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这些是我做的？”张而抱着肩冷笑道，“你凭什么这么自信，只因为我对他的事漠不关心？那是不是也太牵强了一点。”
苏悲剧倒是没有急着解释，坦然地走到“山寨品”的面前，“我也不知道你算是什么，灵魂么？好像不是，只是单单的物体，也好像不是，因为在我眼里，你是一个生命，哪怕你的存在或许是仿照了别人的，但是在我眼里，你是独立的，你不附属于任何一个人。”
“山寨品”章锦熊怔了好一会儿，他有些不理解悲剧所说的话，但是心里还是稍稍有一些酸楚。
“我……”他揉按着自己的额头，碎落在地上的渣子，恐怕是再也不能恢复了。
苏悲剧接道，“你是受了张而的指示对吧？之前我就已经在怀疑了，章锦熊每次看到你的时候，都是在夜深人静，独自从厕所里回来，而且你每次都是在这床上出现的。所以我猜想，如果他身上并不具有什么特定的异能，那么唯一能做到这件事的人，就只有章锦熊的寝室同学了。刚才在你们两个厮打的时候，吵醒了旁人，也只有张而他的表现较为另类，他巴不得其中有一个‘章锦熊’会消失。然而，最重要的是，在一开始他就知道哪一个章锦熊是真的。”
“这你是怎么看出来的？”章锦熊问道。
“之前我们来到这间寝室的时候，你的对铺有些响动，之前你的床上只有你自己，可是在你去厕所离开了之后，是张而嘱托那个‘山寨品’去你的床上。再加上他之后的表现，我十分确定做了这件事的就是张而本人，而犯下这桩错事的他，分明是想要利用‘镜子’的复制品，替代你的位置。这种行径，无异于谋杀。”
苏悲剧说的话显得义正言辞，不容张而替自己分辩，但是他却一直没有承认，“听见响声的除了你以外还有谁，你又拿不出什么确实的证据来，既然没有证据，死无对证，那也就随便你怎么说了。再说，‘复制品’本来就不该存在，处在颠倒世界中的人，根本没有资格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
“你还真是厚颜无耻啊……”苏悲剧明明知道他是在狡辩，可是自己却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见过脸皮厚的人，却没见过这么厚的，看来没有谁能拿出确实的证据来，他是不会承认自己的罪行了。
张而听罢冷笑一声，明明谁都看出了他对待这件事的态度有悖于常人，却还只是心里不满，没有证据揭发他的罪行，这样的人存在于他们身边，实在是太可怕了。
章锦熊听了苏悲剧的分析，倒是冲动，一把将张而从床上拽了下来，“你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平日里可是待你不薄的，咱俩从小可是一起长大，为什么要陷害于我，我一直对你那么到位，你却想要害了我的性命……”
“我没有！”张而推说着，“只因为苏悲剧他一个人的言辞，你就如此轻易相信了他么？难道我怎么说，你都不会相信我？这还真是可悲，章锦熊，我们才是兄弟啊，这个苏悲剧算是老几，为什么你宁愿相信他，都不肯相信我呢。之前我这态度是不太好，可是看那个‘复制品’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我相信最后胜利的人会是你啊。”
“强词夺理。”章锦熊怒骂道。虽说夜晚的光线不是很明晰，但是苏悲剧却能看出他的眼中布满了血丝，想必今天这件事已经将他的心智折磨了太久，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得到很好的休息了。如此一来，今天闹得这样大，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章锦熊死死地盯着张而的眼睛，可是张而虽说身体不住颤抖，眼神却没有什么躲闪。苏悲剧轻笑一声，这样的人，真像当初的曾凡夫，从来都不会辩解自己为何会犯下那么大，那么多的罪行，而且更让苏悲剧觉得心寒的是，曾凡夫从来都不觉得自己那样做是在犯罪，对他而言，这一切不过只是一场盛大的游戏罢了。
在他们眼中，生命的存在不会具有任何的价值，就算是他们认为自己能够十足地掌控自己，但是他们的心性早已经泯灭到渣子的地步。悲剧说不好这是怎样的一种阴暗程度，不过，就算是“沉塘之底”学校中为了存活下去而自相残杀的人，也不及他们两人分毫。
“损人利己”要是真的能够利己也就罢了，可是分明这种事情做了不会为自己带来任何好处，他们还是毫不犹豫就做了，而且是死不承认。
苏悲剧隐隐觉得自己的左眼皮在不住地跳动着，左眼，就像突然有了生命一样，不停地颤动，颤动，几乎想要跳跃出来。悲剧摸了摸自己的眼睛，这难不成就是他们所说过的反噬作用吗？
