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诗诗来到这座深藏在树林里的行道院,就要在小镇边缘上的这座阴暗的行道院里进行剃度了,在那最神圣的洗礼降临之前,眼下的此时此刻,她已经无怨无悔。她将决然抛弃一切:家,爱情,漂亮衣服,金银首饰,和对富贵的向往、、、她将被圣道役使忘记甚至抛弃一切的一切,她觉得对过往的一切已不再留恋,不存执念了,愿意接受最崇高的“道”的洗礼:剜发,圣水的洗浴——度身,朗诵一遍圣道“经文”——度化灵魂。
黄昏暮落里,天上一点儿霞光也没有,地上的光线也是忽明忽暗。行道院的周边是葱葱郁郁的树林,显得格外幽静清雅。在这片宁静的氛围之中,使得久经风尘的灵魂终于得到归宿和休憩,不再被任何凡尘俗事忧绕于心。
姑娘独身一人,可是纷扰的思绪还是追逐着轻轻的小步子在树林里的绿荫小道上,心境却又格外空明。那些以往的事儿就像染上了各种色彩的绸带,找不出端点的缠绕在她的心海里,不停地搅动着。姑娘诗诗的心绪越来越乱,最后差点儿变成一团麻,使得她那安静的神情突然又变得不安宁起来。
诗诗已经再无亲人,养父养母早就在小镇上在她十七岁的时候去世了,也没有任何值得牵挂的人。按道理诗诗的心绪不该这么混乱,可是在树林的阴影下面,那个强壮的情人的影子总是浮现在她的眼前,就是一点儿也无法忘记掉他,在脑海里面抹去他的阴影,虽然他背叛了诗诗,但是诗诗无论如何都觉得自己还爱着他。
傍晚的时分,诗诗去见了这座行道远的老院长。院长已经是个年长的老僧尼,寡言少语,谈话时喉音轻声细语,仿佛因多年的清心寡欲而使得老院长的脸上长满了灰色的斑豆,病态蜡黄的面容,她没有事情的时候总是不愿意说话,一心只是虔诚的向着神灵。但是老院长鄙陋的外表却不使得诗诗对她产生厌恶,诗诗觉得她很慈爱,像一位早已失去子女的母亲般温和。
诗诗来到她的面前,院长抬起灰色的眼睛,张开嘶哑低沉的喉音对她说:
“亲爱的孩子,因为您的选择,步入圣道,允许你到小河边的田园路上去散散心吧,再仔细想一想那些纤拌过你的事儿,你将向神灵作出忏悔的罪孽,以做好更充分的准备,得以真正净心洗尘步入圣门。”
年轻的姑娘点点头,老院长又补充道:
“晚上十一点之前回来,晚饭过后,洗礼就会特意为你降临。”
天上的黑幕一点儿一点儿的拉下来,诗诗渐渐的走着走着,姑娘就完全穿过了整片树林,前面在巨大的阴影下出现了一片清逸的田园,走进广阔的田园里,踏到田垄上。视线远处,向黑暗深处延伸的田园被一片灰暗的铅色光辉笼罩起来,却可以清晰的看见那立起来的稻草垛儿,以及新翻了犁的土垄。
一种熔融进灰色暗幕里的视觉,却让人思想更加清明,思绪象泓清泉般从高处往低处的源源不断奔流出来。按奈住自己如潮水一样的翻涌思绪,诗诗在一处田垄上坐下来,往日的复杂的记忆又从脑海里清晰地奔涌出来——那个背叛了自己的强壮男人的面容又出现在自己面前,他那强健有力的粗壮臂膊,曾经为在一起的日子撑起了一片明亮的天空;他的体态多么迷人,宽阔的肩膀,他郁闷时用拳头敲击自己的胸膛可以象块土地一样发出沉重的回响!他健壮有力!他胸膛上的黝黑肌肉一串连上一串的!他虎背熊腰!他发怒时的雄浑吼声可以震裂任何人的耳膜!他快乐的时候,笑容纯真的像一个孩子!也像一个完美的天使!
他总是疯狂的吻自己,使得自己喘不过气来,不过那样却能够使自己幸福,她曾经以为他是上天送给自己的最好的礼物!
