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我,也要花时间去消化她这句话,可时间根本容不得我智商短路,在与李梅的沟通中,我不能冷场,这是解救人质现场最基本的原则。
我说:“咱们的事,可稍后再谈,这家里老的老,小的小,他们很无辜,要不,我带你出去,我向你保证,你会很体面的出去。”
我注定不是一个称职的谈判员,一直还不愠不火的李梅听我说话,竟然激动起来,她突然解开紧裹在身上的羽绒服,露出一排捆绑整齐的炸药,狞笑着说:“张老板,你倒是试试看,我看谁能活着走出这个屋子!”
李梅身上的炸药倒是提醒了我,这个女人是有诉求的,她费尽周折地要见我,我应该要对她展现出足够的尊重,不然,恐怕她是不会轻易就范。
我幽幽地说:“你这又是何苦?这样对你没有任何的好处。”
我并非是形势所迫,要假惺惺地表示对她的忧虑,我是真的被她身上的炸药触动了,当我看到那一排渗人的炸药的时候,我才想起来,之前我们已经猜测到,李梅是抱着必死之心来的,这个女人不能这么死掉,她欠别人的我先不管,但我还欠她一些情感,我得有机会偿还。
“我错就错在对你动了情,你知道吗?如果我当初没有认识你,如果我能够坚强一点,我都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就是一场噩梦,短短的一年不到,我的家庭、我的事业、我的命都毁在你张佳琪手上了,你说,我现在是要爱你,还是恨你?”
李梅的话清清楚楚,真真切切,我之前有过怀疑她与我的凄惨命运有某些关联,因为至从认识她起,我的霉运不断,突然离婚、事业破败、刘默屈死、徐睿遇害、流落街头、把头系在裤腰带上辗转流窜,再加上王军堕落,哪一件不是伤筋动骨,让人扼腕痛惜?
当初我认为,既然她就是女魔王,那是不是我所有的不幸都是她在暗中策划的,可听李梅如此一说,我突然觉得,就算我的不幸真的与这个女人有关,那也一定不是她所谋划的,我们只不过是在错误的时间邂逅,发生了一段错误的纠葛,导致了两个人的不幸而已,或许,真的没有什么阴谋。
李梅的话都纠结在一些私人情感上,并且让我极不好应对,我决定趁她精神恍惚,主动出击,把话语的引导权,抓在自己的手里,于是我说道:“我也想知道,我们之间到底什么是真的,哪些又是假的,你知道,对于你的身份,我一直蒙在鼓里,所以先前不管我是伤害你还是带给你一些好的回忆,那都是真的,但你呢?我们的那些……都没有阴谋吗?”
“你说呢?张大老板,你现在知道我是做什么的了,你说,我有必要在你身上耍阴谋吗?”李梅一边扣好衣扣,一边说道。
李梅这话虽然很难听,但的确是事实,最少,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我张佳琪只是一个小人物,无权无势,也非关键岗位的人,掌握不了任何李梅所需的秘密,她是在反问我,我张佳琪,有什么值得她利用的东西。
我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说:“没错,我只是有些沮丧,不瞒你说,自从和你认识之后,我的生活就一塌糊涂,你也看到了,之后一直霉运不断,如果没有什么阴谋,那你一定是我的克星,前世我是书生,你是狐精,中榜之后辜负了你,今世让我来偿还你的。”
简单的几句话交流过后,我逐渐变得自然,所以说话的时候多少恢复了往昔的习惯,我以前和李梅交流就是从来不顾彼此感受的,什么都敢说,也什么都敢打击对方,因为我们都把这些看似无礼的话当成一种情调。
李梅显然也被我的话带动了情绪,她第一次露出了些许笑容,虽然短暂得让人难以觉察:“你何尝又不是我的克星,我也没落着什么好,你看,外面有一堆人想要喝我的血。”
“这么说来,当初在帝豪宾馆,在我爬上你的床前,我应该找个瞎老头合合我们的八字的,你说呢?”我笑着说道。
李梅终于是忍不住扑哧一笑,不过她很快收敛了笑容,幽幽地一声长叹:“我以为你记不得了,我们的那些事,我以为你早就忘记了,好吧,算是给你加分了,这里的人,你可以带走一个,记住,不要耍花样,不要太贪心,我说是一个,就只能是一个,你选吧。”
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虽然我是来解决问题的,但与李梅的交谈,我没有想太多,只是应她的要求,同时也是想缓和她的情绪,可是我没想到只言片语过后,我就这么简单获得了解救一个人质的机会。
我没有做太多思考,抱起丢丢就走,我刚要出门,李梅却在背后突然变脸:“我改变主意了,你要是敢带着她从这里走出去,我就引爆身上的炸弹,大家都别活了!”