“……我不就是你们想要的证据吗？”‘山寨品’见众人久久没有说话，轻声叹道，“其实，是张而胁迫我做这些事的。”
“你，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张而的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山寨品”，张而不相信他会如此轻易地想要背叛自己。
“是张而他要我这样做的，不仅仅是要吓章锦熊，还想要我来代替他的存在。之前是张而他赋予了我生命，又为我找了我可以长时间生活下去的人类身份，我本来很感激他所做的一切，可是刚才，听了苏悲剧的话才明白，其实，我不过是被他给利用了。”“山寨品”失意地说。
张而听见自己的行为被他一并告发，忽然一巴掌打在了他脸上。“早知道，早知道会发生今天这种状况，早知道你这么不中用，我当初就不应该带你来到这个世界上。你的生命是我给的，让你为我做好一件事竟然都这么难……”他喋喋不休地说。
章锦熊听了这话，心里无比难受，虽说他之前也想过这件事可能是张而所为，刚才听了张而的辩驳，自己心里也稍稍有些动摇，不料他变脸竟然会如此之快，让他觉得措手不及。“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此时此刻，章锦熊只想问出张而这样对待他的理由，只想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了他。
“你知道么，章锦熊，虽说我们两个人交情不浅，从小从一个小学，升入同一个初中，最后又被分配到了相同的班级，所有我们身边的人，都觉得我们该是一对比双胞胎还要亲的兄弟，可是呢，你知道么，在我心里，一直觉得自己配不上你。”
“你怎么会这么想？”章锦熊皱着眉头问。
“每次你来我家玩的时候，我爸妈总会说，瞧瞧人家章锦熊，成绩好，人品也好，不像咱家这孩子，成天寡言少语，就知道玩手机，看。在我身边的所有人，都拿我和你做比较，说我这里不如你，那里也不如你……其实我真的好想为自己辩驳上一句，我才不是第二个他呢，我是张而啊，我是张而，我的人生，才不要因为章锦熊而改变，因为我是我，不是你的附属，你也不是我的镜子。”
张而这番沉痛的告白，让本来怒气冲冲的章锦熊竟然冷静了下来，回想起当初和张而在一起的时候，自己一直将他护在身后，因为在章锦熊的眼里，张而不过是他的小弟。他不忍心看着张而受到任何人的欺凌，不忍心没有人待在张而的身边，只是，没想到这样的守护，在张而亲友的眼中，却成了那个“复制品”。
“当我发现自己拥有召唤镜像这个异能的时候，我想着，我一定要让一个人，替代了你的位置，而且那个人要是又蠢又笨的，只有这种人，我才能够轻易超越。等我超越了那个你的时候，你是不是也会体验到我一直以来的感受呢？分明报考的时候填下了成绩较差的高中，只是为了能够从此离开你，离开这个阴影，可你却跟着我来了，这究竟是为什么，难道你这辈子都不肯放过我吗？”张而说话时，嘴角不住抽搐着，他的这些心里话，早已埋藏了许久。
“对不起。”章锦熊深深埋下了头，“我当初知道你来了这所高中，因此也改了自己的志愿，因为我怕你一个人，会觉得孤独。平时里看你这幅郁郁寡欢的样子，我怕你交不到朋友，我怕你一个人来到了陌生的环境，会自闭……所以，我也来了。对不起，我不知道自己的存在会让你这么困扰，早知道这样，我宁愿最初，不出现在你的生命里。”
“早知道，早知道，说什么早知道啊。所有的‘早知道’都已经晚了，我必须把张而送去另外的一个世界反省，因为他已经犯下了很大的错误。”苏悲剧捂着自己的左眼，声音嘶哑地说。他本看到章锦熊和张而的这一面，心中不忍，不想对张而做些什么，可是他越发地控制不住自己的左眼了。
这支眼睛，渐渐变得滚烫，苏悲剧知道，这是“沉塘之底”大门要打开的前奏。
“不要，不要这么做！”章锦熊忽地拉住苏悲剧的胳膊。
“对不起，我，无能为力……”一道蓝光从苏悲剧的眼中四射开来，就在苏悲剧觉得抑制不住这种力量的同时，“山寨品”竟然变化成了张而的相貌，被收纳进“沉塘之底”。
张而一下子跪倒在地上，他眼睁睁地看着“复制品”为他挡住了这道不善的光辉，“……怎么，怎么会这样……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一个可以说真心话的朋友……为什么，他竟然这样就……”
章锦熊别过头，不忍心看到张而这难过的样子，“至少你还有我。”
苏悲剧捂着自己的眼睛，也无力地跌坐在床上。
也许，镜子背面，除却黑暗，还有别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