可是,就在一个明亮的傍晚,她的情人在河畔上同另一个女人亲密的散步,手拉着手象似一对温馨的情侣,她甚至还看见了他低头吻她。那时她正从‘全机械化农场’里干活回家,一看见河畔上的那对情侣,她的内心就像触电了一般,心潮在她的胸膛里面撕搅起来,立即伸手把太阳帽的帽檐往额头上一拉,以免那个男人认出自己来。诗诗立即转身钻进一条小巷子,绕道开溜了。
回到家里,诗诗哭得天昏地暗,她伤心极了,最后变成无穷无尽的痛苦,一直萦绕着她的软弱心灵。他的情人倒是觉得诗诗发现了他,但是他还是一句话都不说,任凭诗诗陷入痛苦流涕之中,也不安慰她。
“我得离开你了,去过新的生活,每个人都有自己新的向往和理想。”最后他对她说。
就在那一次,那个自己最心爱的强壮男人就抛弃了自己,无论诗诗如何努力的去挽回,她对情人说,她愿意给他所有局限里的自由,她甚至甘愿卑身成为他的仆人,那个男人还是毫不弥望一眼就离开了自己。那个晚上她在床上哭得昏了过去,醒过来,又连续哭了三天三夜。
诗诗的身体完全开始垮了下来,她的健康慢慢消失了。
从那以后,诗诗就憎恶起了爱情!憎恶看见在她视线里的一对一对情侣们亲亲我我!憎恶夏天的鸣蝉在树上浅唱的爱的诗意!憎恶看见农场里的公牛求爱而向母牛们耀武扬威的显示自己的雄性和骄傲!最后甚至憎恶强壮的男人,根源在于她以往无法真正的得到并留住他们。复仇的汁液又在她的身体里滋生了,然后日夜不息的流淌在她的血液里面,就像毒汁一样,不停地对她的心灵加以腐化,最后和她的思想混合在一起。她开始向那些病弱瘦小的男人们播撒爱情,却当那些男人们一只脚踏入幸福的殿堂时,她又立刻变脸了,她总在这种关键的时刻离开他们,使他们伤心,使这些像个疙瘩一样的男人痛苦,像个怒火点着了帽子的老巫婆般大吼大叫:
“你们全都去死吧,你们全都给我去死吧、、、老娘接纳你们就是为了伤害你们!”
诗诗无情的接触一个个男人,作弄那些可怜的心灵,总能把他们伤害得痛苦流体,体无完肤,他甚至敢动手收拾他们,就像对待一头牛一样。与那个男人的纠葛和仇恨一次又一次使她纵怒火。
作弄了十年,诗诗已经三十过头了,弄得最后自己却也变成了一个厌恶一切,逃避一切的女怪物——诗诗完全变了,她变得不再像以前那么漂亮,乳房开始大幅度的下垂,能够勾引男人的身材和样貌已经消失了。她觉得自己整个儿就在不断的缩小,更可怕的是觉得自己的样子不停的变成一个数学里的一个可怕的实物点,并且在不断的缩小最后消失掉。恍恍惚惚里就觉得眼下的万事万物都与‘爱情’有一种飘忽忽的联系,雨水滋润灌木——大地安逸的沐浴在阳光下——鱼能在池塘里欢快的游弋着,鸟儿能够发出喉音歌唱、、、这一切就被她想象并得到和那种“相互之间”的“爱情”联系起来,那些事物之间绝对存在一种与人相似的“爱”的关系,爱又等于什么呢?(如果用数学里的等量关系来理解!)
当她发现多么可怕的同时,发觉自己就快消失在空间或者空气中了,她不得不跑进行道院。以寻找新的安身之所,祈求天神庇护自己并且赦免自己以往无节制的勾引男人,伤害男人的罪孽。
夜里的一阵冷风刮过来,打断了诗诗对过往连续不断的遐想,夜幕上开始落下了丝丝蒙蒙细雨,投目望向出来时的行道院,藏在树林深处的灯火一闪一闪的,格外幽深,脑海里突然出现一条不断变小的通道通向那个想象中的数学里的点。然后自己这肮脏的身体正在一片黑影里面奔往尽头。
“姑娘!晚饭要开始了!”
树林尽头处出现了一抹亮光,一个出自干哑的喉咙的颤抖的喉音飘过来,诗诗立刻从土垄上站起来。她的脑海中出现了那张苍老的面容,干瘪渐渐生出褶皱,长满了灰斑色的斑点,并且不断地扩大变得透明,向自己所在的方向黏过来。仿佛要把自己和她的魔影一起拉进宗教的命运里面。
诗诗害怕起来了,她很后悔自己当初决定到这儿来,害怕注进这座幽深黑暗的行道院,陷进昏暗的苦修生活里面,她将失去自由,将要失去身体献给宗教或者神灵。
“不——不——不!三十岁了,我得去另找一个情人了,哪怕是最不好的,哪怕是一个干瘪的老头,我也应该走进婚姻的殿堂了、、、”
诗诗从土垄上拔起腿飞奔起来,穿过树林,冒着雨跑向原来的小镇、、、
给读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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