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正是江东雨季。
梅雨靡靡,淅淅沥沥……钱唐古城,笼罩在濛濛细雨之中,显出别样的风情。
天色已晚,一辆马车沿着长街行驶,来到钱唐府衙前。
此时的钱唐,是杭州湾海战的指挥部。贺齐从山阴赶来,坐镇钱唐,指挥江东海军作战。而这钱唐府衙,也就顺理成章变成了贺齐的帅府。府衙门前守卫森严,军士盔明甲亮,手持刀枪,一个个更显得格外紧张。当马车在府衙门口停下的时候,门丁立刻走上前,大声的呵斥:“来者何人这里是海军都督府,还不马上离开”
车夫诚惶诚恐,忙下车上前,毕恭毕敬递上一张名剌。
“我家主人乃贺都督故人,自富春而来,有要事求见贺都督。”
贺齐而今拜海军都督,从品级而言,和周瑜持平。
不过,周瑜是水军都督,地位远远高过贺齐。
那门丁闻听一怔,结果名剌,上下打量了车夫一眼后,又看了一眼马车,沉声道:“在这里等着,待我通禀都督之后,若都督召见,你们再进去;若都督不见,你们立刻离开……而今时局紧张,随时都可能发生大战,莫要在这里东张西望。”
“多谢,多谢!”
车夫说着话,将一个钱袋子递给门丁。
门丁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一丝笑容,点点头,便转身进入府衙。
贺齐,正站在一副地图前面沉思。
入三月以来,汉军攻势越发猛烈……陆逊率部北上,在石阳和程普激战不止。
而刘勇所部的速度虽然比不上陆逊,确是稳扎稳打。
汉军海军,沿东南沿海逼近,在沿海岛屿设立基地,以便于补充粮草和兵员。同时。汉军海军配合刘勇步军连番出击,永宁告破、章安告破,已经兵临会稽城下。
丁奉虽屯兵大末,可是却无法阻拦汉军北上。
战线太长,特别是会稽南部地广人稀,也使得江东兵马根本无法有效的阻击汉军。无奈之下,贺齐只得分兵南下。命大将宋谦屯兵乌伤,协助丁奉阻击汉军。
这宋谦,也是一位老臣。
与韩当黄盖齐名,从孙策一统江东。
论资历,宋谦远胜贺齐,同时对贺齐一直不太服气。
贺齐都督钱唐。宋谦就时常与他发生争执。而今派宋谦屯兵乌伤,倒是让贺齐少了许多掣肘。
入雨季后,汉军攻势稍缓。
可贺齐并不认为,汉军已经技穷。
事实上,江东海军与汉军海军相比,差距甚大。
不管是在技术上,还是在战术上……组建不过一年的江东海军。如何能够与甘宁那支在海上纵横多年的海军相提并论只说战术,江东海军的战术大都还是已江河水军的战术为主。或许在江河里,江东水军战斗力惊人。但是到了大海上……
贺齐是一个极其骄傲的人,却不代表他狂妄自大。
若非铅塘湾地形复杂,大汉海军无法展开有效攻击,说不得甘宁现在已经登陆。
在经过这段时间的海战之后,相信甘宁已经熟悉了铅塘湾的地形。
待雨季结束,他必然会发动总攻。到时候以江东海军的力量。还能否抵挡住对方,贺齐并没有把握。一旦海军失利,便要展开陆战。贺齐要提前做好准备,给甘宁以沉重打击。
他的目光不断在地图上扫过,寻找适合与汉军决战的地点。
就在这时,有家臣来报,府外有富春故人求见!
富春故人
贺齐听罢一愣。
他可不是富春人。在富春更没什么朋友,何来故人
从家臣手中接过名剌,就着屋中的灯光看去,只见那名剌上只写着‘富春孙’三个字。
贺齐心里一动。顿时汗毛乍开。
他似乎猜到了什么,连忙道:“请客人来书房说话。”
“喏!”
那家臣走后,贺齐又唤来了身边心腹,让他率亲军在书房周围严密警戒,不得任何人靠近。
真的是他吗
贺齐心里七上八下,感到有些紧张。
不一会儿的功夫,从外面走来两个人,一个个头大约在七尺六寸左右,另一个则略显矮小。
两人皆一身黑衣,迈步走进了书房。
他们一进屋,贺齐的目光便落在那个头矮小的人身上。
挥手示意家臣退出,贺齐颤声道:“公子,可是你吗”
那矮小之人抬起头,取下脸上的布巾。灯光下,一张姿容甚美,但略带稚嫩的面庞展露在贺齐面前。贺齐只觉一阵恍惚,他仿佛看到那个气吞山河的江东小霸王,又来到他面前。
“公子!”
