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其实我的推断还是有很多破绽,如果真是个局,那如此精妙的局,结局是不是太令人失望了,且不说僵尸郑给我的任务是怎么走漏的消息,单就最后我依旧在西去饶城的火车上就有些说不通。
我总觉得这个局有些虎头蛇尾,这时僵尸郑那边也传来了消息,就如乘警电话里问到的,他只是一名派往锦洋参与工程竞标的经理,表面上看不出什么问题,僵尸郑暗示他的人会追着不放,他的公司和他的社会关系都会在暗查的名单内。
现在只得先放了王振强,不过我请求乘警叫人暗中盯住他,车到锦洋还有几个小时,能不能有所收获就看僵尸郑的了。
我又回到了硬卧车厢,尽管乘务员和乘警都拿着喇叭做了通告,说一场误会,可是满车老少看我的眼神还是充满了防备,我路过我本来那个下铺的时候,看着空荡荡的床铺发呆,这个女人当时和我换铺的时候,我看到她的目的地也是饶城,而昨晚她却意外下车,按理说她的嫌疑最大,可是那个时候,火车还没有实名制,我给僵尸郑提供不了任何关于这个女人的信息,而铁路公安虽然已经把她列为了嫌疑人,但我想茫茫人海,找到她的可能性已经是很小了。
过了没多久,王振强也蹒跚着回来,我们对望了一眼,相视无语。
车到锦洋,我眼睁睁的看着王振强沮丧的下了车,他临走的时候,拉着乘警的手,近乎祈求地说一定要抓紧破案,追回了赃物第一时间通知他,我看着这个昨天还意气风发、口口声声和“迪拜国王”吃过烤肉的人落寞的消失在人流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遗憾,像是错过了一个美丽的邂逅。
我说过,自从上次从饶城出来,直到今天我在电脑前敲字回忆这个故事,我都没有再踏进饶城,所以我的这趟饶城之旅,最终还是终止在这趟列车上。
锦洋是个大站,据说来往列车都要在这个站补充水,列车像一只沉重的蜗牛,一动不动地趴在这条东西走向的生命线上,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僵尸郑问我到哪里了,我说现在停在锦洋,僵尸郑说:“正好,记住,等车要开动前你迅速下车!”
这时,乘务员已经锁住了车门,车随时都要启动新的旅程,这正是僵尸郑指示的那个时机,我来不及问清原委,拖下行李包就往车门跑。
或许是因为我身份特殊,乘务员虽然很不乐意,但是还是飞快的开门放了我出去,我刚走出警戒线,列车就徐徐开动了。
站在冰冷的站台上,我问僵尸郑怎么回事,僵尸说饶城那边有动静了,我此行的动机已经暴露,再去饶城已经没有意义了。
这次饶城之行,僵尸郑很谨慎,保密工作做得几乎没有破绽,就连我这个执行任务的人,也并不知道要去饶城干什么,但即便是这样,还是走漏了风声。
僵尸郑就像有一双千里眼,他说:“你那趟车上应该有他们的人,并且就是针对你上的车,或许就在你那节车厢里。”
我说就这么让我下车,岂不是便宜了车上的那个家伙?
僵尸郑说:“我们不可能快速的查出这个人是谁,你呆在车上也没有用,现在要做的就是及早甩掉他。”
我猛然间明白了,不管王振强有怎样的身份,但那个局还是精心为我设计的,只不过不是我以前猜想的阻止我去饶城,这个局的目的就是投石问路,他要让我陷入麻烦,然后观察我能否迅速从麻烦中走出来,我在车上的从疑犯到审讯参与者的经历无异于直接告诉了对方,我此去饶城是带着任务去的。
“郑处,我看对方起初应该不知道我此行的真正目的,只不过是得知了我离开了江陵,坐上了这趟火车,他们追上来,正是为了搞清楚我带着任务还是只不过是私人行为,这下他们是知道了。问题是,我离开江陵很突然,如果不是有人一直在盯着我,那就是咱们内部有人把这个消息透露出去了。”
“没错,消息是我故意放出去的!”僵尸郑有些得意的说。
我一下子被他搞糊涂了,我说你什么意思?
