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身后,走去书房。
这会儿天已经转凉,李纨心疼儿子,给他做的衣裳都是厚棉布的,虽然不算新,看起来也不大好看,可针脚细密,穿着也暖和,显然很用心。
芷云又想起刚才贾宝玉那一件狐狸皮的红披风,心里也不觉酸楚,这贾兰才是贾家二房的嫡长孙,论身份,比贾宝玉可要尊贵得多,那贾宝玉算什么,他在贾家,既不是长房嫡子,也不是二房的长子长孙,就因为贾母和王夫人的溺爱,待遇便与兄弟们大不相同,看看贾兰,身边就有一个小厮伺候,连个丫鬟都没有,可贾宝玉呢,他屋子里的大丫环,小丫鬟,简直能把他给淹了,就贾家这样的做派,如此不守规矩,他家不落败,那才是没有天理。
院子里有几棵梧桐,叶子已经枯黄,此时秋风一吹,飘零落下,起了风,十月便取了件石青色的大氅,给自家主子披上。
芷云今儿穿了身绛色的灰鼠皮袍,其实一点儿都不冷,秋风乍起,她肚子里的馋虫到是开始闹了,忽然想吃点儿新鲜的家常美食。
一边叫了十月过来,商量着这个时节吃些什么比较好,芷云一边琢磨,吃美食嘛,总要人多才香甜可口……
掰着手指头想了想,何清算了,他身为驸马,天天往自己这里跑不好,至于佟辉,这家伙正憋着一股子劲儿要做当今万岁爷的‘孤臣’,做一把锋利的,听话的刀。今天参这个,明天参那个,把自己折腾得纵然不说人人喊打,却也差不多了,自己还是别找他来,省得惹眼。
主要是芷云担心给林夫人他们惹麻烦,要是别人把林家也看做是和佟辉一起的,那恐怕林家该被孤立了,像佟辉目前的角色,虽然是很得万岁爷的看重,可官场上其他官员,尤其是世家大族,怕是恨他恨得紧。
如果佟辉真像他表现得一般,身后没有势力支持,孤臣一名,现在的皇帝在位的时候还好,万一他命长,活到新皇继位……那恐怕没有善终了。不对,应该说,就是现在的皇帝在位,他也不安全,谁让他只是一把刀呢,身为刀,被主人遗弃的可能性可不小?要是用不顺手,人家随时能够换一把新的,所以,芷云和林家这几年要是想安稳点儿,还是离他远一些的好。
芷云托了托下巴,又想能不能叫欧阳和两个孩子过来,结果一通信,知道那位新上任的雍正爷正和十三商量着练兵的大事,这几天欧阳还好,只是稍稍忙碌,十三就忙得连觉都没得睡,眼睛上的黑眼圈好几日下不去了。
这练兵,练的并非新军,而是地方绿营。芷云有些发懵,眨了眨眼,仔细一想,到也不稀奇,是应该‘练兵’了。
芷云不懂历史,更不关心政治,可她在京里呆了那么多年,哪怕只没事儿听听八卦,也不可能不了解地方绿营是什么德性,战斗力什么先不说,也没指望他们去正经打仗,问题是不光是上不得战场,而且,吃空饷非常的严重。
以前底下的人搜集资料的时候顺便总结了一下,绿营是三十人吃着一百人的饷,却只有十人的战斗力。老百姓辛辛苦苦,纳的钱粮赋税,养的不是保家卫国的将士,而是一堆喝血的禄蠹。
欧阳当然不是那愿意让别人莫名其妙占他便宜的人,绿营想在他手里瞎混,恐怕不那么容易。只是他这么快就朝绿营下手,却是出乎芷云的意料。
“你才登基,就做这些大动作,不好吧?我记得你以前好像说过,这些事儿可以慢慢地打下一个基础,其它的留给弘昊完成也没什么不好。”
手腕上的冰蓝色屏幕中,欧阳一只手拎着一本批完的折子扔到桌案上,抬头笑道:“最近准葛尔有变,正好以此为借口练兵,我也没想一口气吃成个胖子,不过敲打敲打他们罢了……这绿营就这么扔着,用不上,还浪费钱粮,实在看着碍眼。”
“准葛尔?”
芷云从脑子某一个犄角旮旯中把准葛尔的最新消息调了出来——
最近准葛尔的策妄阿拉布坦,遣了使臣过来,主动要求和谈,欧阳派了十三去主持,已经谈得差不多,就差临门一脚了。
其实,无论是欧阳也好,芷云也罢,都不是喜欢打仗的人,他们来这里,为的是修行,打仗有什么好的,就是把他们全打没了,对两个人的魔法的修行也是毫无益处。
虽然小小一个准葛尔在西北蹦跶了很多年,每一个满洲勋贵一谈起来就咬牙切齿,恨不得剥其皮、吃其肉,但芷云和欧阳到没多大的感觉,虽然也有些腻歪,可要是为了一个准葛尔,大起刀兵,他们更嫌麻烦,所以,如果通过和谈就能让对方不捣乱,安安稳稳的,边疆宁静,欧阳到也不乐意派兵去那苦寒之地受罪。
“你也知道,要只是一个准葛尔,我还真没和他们计较的意思,但最近策妄阿拉布坦的长子噶勒丹策凌,有和俄罗斯勾搭的意图,还从那边儿买了一批火器,近来与他父亲很不对付,双方眼瞅着就要闹起来了。”
“策妄阿拉布坦老了,噶勒丹策凌,却年轻力胜,威望日隆,准葛尔和大清对峙多年,双方深仇大恨没有少结,策妄阿拉布坦觉得这些年仗打下来,准葛尔的日子也不好过,想谈合,他儿子却借机鼓动反对谈合的一批人,反对他父亲,眼瞅着准葛尔分裂在即……”
“准葛尔从以前就和俄罗斯关系暧昧,但策妄阿拉布坦脑子很清楚,他虽然利用俄罗斯牵制大清,可也知道俄罗斯人不能相信,那是恶狼,每时每刻都小心着,生怕引狼入室,可他儿子不一样,根本就是个妄自尊大的,还以为以自己的本事,能忽悠着人家外人白给他出力呢……照目前的形势,说不定不管咱们愿意不愿意,还得再打上一仗,要是放任下去,让俄罗斯找到借口染指准葛尔,甚至……我这心里可就舒坦不了了。”
“正好,我也看绿营很不顺眼,干脆借着这个机会练练兵,省得绿营整日里吃空饷,不做事,老百姓的税银,可不是能白白占用的。”
芷云一笑,欧阳到罕有这么啰嗦的时候,既然他有正事忙,也就罢了,看来,这一顿美食,还是只有自家和林家这两家儿有闲工夫吃。
第二卷闺阁少女第一百一十一章信
第一百一十一章信
说是吃美食,也只是七月和十月几个大丫头从芷云的魔法植物园里精选出一批蔬菜,整治了一桌子素斋。
全是家常菜,非常家常,一个西红柿炒鸡蛋,一个酸辣大白菜,一个蘑菇炒银耳,一盘葱油拌豆腐……还有一盆玉米奶油汤。
芷云嗜好吃肉,按说,凭着厨子们的本事,想把素斋做出肉味儿来并非难事,可芷云的嘴太挑了,就算是他们做的太像,到了自家主子的嘴里,也能挑出一大堆的不是,所以,到不如原汁原味地奉上来,虽然素了些,可到底能把主子那长叼嘴给堵住。
一顿饭下肚,芷云擦拭了下唇角,也算有五分满意了,黛玉到是吃得极为开心,口中称赞不已,连不久前贾宝玉带来的那一点儿积在胸口的郁闷,也消散了不少。
吃饱喝足,趁着天还没黑,使人送了贾兰回去,丫头们扶着黛玉到湖边闲逛,顺便下食,芷云在安安静静地坐在灯火通明的小书房中,把最近一月从京城送至的信件翻出来,比较重要的,像孩子们,兄长嫂子,还有学生们来的信,自然是早已经读过,不可能耽误到现在,剩下的这些,其实都是从公共渠道送来,那就可读可不读了。
也不多,毕竟她现在乃是皇后,有资格给她写信的人,整个大清朝也找不出几个,不过聊聊三封罢了,芷云随手翻了翻,一封是伊尔根觉罗家三夫人的,以前芷云还是雍亲王福晋的时候,这位夫人与她的关系尚可,算不上朋友,可也还亲近。
芷云对她的印象还好,是典型的满洲大家出身的小姐,长得一般,可性情爽利,开口便笑,骑马涉猎皆可,她信里到没什么要紧事,只说自家五姑娘报了逾岁云云,想要芷云给寻门好亲事,因为国丧,她信里当然不可能明说,只隐约有些暗示的意思,伊尔根觉罗家的五姑娘今年貌似已经十八了,的确到了着急的时候。
芷云迅速从脑子里将各家族过了一遍,挑出几个与他们家门当户对,没什么龃龉的青年才俊,随手写了回信,让那位三夫人自个儿慢慢挑。等挑好了,两家商量妥当,双方都有意的话,跟她说一声儿就成,下一封懿旨指婚,也不过废片时工夫。
这种时候,只要不是于大局有碍,芷云其实挺愿意帮忙。
京城里有好些人觉得这位原来的雍亲王福晋,现在的皇后娘娘为人刻薄小性,还很冷漠,轻易不与人亲近,实在不好相处,见了她总是战战兢兢的,连个囫囵话都说不出来,那是没摸准她的脾气,她这个人的确冷漠,也的确不大与人亲近,可那是大多数法师都有的习性,你只要不让她讨厌,也不让她为难,那些她举手就能办到的小事情,她绝不会吝惜伸手帮忙。
处理完这封,又翻出来一封,不过,这一封芷云扫了一眼,便只当没看见了,是那拉家的老太太来的,那拉家说起来与自家是姻亲,他们家兴德现在是静柔的额驸,所以,平日里芷云对那位老太太到也算恭敬,怪不得是她给自己来这封信。
其实,就是欧阳登基以来,说要为皇父守孝三年,选秀取消,这一点儿,让底下不少人不满意。
按说,皇帝守孝,二十七天即可,没有守三年的道理,从一开始听到外随守孝三年的消息,就有不少御史上书说要以天下为重什么的,要求万岁爷广纳后宫,给爱新觉罗家开枝散叶,可欧阳一概不理会,他这冷面君王刻意摆出来的冷脸,哪怕是御史,也有些受不住,这些话说了几日,见万岁爷毫不理睬,他们也就没辙了。
可底下的大臣们又哪里甘心,后宫从来连着朝堂,现在欧阳后宫空虚得很,妃嫔不过小猫三两只,虽然阿哥已经有五个,还有三个是嫡出,更是中宫太子早立,可这位万岁主子正当壮年,身体也好,保养得和三十岁左右的差不多,谁知道他能活多少年?以后的事情,那可没法子确定,这太子到底能不能把位置坐稳,还未可知。
满洲勋贵,各大家族都可着劲儿把精心培养起来的姑娘们拿出来,就等着填补后宫,要是再生出得万岁爷看重的皇子,家里没准儿也能跟着风光上两三代。
偏偏,欧阳竟然不肯选秀,等三年之后,各家各户的好女孩儿们不知道多少要逾岁了,再说,再拖三年,太子就成年了,将来就是有了小阿哥,和他争起来更吃亏,他们哪里等得起?
既然皇帝这边的道路走不通,那就从皇后身上下功夫好了,相信皇后应该‘深明大义’,知道独宠一向讨不了好,哪怕装装贤惠,也应该尽早劝说万岁爷广纳后宫?
底下的人互相通气,磨蹭了半天,终于选定身份辈分比较高,还和皇家沾亲带故的那拉家老太太来做这个说客。
芷云把信扔盆子里泯灭了毁尸灭迹,就当没看见,丝毫不放在心上,的确,清朝历代想获得独宠的女人下场都算不上好,但一来,那是当时的皇帝没有本事,要真能牢牢把握住朝野,那肯定是想宠爱谁就宠爱谁,那些大臣哪会有胆子去管?
二来,也是那被宠爱着的女人太软弱无能,她们只能依靠皇帝的宠爱在后宫里生存,根本就没有能力独自面对后宫里永远不会断绝的明枪暗箭,所以多落个红颜薄命的下场,如果女人也强悍到不需要皇帝保护就能独当一面,这种悲剧发生的可能性自然会降低。
欧阳和芷云这一对儿,当然不是清朝历史上那些皇帝和宠妃能相提并论的,他们完全有能力为自己将来的生活做主。
杨坚和独孤皇后,就能稍作代表,历史不能重现,无论这两个人到底是不是真的恩爱幸福,感情极好,但是,独孤皇后地位崇高,能与杨坚并称二圣是事实,杨坚除了皇后之外,后宫再无一人,也是事实……
芷云眯着眼喝了两口茶,胡思乱想了一阵子,才把第三封信打开,这封信,却是出乎芷云的意料之外了,竟然是身在盛京的德妃送来的。
芷云惊讶地挑挑眉,要知道,她当初还是雍亲王福晋的时候,和德妃的关系就算不上太好,表面上婆媳和睦的戏码,大多也是德妃自导自演,芷云最多稍稍配合,没给她拆台,说起媳妇,德妃心里的儿媳,也只有完颜福晋一人罢了,这会儿居然会给她送信,起步稀奇?