贺齐颤声道,上前一步便要行礼。
矮小少年则红着眼,轻声道:“叔父休要多礼,我如今已不是什么公子,不过一质子耳。”
贺齐止住脚步,嘴巴张了张,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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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正是孙绍。
两载光阴,孙绍看上去比之当年,成熟稳重许多。
刘闯并未亏待他母子,同时又有童渊悉心教导,孙绍与当初相比,也开朗许多。
他抱拳向贺齐深施一礼,“当年我母子多亏了叔父照拂,方不至于被人所害……今日侄儿前来,实为一事相求?ahref=".kfdu./"target="_bnk">.kfdu./墒钦獍抵邢嘀之人,未免居心叵测。?br/>
徐庶没有说,那协助曹操的人是谁。
可贺齐心里却非常清楚,因为从那封书信上的笔迹对比来看,他已经知道何人在幕后推动。
深吸一口气,贺齐看了看徐庶,又看了看孙绍。
“吴侯待我不薄……”
“都督何必自欺欺人,若吴侯果真对你信任有加,何以在会稽安排许多心腹掣肘
这两年来,都督权柄日渐削弱。
若非都督精于水战,恐怕这海军都督,也轮不到你来担当。”
“这个……”
贺齐有些词穷,片刻后又道:“公瑾与伯符情谊深厚,先生既然掌握证据,何不寻公瑾相助公瑾而今为水军都督,若他肯相助,相信伯符之仇,也不难报。”
“叔父休言那无情无义之人!”
孙绍闻听,突然大怒。
贺齐愣了一下,目光便转到了孙绍身上。
徐庶则大笑道:“都督实在是太过忠厚,周瑜何等人物江东俊杰,才智出众。你以为,他果真不知道这其中奥妙他若有心为孙绍报仇,就不会任由孙绍母子被人送去幽州。周公瑾此人才华出众,我甚信服,然则论起品行,我却无法苟同。
乌程侯遇害之后,周瑜便躲去柴桑。
孙公子母子在富春屡受迫害,他身为乌程侯的至交好友,而且与乌程侯还有连襟之谊,却始终不肯站出来说一句话。其人明哲保身,才有今日孙权对他的重用。
要让他为乌程侯报仇,恐怕比登天还难……”
说罢,徐庶揽住了孙绍的肩膀,“罢了,我道都督是一重情义之人,不想也是瞻前顾后之辈。放眼江东,竟无一个义士。公子,咱们走吧……便没有人助你,丞相也能马踏江东,为你父报仇雪恨。不过到时候,江东生灵涂炭,却坏了乌程侯的一番心血。”
他揽着孙绍就走,而贺齐则面色铁青。
眼看着徐庶和孙绍走到门口,贺齐突然起身,厉声道:“且慢!”
“怎么,难不成都督还要留下我二人,将乌程侯一脉斩草除根,向那孙仲谋效忠”
“徐庶,你休要信口雌黄。”
贺齐闭上眼,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半晌后,他突然看着徐庶道:“徐元直,你可能保证,若我让出会稽,你汉军不伤会稽分毫”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这天还是大汉的天,百姓还是大汉的子民……丞相乃大汉皇叔,你又何时听过,丞相蹂躏百姓今我家丞相兵分三路,更屯兵徐州,江东势在必得。便没有你相助,我家丞相早晚会吞掉江东。有你相助,不过是怜惜子民,不想江东百姓受战火之苦。”
“若刘皇叔夺取江东,可能保证公子江东之主的位子”
“都督,你简直在说笑。
天无二日,民无二主。这江东乃大汉治下,何来江东之主的说法不过丞相对公子极为看重,却不会亏待了公子。至于将来公子可到何等地步,还要看他自己的本领。庶不敢妄言保证,但庶却可以保证,只要公子有真才实学,他日成就绝不会逊色于乌程侯父子。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当靠三尺青锋博取功名,而不是依靠父兄余荫。
公子,你可赞同”
旁边孙绍,用力点头,自信满满。
看着孙绍那自信满满的模样,贺齐突然笑了。
他上前一步,来到孙绍面前,“若伯符在天有灵,见公子如此,定然会非常高兴。”
孙绍的眼睛,顿时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