僵尸郑嘿嘿一笑说:“我们一直在怀疑一个人,外围掌握的很多情况也指向这个人,这一次我只是要试探一下,果然,消息一放出去,那头就有了动静。”
原来真正投石问路的是这个家伙,我只不过就是他手中的那块石头,僵尸郑早就胸有成竹,看准了兔子才撒的鹰,可笑我还绞尽脑汁分析来分析去的。
面对此等高人,我也不得不拜服,我颓然问道:“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你什么也不用做,找个车,回来就行了。”
我很是沮丧,就好像卯足了劲,却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我本来是意气风发地想要去饶城,以为可以做一件大事,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是国安笼子里的一只实验动物,这次火车观光之旅倒是大有斩获,可有斩获的是他僵尸郑,我什么贡献都没有。
我这个人一直有这么个毛病,我要的并不是功成名就的荣誉,而是赢得荣誉过程里我自己做了多少事,在和刘默的婚姻里,我喜欢靠自己双手一件一件积攒家当,在所谓的事业里,我也是热衷于拼来一单单的合约,对于挣多少钱,我还真的不太在乎,今天这个事也是一样,其实结局对我和国安都是利好,但我总感觉自己只不过是皮鞭下的埋头赶路的驴,并没有做出什么成绩,这一点很让我挫败。
这个时候,我有一股强烈的好奇欲在内心涌动,既然僵尸郑已经锁定了这个人,此人一定是板上钉钉,跑不掉了,我说现在你总该没什么顾虑了吧?那个人到底是谁?
我确信这个人是我的熟识,不然僵尸郑不会用我去做试探,只是我没想到,当僵尸郑说出这个人名字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差点傻掉了。
我挂了电话,一手艰难的扶着站台边上的栏杆,车站的工作人员吆喝着催我赶快出站,我背对着他们,只觉得有一股气流在我喉咙里翻滚,却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直到他们走过来很不客气地请我出去。
李梅!
这是个怎样的女人?我以前总说她胸大无脑,我曾经被她硕大的胸器所击中,在我的眼里,除了性,她什么都不会,她只是一个庸俗的都市女人,庸俗得我可以无视和忽略。
以前,我总觉得自己陷入泥潭很无辜,当年琉塔事件,我只不过是完成国家赋予我的使命,后面一连串的变故我都身不由己,到今天我才发现自己真的是错了,并且错得极其离谱。
如果李梅真的是那个一直隐藏在黑暗的大人物,那我的一切不幸,都源于我自己,是我在饶城无所事事,是我偶然间看到这个女人翘臀斗胸,小跑着经过面前,是我驾着车和她搭讪,也是我心甘情愿,甚至是得偿所愿地和她躺倒在床上,如果当初的张佳琪能洁身自好,刘默会郁郁而终吗?徐睿会惨遭杀戮吗?我的生活会如此落魄,我张佳琪会像今天一样流离失所吗?
或许,连王军现如今的无法回头都源于我和她的那次邂逅,源于我那本该千刀万剐的搭讪!
我一边木然的在地下通道走着,一边痛苦地回忆着关于李梅的一切,现在谜底揭晓了,我要回过头来看看谜面,有哪些细节曾被我忽略,有哪些征兆曾被我无视。
可直到我走出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身不由己地行走,我也没有找到答案,谜底和谜面都摆在我面前,但我依旧读不懂它。
我拼凑起来关于李梅的片段,几乎看不出什么破绽,唯有从我在卉宁找工作开始,现在想来,的确有过李梅的影子。
僵尸郑告诉我之所以锁定李梅,正是因为他们顺着兴泰实业、博澜文化传媒及罗青青餐厅之间的资金往来这条线,紧咬深挖这些企业的掌舵人,才发现了线索。大名鼎鼎的兴泰实业,它背后的实际操作人,竟然是李梅,抛开一切案件不说,光就这一发现就让人匪夷所思,绝非正常。
我不知道国安在查出李梅是兴泰掌舵人这个颠覆性成果的背后,经历了怎样的艰难,但我敢肯定,他们绝对采取了非常规的手段,否则,隐藏如此之深、从表面上看和兴泰完全不相干的李梅,不会以这种方式浮出水面。
我曾经和李梅说过,要去卉宁开餐馆,也提到过准备先入行学习一段时间,既然李梅是兴泰的老板,那这笔资金的流动轨迹也就不难推断出来了,博澜文化传媒只不过是李梅和罗青青的中间人,是李梅让罗青青收留了我,但,至于是为了什么,我们都没有答案,恐怕只有李梅她自己清楚。
但从之后的发展来看,李梅显然已经从罗青青那里获利,最少,她通过罗青青掌握了我那段时间里的所有行踪,尤其是接到僵尸郑电话后,我急于与帕丽丹会面而请假的事实,就直接暴露在了李梅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