把信打开一读,芷云就乐了,原来,信里要表达的意思,与那拉老太太一模一样,只是,人家德妃可比那拉老太太会说话,不愧是能在康熙的后宫里出头,圣宠多年不衰的宠妃,信里面没有一个字是套话,每一句话都表现出这就是一个一心想着儿媳妇,一心一意为了儿媳妇好的婆婆……
信一开始,先是不着痕迹地恭维了芷云一通,什么养的儿女都又孝顺又有才华,太子更是地位稳固,有明君之相,总之,把芷云几个阿哥格格全夸奖了一遍,就像是个寻常因为孙子孙女有出息而骄傲的祖母,然后又夸奖芷云,说她有贤后的风范,不愧是康熙爷亲自给胤禛选的福晋。
前半篇,通篇皆是溢美之词,可绝不会让人觉得过分和腻烦。
然后话锋一转,就闲话家常了,德妃八卦了一番盛京和京城好几个老王爷的家庭琐事,颇有几分趣味,尤其把郑亲王家的新鲜事给描述得绘声绘色。
芷云一边儿看一边儿乐,别说,只把德妃的信当消遣,还是满有味道的。
那郑亲王家的闹剧她也知道,不过是郑亲王的嫡福晋是个‘妒妇’,连身边的丫头都要防着,用的丫鬟们全是五大三粗的那类歪瓜裂枣,只要头脸稍微平整些,就要打发出去,或者配给小厮,平日里更是把郑亲王管得死死的。
一开始还好,好歹是发妻,郑亲王怎么也要给妻子面子,再说这么多年下来,肯定有情分在呢。
可后来,老王爷也开始不耐烦了,爱新觉罗家的人,谁能高兴天天只对着一张老脸看?没多久就闹到老王爷几乎一见了自家嫡福晋就躲,反而宠爱上一开始不大得宠的侧福晋。
这侧福晋也是个聪明的,知道自己虽然不至于年老色衰,可到底三十多的女人,单凭颜色,就是保养得再好,也不见得能固宠,干脆按照老王爷的嗜好,选了几个色艺俱佳的美人进府做贴身丫头,这下子,果真把郑亲王迷得找不着北,日日宿在侧福晋房里,对嫡福晋那是不闻不问……
于是,郑亲王福晋就成了京城的一个大笑话,同情怜悯者固然有,更多的却是说她拎不清,一大把年纪了还跟小姑娘们争宠,你说说,郑亲王宠爱几个丫头又怎么了,反正你是先皇亲自指婚的嫡福晋,无论是谁,也越不过你去,只要王爷敬重你,不会宠妾灭妻就是,何必和自家爷对着干?
第二卷闺阁少女第一百一十二章出行
第一百一十二章出行
关于郑亲王的家务事,京城传言很多,大多数都对郑亲王嫡福晋不利,毕竟这个年代,女人总是处于劣势的,遇上这类事情,污水也大多往女人身上泼。
芷云却对那位福晋决绝的性子满欣赏,只可惜,她生在了这样不允许女人‘叛逆’的时代,她的丈夫也并非良人。
整封信通篇说的都是别人家,别人的事儿,结尾处,德妃才稍微提了几句,要芷云为儿子的将来着想,不要过于得罪满洲大族的勋贵们,与其落个不贤的名声,还不可能阻止得了万岁爷填充后宫,倒不如自己主动一点儿,也好表现出自己的贤惠大度……有空的时候,多想想怎么维持后宫平衡,怎么才能拿捏住宫妃,千万别让齐妃李氏给占了先机……
这封来自德妃的信,颇有几分苦口婆心的意思。
芷云无意识地勾了勾嘴角,知道德妃这人,无论心里是不是有别的盘算,可写信的时候,大约是真心劝解自己,而且劝说得很有技巧性,丝毫不惹人烦。
她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女人色衰爱弛,是常事。
芷云虽然保养得好,看起来依旧青春貌美,可她年纪毕竟是大了,在德妃心里,芷云这般的美貌,大概也保持不了几年。
‘人老珠黄’这四个字,女人听起来当然会觉得可怕得很,可这是自然规律,无论是谁,也无法避免,女人一到三十,就算还不显老,可见了那豆蔻年华的少女,也会自动长了辈分,许多勋贵人家的结发妻子,一到三十岁,大多就和丈夫疏远了,哪怕男人敬重妻子,他所宠爱的,也永远是那些年轻的,鲜花一般娇嫩的小妾们,毕竟,哪个男人不好美色?
芷云身为皇后,胤禛是皇帝,作为一个皇帝,他更有理由广纳后宫,所以,在德妃的心里,别看现在雍正的后宫空虚,但胤禛才到中年,身体康健,最多再过三年,无论是不是因为外在的压力,绝对会忍不住广纳美人……
到了那个时候,芷云才开始有动作,就太过被动了,要是有意阻拦,更是会招来皇帝的不喜,德妃这番劝说,别管谁看来,都是真心真意地为皇后娘娘着想……
如果是真正在大清朝成长起来的满洲女儿,说不定会因为德妃这封信,对她好感倍增,可换成芷云,也只是一笑了之罢了。
读完信,天色已晚,芷云便舒舒服服地泡了泡温泉,又浅饮了一杯营养又美味的果酒,借着酒意,安安稳稳地睡下了。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大早,芷云晨练完,在湖边儿溜达了几圈儿,喝了一杯玫瑰花茶,捧着细腻的白瓷茶杯,芷云深吸了口气,只觉得满室清香。不觉笑道:“嗯,差不多,是那么个意思了……一会儿去给两个丫头泡一杯,玫瑰花养颜美容,两个丫头喝正合适。”
记得以前在无限的时候,队里的医生就最好茶,也泡得一手好茶,每一次泡给队友们喝,总会数落自己一句简直是牛嚼牡丹,暴殄天物,可自己这个于茶一开始也只是会当水喝的,依旧被养叼了胃口,这些年来,无论多好的香茗,多好的水,她喝进嘴里,也只觉得一般。
如今,十月烹茶的工夫是越来越好,以前多少还带着几分匠气,如今却已近大成,差不多能达到医生的水准了,说句矫情的话,要让懂茶的行家看见,指不定会赞她一句——‘茶艺入道’。
芷云笑了笑,这么看来,其实医生的手艺也没有他吹嘘得那么逆天……
一大清早儿就捧着茶杯感怀了好半天过去,芷云揉了揉眉心,觉得自己最近太闲,大约是无聊了,才会有工夫胡思乱想,一时又没有做实验的想法,学校里也没事可做,干脆就携着昭玉、黛玉这一双即将出嫁的姐妹出门闲逛去,等孩子们出嫁之后,各自有了家庭,再想像现在一般无忧无虑地玩闹嬉戏,恐怕就不大容易了。
结果,芷云刚把话说出来,昭玉就开始嚷嚷——“看海,看海,艾姨……神仙姑姑,你就答应了吧,囡囡要看海……”
眼瞅着已经老大不小的泼辣姑娘拽着自己的袖子撒娇卖萌,睁着一双圆滚滚,晶亮晶亮的大眼睛,满眼渴求,可怜兮兮地盯着自己,仿佛拒绝的话一出口,这丫头就要哭出来似的。
瞧瞧,这连好些年都不用的称呼都出来了……芷云顿时一阵头疼,“囡囡这是从哪儿学的?”这丫头向来强悍,性子又倔强,近来也不大喜欢动脑子,动手的时候到多了。如今这一‘绝杀秘技’,肯定不是她自己能领悟出来的。
昭玉笑眯眯地搂住芷云的腰,不好意思地咕哝了一句:“跟范文程学的。”
范文程就是这丫头未来夫婿……这么看来,确实是个很好玩的小伙子,不是那种古板的古代人。芷云摇摇头,想了想,到底不忍心拒绝囡囡丫头,一眨眼,笑道:“那好吧,收拾行礼。”
囡囡立时尖叫了一声,一撩裙子,拽着还处于莫名其妙中的黛玉就跑,到把刚抱着账册从林夫人那儿出来的老管家吓了一跳,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急得一连声地喊道:“小姐,小姐,别跑啊,这像什么话……昭玉小姐,你不要带坏了黛玉小姐啊。”
等到雷厉风行的芷云带着两个姑娘坐在了那能日行千里有余的名为马车,实际上乃是豪华房车的中的时候,黛玉有些晕乎。
她手里捧着芷云塞过来的书籍,身边的玻璃茶几上摆放着用高腰的水晶花瓶装着的一大捧‘勿忘我’,怀里还有一纸包的爆米花。
‘马车’很宽敞,宽敞得像房子不像车,要不是还能隔着窗子看到外面飞速后退的山峦溪水,黛玉指不定以为自己还呆在某一个大户人家的房间里。
她比较幸运,昭玉第一次与芷云见面的时候,也没享受到如今的待遇,那时候芷云初来乍到,实力大减,心存疑虑,尚不敢这么正大光明地展示自己的与众不同,现在就不一样了,有浮空城做后盾,她也算在这地方站稳了脚跟,有些事情,让黛玉姑娘知道,也就算不上什么大事儿。
当然了,芷云也只是解释了一句‘这是机关,你把它当成木牛流马之类的东西几成。’
黛玉向来聪敏,自也不会非得去刨根问底,虽然,她心里的的确确很惊讶,可对这样舒适的旅行,更多的却是满足。
马车距离海大约还有几十里的时候,速度慢了下来,空气里已经隐约能闻见海风的味道,芷云早就通过卫星查询过资料,这个时节看海,还是去鹿城最好,那地方近些年发展得不多,不但风景秀丽壮阔,海边还建了好几个观潮的眺望台。
这一路走得很顺畅,像什么恶霸横行、纨绔调戏良家妇女的戏码,是一样都没有遇到。黛玉松了口气,昭玉却十分不满意,这丫头到想遇上几次,好让她显摆显摆十五岁生辰的时候芷云送的一把精致如艺术品,却锋利得吹毛断发的腰刀。
进了鹿城,先没急着寻客栈休息,反正有‘马车’在,就算到了晚上,也不至于露宿街头,一行人先去转了转那些卖海货的小摊子。
其实,这地方也不可能有什么多新鲜的好东西,不过是些寻常的海带、海米、鲜贝、虾蟹之类的海货,偶尔还能见到一些不算好的珍珠,颗粒小不说,光泽也不漂亮,可就是这样,两个丫头还是看得眼花缭乱,恨不得多长出一对眼睛来。
一路走过,昭玉看着那正肥美的海蟹,吞了一肚子的口水,正巧路过一家海鲜馆,看着招牌挺显眼,门口招待的店小二也热情,干脆就扯了扯了芷云的袖子要下车吃饭。
十月连忙过来给小姐们戴好幕笠,遮住脸面,又指挥着几个小厮前去打点,这才扶着几位主子到楼上选了个雅间坐下。
酒楼的速度不慢,不一会儿,就有一桌子的海味儿摆出来,十月皱了皱眉头,亲自挑了个海蟹打开看了看,“主子,这食材一般,还不如家里的好。”
果然,昭玉一开始新鲜,吃了几筷子,然后就不动手了,不是说人家做的太差,毕竟是新鲜的,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可在座的几个都有一张极为挑剔的嘴,这些别人眼里的美味,他们说一句一般,已经算客气了。
芷云笑了笑:“出门在外,哪能样样讲究,要是不喜欢就别吃了,等安顿下来,让十月挑选食材给你们做一顿好的。”
话虽如此,可为了不浪费,芷云和两个丫头还是象征性地挑了几筷子,又用了十月给准备的汤水,歇息了片刻,十月就打发跟来的一个小厮去结账,却不曾想,那小厮竟然是苦着脸回来的,一进门给主子们行礼之后,便苦着脸道:“夫人,两位小姐,这……这顿饭掌柜的要二两二十两银子……”
黛玉虽说这些年也看账册,可她对物价还是很模糊,到没多大反应,芷云听了却一愣,而昭玉,一瞬间眼珠子变得贼亮,一把将腰刀取了出来——
这是黑店吧……盼星星盼月亮,可算盼来了。
第二卷闺阁少女第一百一十三章意外
第一百一十三章意外
芷云一伸手,一把揪住跃跃欲试的囡囡的衣领,不让她继续咋呼跳脚,挑眉道:“哦?二百二十两?咱们吃的是唐僧肉,吃了能长生不老吗?”
高价的饭菜芷云见得多了,在京城,若是哪个酒楼饭馆能请到个知名的大厨坐馈,例如宫里退下来的御厨,那纵然是几十上百两银子的席面,也并不算少见,它们清居还有五百两以上,甚至多达上千两的豪华席面,可那用的是天上、地下、水中三十三珍的上好食材,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由最优秀的厨师精心烹制出来的。
而且,也不光是饭菜钱,服务也占了极大的一部分,客人们在清居里玩上一天,点名角的戏文,看最热闹的戏法,享受最高档的服务,那五百两银子,花的绝对值得,至少,客人们觉得值得。
不说别的,荣国府算是豪奢了吧,奢侈到连皇家都看他们不顺眼,就是那样,他们家千金小姐们平时办一桌子席面请客,花个三五十两,就不算少。
眼前这些饭食,搁在京城,也不过是个下下等,连品都入不了……掌柜的哪来的底气敢叫这么高的价码?这可是鹿城,不是什么大地方,可也绝不算天高皇帝远,任由土财主作威作福的犄角旮旯,芷云有些纳闷,把脑子里的资料翻了一遍,可惜,她搜集的资料再齐全,也不至于连个小县城的官员都观察到……
“对了,外面点的什么菜?”芷云眯了眯眼,她们这一回虽然是轻车简行,可也带了十多个家丁小厮,毕竟是出门在外,又有两个姑娘跟着,哪怕只为让林夫人放心,芷云也不好一个人不带。她家的下人们,肖似主人,嘴也挑,再加上芷云从不肯于生活上委屈了人,说不定,这一回,大家伙误点了什么珍贵的佳肴了?
