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张镇芳的眉宇之间那略带失望的眼神,还有老年人才有的慢条斯理的摇头,坐在他对面等待结果的白坚武心头一紧。整整一天,他都往来在电报局和张镇芳的住处。
去电报局并不是报告情况,而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说难处,还有就是询问吴佩孚在反攻战役之中,对于飞机的渴望程度。
得到的答案并不太妙,吴大帅虽然没有在电报上明说,但是白坚武毕竟跟了吴佩孚好几年,也能猜个**不离十,前线战局很困难。吴佩孚留下来给郭松龄准备的后手并没有他预料到的那么犀利。
吴佩孚手上有五个独立旅的兵力作为预备队,可是郭松龄获得了奉军第四师的控制权之后,也多了六个团的兵力富余,而且装备和战斗力都是一等一的。相互抵消之后,吴佩孚就算是能够在长城战役胜了郭松龄,但也是惨胜。最后也将无力追击奉军败退锦州的主力。
如果无法将奉军的主力一口吃掉,将奉军打到五年前的原形,吴佩孚将不得不承认,这一次直奉大战,直系胜利。但是奉军在明年还可能大举进攻。
这样的局面,多拖延一年,就有一年的危险。
连吴佩孚也在心里开始怀疑,让他一举成名天下知的奉军,最后会让他尝到失败的苦果。他的成名战,就是指挥和皖系交战了几个月的疲惫之师,用一场摧枯拉朽的胜利,将十万进犯的奉军一举击败。而几年之后……奉军的实力获得了史无前例的增强。到那时候,他还有大败奉军的机会吗?
有的,就是这一次。
如果在战场上多一分的把握,他就能够将这场战役变成直系胜利的挫败了奉军入关的阴谋,但是奉军的主力还在,如果再多一分把握呢?那就是大胜,就算是无法彻底消灭奉军,也能让张作霖在之后的几年里,不敢有入关的打算。
对直系的首脑曹锟来说,还可能看不出来这里面的凶险。
可吴佩孚要是没有这点眼力,他凭什么做到主弱枝强,让最信任他的曹锟都坐不住了?
张镇芳的失望落在白坚武的眼中,说不失望,那是假的,也不过是一瞬之间而已。
可张镇芳并没有意识到大买卖旁落的可能,只是觉得想要拿钱去打动王学谦的结果就两个字,太难。长叹道:“白老弟,恐怕钱财真的无法打动他了,至于其他办法,恐怕也很难。”
白坚武不在意道:“还请张公帮忙联络,钱财不全军而出,就是出一个军的兵力,加上海军空军,张作霖就要坐蜡。那么,根本就不是旗鼓相当的局势了,而是一面倒的绝对优势。
而吴佩孚谋求的不过是一部分空军的优势,投入在战场之后,获得战场的绝对制空权。
就为了这点优势,吴佩孚也觉得大可以将奉军悉数留在长城沿线的把握。
燕京。
这座古老的城市,已经没有了往日的辉煌。越来越破旧的城市,正和那座没落的皇城一样,只能用建筑物上那些残存的痕迹,来回忆往日的繁荣和高贵。
不过,燕京的没落已经无法阻挡,体现在最表面的就是,这个城市的人太闲了……
没有了庞大的国家机构的集中力量,这座城市的大部分人,都仿佛失去了灵魂一样,骄傲地只能用皇城根下长大的皮囊,彰显自己的高贵血脉。可谁都知道,这种高贵是昨日黄花。
要是国家强盛,自然也少不了那些游手好闲的二世祖。
可燕京城内现如今的天皇贵胄们,大部分只能靠着变卖祖宗的家产度日。而在民国,有很多城市却飞快的超越了燕京城。比如说上海,天津。租界的存在虽说是一个国家和民族的耻辱,但并不妨碍这些城市获得了庞大资源的富庶。
仅仅拥有租界的城市,就几乎垄断了整个民国所有的进出口的份额。
这种不均匀的分配,产生的是巨大的财富堆积。就像是明面上的民国第一豪门盛宣怀来说,他的家产足足有一千二百万两白银,但是其中大部分都是在上海租界的地产。
如果将这些重要城市排名的话,会发现上海、天津、武汉、广州、大连……
直系能掌握的资源进出口城市也就是天津和武汉,财富积累的数量仅仅是比大连多一倍多。
而青岛的没落,完全是因为失去了欧洲商路的结果。加上地理位置,在北方无法和大连和天津先比,才逐步退出了前列的身份。
不管是曹锟也好,吴佩孚也罢,他们都深知,直系在财富上,比奉军强不了多少。
但是东三省有直系根本无法比拟的优势,人少地多,仅仅凭借这一条,就足够让直系喝一壶的了。因为内部矛盾不明显,所以能够连年征战,可是直系办不到。
就是因为办不到穷兵黩武,吴佩孚才想到的是一劳永逸,他找曹锟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给王学谦足够的利益,让他允许卖飞机。
对吴佩孚来说,这件事不能拖,拖延半个月,就会让效果失去大半,如果是一个月,那时候已经是大局已定。
可曹锟却觉得吴佩孚给出的筹码太大,犹豫着哼哼唧唧道:“老弟,两江可都是富庶之地啊!”
“顾不上那么多了,我就知道一点,奉军不灭,永远没有你我兄弟的安宁!”
吴佩孚咬着牙,愤恨道。
很难想象,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郭松龄,能够逼他到这个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