将军,颇为意气风华的赶去了北疆。
巫将军还没抵达北疆,第四座城池也被攻破了。胡族骑兵在城池中不好发挥优势,竟役使城内百姓将所有房屋拆除,将那四个城池全部变成只有四面城墙的空城,然后又将那些百姓坑杀,行为极其令人发指!
巫将军的确有些才干,他一到北疆就整治军队,安抚军民,亲自带军拼杀在最前面,很快改变了北疆军节节败退的颓势,将第五座城池牢牢守住。
但是年关过后,巫将军仍然没有收回一个城池,虽然几经拼杀,打了几场大大小小的胜战,但是每次攻城都会受挫。那些高大厚实的城墙曾经牢牢将胡族挡在北疆之外,现在却成了朝廷收复失地的最大障碍。
如此又拖了一个月,粮饷消耗不少,战局却没有进展。不久,胡族新王的国书送到元帝手里,言称北地四城全部划归胡族,另外再献上四城,胡族便答应停战。
元帝为此气得当朝咳血,立刻又派了其他几个将军前去北疆,结果战事一直拖到春末夏初,仍然呈胶着之状,昭月以极大的代价收复了两个城池,另外两个却是用尸体去堆,也夺不回来!
胡族以战养战,加上春夏草木复苏,粮草充足,更有底气。新王通过此战获得了莫大好处,不但除去了心腹大患二王子,彻底巩固了自己的统治权,而且凝聚了人心,万民所向,言出法随。
此消彼长,形势对昭月越来越不利。到了第二年秋天,朝臣几番谏言,元帝才终于启用了傅南峰,傅南峰再三以腿疾相推,惹的元帝既愤怒又无可奈何,最后不得不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北疆军虎符交予他手中。
如此一来,傅南峰虽然获得北疆军大权,但却彻底得罪了元帝,待退敌之后,怕是不能再回京城了。
傅南峰此次北上,不仅将江承志、周箫等大将都带上,桑梓也以一名亲兵的身份随军。
去年桑梓将图昕公主送回苗疆,回到京城才公布了和离的消息。元帝得知时已经晚了,平白失去一个人质,元帝的愤怒可想而知,只是苗疆王送来的书信力保桑梓,元帝才没有拿他出气,此后都只当没有这个人。
桑梓恢复自由身,终于可以一尝夙愿,同父亲和兄弟一同上战场杀敌,整个人的精神气都不一样了,曾经的傅兮阳正慢慢的回归。
天未亮,千歌和其他家眷一同去北城门外送行。离别前,千歌低声桑梓许下承诺:“再相见时,必可夫妻团聚、父子相认!”
桑梓眼中爆出精光,呼吸不自觉的加重了。他郑重的向千歌抱了一拳,然后满怀期望和兴奋的追随大军北上。
傅南峰抵达北疆,行使军政大权,将军中盘根紧轧的势力肃清了一遍,毫不客气的剔除元帝和二皇子在军中的桩子,提拔重用贤将良才,然后与去年就埋在胡虏中的细作里应外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下第一场胜战,再次于北疆军和胡族大军中树立威名。
之后傅南峰有张有弛的进行大小战役,屡立战功,等到这年年底,已经将剩下的两个城池收回,并将胡族大军赶回北疆以北。今年年关,朝廷君臣总算可以过个安心年。
这一年,元帝开始服用玉婵仙子炼制出的长生丹,气色越来越好,竟有返老还童之相。玉婵仙子愈发得元帝信任,太子在其相助下,渐渐将二皇子打压的没有还手之力,雪家也受到影响,在朝中势力日渐衰退。
年底时,出嫁已有一年半的玲琇公主终于传来喜讯,怀孕已有两个月。无独有偶,大齐宇文家也来信说,娉婷公主有喜了,从信件的日期来看,此时娉婷公主已经快要临盆了。
娉婷公主随信送来一只精致的檀木盒,说是送于元帝的年礼。
元帝颇有兴致的让全福将檀木盒呈上来,却不料盒盖一打开,就从里面弹出几颗毒针,直接射入元帝胸口。偏偏玉婵仙子外出寻药,元帝只能服用她赠的解毒丹暂时压住毒性,如此熬过七八日之后,元帝已经昏昏沉沉半睡半醒,整日只能躺在床上,每日清醒的时间不足两个时辰!
元帝数日不临朝,宫中只传出消息说是皇上病了,承乾宫里里外外被守得严严实实,除了柔贵妃和雪尚宫,其他人一概不准入内,一些宠妃想要看望皇上,还没靠近承乾宫的大门,就被打发走了,太子和二皇子更是被挡在宫门外,连皇宫都不准入。
如此严密的把守,前朝后宫自然诸多猜测,京城迅速传遍流言蜚语,时间一日日过去,等半个月之后,百官全都坐不住了,心中怀疑皇上病危,柔贵妃这是想抢占先机,扶持五皇子登基。就连不知详情的雪宁侯都如此想,激动紧张的坐立不安。
文武百官进不去皇宫,只能纷纷送信进去,怂恿妃嫔探听虚实。
这日一大早,以菀妃、吕惠妃和贺贤妃为首的妃嫔近百人,浩浩荡荡的到了承乾宫,坚决要求求见皇上。
她们嚷嚷半天,柔贵妃和雪尚宫都没有出面,只有大统领卫寒焰从门内走了出来。
“皇上龙体欠安,需要休养,不便召见诸位娘娘,请回吧!”卫寒焰面无表情的道。
菀妃眼中闪过一丝怨愤,卫寒焰明明是他们卫家的人,理应站在她这边才对,偏偏他是个天生反骨的孽障,连祖父的话都不听!这半个月来她常常来试探,每次都是被他挡在门外,实在可恨!
“四叔,你就让我进去看看皇上吧,”菀妃一副小女儿的姿态,对卫寒焰撒娇道,“我都已经半个月没见到皇上了,真的很担心皇上龙体。”
她在卫家时,这一招对其他叔叔向来都很有效,但是卫寒焰却不吃这一套,仍然冷着脸道:“皇上龙体已无大碍,娘娘无需挂念,请回吧!”
菀妃恼怒的甩了下帕子,冷声道:“今天本宫就要见到皇上,你到底让不让开?”
“请娘娘莫要为难臣!”卫寒焰皱眉道。
贺贤妃面含怒气道:“卫大统领,现在不是我们为难你,而是你为难我们!我们身为皇上的妃嫔,皇上龙体欠安,自当服侍左右。卫大统领一个外臣不断阻挠我们,是何道理?”
贺贤妃说话还算委婉,有些妃嫔气怒难平,直接呵斥他道:“卫大统领,你到底是皇上的臣下还是柔贵妃的?你与柔贵妃串通一气,将皇上的病情隐瞒的严严实实,不准任何人探望,到底是何居心?你们是想造反吗?”
“臣的居心自有皇上分辨,不劳娘娘费心!”卫寒焰声音更冷沉:“恭送诸位娘娘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