那小厮闻言苦笑道:“主子,奴才们自备了酒食,没打算在这边儿用饭啊。”
其实是这帮小厮看不上人家饭店的手艺,自个儿准备从外面挑选一批新鲜材料,抽空自己做着吃,一来省钱,二来他们这帮下人全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个个都有一手‘绝技’,其中就有精通厨艺的,虽然大约够不上十月那种档次,可也比一个小县城的饭馆能聘请到的厨子强了。
一听这话,囡囡的精神头立时上来了,手里紧了紧腰刀,咳嗽了一声,大声道:“没什么好说的,这就是家黑店,哼哼,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就敢讹诈到姑奶奶头上,这还没有王法?姑奶奶非让他们知道知道……”
芷云失笑,睨了囡囡一眼,索性把她拉在身边,一瞪眼,见囡囡吓得一缩脑袋,嘟囔了几句,安静下来,这才站起身道:“走吧,咱们出去看看。”
说完,十月先走过去推门,大门一开,就见包厢门口,两个眉清目秀,身着青衫,腰悬宝剑的小厮,正与两个膀大腰圆的大汉对峙,大汉中间,还站着个满脸苦笑、须发花白的老人。
这对比还真够明显的。
那老汉一见出来的几个都是女人,脸上的苦笑更浓了,甚至都几乎挂不住笑容。
芷云慢条斯理地拉着扶着十月的手,领着两个姑娘出来,不紧不慢地问:“谁是掌柜?听说,我们这一桌席面二百二十两银子?来,给我算算帐,这菜价是怎么计算出来的?”
十月立时嘴皮子一碰,吐出十二个菜名,声音清脆悦耳,余音绕梁,听得门口那两个大汉腿骨都忍不住酥麻。
“这十二个的菜,哪个是一品,哪个是绝品,掌柜的,你给介绍介绍吧,要是真是我有眼不识金镶玉,认不出绝品菜,那别说二百两,两千两也不是不行。”
芷云的声音不高也不低,更不刺耳。
那老者闻言,却是叹了口气,上前一步,低声道:“夫人,姑娘们,老朽劝一句,您几位看着也不像是手头不宽裕的,听老朽一句话,赶紧把饭前搁下,走吧……以后别来就是了。”
最后一句,这老者的声音压得极低,若不是芷云耳力好,是几乎听不见的。
听了这话,囡囡又炸毛,这一回,芷云却没拦着,由着小丫头把腰里的刀唰一声拔出来,一甩手,那把薄如蝉翼,带着一点儿青色,几乎透明的宝刀,就擦着一壮汉的耳朵飞了出去,直钉入雪白的墙壁。风一吹,嗡嗡作响……
那老者吓了一跳,腿有些发软,两个壮汉也愣了。这甩刀并不稀奇,他们也算见多识广,会玩刀的好汉不是没遇见过,可一个小姑娘,能把看起来像是装饰品的刀飞出去,钉入墙,偏偏他们连人家的动作都看不清楚,连闪躲的工夫都没有。
偷眼看了看把墙壁上的乌黑的刀柄,壮汉心里咯噔了一声,心道,坏了,莫不是遇上硬茬儿了吧,他们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就见一个穿了一身紫色长袍,手里摇着把折扇,看起来也四十上下,有些富态的中年男子步下楼,顿时松了口气,默默退到一旁,齐齐叫了一声儿:“九爷。”
九爷?芷云差点以为是叫爱新觉罗家的那位九阿哥,不过,老爱家的那个九爷,就算要开黑店,怕也是黑得让所有客人们无话可说,不至于像这边这般没品。
这中年人还没走过来,声音先到:“怎么?有人赖账?敢在九爷我这儿吃霸王餐,谁活得这么不耐烦了?”不过,他来来,目光绕着芷云几个转了一圈,从墙上转回来,又落在囡囡那把腰刀的刀鞘上,却是目光一凝,转眼脸上就挂了笑,口中的声音也低了几度,“哟,几位夫人小姐,瞅着不像是要吃白食的?要是手头儿一时不方便,那也没什么,咱们做生意的,都是和气生财嘛,李子,把账单拿过来。”
他话音一落,一个驼背的汉子就低头哈腰地走上前,双手捧着账单奉上,得意洋洋地道:“爷,这是她们的账单,您过目。”
结果,那位九爷一看单子,就瞪大了双眼,一脸不可置信,不但没有赞扬这位动作迅速,反而劈头盖脸地就给了那驼背汉子一巴掌,怒骂道:“你是怎么算账的?二百二十两,亏你说得出口?”
那驼背汉子被打得一愣,立时就甩了自个儿两个嘴巴,大声道:“爷教训得是,小的老眼昏花,算不清了,应该是三……”
“三什么三?明明是二两银子嘛,这都算不清。”
这话一出,别说那两个壮汉,驼背男,老者全都傻了眼,连芷云这边儿也怔住,呃,二百两变二两,足足一百倍的误差,有账房糊涂到这种地步吗?这九爷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一时间,整家酒楼鸦雀无声,那九爷却是团团作揖,笑呵呵地道:“夫人,小姐,我们这账房糊涂了,给您几位造成了麻烦,请几位大人大量,千万别往心里去。这帐,算我的,就当是给几位赔罪。”说着,这位九爷轻描淡写地从墙上把那刀拔了下来,双手捧到囡囡跟前。
十月目光一凝,本能地跨前一步,将自家主子护在身后,这人身上有功夫,看样子不是一般人。芷云到是笑了笑,一句话也不多说,拉着黛玉和满脸不甘心的囡囡,带着一帮下人们转身就走。
出了大门,十月才皱眉道:“主子,就这么算了?”
芷云眯了眯眼,柔声道:“黛玉和昭玉都是未出嫁的姑娘,明着闹大了不好。”她托着下巴想了想,虽然说不愿意多管闲事,可正好碰上了,芷云到起了几分好奇心,那九爷不似一般人,看起来有几分来历,而且,敢在城里敲诈勒索,而且看着不是一天两天了,想必和当地官府关系匪浅。
“十月,你去打探一下,看看这……安家酒楼是什么来头。”芷云一扭头,这才注意到酒楼的招牌,看样子是块儿老招牌,看外表,怎么也得挂了十几年了。
很明显,一家黑店,还是开在城里的黑店,不可能开上十多年。
可惜,这次贴身丫鬟里只带了十月一个,七月没跟着来,要不然,以她八卦的功力,想必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把那九爷的祖宗八辈给打探清楚。
芷云这边盘算着摸这位九爷的底细,那边儿,九爷在她们离开店门之后,脸色一瞬间就阴沉下来,怒瞪了那驼背男子一眼,冷道:“没长眼吗?这几个女人一看穿着打扮,行止气度就不好惹,你还敢讹到她们头上?一个小丫头刀鞘上镶嵌的都是名贵宝石,看那颗最大的东珠,起码得值百两银子……”
讹人,也得仔仔细细看清楚,不是什么人都能讹的,其实,一开始九爷没觉得让这几个女人出出血有什么问题,里面有两个一看就是未出嫁的千金小姐,这样的女人,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见识不多,出门在外,肯定心惊胆战,还怕麻烦,一旦闹起来,对她们没好处,多数时候也就认栽,全当破财免灾了,可走进来一见几位镇定自若,连下人们都气质不俗的模样,他就知道不好,赶紧收了手。
那驼背的账房被数落得抬不起头,苦道:“九爷,小的这也是没法子了,咱们店,连着有小半月没外地人登门……”
“算了。”瞪了他一眼,九爷摇摇头,目光阴沉,转头对一个大汉道,“去查一查,这几个女人在哪儿落脚,到底是什么来头……”
第二卷闺阁少女第一百一十四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可以说,芷云若是情报生意,这个世界上大多数干这个行当的都得歇业。她想打探点儿什么事儿,还真不算难。
马车还没有离开街市,十月就回来了。
这安家酒楼到确实是百年老店,通过祖孙三代经营,在鹿城名声不小,当然了,更不可能是什么黑店,那是以前,后来招了个赘婿,这就引狼入室,倒了大霉。
安老掌柜的女婿,就是那个驼背的账房,这账房的主子,也就是那位‘九爷’,是个极为了得的人物,九爷本姓祖,叫大业,在祖家排行却不是第九,而是第三,上面有两个姐姐……至于下面嘛,还有一个庶出的弟弟。
祖大业的曾祖父,在河南任过知府,积攒下若大的家业,在鹿城,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人家。他父亲才学也很不错,是本地名士,因着身体原因没有参加科举,他父亲心里便有些遗憾,把所有的希望,都搁在了祖大业的身上,对他要求很严格,不过,祖大业也争气得很,头脑聪明,十二岁就中了秀才,还是案首。又跟着家里的武师练成了一身的好身手,可以说是文武双全的典型人物。
这祖大业,整个一被捧着长大的公子哥儿,说是含着金钥匙出生,活在蜜罐儿里,一点儿都不为过。
但他虽然受着万千宠爱,却没有养成那种跋扈纨绔的性子,反而心性平和,性子很沉稳,祖家上上下下没一个不说小主子好的,在鹿城也是名声远播。
要是就这么平平顺顺的过上一辈子,祖大业也许会参加科举,金榜题名,甚至可能高官厚禄享用不尽,可是,祖大业的父亲晚年却糊涂了,甚为宠幸一个小妾,这小妾却不是一般人物,乃是江湖出身,因为相貌艳美,让祖大业的父亲看重,纳为良妾,没两年,还给祖家生了一个儿子,也就是祖大业那个庶出的弟弟,因为是祖老爷子的老来子,足足比祖大业小十几岁,所以,虽然是庶出,更没有他哥哥那么聪明,到也很得祖老爷子的看重。
可就是这个孩子,让那个小妾动了心思,要知道,嫡庶有别,只要有祖大业在,哪怕祖老爷子再喜欢小儿子,将来也不可能给他分多少家业,毕竟,祖老爷子不糊涂,是个正经的文人,这小妾使了不少手段,也没能让祖老爷子松口。
应该说,这小妾不愧是个江湖人,心狠,手段也毒辣,本事更是不小,那祖大业虽说也是聪明人物,可只是生活在蜜罐里的十几岁的少年郎,论心眼儿,哪比得上不知道在江湖上摸爬滚打了多少年的小妾?这女人多年摆出一副安安稳稳的样子,硬是骗得祖大业父子对她丝毫没有戒心。
结果,那一年,祖大业准备参加的乡试的前半个月,也是八月十五,他早晨照旧去晨练,却是一去不回,晌午的时候就有人寄来一封血书,还有祖大业身上佩戴的玉佩一枚,说是要祖老爷子拿纹银二十万两去赎人。
老爷子一看那血书,登时昏死过去,醒过来之后,还是赶紧的把产业卖了一部分,凑齐了这二十万两银子。
可是,银子按照那‘绑匪’的说法给送了去,儿子却没能回来,老爷子又急又气,伤心过度,再加上身体本来就不好。没多久也去世了。
祖家自然成了唯一一个庶出公子的囊中之物,就这么过了二十多年,忽然有一天,祖家家主和老夫人全让一伙子土匪给大卸八块,据说,当时见多识广的捕快们看了之后,都吐了老半天,好几日见着红色就恶心反胃。
而家里出了这么大事儿,早就出嫁的,祖大业的两个姐姐,却是谁也不曾回来看过一眼。
本来鹿城的老百姓们还以为祖家就这么完了,有些老人还挺怀念地说起——当年老爷子在世的时候,总是时不时说说祖老爷子修桥铺路,灾时施粥舍药的善举,可惜好人没好命……却没想到,又过了半个月,那本以为早就丢了姓名的祖家三公子却回来了。
这位三公子不知道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却是发达了,身份也变得神神秘秘。不但鹿城的县令见了他都点头哈腰,手底下还多了一批,怎么看都不像好人的手下,脾气更是变得古里古怪,愣是不许人叫他的三公子,只让人称呼九爷,只用了数月,那些趁着祖家没人,侵占了祖家产业的商家大户,全让他一个个修理得极为凄惨,要是能只吐出侵吞的银钱,本身平平安安地顺利离开鹿城,那还是幸运,有好几家甚至闹到家破人亡的地步。
至于安家酒楼,到不是九爷的产业,估计这位爷也看不上这么小的一个酒楼,按照当地老百姓的说法,他不过是给自己的手下撑腰当后台,顺便捞一点儿小钱罢了,人家真正买卖是在海上。
如此说来,芷云她们正好能遇上这九爷,还真是挺巧的。
这就是十月弄到的所有消息,很不齐全,例如,九爷现在的身份到底是什么,是不是和某些‘贵人’有联系,还有他那空白的二十年……
芷云勾了勾唇角,忽然间觉得兴趣更浓,反正也没什么事儿做,本来就是出来散心的,找这么一个貌似很有故事的人消遣消遣,也没什么不好,于是,芷云就轻描淡写地吩咐下去,让何清和佟辉把这位‘九爷’彻彻底底地调查一遍。
至于现在,因为天气忽然转阴,眼瞅着要下雨了,虽然芷云他们坐在马车里不怕雨淋,可还是得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清居现在可以说是靖朝第一的连锁饭庄,鹿城虽然不大,可好歹也因为风景秀丽,平日里能吸引不少文人墨客,自然少不了清居。
芷云想了想,干脆也别随便找个客栈了,万一在碰上个黑店,她无所谓,囡囡估计只会高兴,可黛玉怕是会不习惯。看了黛玉一眼,这孩子到是挺镇定,气色尚好,不过,眉宇间已经带了几分疲态,神色也隐约有些惊怕。
这也难怪,黛玉从来都是被娇养的千金小姐,哪怕自幼丧母,又从小离开了生父,身世堪怜,可哪怕是在贾家,贾母也没有让她受一点儿委屈,总体来说,这就是个千金小姐,见到刚才那种场面,就算心里有数,知道不会有事,却不可能和囡囡一般镇定自若。
一路到了清居,也没报身份,只要了一个独院。
虽然没报出身份,可是清居的服务绝对是一流的,由着穿着整齐的蓝色衣袍,面相清秀,语言讨喜的店小二亲自引领着众人过了垂花门。
一共是三间上房,两侧都带了耳房,东西两间都是卧室,东厢与西厢是两个小套间。屋子里的布置以舒适为主,也不缺少华贵。
炕上的帐子崭新,是苏绣,被褥是蟒缎,屋子里多宝格上,摆着不少古董摆件,每一个都颇有来历,价值且不说,至少格调很高雅。
墙壁上的字画,多是当朝的名人字画,也有一些古作。
不一会儿,就有清秀漂亮的小侍女抬着热水送进来,十月伺候着芷云三个洗漱完毕,晚饭也送了上来,人家这席面可是正经的好席面,桌子上的菜肴,没有一样是凡品。甚至有不少是极为罕见稀少的山珍,厨子也是好厨子,至少有十月八成的水准,来伺候的下人们更是训练有素。
芷云吃了许久的素,这一回稍稍沾了一点儿荤,不过也就几筷子罢了,主力还是黛玉和昭玉,也许确实是饿了,也许这厨子的手艺的确高超,两个孩子都吃了好多,还是最后十月看不过去,怕吃伤了胃,又觉得这一桌子多是海味儿,吃多了伤身,劝了几句,昭玉和黛玉才停下。
两个姑娘吃的心满意足,拥着芷云在院子里散步下食,囡囡咕哝了句:“可惜,圆圆妹子没有跟来。”
芷云笑了笑,这一次出行,圆圆听说是看海,想了想就没跟着,这妮子不知道从哪个古籍里面翻出有关长明灯的介绍,一下子来了兴致,拉着浮空城上几位学徒一块儿钻实验室里做研究,想着复原出一盏长明灯看看。
芷云对他们的实验也挺感兴趣,不过,到不大看好,就算用聚能魔法阵,也不可能永远可以为灯提供能源,毕竟,魔法阵用的材料再好,也有寿命限制,能工作十年就算长久了,再长,至少芷云是没见到过,浮空城用的全是最好的材料,核心法阵更是精心刻画出来的,那还得一年一检修,要不然,芷云就不放心。
雨水淅淅沥沥地落下,芷云带着两个姑娘坐在廊檐下,一边儿欣赏雨景,一边喝茶休息,昭玉和黛玉嘀嘀咕咕地说了一阵子闲话,不多时,昭玉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瞪大了眼,好奇地看着芷云道:“伯母,那不用马拉就能走的车,我已经见到了……是不是真的有能把小人关在里面的‘盒子’,能自动洗衣服的箱子什么的?”
