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那样的话,萧重月的脸色微微白了一白,他下意识看向身旁之人,然而东惜若却面色狐疑:“你说什么?他是苍虚皇者,怎会生老病死?”
“你叫他什么?”冷笑中的西楼玉蓦然抬起头来,不可思议地望着她,“你叫他苍虚皇者?”
蓦然间他明白了过来,西楼玉彻底呆住,最后爆发出一声短促的大笑:“哈!萧重月你也是个可怜之人。唉,真是不知该说什么来安慰你,她到底不是属于你的。”
他是长老们选中的暂代城主,从小就被强迫熟读城中的教义和历史。世人以为沧澜大陆为赤炼城掌控,但是城中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沧澜大陆的真正掌控者是苍虚皇者——那个在千年之前忽然消失匿迹的神者。
难怪东惜若不同于历代城主,额间印有血莲,难道她的前身是苍虚皇者的门下之人?
无论她是什么人,如今都与萧重月无关。
西楼玉不由幸灾乐祸,几乎是痛快地笑着,他从雪地里缓缓爬起,努力稳住身形,胸间一连串的血珠流下来,印染了一地的血红。
“萧重月,即使你再怎么强悍惊人,终究和她不是一路人。”西楼玉眉眼间的神色十分刻薄,他拂了拂衣袖,将满襟的血珠甩了出去,“待她走出这间屋子,走出这个皇宫,看到世外的一切,我倒要看看她还会不会留在你身边!”
萧重月下意识走上前去,问道:“你知道苍虚?”
“自然知道,也只有你们这些利欲熏心的凡人才会觉得这沧澜是赤炼城的。”胸间的疼痛令他微微皱起了眉,西楼玉已然不想在这里耗下去,目光朝向东惜若,对她意味深长地笑,“他不是什么苍虚皇者,他是萧重月,北国的天子,只是一介凡人。你若是不信,大可以走出这间屋子瞧瞧。”
说着,西楼玉一边大笑,一边掠起,身形迅速掠出了几丈之远。
东惜若听了他的话,便想着走出内室去瞧瞧,却被身后的人拉住,她不禁回过头来,身后男子眼中的光温凉如月。
“惜若,我的确不是什么苍虚,我是萧重月,你深爱的萧重月。”萧重月的声音淡淡的,“我不知道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无论如何,你别离开这里。”
“……萧重月?”东惜若看着他那样冷寂的神色,隐约间居然有一种触目惊心的感觉,只觉后脑一阵剧烈的刺痛,仿佛有什么骤然刺了进来,她下意识抚住头,眼神也开始有些动摇,“你说你是萧重月……可是你和他分明是同一张脸,怎么会……怎么可能是凡人?”
“你是不是记起了什么?”萧重月扶住她的肩膀。
东惜若却是摇头,只觉头痛欲裂:“没有,我……我只是觉得头很疼。”
“那便是了。”萧重月安慰之余,有些担忧,她会觉得头疼,日后应该会记起些来,“头疼的话,那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吧。”
东惜若手捧着头,却喃喃低语地拒绝:“不,我要出去看看,是不是和那个人所说的一样。”
萧重月沉默了许久,终于点头答应:“好,我带你出去走走。”
飞扬的乱雪毫不歇止地下着,将这沉沉宫阙厚厚地覆盖,巨大的风雪呼啸着从游廊出吹进来,落在了两人的肩上。
游廊上一路的宫女纷纷垂目而行,见前方遥遥走来新帝和未来的皇后,立刻伏跪在了地上,匍匐着,直到两人从她们身边经过,走远,才起身。
萧重月扶住她的手,一手替她拢了拢肩膀上的狐裘斗篷,眼睛却是一寸不离她的目光。
少女的神色淡淡的,他看不出此时此刻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直到顾神医在游廊的一处转弯处走出,看到他们二人,不由惊喜。待他们两人走近,他作揖行礼:“参见陛下。娘娘醒了?”
“娘娘?”东惜若狐疑地看向萧重月,“他怎么这般唤我?”
萧重月却不回答,只说:“现在你应该明白,我不是那什么苍虚,我是这北国的天子,萧重月。”
东惜若终于确定了他的身份,脸色也开始冷若冰霜,冷漠地叹息:“原来我睡了那么久,久到沧澜大陆被你们这些凡人瓜分了。”
“……”听到她奇怪的话,顾神医也是吃了一惊,少女陌生的眼神令他不解,他看向萧重月,却见他冷寂的双眸中隐约有了某种说不出的苦意。
“她如今什么都不记得了。”
顾神医吃惊:“怎会如此?”
萧重月摇头,只道:“日后我再同你说这些。”然后他转脸看向身侧之人,温和问她,“惜若,你要离开么?”
见她沉默着不回应,他再度说道:“如果你想离开,可以,但是不要离开北都,更不要去赤炼城,那样我会找不到你。”
然而,东惜若却皱着眉,不知为何她犹豫了。身旁的男子清冽柔和,一如记忆中的,这个人有着和苍虚一模一样的容颜,有着和苍虚同样的气息,可是他为何不是苍虚?而是一个凡人?难道她沉睡的这段时日发生了什么事么?
想着,一股剧痛蓦然刺入脑髓之中,她低低痛呼一声,不由自主地抚住了头。
“怎么?头又疼了?”萧重月骨节修长的手指轻轻按住了她的后脑勺,“如果疼,那就不要再想了。”
“我来瞧瞧。”
顾神医见她似乎疼痛难忍,手指正要探上她的手腕,疼痛中的人忽然冷冷拂开了他的手,力道虽不大,却将他远远拂开了好几步的距离。
“玄卿!”萧重月骇然惊呼,眼睁睁看着他被瞬间推离。
顾神医险险扶住旁边的柱子,惊骇抬头,只见东惜若的眼神极其警惕,正冷冷地盯着他,仿佛在警告他不要再靠近一步。
方才那力量……难道是神力?
见他无碍,萧重月不由舒了一气,低低对东惜若道:“他是我的朋友,对你没有敌意。”
闻言,东惜若这才放松了神色,脱口就说:“不是,方才我以为他要对你不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她连自己都不由怔了一怔。
萧重月也是一怔,心绪既欣喜又复杂,不由将她揽入了怀中,无声地长叹。
她到底还是有些记得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