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古砚军说话,一边郁闷的差点儿蹲着画圈圈的白虎闷闷的说到;“说你是乌龟还委屈你了?哪次战斗,你不都是抱着你那破机枪躲在后面打掩护?”
“白痴!机枪本来就是掩护你这个炮灰往前冲的!端着机枪往前冲,那不是勇猛,那纯粹是找死。”玄武不屑的对白虎说到。
“喂喂喂,你说谁是炮灰呢?”一边的青龙和朱雀可不答应了,两个人和白虎一样,都是小队里面的突击手,干的是和白虎一样的活计,玄武一句话,把几个人都得罪了。
“抱歉抱歉,队长、朱雀,我可不是说你俩啊,关键是这只大白猫整天唧唧歪歪的,实在是太烦人了!送广东去吧!听说那里有道名菜叫龙虎斗,挺稀罕他的!”眼看着自己不小心犯了众怒,玄武连忙撇清自己。
古砚军和血刃的队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彻底无语了。看来血色獠牙里面有了这支小队,以后是不会寂寞了。暴风小心翼翼的对古砚军说到;“旅长,要不,以后就叫他们‘活宝小队’得了,我实在想不出还有啥名字比这个更合适了。”
青龙大概也觉得自己这几个弟兄们闹得有点儿过了,略带歉意的对古砚军说到;“旅长,您别见怪啊。弟兄们这一年多以来,一直都活的憋屈,虽然一直没忘了和鬼子干,可是压力确实太大了。这么憋屈下去,大伙儿都得憋出毛病来,于是白虎这小子就整天插科打诨的给大伙儿逗乐子,其实真要是打起仗来,他比谁都不要命。他那个班十几号弟兄,活到现在的就剩他自己了。”
古砚军饱含深意的看了还在嘻嘻哈哈和玄武、朱雀笑闹的白虎一眼,语气低沉的说;“能在这样的条件下,能在这样的环境里,还能笑得出来的人,我相信他肯定是真汉子!白虎石好样的!”
白虎虽然一直在和几个人说说笑笑,耳朵却一直支棱着,偷听着自己队长和古砚军的对话。古砚军的话一字不落的传进了他的耳朵里,刚才还有说有笑的白虎突然沉默了,然后捂着自己的脸,慢慢的蹲下了身子。
一阵悲恸的哭声从他的指缝间传了出来,大伙儿面面相觑,目瞪口呆的看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白虎,不知道这小子又在发哪门子神经。
“队长,我想火龙,想大鹏,想那些战死的弟兄们了。二十几个人啊,就剩咱们几个了,你说,他们咋就不能等着咱们啊?!”白虎哭着说。
青龙呆呆的立在那里,如遭雷击。淞沪抗战刚结束的时候,他们还有二十多个弟兄,结果一年多的战斗下来,就剩了这七个人。一年时间,一个小组战斗减员超过百分之五十,可见他们曾经经历了多么惨烈的厮杀。
朱雀是个女孩子,感情相对细腻一些,白虎的话勾起了她的回忆,原本还故作强硬的她,也慢慢蹲在地上,泪珠止不住的落了下来。“要不是为了救我,大鹏和苍鹰不会死,凌云也不会丢了一条腿!是我拖累了大伙儿啊!”
凌云拖着残腿蹦到朱雀跟前,费力的蹲下身子,拍拍她的后背,笑呵呵的说;“傻丫头,瞎琢磨什么呢?大鹏和苍鹰也不会怪你的啊。我这不也挺好的啊,再说当时要不是你给我做手术,我也活不到现在啊。丢条腿,捡条命,我知足了。现在少条腿,出去搞情报,谁还会注意我这个残废?没事儿没事儿。”
青龙缓缓的说到;“朱雀是卫生队的大夫,我们在上海发现她的时候,她的身后至少跟了两个小队的鬼子。都是当兵的,咱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落到鬼子手里啊。真要那样,这丫头这辈子可就毁了,鬼子是个什么德行,咱们心里都有数。大鹏和苍鹰那一仗都折了,凌云也挨了一发炮弹,虽说捡了条命,可是左腿却没保住。”说到这里,他的语气慢慢低沉了下去,最后陷入了沉默。
沉默了许久之后,古砚军才抬起头,对青龙说到;“青龙,带我去看看那几个弟兄吧。现在咱没法儿带大伙儿回家,至少,咱能从他们坟头上捧把土回去,让活着的人记住他们的名字吧。身子埋在这儿了,让弟兄们的魂,回家吧。”
血刃的几个队员也凑了过来,打头的弯刀看着古砚军,语气坚定;“旅长,我们也得去!去接弟兄们回家!”