芷云一愣,扭头见黛玉也是一脸好奇,不觉失笑,这些年来自家的宝贝孩子们一直跟两个丫头通信,一开始多少还有一点儿注意,一些不该说的,绝不跟她们提起,可后来关系越来越亲密,等欧阳登基,他们算是没什么顾忌了,信里面多多少少也就露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来。
芷云知道了也没阻止,有些东西迟早会出现在大众面前,而这些年她也发现了,其实老百姓们的胆子不大,可是适应力和接受新事物的能力却是很强的,并不会轻易就被什么给吓到。
所以此时,她只是笑了笑,温和地道:“这个问题,你们听谁说的,就去问谁好了。”
第二卷闺阁少女第一百一十五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
芷云带着两个姑娘是来观海的,是为了休闲娱乐,这几乎可以说是是两个姑娘成亲前最后的放松时光,自然不会因为别的什么杂事忘了本来的目的。
可一连三天,都是阴雨连绵的天气,芷云几个只好乖乖呆在屋子里,偶尔让十月说几个故事,或者下棋,读书,摸牌九,到了晚上,姑娘们不想入睡,就做做女红,黛玉还给圆圆写了封信,除了描述一路上的见闻之外,也免不了好奇地问一问经常从圆圆他们嘴里冒出来的新鲜物件是不是真的存在。
至于昭玉,这丫头根本不用问,已经认定是真有的,结果纠缠了芷云好半天,吵着要见识见识,芷云逗了她一阵子,也就装作被缠得不耐烦,答应下来。
其实,芷云这阵子想了许久,一开始她只是把林妹妹当成一个故事里的人物看待,说不上喜欢还是不喜欢,后来相处久了,到真是觉得这孩子很合自个儿的性子……芷云便打算,如果可能的话,将来要让这两个姑娘去浮空城定居……就算不定居,至少也要她们可以自由来去才好。
那么提前让黛玉和昭玉知道些东西,到也不错。
然后,黛玉和昭玉就被芷云半位面里的那座别墅给迷花了眼,无论是‘声控’的电灯,自来水管,空调,洗衣机,电冰箱,还有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魔法道具……全让喜欢折腾的昭玉惊喜不已,甚至差点给大卸八块,当然,最吸引她们两个的,其实还是电影。
毕竟是小姑娘嘛,总是喜欢热闹的,对于其它的,便是再好奇,也没有什么耐性真去研究透彻。
芷云打开了家庭影院,而且很不怀好意地使用了全息投影,放映的是,芷云从无限空间里带出来的一套鬼片,主题是聊斋,全是讲的鬼故事,不得不说,科技确实厉害得很,通过全息屏幕,那种鬼气森森的感觉,表现得淋漓尽致,仿佛置身其中,就连芷云看了之后,都稍稍觉得有一点儿毛骨悚然,背脊发寒,忍不住想往外面甩正面能量的法术。
至于黛玉,刚看了不到半盏茶的工夫,那一张小脸已经惨白的毫无血色,浑身也瑟瑟发抖,芷云还以为她就要昏过去了,差点儿没强行关闭。
可是这丫头却硬是撑下来,还热看越爱看,越看越来劲儿,一边吓得哇哇大叫,却是死活连闭眼都不肯,一点儿情节都不愿意错过。反而是一向胆大包天的昭玉,只看了几眼,就紧紧拽住芷云的胳膊,再也不肯松手,一部片子放完,小姑娘就一出溜溜了出去,再也不肯看了。
当天晚上,黛玉睡得香甜,可昭玉却拽着十月一起睡觉,还翻来覆去睡不着,起夜的时候也是拉着十月一块儿去的。
结果第二天早上,林妹妹神采奕奕,而英勇又泼辣的小辣椒囡囡,却顶着一双黑眼圈,满脸憔悴,可怜巴巴,那小模样,实在是比林妹妹还要林妹妹呢。
芷云被逗得哭笑不得,摇摇头,笑骂了两句,却是再也不敢给这丫头看鬼片了。
“伯母……人死了,是不是真的会变成鬼?那狐狸之类的动物,真能成精吗?”这个世界上到底是不是只有人存在?这个问题,两个丫头都很好奇。
“不知道,毕竟我们都没有死过,谁知道死后的事儿呢,不过,反正我是没有见过鬼怪就是了。”芷云眨眨眼,笑眯眯的第十六次回答。
芷云这是明目张胆的撒谎了,世上谁都能说不曾见过鬼怪,唯有她不行,在无限空间的时候,无论什么鬼怪,中国的、外国的、古代的、现代的,她早就见识过不知道多少次,可以说,她见的鬼,恐怕一点儿都不比见得人少。
而且她是法师,灵魂对于法师来说,可是一种很重要的施法材料,法师们和下层位面的一些生物做交易的时候,大多数都是用灵魂来充当‘等价物’。
所以有的法师才说,‘灵魂’是最坚挺的货币,哪怕那些善良的法师,遇见大战,灾难什么的,也难免动心思去搜集一些灵魂制作成灵魂石备用。
哪怕是现在这个很稳定,几乎没有灵魂能存留的位面,芷云还时不时地去墓地之类的地方搜集灵魂碎片。
黛玉和昭玉听了,也不知道是松了口气,还是失望,算了,子不语怪力乱神,这种东西,用不着探究,不过,黛玉却希望有灵魂存在的,毕竟,她父母双亡,若是灵魂存在,她好歹还能有个念想,不至于太难过。至于昭玉,她到没觉得什么,一来她虽然父亲早逝,可那时她年纪尚小,还不大懂事,又有母亲照顾,并不太怀念父亲。二来,这孩子本就不喜欢多想,是个粗神经。
两个丫头都是聪明姑娘,想不通的事情并不愿意多想,在芷云明确得告诉她们,她们两个看到的那些,是由人编造的,不是真实的,也就不在多询问了。
等第四日晌午,天气终于放晴,太阳露出头来,阳光明媚,风和日丽,姑娘们的心思就又回到了大海上面。
虽然这几日过得一点儿都不无聊,相反,还刺激得很,但大海的吸引力,对于从来没有见过海的两个姑娘,还是极大的。
芷云便带着两姐妹出门,醉风楼临海而建,坐落于半山腰,于顶楼凭栏眺望,远处的朦胧的山,波澜壮阔的大海,尽收眼底,醉风楼虽然风景独好,但里面的饭食却是精而不贵,物美价廉,所以,此处不但是文人雅士们最爱来的地方,同时还有不少注重名声的官员喜欢在此聚会。
今日,醉风楼的顶楼就被鹿城的父母官王志远给包了下来,王县令的名字好听,人也长得不错,国字脸,浓眉大眼,身量挺拔,此时他打扮得像个寻常的儒生,总是皱在一起,显得很有威严的剑眉,也是舒缓下来。
他坐在陪客的位置上,另外两个客人,一个是那位‘九爷’,另一个则是个面白无须,大约五十几岁的男人。
三个人一边低语,一边儿凭栏饮酒,惬意地欣赏着楼下的风光,看样子到不像是有什么正事,醉风楼的视野极好,举目远眺,连绵不绝的山峦似隐于天之尽头,隐约可见流泉飞瀑,奇石怪涧,点缀其间,不远处蔚蓝的大海,海鸟掀起风浪,潮声仿佛近在耳边……
“咦?”
“怎么了?”王县令正和那白须老者喝酒,忽然听见响动,一回头,就见向来不动声色的九爷,脸上居然露出几分惊疑,顺着九爷的视线望去,也不觉一愣。
山下停了一辆马车,这到不稀奇,因为这马车的旁边就有好几辆比它更豪华,更大,更显眼的马车,可是马车上下来的人,还有那些人的举动,却是让她看得忍不住愣神……
“呃……那马车看着不算大,怎么装了那么多的东西?”见到一个漂亮的姑娘从一辆外表寻常的马车里面居然搬家似的拿出一大堆东西,桌椅板凳,炊具食材,简直比在家里面用的还全乎。王县令忍不住摸了摸鼻子,疑惑地眨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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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大海?”
