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北国彻骨寒冷,风雪在空中卷舞叫嚣着,然而在北都的红湘楼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莺歌燕语,灯红酒绿,美人楼上歌舞,昼夜不息。
西楼玉坐在铺满雪貂皮的胡榻上,左拥右抱,击盏高歌,邪魅的双眸流动着晦暗不明的波光。
看着胡榻上醉生梦死大笑狂欢的西楼玉,南宿臻面有怒意,心中烦乱的思绪汹涌来去,他右臂已断,直到现在依然隐隐作痛不能忍。
那日,他趁萧重月被士兵重重包围之际,几乎是落荒而逃,准备趁夜赶回南国。然而,萧重月却似乎早已料到,下了死令,紧闭了北都所有的城门,不得让任何人进出。
不得已之下,他带着仅剩的部下进了这家青楼,一连躲了好几日。可是这几日却不见萧重月派人搜寻他的行踪,连杀他的刺客都没有,他有些想不通。
萧重月不让他出城回国,到底想如何?
直到今日,西楼玉忽然出现,他燃起了一丝希望,他知道这个西国大皇子和赤炼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虽然不知他的底细,但他却相信西楼玉的能力。
可是如今已经过去了几个时辰,西楼玉却像个放浪形骸的疯子一样,几乎将青楼中拥有上等姿容的女子都招来,像个没事人一样,竟然打算做长夜之饮!
南宿臻心里异常焦急,来北国之前他信誓旦旦地和父皇作了承诺——定将萧重月擒拿!
然而,他到底轻看了萧重月,那个人远远超过他想象中的恐怖和精明,父皇说不定已知晓北国如今的局势,他如今一介断臂之人,又让父皇如此失望,太子之位恐怕也不保。事情已难善了,此时此刻,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次的局面。
事情刻不容缓,为何西楼玉还如此气定神闲?
终于,南宿臻沉不住气,冷声怒道:“都给我下去!”
那些跳舞的舞姬一瞬间停止了动作,惶惶不安,房间里所有人都静了下来,直到西楼玉挥了挥手,她们才惊慌不已地迅速退出了房间。
南宿臻脸带怒意,问他:“你什么时候带我离开北都?”
“随时都可以,哪怕现在都行。”西楼玉漫不经心地邪笑着,眼神极其妩媚,“可是我并不想带你离开。”
南宿臻吃惊:“为何?既然如此,你为何要来这里找上我?”
西楼玉神色阴鸷,宛如深渊:“大概你已经忘记了,我先前分明警告过你,不要再招惹东惜若,她不是你能碰的人!可是你偏要违反我们之间的盟约,这不能怪我。”
“放屁!”想起在猴鸣山那个少女彻骨冰冷的话语,南宿臻心中骤然腾起了满满的不甘和阴郁,“为何萧重月能碰她,我就不能!”
“他也不能,这世上无人能与她比肩!”西楼玉声音又冷又怒,“既然你如此执迷不悟,便万事皆休!”
说着,他就要从胡榻上起身,南宿臻脸色大变,立刻单手支撑着跟着起来。
“慢!”他平定了神色,不得不向他低头,语气颓然,“好,我会照你所说的,日后不再招惹她,这次我说的都是真的。”
西楼玉转头沉声道:“我为何要相信你?”
南宿臻却沉默了,是的,如今他凭什么相信自己?他已失信一次,西楼玉思虑极重,怎么可能再信他一次?
“罢了。”沉默中,西楼玉忽然出人意料地叹了一口气,“我就帮你最后一次,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南宿臻惊讶抬头:“什么条件?”
西楼玉将目光投向窗外,眼神茫茫一片,一如此刻的天幕,“我要你无论如何说动南帝发兵北上。”
他大吃一惊,面色微变:“一旦出兵发难,以南国如今的实力根本无法与北国对抗,南国如何能赢得了!”那日他在金銮殿上落下狠话说萧重月不娶南国公主就发兵,那是因为他早已和北帝里应外合,两国根本不可能打仗。
西楼玉却意有所指地问道:“南国二公主如今还在北都吧?”
闻言,南宿臻凛然心惊,不知他为何无缘无故提及二妹,他凝视着对面的年轻男子,却没有立刻回答。
“她恐怕活不过明日早上了。”西楼玉忽地莫名冷叹,“这次你们计划失败,一早被萧重月料中。如今,就算你不杀二公主,他也会杀了她,以挑起两国战祸,并吞南国,再接下来就是西国了。”
他转过头来静静地看南国太子,承诺:“你放心,不管战事成败如何,我都会让你坐稳南国江山。我知你对二公主下不了手,那便让他来动手,然后你再说动南帝发兵。”
南宿臻微微低下了头去,心中挣扎,犹豫了许久,他忽然抬起头来,眼神雪亮如剑。
“好,我答应,就算他不杀,我也不会让二公主活过今夜。”
西楼玉微微笑了:“如此,甚好。”
正在这时,门外进来一人,走到他的面前,附耳禀告着什么,西楼玉神情蓦然变色,大怒:“她不要命了!”
南宿臻吃惊地看他,却眼睁睁地看到他的身形忽然就这样消失在了空气里!
他惊骇地连连倒退了几步——这……这到底是什么妖术!莫非他是赤炼城身处高位之人?!
下一瞬,他忽然笑了。
萧重月啊萧重月,以你凡人之力如何能对抗得了拥有无所遁形之力的西楼玉呢?
这一次,你非死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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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沉宫闱里,白光笼罩了整个凤宁殿,所有宫女都骇然抬头朝光芒那头望去,只见光芒之中居然走出来一人——大红衣袍,青丝垂落,形同鬼魅!
西楼玉大步走出,身后的光芒迅速暗淡,直至消失。他微微拂过衣袖,将那些发出惊叫的宫女全部拂落于地,晕厥不起。
一直在寝宫里等候萧重月到来的东惜若听到外面喧嚣的动静,她惊得立刻起身,走出内室正要开门,眼前那道门忽然被猛地打开,一袭大红色衣袍迅速进入。
东惜若吓得连连后退了几步,一只手蓦然抓住她,一把将她拉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