所有人都要去,古砚军一时间觉得有些为难,杜大小姐就给留了一辆车,想要挤下这十几号人,显然是不可能的。无奈之下,他只好又麻烦了一下杜大小姐,从青帮旗下的工厂里面调来了一辆卡车,才算解决了这个困难。
一行人坐车直奔上海郊外。在一处相对僻静的山林前,青龙示意弯刀停下了车。
静谧的山林里面悄无声息,时间已经接近午夜,周围悄无人烟。清冷的月光透过已经快要树叶落尽的枝桠,在林间洒下一片光斑。几只夜枭啼号着掠过夜空,给这肃杀的气氛平添了一丝寒意。
深秋的夜风掠过树梢,漆黑的夜色中,胡乱的刺破夜空的树枝,凌乱的在四周飞舞着。古砚军看着这略显恐怖的环境,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这片小小的山林,不就是整个中华大地的一个缩影吗?妖风肆虐、群魔乱舞,整个华夏大地都笼罩在一片暗无天日之中。只是,黑夜已经降临,黎明,还会远吗?
青龙第一个走进了山林之中,在这片黑漆漆令人胆寒的密林里,他却没有一丝恐惧,走得坦然而坚定。是啊,他有什么好怕的呢?这里埋葬的都是他的兄弟,站起来是天、倒下去是地的铁骨铮铮的好男儿。这片林地就是这些热血男儿的归宿,青龙能真切的感觉到,弟兄们都在看着自己,大鹏、苍鹰、火龙......一个个熟悉的面孔从漆黑如墨的夜空中浮现,对着他微笑着。这里有的,都是忠魂,什么魁拔鬼魅、宵小之辈,在这些忠魂面前,都没有藏身之处。
古砚军和其他人默默的跟在青龙的身后,谁也没有打扰他。没有在战场上经历过生死的人,是不会明白生命的脆弱的;没有这样一群同生共死过的兄弟,自然也无从体会那血浓于水的兄弟情谊。他不知道,坦然的面对死神的那一刻,这些战士们心里都在想什么。他只知道,有这样的战友,有这样的兄弟,在战场上,在面对任何凶险的时候,他可以放心的把后背交给他们,然后自己毫无顾虑的去冲锋陷阵。
穿过一片灌木丛,古砚军等人的眼前豁然开朗。一片空地出现在树林中间,头顶的月光终于冲破了树林的遮蔽,将皎洁的光华洒在这片空地上。
一个整齐的方阵出现在众人的眼前,这是一个墓碑的方阵!庄严、肃杀,虽然静默无声,却给人一种震撼心灵的感觉。无声之中,古砚军却仿佛听到了一声声的呐喊,那是金戈铁马的拼杀声,是热血冲出胸膛、划破苍穹的怒吼。
青龙缓缓的走到这片墓碑的方阵前面,每一步都走的凝重无比,沉重的脚步,似乎每一步都直踏在众人的心尖上。古砚军静静的看着他,一言不发,心中却是翻起了滔天巨浪,这这片躺着的方阵面前,所有的语言都是苍白的,剩下的,只有震撼和钦佩。
青龙哭了,守着所有人,哭的撕心裂肺、泪如雨下。他瘫倒在一座座墓碑前,疯狂的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嘴里不停的嘶吼着;“你们这群不讲信用的混小子,不是说好了一起杀鬼子,坐一辈子的兄弟吗?你们怎么就说话不算话,扔下大哥我自己先走了啊!”
沉默,回应他的是一方方冰冷的墓碑,和一捧捧没有温度的黄土。弯刀想要上前去扶他,却被古砚军一把拉住了。“让他哭吧,这么长时间了,他们不容易啊!”古砚军长叹一声,缓缓的说到。
过了许久,直到青龙哭累了,没有了声音,古砚军才走上前去,在墓碑前驻足,从口袋里面掏出一瓶酒,缓缓的倾注在坟前的泥土里,轻声说到;“各位弟兄,我知道你们都没走远,就在天上看着我们,等着我们把小鬼子赶下海,赶出中国,赶回老家去!弟兄们放心,我古砚军守着各位立誓,不把鬼子赶出中国,我就没脸回来见各位了!今天开始,青龙等几个弟兄,就要跟着我一起重返战场,杀鬼子去了。几位在天之灵保佑,让他们这些汉子都平平安安的,等到胜利的那一天,我们一定回来,到时候咱们哥儿几个一醉方休!”
说完这一切,古砚军蹲在青龙跟前,掷地有声的说到;“青龙,是爷们儿的,就擦干净眼泪站起来!咱血色獠牙特战旅里,都是响当当的汉子,想要流泪,等打跑了鬼子,喜悦的泪水随便你淌!弟兄们都在天上看着你,别让他们笑话!”
青龙抬起头,然后一把抹去了脸上的泪水,坚定的挺直了胸膛,眼睛里放射出异样的光彩。古砚军满意的看着他,拍拍他的肩膀,回头对弯刀说到;“弯刀,每座坟上取一捧土,带回血色獠牙的烈士陵园,这些都是咱们的兄弟,带兄弟们回家!”
等到忙完这一切,古砚军大手一挥,豪气干云的说到;“行了,不开心的事儿不说了,现在,大伙儿喝酒去,今天咱们一醉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