此时有风,海风吹起巨*,重重地撞击着岸边岩石,蔚蓝的大海,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金色的,难以名状的美丽。
昭玉一下子窜下车,神色激动,要不是黛玉一把拉住自家姐姐,这一位估计都要丝毫不顾忌形象地跳了起来。
芷云摇摇头,由着十月拿出折椅,撑起遮阳伞,服侍着自家主子坐在柔软的坐垫儿上,黛玉乖乖地回到芷云身边,昭玉却是东奔西跑,根本不肯停下,害得一帮小厮不得不跟着自家小姐四处乱窜,还要时不时地注意替她扫除前面诸如枯枝败叶,岩石颗粒之类的障碍。
“十月,准备饭食吧,估计过一会儿这丫头就要喊肚子饿了。”出来的时候太兴奋,囡囡根本就没吃什么东西,走了一路,又一玩闹,哪还有不饿的道理。
十月应了一声,走到马车旁,像变戏法一般,拿出精致小巧的红泥炉子,外表古色古香,实际上却是真正的高科技,防风放水,自动点火熄火,自动控温……还有各种炊具——菜刀、砧板、铁锅、铁铲、烤肉用具、锅碗瓢盆。
之后又拿出一个作料盒,是用上等的羊脂白玉所制,里面诸如食盐、味精、孜然、芝麻、辣椒、酱油、白醋、葱、姜、蒜……盛得满满当当。
不过,最神奇的还是魔力驱动的小冰箱,里面施加过空间扩展咒,里面装满了刚从集市上买来的新鲜食材,也有从京里面带出来,和在清居准备好的吃食。
看着这琳琅满目的新鲜食材,芷云也不觉来了兴致,指挥着十月先煲上一锅玉米浓汤,然后亲自净了手,准备下厨。
第二卷闺阁少女第一百一十六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
几个小厮换了衣裳下了海,逛了一大圈儿,弄出三个大海蜇,捞了两条鲜海鱼,看着活蹦乱跳的鱼,芷云不觉勾了勾嘴角儿,还是这个时代环境好,要是换成二十一世纪,想在海边儿弄到鱼,那恐怕是千难万难了。
傍晚要是赶上落潮,到可以抓一抓小螃蟹,芷云叹了口气,看着碧蓝的天和大海,有些感怀,记得以前自己心脏不好,身体虚弱,大夫根本不许芷云吃海鲜,可她家就在海边,每一次落潮,还是忍不住跑去捉螃蟹,就算自己不能吃,送给邻居朋友,也是好的,当然了,偶尔还是要叛逆一下,不听医生的话偷嘴几次。
其实,那螃蟹最大的也只不过小半个巴掌大小,没多少肉,味道更是不怎么好吃,可那种滋味,现在想来依旧怀念,哪怕之后吃遍了各地美食,那偷偷摸摸吃螃蟹的滋味,依旧是‘刻骨铭心’。只可惜芷云‘病逝’的时候,也许是污染太厉害的原因,她家那儿已经看不见螃蟹出没了。
现在想想,芷云这好美食,还喜欢味道重的肉食的习惯,大概也是有那时候被限制惯了,吃清淡饭菜吃得有些腻得慌的缘故吧。
不过小半个时辰,又是一堆新鲜吃食出炉。
十月把海蜇扔到水里泡着,这玩意儿现在不好吃,不过,等回去的时候,能加一些作料拌一拌做点心,至于鲜鱼,芷云亲自动手,搁进锅里油炸,炸得外焦里嫩,香味四溢。
她都动手了,黛玉自然也不可能干看着,虽然这几位都不大喜欢油炸的菜色,可是偶尔尝尝鲜,到也不错。
芷云顾忌着身份,没下海,可昭玉却是跃跃欲试,要不是被黛玉死命拖住,估计真要换上水靠往大海里面钻了。
不过,虽然几个女人都没下海,可芷云还是随手扔下去一个能在海下工作的小型构装体,捞出不少的海贝海螺,洗干净扔给姑娘们做纪念品了,也算是没白来一趟,这样的小东西甚得姑娘们的欢心,连十月都喜欢,自己也找了不少,可惜,没见到珍珠,到让十月有些遗憾。
只吃海鲜可不大合适,山上的林子里也有不少野物儿,芷云亲自带着昭玉出手,打了两只野鸟,逮住只山鸡,不过,野物全是让昭玉抓住的,芷云也就在一旁看着了,囡囡这位正经的泼辣姑奶奶,对于这类打猎的活,那是轻车熟路,根本用不着别人插手帮忙。
芷云和昭玉、黛玉一齐动手,用做叫花鸡的方式,把野物烤得松松软软,玉米浓汤,油炸海鱼,配上几样儿野菜,清爽可口,冒出来的香气足以让人的恨不得咬掉舌头,外加上几样时新水果,美酒清茶,这一顿饭,已经足够丰盛了。
饭食妥当,黛玉和昭玉互相看了看,别说囡囡,就是甚为注意自己形象的黛玉,也弄了满脸的黑灰,香汗淋漓,可是眼睛却是晶亮晶亮,脸颊薄红,眼角眉梢都带着一股子兴奋,她们对视一眼,扑哧一声,都笑了。
十月赶紧给捧了水洗漱感情,把两位小主子让到藤椅上,坐于伞下,立起屏风,遮住外人的视线,又拿了防晒的药膏,小心翼翼地给两位主子又涂了一层。
黛玉也眯着眼睛,由着十月在自己的脸上胳膊上上下其手,这药膏是水果味儿,清清淡淡,一点也不浓烈刺鼻……
黛玉和昭玉也已经习惯这些皮肤保养品了。
以前见这小小的,两寸高一只玉色琉璃的瓶子里装的药膏,搁在珍宝阁就是二十两银子,可她们姐妹却每天都用更名贵,根本不外售,有价无货的‘美颜霜’擦遍全身,好像千金难求的宝贝跟萝卜白菜一样寻常了,两姐妹都很不自在,总觉得自个儿每天都在消耗金山银山似的。
涂完保养品,饭菜刚好温度适口。
她们在海边儿悠闲自在,慢条斯理地一边儿吃饭,一边嬉笑,却不知道,醉风楼顶坐着三个把她们当成风景的人,不对,芷云知道,只是不在意罢了。
“哎……”
同样,隐隐约约的三声叹息从三个人的嘴里吐出来。
那位面白无须的老人笑了笑道:“可惜,看不见佳人的容貌……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贵人,怕不是汉家小姐?”
在靖朝,礼教森严,汉家小姐少有抛头露面的,这些年连京城那些贵族千金,也学了汉家的做派,未出阁的姑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只有很少的一部分贵族人家,还保留着女儿和男孩儿一样教养,可以骑马涉猎,出外游玩的习惯。
眼前这几位举止不俗,下人们也气度不凡,显然是那些京城贵胄人家出身,所以,须发花白的这位老人,便隐约觉得遗憾,虽然没看到容貌,但明显是丫头的那个女孩儿,也是容貌脱俗,世间难求,可以想象,作为主子的,容貌只能更加出色……王爷最喜美人,若是这几个身份寻常些,那么到可以献上去……
王县令向来不好美色,只有欣赏而已,神情还算平常,九爷却是目光闪烁,皱起了眉头,神情有些晦暗——现在正是紧要关头,不宜节外生枝,只希望这几个女人来头不要太大,别把那日的事儿放在心里,要不然,恐怕有些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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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云这边儿过得很悠哉,在另外一个位面,欧阳的日子到也算不上太忙碌。他和历史上那一位雍正爷不一样,不可能让自己因为这些政务给累死,做首领的,别管是小首领,还是一个国家的皇帝,最主要的就是得知人善任。
只要底下的人都各司其职,欧阳的日子自然清闲许多。
养心殿,东暖阁
夕阳的余晖即将耗尽,东暖阁里已经点起灯,照得整个屋子恍如白昼。
欧阳咽了口茶,望了一眼坐在下面愁眉苦脸的太子弘昊,眼睛里露出一抹笑意,看得坐在另一边儿处理公务的十三嘴角直抽搐。
十三瞥了自家侄子一眼,心里哀叹,弘昊才多大?就让四哥用高压症擦压着研究那些哪怕经久政务很多年的老狐狸也不见得能弄明白的事情,也太可怜了。
前天,欧阳让自家宝贝儿子仔细考虑内务府的问题,写出个条陈,说说自己的想法,他就一句话,却折腾得弘昊好几个晚上连续服用提神药剂,弄得自己中和剂的味道都快盖不住了,没办法,他现在白天要忙着在六部学习,看各种各样的资料,根本就没有时间,也只能利用晚上忙自家皇阿玛下达的任务了。
让自家儿子考虑内务府的问题,到不是欧阳心血来潮,主要是想到清朝后期内务府包衣把持皇帝的后宫,甚至能决定皇家子嗣出生的严重问题,觉得还是提前给儿子提了醒儿的好。
这个大清朝如何,欧阳其实并不大在意,可是看样子,他的宝贝儿子到满想当个有为明君的,既然如此,这些问题,就交给儿子去解决吧,至于解决得了,还是解决不了,那就不是他的事儿,得看儿子的本事了,要是当爹的把能做的全做了,那儿子这皇帝当的该多没有成就感?
欧阳笑了笑,把脑子里几乎恶搞的想法抛开,从桌子上拿起一封顺天府尹周庆的折子来,顺天府尹不好做,所以他就给了府尹上奏密折的权力,这一封,就是密折。
看着看着,欧阳咳嗽了一声,拿起帕子把嘴角的水渍拭去,十三一抬头,见自家四哥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由道:“怎么了?又是参李卫的折子?这是第几封了?”
李卫现在在户部当值,偏偏自家皇兄最近正整顿户部,杀鸡儆猴,把那些敢于伸手拿银子的官员狠狠发落了一番,差不多有三分之一的官员被撤职贬职,偏偏李卫水涨船高,越来越得皇帝的看重,结果,就有传言说李卫是个谄媚小人,为了升官发财,居然构陷同僚什么的。
连着有小半个月了,几乎每一天都有人参奏李卫,说什么的都有,一开始十三还忍不住为李卫那小子担心一二,后来也就见怪不怪。
“咳咳,嗯,又是说李卫的,不过,这一次更新鲜,有人状告李卫强抢民女、侵占民财,偏偏刚把状纸递去顺天府,原告就又来撤销告诉,还一句缘由不说,宁愿挨板子……”
十三愕然,这不是明摆着是说李卫仗势欺人,威胁了原告吗?可李卫是什么人,他还不清楚,那老小子谨慎聪明着呢,他要真想威胁什么人,保准让别人拿不住把柄。
“强抢民女?据我所知,最近李卫清心寡欲的很,一门心思要把他的糟糠妻子和老娘接进京城呢?再说,他想要什么美女?还用抢吗?”
这到不是十三给李卫脸上贴金,李卫那人,别看长得一般,可甚是有女人缘儿,这些年,趁着他媳妇不在身边,可是有不少女人上赶着倒贴……
至于侵占民财,那就更不可能了,四哥看重李卫,就是因为他廉洁奉公,一文钱都不贪。
第二卷闺阁少女第一百一十七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
“周庆那老小子,恐怕很头疼吧。”
十三接过自家兄长递过来的‘状纸’,细细地看了看,写状子的人文笔到好,很会忽悠,也很会煽动人心。
这状子写得确实不错,瞅着欧阳用朱红的笔大大地书在末端的一个‘阅’字,还有批语——有进士之才……十三忍不住笑出声了,又有些惋惜地摇摇头,真是可惜了……
自家四哥这人,他再是了解不过,护短的很,李卫是他的得力干将,那是绝对会保着的,这些人无论为着什么,居然想败坏他的名声,恐怕没好果子吃了。
周庆也够倒霉,他和李卫没什么交情,毕竟一个是正经的科举出身,另一个是野路子,不是一类人,遇见了也不过点点头,李卫现在是户部侍郎,官位比他可还高呢。
周庆能在不到四十岁就坐到顺天府尹的位置上,甚得皇上信任,自然也是个聪明的,他不可能以为,凭着这一写得还算不错的状纸,就能把万岁爷的宠臣给拉下马……李卫到底有多得皇上器重,他们这些京官再了解不过了,说句实在话,李卫那是人家万岁爷的‘自家人’。
自从周庆接到这封状子,已经好几个晚上睡不好觉了,这时候正是满朝官员一窝蜂地给李卫找不自在的时候,他这会儿把状子一接,会不会搅和进朝廷倾轧里,还真难说,虽说这原告第三天就主动把状子给撤了,可周庆想了想,还是不敢就此当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干脆,直接一封密折上奏万岁算了,他官卑职小,可不敢搅合进这些事儿里。
欧阳笑眯眯地瞅着自家一脸兴味的弟弟,“十三弟,这事儿就交给你去查查吧,状子既然递上来了,他再想撤下去,那也得看我答应还是不答应。”
十三翻了个白眼,越发觉得做了皇帝之后,自家四哥的性子改变很大——莫不是当初被皇阿玛拘得狠了,这会儿大爆发?
别管十三怎么腹诽,到底还是应下差事,其实,他也不是不乐意,查案,还是这种有趣的案子,总比帮自家四哥处理这些杂七杂八的政事,看这些乱七八糟的折子有意思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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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海边玩了一趟,回到清居,昭玉和黛玉两个丫头累得不成,连晚饭都不曾吃,只简单地啃了几只水果,就洗洗睡下。
芷云到还好,去半位面泡了泡泉水,身上的疲惫就一扫而光,这会儿何清的信也到了,把那位‘九爷’‘被绑票失踪’以来的经历查得一清二楚,不得不说,拜芷云多年磨砺,她这些学徒们搜集情报的本事越来越强,芷云几乎完全可以做个完完全全的甩手掌管。
这位‘九爷’,也就是
舒舒服服地喝着冰茶,芷云满足地吐出口气,所以说,身为一个法师,身边学徒的数量和质量,那也是能够表明实力高低的。
芷云刚刚把‘大好青年成为一代海贼头子,加入造反的伟大事业’的传奇‘故事’看完,身侧的沙发一凹,自家大*oss凭空出现。
芷云笑了笑,由着欧阳把自己的大腿当成枕头,呻吟着躺好,主动喂了他一颗蜜饯,笑道:“很累吗?我怎么听说你把我儿子操练得晚上都不敢睡觉了?”
“哪能啊?”