李梅的骤然变脸,把我弄得莫名其妙,我抱着丢丢转身过来,看到李梅顷刻间两眼冒着愤怒的火焰,阴冷地看着我。
我有一种被戏耍的感觉,有一种羞辱慢慢地烧红了我的脸,我也是冷冷地问道:“为什么?”
“你不是为我来的,而是为她们来的,是吗?哦,我都傻掉了,你还是来抓我的,对吧?那,我为什么要成全你?”
我突然明白,刚才我一听说可以救人就得意忘形地抱着丢丢就走举动,刺激到了李梅,女人永远都是这个世界上最难以捉摸的动物,她们的喜怒哀乐,我注定无法掌控。
“李梅,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你觉得有这些不相干的人在,我们之间能心无旁骛地交流吗?”
“那,你带这丫头出去吧?”李梅说道。
我实在是搞不懂眼前的这个女人,她一会儿威胁我,不许我带着丢丢出去,一会儿又爽快放行,她的话,到底那句是真的?
我已经被李梅弄得神经错乱,感觉她现在说的是句气话,因此抱着丢丢,手足无措的站在门口。
“走啊,再不走,小心我又改变了主意,你知道,我是个善变的女人。”
鉴于李梅的阴晴难定,我直到把丢丢交给了外围接应的警察,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现场的指挥官趁我出来,追问了屋子里面的各种细节,我告诉他,李梅身上绑有炸药,指挥官的年纪看上去要比我大,僵尸郑早就告诉过我,这人叫什么刘处长,看样子,级别并不比僵尸郑低。
刘处长果然是久经沙场,当他听到李梅身上有爆炸物时,竟然丝毫不动声色,似乎一切都是在他的预料之中。
当然,虽说他声色不动,但手上却没闲着,果断而利索的做着方案调整,我的耳朵里也被他的人塞下了一个物件,最后,他低声对我说:“张组长,你看到了,我们的狙击手在a、b、c三个点上,如果谈判不成,你就想办法把窗户或大门打开一点,把疑犯引到目标位置上,至于门窗要露出多大的缝才合适,你是专家,不需要我在这里嗦。”
刘处长他们之所以没有在我第一次进入刘默家就给我戴上窃听器,是因为他们担心李梅会有所察觉,但现在形势不同,我现在出人意料地出来了,既然有这样的机会,他们不想错过,这个时候有所准备进去,危险性要远低于最初的时候。
其实我和刘处长的交流时间很短,为了不引起李梅的怀疑,我们没有什么时间可以挥霍,大家都是明白人,很多东西全靠眼神和手势做了交流,因此当我再一次进入的时候,在时间上,李梅并没有觉察到什么异样。
但我们都小看了这个女人,别忘了,她是个资深间谍,她眼皮子微微抬起,看了我一眼,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把窃听器给我,别和我玩这个,它只会让我越来越不信任你。”
我像个作弊的孩子,乖乖地把窃听器抠了出来,交到李梅手里,李梅把小小的窃听器拽在手心里微微捏了捏,一脚踏碎,然后说:“不管怎么样,是我让你失去了家庭,所以咱们算是扯平了。”
李梅的这句话,又勾起了我对真相的好奇心,我说:“什么意思?你刚才不是说和你没关系吗?”
“我只是说对于你的不幸,我没有什么阴谋,不过,我要承认,魏恒之所以会盯上你,和我有关系,是我叫人要你的资料,而最后去做的,就是魏恒,但我发誓,我之前并不知道你和魏恒之间的恩怨,也没有直接让他去查你,这是层层转包的结果。”
这是一个悬而未决的真相,李梅的坦白让我彻彻底底地明白了自己悲剧的由来,现在回过头来想,生活就是这样,看似阴差阳错,却是每一步都酝酿着一个结局,我的不幸,是很多
因素的结果,琉塔事件、勾搭李梅、李梅查我、魏恒接单、我的脾性,这些因素环环相扣,如果要怪,我只能怪自己不够自重,只能怪自己根深蒂固的固执和臭烘烘的脾气。
我说算了,我不怪你,只是这个真相对我来说来得晚了一点,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李梅摇了摇头:“真相?说这就是真相,还为时尚早,徐睿的真相,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