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经过一番繁复冗长的祭军大典之后,北军浩浩荡荡的队伍穿过宫门,朝齐阳县的方向缓缓而去。
也因为昨日傍晚一事,北军因此士气大振,军心振奋。昨日,东惜若以赤炼城城主的名义将那些暴民遏制在宫门之外,那些心怀不轨之人在四个时辰之后得到了神力的惩罚,被亡灵之绳活活扼死,一共有五人。
暗玉得萧重月之命,将这五人的尸体全部挂于城墙之上,以示惩戒。那些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态度却不同以往,对那五具尸体指指点点,怒骂喝斥。
之前对于妖后的传言,他们也是愤愤不已,甚至暗地里怒斥萧重月被妖后迷惑,是昏君。如今,在知道未来的新后居然是赤炼城城主后,心中既兴奋又敬畏,甚至隐隐害怕。
兴奋敬畏的是,北国有赤炼城城主的庇护,定会安邦定国,永世繁华;害怕的是,他们先前对新后种种诋毁,就怕被新后知道,遭来杀身之祸。
在这之后的短短几日,北国未来的新后是赤炼城城主的消息不胫而走,在整个沧澜大陆已传得沸沸扬扬,也引得西国和南国蠢蠢欲动惶惶不安。
尤其是在前线浴血奋战的南国太子,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愤然大怒,后悔当初听信了西楼玉的话。
军帐之中,他心中震怒,左手一掌震碎了眼前的案桌,案桌的碎沫四处飞溅。
狠狠地盯着眼前仪态不羁的男子,南宿臻愤愤怒斥:“你分明就是故意的!为什么不告诉我她是赤炼城城主!”如果他早些将她夺过来,如今东惜若就是他的太子妃!沧澜大陆必是他的掌中之物了,他此时何必受西楼玉的窝囊气!
西楼玉的眼神十分轻蔑:“你气什么,告诉你你就能癞蛤蟆吃天鹅肉了?南宿臻,我早说过她不是你能碰的人,我这是在保你一命。”
“你这话什么意思?”南宿臻依旧愤怒,左手握成拳,不相信他的话。
西楼玉笑了起来,不知是悲苦还是痛苦,笑得十分复杂,“你以为萧重月有了东惜若就能一统沧澜大陆了么?你们实在太天真了。赤炼城有个死令,但凡城中之人和城外之人苟且,都没有好下场——都得死!”
盛怒中的南宿臻闻言,心中一跳,骇然不已,只看西楼玉渐渐充满肃杀的眼神朝他盯过来,“所以,你应该觉得庆幸。倘若你对她再有什么非分之想,万事皆休!就连太子你也别想当了!”
南宿臻终于平静下来,一想到自己不得不受制于西楼玉,他心中的怒气又要腾起,极力压制了许久,才勉强镇定,询问道:“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萧重月御驾亲征,听说东惜若也一块儿来了。”
他一直看不透西楼玉,与他谋事,南宿臻一直心怀戒备。
要说西楼玉恨萧重月非杀他不可,有时候却好像又不是,要不然他为什么不自己动用灵术直接杀了萧重月,岂不是更快,何苦如此迂回行事?
要说他喜欢东惜若,却又不像,否则又怎会处处与她敌对?
他根本无法猜透这个人的诡异心思。
“已有半个月过去了,你到底是来帮助我的,还是来拖延时间的?你到底什么意思,要安排那么多场进攻?虽然这几日上战场的那些士兵都是些老弱病残,但再按你这样说的做下去,难免影响南军的士气!如今已有几位将领在抱怨了。”
南宿臻冷冷地看着他,“齐阳县多是些弱兵,数量也只有两万而已,我们有十万大军,且都是精兵良将,为何不一举攻下齐阳县?一旦攻下齐阳县,控制大兴城就容易多了。”
“愚蠢!我看你少了一条胳膊,连脑袋也少了半个。”西楼玉微微一笑,却也十分冷,“你看到的两万兵马只是台面上的一张牌,你以为萧重月会如此放心只让两万弱兵来对付南军十万大军?他的实力远不止于此——萧重月心思缜密,深谋远虑,若不是早已准备好一切,怎会如此贸贸然只让两万兵马镇守齐阳县。”
他终于讥讽地笑出了声:“南宿臻,你倒是越来越有勇无谋了,昔日叱咤风云的沧澜四公子之一到底哪去了。”
被他如此奚落,南宿臻心里虽十分恼怒,却也不敢随便发作,万一西楼玉怒起来翻脸不认人,岂不是得不偿失。
“那你这么做,到底有何用意?”他忍着怒气,低声下气地问道。
西楼玉笑意变冷:“我想萧重月一定在估计着我们的损失程度,或许待我们削弱到一定程度,派上精兵良将,他们才会反击。这半个月以来,南军上战场的虽是一些老弱病残,但也让齐阳县那两万弱兵折损不少,再如此折损下去,萧重月若是再不派出精兵良将,齐阳县迟早是我们的囊中之物,我倒要看看萧重月还能忍到什么程度。”
“眼下齐阳县军中只剩一万兵马不到,可直至目前,萧重月似乎还是没有将背后的实力摆出来,他也端地沉得住气。”南宿臻心中充满疑虑,“难道他要亲自到了齐阳县才会出动真正的兵马?”
“当然不是。”西楼玉摇头,“他等得就是我们一举进攻,他来个瓮中捉鳖。”说到这里,他的目光忽然冷锐低沉,“就算如此,我也会让他赔了夫人又折兵!”
军帐中许久的沉默,南宿臻看着他那样阴郁冷恨的神色,他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到底为何如此痛恨萧重月?到底是因为和他有旧仇,还是因为——你喜欢东惜若?”
听言,西楼玉微微一怔,竟是长久无语。如今连他都不知道他做的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是对这个世间的仇恨想让沧澜生灵涂炭,还是因为他想证明什么?
他如今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西楼玉神色有些迷惘起来,怔怔出声:“是啊,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
他怔了半晌,忽然就转过身,撩开帘子,衣袂飘飘扬扬地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