欧阳眯了眯眼,闻着自家媳妇的体香,深深地吸了口气:“弘昊这才做多点儿事儿?想当初你老公我一人分饰三个角色,还有足足两年靠提神剂度日的时候呢,他差得远。”
芷云一挑眉,敢情这人把儿子和他这个达到传奇级别的法师相提并论?好笑地摇摇头,决定马上通知弘昊身边儿伺候的人,要他们多给儿子准备补品,省得损害了身体……
不过,芷云到也不怎么担心,欧阳疼爱儿子,可比自己厉害得多,说不定到时候先心软的还是他。
两夫妻窝在一块儿,愉快地看了一会儿电视剧,还是老片子,没有用全息,然后一心二用地说闲话,芷云先把自己遇见黑店的事儿当笑话说了,又开始说那个九爷。
这位九爷,也就是祖家的三公子祖大业,还真挺凄惨。
当初祖家那位姨娘,为了儿子,制定下了计划,要除去祖大业,这事儿,自然不可能自己去做,就让她的拼头出马。从制定计划,到实行,一切一切,全是那姨娘的拼头所为。
这人姓高,家在鹿城算不得什么大家大户,可也是殷实人家,他是庶子,学问一般,和祖大业是朋友,那种很一般的,见了面也会点点头,说几句话,到算不上什么深交的朋友,事实上,祖大业本就是个开朗少年,文武双全,性子豪爽,出手大方,很喜欢帮人,心眼好,所以人缘极佳,朋友当然很多。
这姓高的虽然身份地位和祖大业相差太远,可祖大业不是纨绔子弟,不会闲着没事儿干欺负他玩,相反,有一次姓高的被他的那个嚣张跋扈的嫡长兄强迫受胯下之辱,还逼着他吃馊食的时候,祖大业还帮了他一把,替他给他大哥说了几句话,从那以后,也就对姓高的多有关照,经常邀请他到家里来做客,每一次好友聚会也不会忘了他,甚至还把他介绍到南山书院去读书……
按说,姓高的应该对祖大业感激涕零才对,就算不感激,也不应该害了祖大业,可是,不知道姓高的是不是本来就是偏执狂,总觉得自己的丑态让祖大业看见了,每次在他眼前都抬不起头,结果,就越想,这思想越扭曲——凭什么都是一样的人,我就得仰人鼻息,受人接济,挨打挨骂,爹不疼,娘不爱,他就什么都好,有才有貌,家世显赫,深受宠爱,一大群人站在一块儿,别人眼中就只有他,其他人全是杂草垃圾……
要是没有意外,姓高的这样的想法,也就是想想而已,造成不了太大的危害,可是,有一次,借着祖大业邀请他的机会,他来到祖家,遇见了祖老爷子的美貌小妾,不知怎么回事儿,两个人就看对了眼,勾搭在一起,等到那小妾为了儿子能顺利继承祖家,想出个主意祸害祖大业的时候,姓高的心中那一点儿阴暗面就一下子冒了出来。
本来,姨娘是命令那帮子绑匪直接杀了他一了百了,可姓高的却根本就不愿意祖大业这般干脆利落地死了,他想要祖大业堕入地狱,居然亲自出马,借着邀请祖大业一同学习备考的机会,把他骗进山里,让那些绑匪给祖大业灌了药,戳碎了他的琵琶骨,然后卖进那种最恶劣,最差的小倌馆……
那种地方,像祖大业这样的天之骄子,恐怕恨不得一死了之,还痛快得多,可祖大业毕竟是习武之人,心性坚忍,又博览群书,精通药理,虽然姓高的下手狠毒,给下的药物也厉害,但祖大业却没有放弃,他一边做出受不了刑罚认命的样子,一边偷偷给自己调养身体。
整整两年,折腾了整整两年,祖大业才终于养好了身体,又在一个对他抱有好感的小侍女的帮助下,逃了出来。
可惜,他的身体损害太大,暗伤太多,没有完全恢复,那地方的守卫也不是吃素的,最后他只能被追赶地逃进了大海,祖大业从小长在海边,自然会游泳,可是在海里会游泳也没什么大用处,没过多久,他就精疲力竭,晕死过去,本来以为会葬身鱼腹,却不曾想,竟然让一帮子海盗当成鱼给捞了上去。
虽然获救,可是被海盗抓住,还是被这片海域中最恐怖,最强大,也最恶劣血腥的海盗给捞了起来,这对祖大业来说,绝对算不上什么幸事。
好在他看起来虽然狼狈,到底人高马大的,海盗们到没把他杀了,只是让他做一些杂役的活计。
海盗的世界,永远是弱肉强食的世界,祖大业自然是吃了许多苦,可是他聪明,脑子好,身手也不错,渐渐的,却是得了海盗头子的看重,地位也越来越高,到了后来,还坐了海盗头子的义子,排行第九,等海盗头子死去之后,祖大业更是打败了前面八个义子,继承了这个位置。
这时候,忠顺王忽然找上门来,要和祖大业合作,其实,祖大业也不想永远生活在海上,海盗毕竟不是长久的生存之道,他需要一条后路,结果,就和忠顺王一拍即合,两个人勾搭在了一起。
祖大业甚至借助忠顺王的势力,成功洗白了一批产业,上了岸,披上了一层正当商人的外衣,这时候,他才把憋在心里二十年的怨恨发泄出去,可惜,他最恨的那个人,也就是姓高的,早在帮着那位姨娘把事情办妥之后,就被灭了口,现在恐怕只剩下一堆白骨了。
欧阳听完,也不觉唏嘘,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嫉妒心,果然很可怕……”
半坐起身子,欧阳忽然一扬眉,那状告李卫的人,其实也是让‘嫉妒’蒙了心肝吧。
第二卷闺阁少女第一百一十八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
“芷云应该听说了吧,李卫家又闹出点儿新鲜事来……”
芷云点点头,看着自家相公似笑非笑的模样,忍不住感叹,李卫可真是个好下属,不但辛辛苦苦地帮自家上司做一切得罪人的工作,还要时不时提供笑料逗老板开心,太不容易了。
李卫家那官司,顺天府尹周庆弄不清楚,却不知道,第一天发生的时候,前因后果就已经摆放在欧阳的案头了,现在欧阳身边的粘杆处暗探,行动能力简直可以和后世的狗仔队相媲美,整个朝野上下,还真少有欧阳想知道而不知道的事儿了。
李卫最近很高兴,现在他家主子登基为帝,他也升任户部侍郎,事业顺遂,官路亨通,最要紧的是,政局稳定,她老娘和老婆终于也能带着孩子来京城了,好些年没见到母亲老婆孩子,李卫哪有不想念的道理?
为了安置嫁人,李卫新置办了个宅子,是欧阳暗示他受了不少礼钱之后才买来下的,花了足足两千两白银,修得漂漂亮亮,虽然不是特别精致,可是大气十足,比祖宅一点儿不差,他还怕自家老娘不习惯,专门在院子里开垦出一片园子,专门让她娘闲暇时能种种蔬菜……
李卫可以说非常满意——谁说万岁爷冷漠古板不通人情事故的?自家主子爷明明是个很开明,很体恤下人的好主子……
不知道若是那些个让欧阳折腾得死去活来,抄家灭族的人家听到李卫的话,会不会欲哭无泪,喷血不止。
李家进京,当然不可能只有老太太媳妇和儿子三人,下人也要跟着,李老太太是个吃斋念佛的慈悲人,对下人很好,有些年纪大,或者不愿意拿钱被遣散的,她就干脆都带上了,而且,李氏一些落魄的族人,别管是亲是疏,哪怕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有愿意给来京城讨生活的,她也没有拒绝。
跟着来京的人这一多,也就难免良莠不齐,其中有些知道上进的,李卫自然会关照一二,这个年代宗族关系很重要,没有一个人能脱离宗族,李卫哪怕现在出息了,有本事了,那些长辈们见了他叫他的小名二狗子,他也得老老实实地应下,见到族老也得毕恭毕敬。
李家有一个老管家成茂,是李家一个远亲,说是远亲,其实早就出了五服,根本也算不上什么亲戚了,不过,也就是这点儿沾亲带故,让这老管家在李家的地位很高,他虽然说是管家,可是,自小就跟在老太爷身边,是看着李卫长大的,可以说,李卫是把这位老管家当长辈看待,关系很亲近。
这位年过五十,成茂的结发妻子才给他生了一个小女儿,就是小妾,先前也只给她生了一个女儿,所以,他膝下无子,一年前老管家和他的发妻先后得了重病,眼瞅着就不行了,他的长女虽然已经成家,可是小女儿年纪还小,还没有说婆家,老管家担心自己的小女儿,生怕自己死了,孩子没人照顾。
想了许久,临死之前,成茂还是决定把小女儿如云托付给老太太,希望老人家将来能给孩子找一个踏实肯干的良人,老太太当然答应下来,毕竟这已经可以说是老管家的遗愿。
所以,等管家去世之后,老太太就把那丫头带在身边,说是丫鬟,其实不但没有签卖身契,还是当小姐来养的。
这女孩儿也是个好孩子,从小就知冷知热,又和气善良,把老太太照顾得特别好,老太太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所有大家闺秀应该有的,全给她备齐了,女红中馈,大家小姐该会的,每一样儿都找了好先生来教导。
要说,李老太太其实是个很感性的女人,她喜欢一个人,那就是真心真意,如云这姑娘慢慢长大,渐渐到了要说婆家的时候,老太太为难了——这女孩儿再好,那出身,也注定了她嫁不了多么好的人家。
寻摸来寻摸去,富贵人家不肯娶一个管家的女儿做妻,贫苦人家老太太也不乐意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去受苦,后来想了半天,忽然发现自己的孙子,也就是李卫的那个大儿子到了成亲的年纪,而且,正和这孩子年纪相当。
老太太想了想,干脆决定去京城的时候跟李卫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把如云许给孙子。
不过,老太太心里也没底,虽然他们李家以前只是个乡绅,老太爷年轻的时候性子爽利,并不那么看重门户,娶媳妇从来没有计较过家世之类的,老太太以前也是贫苦人家出身,可是自己的儿子毕竟已经官至户部侍郎,那是了不得的大官儿了,会不会不乐意让孙子娶如云?
老太太虽然不觉得如云配不上自己的孙子,可到底还是儿孙在她心里更重要,要是儿子不高兴,为了儿子,也是为了如云,这事不提也罢。
所以,这一次上京,老太太不但把如云带上,还把如玉的姐姐和姐夫,李奇和如意也给带上了,而且,还请了嬷嬷来教导如云规矩,却没有把自己的心思说出来,毕竟事情还没确定,要是先说了,最后事成不了,如云可怎么办?
一到京城,李卫是亲自到城门口去迎接,碰了面,见到自家娘亲下走下马车,李卫先扎扎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母子两个抱头痛哭。
他们这边母子、父子、夫妻相见,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这些年的琐事,也足够说上几天几夜了,老太太一时间就忘记和儿子商量那如云的事儿,不过,到也没忘了如云,觉得这些日子孩子们赶路辛苦,就让如云歇了学业,先和她姐姐见见面,聚一聚,休息几日再说。
如意是庶出,其实跟如云这个嫡出的女儿没见过几面,尤其是老管家去世之后,就更没见过了,这一次乍见如云,看见这个妹妹身边围着四个大丫头,另外粗使丫鬟,嬷嬷也有好几个,穿着绫罗绸缎,珠围翠绕,通身的气派简直可大家小姐没有两样儿,再看看自己,这才成亲几年,就成了黄脸婆,只是村妇一个,和妹妹根本没法比,心里也是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如意从妹妹屋子里回到暂住的客房,坐在锦棉的褥子上,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她自从生了儿子,身体就有些发福,还不到三十,可面上已经现了老态,脸上的脂粉又多又重,视线又落在床上一套簇新的银红色衣裳,还有一套精致的金头面……这些全是妹子所送,她接的时候很开心,可不知怎么的,这一会儿却心情抑郁起来。
不多时,大门推开,从外面走进一个穿了一身淡青色的长袍,带着几分儒雅的中年男子,这人一进门,如意连忙迎过去,给他倒了杯茶,低声唤了句:“相公。”
李奇不耐烦地摆摆手,自顾自去了衣裳,在椅子上坐下,如意也不在意,想来夫婿冷淡惯了,只絮絮地把今天在妹子那里见到的说了一通。
“哎,你是没看见,我那妹子手腕上戴的一对儿镯子,我以前在金大爷夫人那儿见过一对儿差不多的,听说,得好几百两银子……”
如意絮絮地说了许多话,要是往常她这么唠叨,李奇早就不耐烦了,可今天却听得若有所思,眼睛里闪过一抹恶意的讽刺,笑谑道:“我看,李家老太太这么养着你那妹子,又辛辛苦苦带到京城来,肯定是打算给李卫李大人做小……男人嘛,都好色,李夫人已经昨日黄花,遇上你那娇俏可人的妹子,哼……可怜啊。”
如意听得一愣,脸色变了变,熄了声,心里一想,也不是不可能,要不然,人家老太太为什么非得把一个管家家的女儿照顾得那么好,还给穿金戴银,像个小姐似的伺候着?
李奇勾了勾唇角,怪里怪气地道:“只可惜了李夫人,嫁给李卫十多年来,侍奉公婆,相夫教子,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务都是她在操持,这一次能进京,还以为是苦尽甘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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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卫家的事儿,还没有到‘结局’,欧阳也就只说了两句,就转了话题,开始给老婆说自己有多么多么辛苦,多么多么可怜,每天天不亮就得起床,还得应付一大帮老狐狸……总之,这皇帝真不是人干的活儿。
芷云就是知道他的话里水分十足,也免不了心疼地软语安慰几句。
夫妻俩说了半晌的话,一起吃过夜宵,欧阳也没有多呆,很快就回了皇宫,他现在忙得很,外出偷闲片时还成,要是离得久了,皇宫怕是要因为找不到万岁爷而闹翻了天。
在海边游玩了几日,天气转寒,冬日将近的时候,芷云就带着昭玉和黛玉返京,对于那个‘九爷’,芷云也只是吩咐何清盯着点儿,除了要人写了封状纸,拿了驸马的腰牌,把安家酒楼给告到了衙门,玩了一把‘仗势欺人’以外,并没有多做什么,毕竟,忠顺王在他们的计划里占据很重要的地位,九爷既然是忠顺王的人,说不定以后会用得上。
当然,要不是惹到了自己的头上,芷云没有非要去主持正义,灭了别人的意思,海盗也好,黑店也罢,这种‘生意’多了去了,坏人、恶人从来不缺,吃苦、受罪、冤枉、倒霉的苦主更是数不胜数,芷云又不是救世主,哪管得了那么多?
返回之前,黛玉和昭玉听说安家酒楼又恢复了从前的旧貌,那位借着九爷的势力作威作福的‘女婿’也老实下来,整日闭门不出,好多天没露面,似乎还被罚了好一大笔银子,虽然不至于伤筋动骨,但也足以让那九爷肉痛得厉害。两个姑娘笑逐颜开,一个劲儿地跟芷云说这是恶有恶报,芷云到只一笑了之,听过之后就抛在脑后,不在多想了。
第二卷闺阁少女第一百一十九章喜事
第一百一十九章喜事
芷云一行人返京之后,生活重新归入正规,昭玉和黛玉现在都是待嫁之身,安安稳稳地呆在家里面开始绣嫁妆,学规矩,还得跟着芷云了解各种各样的养生之道,挑选各自陪嫁的下人,打听公婆未来相公的喜好,夫家的人事关系,忙得是团团转,就连贾家好几次派人来见黛玉,打算接她回贾府,黛玉都没有心思应付,还是林夫人给打发走的。
不久,随着深秋到来,数叶枯黄,天气转寒。昭玉和范家二公子范文程成亲的日子也到了。
夜凉如水。
房间里,囡囡托着小脑袋瓜,呆呆地看着那盏水晶灯出神,林夫人就坐在旁边的软榻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绣着一个小炕屏,眼角的余光望见女儿在灯光下越大显得迷人的脸,忍不住心里一酸,女儿长大了,就要是别人家的了……
“想什么呢?”
窗子开着,窗外月光正好。
芷云从外面倚在窗户上,随手摆弄了一下窗台上搁着的一盆红珊瑚,笑眯眯地将一个乌木制成的箱子扔了进去。
哐当一声,箱子很重,砸在地上发出闷响,一下子惊醒了正发呆的昭玉。
“伯母?”昭玉怔了怔,好奇地打开箱子一看,里面装着的竟然是六株根须齐全的老山参,人参不稀奇,可难得的是这几株,每一株都是品相极佳,恐怕就是皇宫大内也不多见的。
“给你的添妆。”
芷云眯了眯眼睛,范家是武将世家,别的东西都不稀罕,恐怕也只有名贵的药材能有用些,“底下还有一层,当的是我写的一本药方,专治各种外伤的,方子早就验证过了,很有效,而且,大多数用的药材都不算名贵,大批量使用绝对没问题……”
昭玉毫不客气的把这只乌木箱子拎起来,小心地搁在自家的桌子上面,笑眯眯的,脸上露出一副财迷的模样,一步跨到窗前,伸出手,舔着脸冲芷云撒娇道:“伯母,还有没有?”
芷云忍不住摇了摇头,这个小贪婪鬼,不过,还是伸手往孩子手腕上戴了一堆古朴的,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翡翠镯子。然后一转身,扭头就走,也不管昭玉在后面咿咿呀呀的叫唤——“唔,伯母太小气了,这个一点儿都不好看……”这个世界,人们大多喜欢软玉,对于翡翠,爱戴的人并不多,所以,翡翠也算不上太值钱的珠宝。话虽如此,一向大大咧咧的囡囡,还是细细地抚摸着一对儿翡翠镯子,眼眶一红,险些掉下泪来。
那对儿翡翠镯子既然是芷云出手,当然不可能简单得了,上面刻画了好几个互相融合的法阵,长时间佩戴能温养身体,在遇见危险的时候还能示警护身,至于简陋的外表,那是宝物自污,越是好东西,表面就越应该不起眼,不惹人觊觎才好,当然,这是在主人能力不够强的前提下。
第二天,昭玉早早就被折腾起来,沐浴更衣,梳妆打扮妥当,穿上大红的嫁衣,手里握着苹果和如意,还没有盖上盖头,露出一张极娇媚的脸。
这丫头可能一辈子也只有今天最像个女人,还是个美丽的女人,往日像个假小子一样的囡囡,如今也身着嫁衣,即将嫁为人妇。
“快点儿吧,迎亲的队伍马上就到了。”
林夫人拿了盖头,想给自家姑娘盖上,昭玉却一伸手,扯住娘亲的袖子,可怜兮兮地道:“娘啊,您是不是忘了什么?那东西……咳咳……那个东西啊?”
“忘了?”林夫人愕然,四处看了看,纳闷道,“准备了这么长的时间,娘能忘了什么?嫁妆早准备好了,给你的陪房是老李和老周他们两家,她们的卖身契不也让你收妥了?还有什么没带的?”
“她说的是这个。”芷云一挑眉,随手拿出一个红绸包裹好的盒子,塞进昭玉的怀里,笑道,“好丫头,慢慢看,你伯母我亲自准备的,可不是那些粗制滥造品。”
昭玉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脸,咳嗽了两声,还是喜滋滋地把盒子翻来覆去地看了看,满眼都是好奇,“我听王姐姐说,每个出嫁的姑娘都要看这东西的,到底怎么个好看法儿?”
“别人的肯定好看不了,不过,你这个是精品。”
芷云摇摇头,只能说这个时代羞怯可人的女孩儿虽然占了大多数,可是彪悍的女子到哪里都不少啊,昭玉口中的那个王姐姐,芷云见过一次,是吏部侍郎家的千金,表面上是那种娇弱的,纤细的淑女,看起来总是病恹恹的模样,可以前的黛玉到有三分神似,不过,这丫头实际上可是个鬼灵精,不但使得一手漂亮的刀法,还聪明得很,像和昭玉玩得好的那一群千金,表面上看昭玉是老大,可是幕后出主意的黑手,可是这位王家小姐。
这些年来,昭玉变得越来越泼辣,和她的言传身教,大约也是分不开的。
范文程,范家备受宠爱的二公子,不知道受不受得了囡囡这个悍丫头芷云眯了眯眼睛,心想,若是那范文程对囡囡好也就罢了,要是敢嫌弃自家的姑娘,哼
林夫人看看女儿泛起红晕的脸庞,又看看神思不属的芷云,皱了皱眉,听得糊里糊涂的,忍不住开口道:“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呗?”
芷云一句话,林夫人的脸唰一下红透了,恶狠狠地瞪了昭玉一眼,咬牙切齿的模样,吓得昭玉打了个哆嗦,一缩脑袋,可怜巴巴的自己主动盖上了盖头。
幸亏此时锣鼓鞭炮声骤然响起,林夫人抽不出时间教训她,要不然,一向温柔和蔼可亲的林夫人,说不定会化身女爆龙,让昭玉享受一顿竹笋炒肉的滋味儿。
在鞭炮声中,昭玉上了花轿,林夫人一盆水泼出去,忍不住失声痛哭。
婚礼很盛大,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全来道贺,上到公主王妃,下到林家交好的官员夫人,来添妆的人是络绎不绝,就连贾家都来人了,来的是凤姐和探春,王夫人据说是卧病在床,没有露面。
不管怎么说,昭玉总算是嫁了出去,林夫人虽然伤感,可是,还是很欣慰。
她以前总为女儿发愁,怕她嫁不出去,万一成了老姑娘可了不得。林夫人觉得是自己在孩子小时候,没有好好地教导她,才让昭玉养成现在这副模样,虽然在她心里,别管女儿如何,都是千好万好,可是那样的性子,可真没有几个男人能受得了,
三日之后,昭玉携着范文程精神抖擞地回门儿,芷云和林夫人见她还是神采飞扬,嚣张跋扈的模样,范文程脸上也是喜滋滋的,两个人你推我一下,我挠你一下,不用看也知道,小两口甜蜜得很。
林夫人松了口气,不过,吃过饭,还是把昭玉叫进屋里,细细叮嘱了一番,总之要她改改自己的急脾气,好生孝敬公婆,服侍相公,别总是孩子气,夫妻两个好好过日子什么的。
昭玉难得没有表现出不耐烦,乖乖地点头,看得林夫人到是微笑起来,囡囡嫁了人,到确实成熟许多。
芷云想了想,也交代几句:“囡囡,你现在还小,别急着要孩子,先按照我给你的食疗方子把身体养好再说,你的身体好了,生下的孩子才健康不容易得病。”
十六岁,在古代来说不小了,可在芷云眼里,还是个孩子呢。
昭玉听得仔仔细细,两位长辈说一句,她就应一句,在林家呆了一天,到了晚上吃过晚饭,昭玉才跟着范文程回去了。
自昭玉出嫁,转眼便到了冬日。家里只剩下黛玉一个待嫁的姑娘,没了囡囡的嘈杂声,到显得稍稍有些冷清。
“主子,昨儿落雪了。”听见屋里有动静,碧莲急忙进来,低声道了一句。
天还没亮,窗外传来阵阵寒意,一片银装素裹,碧莲捧了件狐裘进屋,撩开帷幔,小心地给自家小姐披上。
黛玉半坐着,果然感受到一阵阵的凉意,不过,只有一瞬间,墙角的火炉就着了起来,屋子里也变得热烘烘。
“姑娘怎么这么早,可仔细冻着。”
“没事儿,不冷,睡不着了,这就起吧。”昨天凤姐来了,说是贾母病重,希望黛玉回去看看,黛玉已经推了好几次,这一回,既然是外祖母生病,她到底是不好再推辞。
“姑娘稍等。”碧莲轻手轻脚地打开门,出去了片刻,不一会儿,就带着三个小丫头,捧着洗漱用具进屋,碧莲亲自伺候着芷云洗漱。
小丫头则把黛玉的衣物在火上烤的热乎了,才过来为黛玉穿戴起来,这时,外面传来一阵阵说话的声音,时高时低,黛玉一抬头,好奇道:“这么早,是谁在说话?”
“姑娘,是厨房的刘嬷嬷,昨晚落了大雪,刘嬷嬷怕大家伙着凉,特意煮了姜汤,一会儿姑娘也喝一碗驱寒的红糖水吧,省得凉了身子。”
第二卷闺阁少女第一百二十章破裂
第一百二十章破裂
穿戴好衣裳,黛玉笑了笑,这刘嬷嬷是从贾府跟着黛玉过来的,本是一家四口卖到贾府做了三等的仆从,手艺还不错,只是擅长江南菜,在贾府就不大受欢迎,也只在厨房打打下手罢了,后来黛玉去了之后,偶然吃到她做的小菜,喜欢得紧,这刘嬷嬷就差不多算是专门给黛玉做饭了。
这一次黛玉搬离贾府,本来是不好把贾府的下人带出来的,不过,前阵子正巧贾家的银钱周转不开,为了节省开销,不得不放了一批下人出去,刘嬷嬷一家在贾府属于透明人一类,没有跟着哪个主子,自然是头一批就给放了出去。
这年头儿,一日为奴,终身为奴,离了主人家,刘嬷嬷一个孤老婆子,带着个最大的十二,最小的才六岁的丫头,哪能活得下去?就干脆投奔了黛玉。
黛玉自然是欢迎的,刘嬷嬷虽然是贾府的奴才,可才卖身三年多,并没有沾上贾府的那些坏习气,即使有的时候喜欢唠叨了点儿,可还是挺知道规矩,再加上厨艺精湛,做出来的家常菜很符合黛玉的口味,这样的下人,也不大好找。
起了身,黛玉搓了搓手,披上狐裘,从玻璃窗往外看去,大雪纷纷扬扬,棉絮一般往下面洒,窗外的树上,枝头,都挂满了雪花,不少捂着厚厚棉衣的粗使丫鬟拿着扫帚扫雪。
刘嬷嬷带着几个厨房的厨房,在院子里架起一口大锅,锅里还冒着热气,路过的下人们每一个都舀上一碗姜汤灌下去,看起来挺热闹。
“姑娘,今儿天这么冷,您还要去贾家吗?”碧莲看着自家姑娘叹了口气,黛玉一笑,“对了,紫鹃的身子好了没有?要不要再换个黛玉给她瞧瞧?”
自从黛玉与周长青的婚事定下之后,紫鹃的身子就不好了,几乎起不了床,黛yu体恤她,就让她安心修养,这一养,就是数月,最近,都是碧莲贴身伺候的。
“回姑娘,今儿紫鹃已经下了床,精神看起来甚好。”碧莲顿了顿,也没有多说什么,她是公主府出来的,看人向来很准,紫鹃从听说自家姑娘要回贾府看看之后,身体就好了不少,再不是那副病恹恹的模样,进食也多了……要是还猜不中那丫头的心事,碧莲也不可能在那么多丫鬟里面,独独得公主看重,还被送给了林黛玉。
想到这里,碧莲脸上忍不住浮现出一抹嘲笑,那个贾宝玉,听说是个不知道上进,整日喜欢吃丫鬟嘴唇上的胭脂的男人,又有什么好的,也值得紫鹃这般?
因为下雪,林夫人早就传话过来,要黛玉不要去请安了,省得天黑路滑,再出了差错,这会儿,黛玉收拾妥当,就扶着碧莲的手先去花厅。
厨房里已经开始做饭,花厅里暖炉火热,隔着帷幔,还能看见外面的园景儿,黛玉一边儿和碧莲说说笑笑,一边等着开饭,到也破不寂寞。
“夫人。”
半盏茶的工夫还没过,外面就传来巡守婆子的应答声,随即珠帘一掀,风铃声响了起来,春蕊扶着林夫人,十月扶着芷云步上石阶,进了门,碧莲急忙带着几个小丫鬟迎过去,帮着收起纸伞,去了披风,又给两位夫人怀里揣上一个暖炉。
“一会儿去赏景儿?刚才我见院子里开了红梅,极漂亮,我猜,黛玉你一定喜欢。”
黛玉见芷云连头发都没梳,只是用了条天蓝色的缎带绑着,可偏偏风姿楚楚,看得呆了半晌,过了好半天才开口给两位长辈行礼,问道:“咦,圆圆呢?”
“那丫头嗜睡,天一冷,哪还肯早起,不到天大亮,咱们是见不到她了。”
芷云也是无奈,她和欧阳都不是生活很规律的,一旦做起实验,经常是晚上熬夜,白天不起,可孩子们可是按照正经的清朝规矩教育出来的,自家的弘昊、弘昼,都很听话,偏偏唯一的这个女孩子,让欧阳给宠坏了,每日叫她起床,简直能让那些丫鬟嬷嬷们掉一层皮。
家里几个调皮小子加起来都没她这个腼腆小姑娘难缠,当然,弘曦那孩子尚小,需要充足的睡眠,一般都是让孩子睡到自然醒的。
黛玉也想到前几天见到一大清早圆圆和艾夫人争斗的场面,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现在昭玉出嫁,连正好玩的小弘曦也让他父亲接了回去,黛玉身边只有圆圆一个玩伴儿,免不得有些寂寞了。
不过,她正备嫁,日子过得充实,到也没有多少时间去伤春悲秋。
自家人在一块儿,也没什么讲究,团团围坐了吃过一顿香甜可口,热烘烘的早饭,又每人灌了一碗红糖水,才抱着暖炉,去暖房那边儿赏景。
现在入了冬,眼瞅着就要到年节,芷云拉着林夫人和黛玉一边摸牌九,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商量过节的事儿。
其实也没什么,一切按旧例就罢了,年节礼品早就备齐,用的吃食零嘴也准备着,等账盘完,在定下给下人们的红包。
雪下得不小,可是不多时,乌云散开,雪停了,看着半空中显得有些苍白的太阳,黛玉想了想,便道:“听说外祖母旧疾复发,头痛的厉害,已经看过大夫,可不大管用……黛玉还是去看一下好了。”
黛玉心里,也不是不担心的。贾母年纪大了,虽然平常看着身子骨还硬朗,可是岁月不饶人,最近贾家又乱得厉害,可千万别出了差错才好。
芷云一眯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到也不拦着,只是让人准备好马车,又让黛玉多带些人手一起去。前几日林夫人给贾家的老太太去了封信,信里稍微说了几句有关黛玉的嫁妆问题,先把林夫人给黛玉准备的嫁妆略略说了,又提醒贾母,别忘了把当年贾敏给女儿留下的嫁妆先备下,好歹是黛玉亲娘的东西,给了黛玉,也好让她有个念想……至于林家的那五十余万两银子,那到是提都没提。
林夫人到底是书香门第出身,贾家不主动把银子送回来,让她直来直去地要银子,她还真不大好意思做,要是换了芷云,真有人敢占法师的东西,哪怕是自己不在乎的,也得不但让对方原封不动吐出来,还要让他以后再见了自己就退避三舍,连头都不敢抬才行。
芷云亲自送了黛玉上马车,看着渐行渐远的车身,摸了摸下巴,忍不住想:如今那老太太急急忙忙要把黛玉叫回去,莫不是连那点子嫁妆都给动用了吧?
雪停一阵下一阵的,不大,可是缠绵得烦人。
黛玉天还没黑就回来了,回来的时候,紫鹃已经不在马车上。
她脸色看起来不大好,可也没差得太厉害,眼睛些微红肿,不过,似乎用热水敷过,不太明显,手里只捧着一只黄花梨木的妆盒。
芷云和林夫人什么都没问,还是黛玉笑着说:“没什么……外祖母说,把我娘做姑娘时最喜欢的首饰给了我,让我好留个念想……这挺好的,紫鹃,我发还了她的卖身契,让她和她爹娘团聚了。”
当天晚上,黛玉如常的与大家一起吃过饭,只是比以前睡得早,天刚一擦黑,就进屋蒙着被子倒下了。其实,黛玉也不是怨外祖母私自动用了她母亲的嫁妆,甚至,如果不是贾母有些躲闪,又刻意回避的态度勾起了记忆,黛玉都不觉得自家娘亲的东西留给自己的外祖母有什么不对。
钱财乃是身外之物,外祖母只要开口,别说是母亲的嫁妆,就是别的,只要自家有,也不会不愿意给,看着外祖母面上以往的慈祥还在,眼睛里却充满了戒备和算计,再不见过去的一分真心,仿佛自己不是她的外孙女,而是来掏她的心,挖她的肺的……
黛玉顿时觉得周身一片冰凉,外祖母还句句都说林夫人根本不安好心,想要侵占自己的家产,要她把家产看牢了,别轻易相信外人。
二婶不安好心?她不是傻瓜,谁是珍惜你为她着想,她分得清楚,二婶不好,难道二舅母才对她好吗?要是自己真听了外祖母的话,和二婶生分了,那自家可就真的连个家都没有了,连个可倚靠的人都没有了
她还说,早年母亲和她说过,要把自己许配给宝玉表哥,还说自己小时候怎么和宝玉表哥玩得好,怎么两小无猜,毫不顾忌当时有不少碎嘴的丫头在场……
她可是定了亲的人,贾家的下人嘴巴有多么不严,她早就领教过的,贾母的一席话,估计没两日,就能传遍京城的每一个角落,要不是碧莲丫头机灵,赶紧说雪地路滑,要趁天还没黑赶路,早早把自己带了出来,她说不定会在外祖母面前失控……
想了许久,翻来覆去地折腾了半天睡不着,等迷迷糊糊有了困意,黛玉听见自己哀叹了一声,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裂开,消散,逝去了。
第二卷闺阁少女第一百二十一章
第一百二十一章
“怎么了?冷?”
芷云搓了搓手,看了一眼园子里的积雪,李卫立即很有眼力劲儿地捧了貂皮披风,毕恭毕敬地走到屏风旁边儿,递到自家主子爷手里,才点头哈腰地退了回去,欧阳看他那副谄媚的德性,笑着摇了摇头,接过来给媳妇披上。
芷云笑了下,都说修行到精深,会寒暑不侵,她虽然还不至于寒暑不侵,可现在这点儿冷气,还不至于受不了,不过,boss相公的体贴,芷云一向是照单全收的。
明德的目光像冷刀子一般甩出去,李卫顿时一缩头,老老实实地坐下,腹诽了几句就蔫了吧唧地瞅着手里的茶杯发愣。
外面两个侍卫正抡着板子噼噼啪啪地抽打搁在大青石地面上的一件儿皮袍,声音挺响亮,就这力气,要真打在人身上,皮开肉绽绝对免不了了。
明德冷眼看了几眼,压低声音道:“哼,李卫,你可正挨打呢,连点儿动静都不出,怎么,想让主子爷给你背黑锅,得个包庇你的‘罪名’?”
“切,我李卫就是真被打二十板子,那也一准儿是一声不哼,我李卫是什么人,哪能干那丢脸面的事儿?”
手下两员大将坐在外面斗嘴,(也就是他们俩,敢当着万岁的面这般放肆了,其他人,就是万岁爷的宠臣鄂尔泰,田文镜之类,也是不敢的。)欧阳则一边儿阅看折子,一边儿和媳妇说闲话,这会儿赶上年节,别的时候皇后娘娘能不露面,可是,年上大宴小宴一大堆,皇后怎么也得露一面,要不然,闹出帝后不合的笑话,可了不得,身为皇后,六宫之主,芷云也不得不乖乖从红楼赶回来,没法子像以前一样清闲了。
不过,今年有热闹看,还是个很有意思的热闹,芷云这一趟回来的到是挺值得。
就在刚才,李卫那小子撒泼,和来告他状的一堆文臣吵起来了,差点没在御前上演全武行,欧阳看得到挺乐呵,不过,规矩不能破坏,欧阳还是发了大脾气,劈头盖脸地把所有人全给大骂一顿,以御前失宜的罪名,罚了那几个文臣三年的俸禄,李卫则是杖责二十,欧阳还发了话,要他来年就离开京城,贬为云南布政使。
估计,那一堆文臣应该很满意才是,毕竟,在他们看来,李卫被罚得比他们重得多,也比他们丢脸,甚至可能失了圣眷,要不然能从正二品的京堂,被贬成从二品的布政使?
不过,欧阳其实本来就觉得李卫升得太快,得罪的人太多,打算让他去地方上历练一二,顺便避避风头,再加上最近闹得太厉害,他这一手一出,保准明天早朝的时候大家都能安静下来,谁要是还敢揪住李卫的事儿胡言乱语,那可就是落井下石,跟万岁爷过不去了。
“对了,我听说你家长子……要定亲了?”
欧阳合上折子,芷云也扔下手头的话本,支楞起耳朵来,八卦这种东西,男人女人,没有一个不喜欢的。
虽然这消息还没有外传,甚至在李府,也只有李卫和他娘亲商量过,连李卫的媳妇都还不了解,可欧阳居然知道,他到也不惊讶,自家主子爷消息灵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嘿嘿笑了声儿,李卫老老实实地答道:“回主子爷,正是,女方是我们家老管家的小女儿,从小被我母亲教养长大的,那孩子挺好……嘿嘿,奴才是个粗人,也不学他们文人那些个门当户对乱七八糟的规矩,反正奴才家的小子愿意,我老娘也愿意,这事儿就成了。奴才打算过了年先让孩子们定亲,不过,孩子年纪还小,成亲的事儿,还是过几年再说吧。”
其实,李卫也很无语,他老娘有的时候就是那种很守旧的乡下老妇人,在她眼里,八九岁的孩子就已经能定亲,十一二岁就可以成亲,李卫向来孝顺,又对多年离开母亲,不能尽孝于膝下,很是有些愧疚,当然是不敢,也不愿意,随便就驳了老娘的面子。
听了这话,芷云忍不住失笑出声,到对李卫更欣赏了几分,怪不得欧阳喜欢他,这样的妙人,欧阳哪有不喜的道理?
天有些阴暗,可大街上的人流络绎不绝,到处是卖年货的小摊子。
京城下着大雪,比红楼那边厚得多,天气也冷上许多,芷云抱着暖炉,身上裹得严严实实,偎依在欧阳的怀里,隔着车窗望着李府门外的马车。
“不是说李卫在京城人缘不怎么样,挺受排挤的?我看,来贺他乔迁之喜的人可不少,哟,郑王爷的马车也在?”
最近,李卫才把欧阳赐下的宅子彻底整治好,趁着年节之前,户部的差事不忙,赶紧摆了宴,请同僚们喝喝酒,聚聚会,这是必要的应酬,哪怕是不知道什么叫循规蹈矩的李卫,这种礼仪方面的事情,也做得到位的很。
“谁说李卫人缘不好的,那小子会来事儿着呢,有多少人讨厌他,就有多少人看重他,再说,他是我的门人,又年轻,还位居高位,哪怕现在正倒霉,别人也会把面子上的工作做全,你看看,周通,赵文岷,这两个闹腾得最厉害的御史,这不也来了……走后门。”
马车轻轻巧巧地在李府的后门停下,一个小厮跑去叫门,不过片刻,李卫就满头大汗的跑了出来,一见是欧阳和芷云,吓得登时脸色发青,赶紧往外面瞅了一眼,见前前后后左左右右,还有外面的大街上,光明面上就跟着五六十腰悬宝剑,目露冷光的侍卫,这才吐出口气,俯身跪下行礼道:“主子爷,主子娘娘,您二位怎么来了?”
“不是在宫里,用不着行大礼,我和你主子娘娘出来逛逛,正好走到你门口,来吃顿饭,进去吧。”其实,要是换了其他皇帝,这种白龙鱼服,还真要不得,可是,以欧阳的本事,到不必担心人身安全,之所以身边始终跟着或明或暗的侍卫,一是堵住堵住那些忠臣贤良的嘴,二来,也为了减少麻烦。
欧阳深吸了口气,漫不经意地挥挥手,一转身,扶着芷云的皓腕下车,后面立即跟上两个宫女,给他们撑起伞来。欧阳一扭头,见李卫还苦着一张脸,不由笑道:“怎么?连顿饭都没有?我没记得克扣你的工钱啊……”
“哪能,哪能,就是主子爷要吃奴才,奴才也得洗干净了自己跳进锅里煮熟了。”
芷云一下子乐了:“那成,我吃遍天下美味,还真没吃过人肉呢,要不,今儿试试?”
欧阳笑着拍了芷云的手一下,故意板起脸道:“媳妇,你的胆子可别太大了,什么东西都下肚,万一吃到酸的,坏了肚子,那还得了?”
李卫赶紧抹了把冷汗,讪讪道:“嘿嘿,主子娘娘,奴才的肉又硬又酸,真不好吃,万一咯着您的牙,奴才可担当不起。”
芷云眯了眯眼,扶着欧阳的手进门,她其实很少这么贫,也很少和外人开这些玩笑,只是李卫这个人,的确有其人格魅力所在,也许是受了欧阳的影响,芷云没把他当成外人看。虽然见面只有寥寥几次,可每一次,气氛都还算轻松自在。
眼瞅着两位主子进了门,李卫赶紧跟着进去,心里却暗暗叫苦,这京城根本哪里会有秘密?前几日万岁爷刚罚了自己,自己还被贬职,今天万岁爷就亲自登门,那些人见了,万岁爷这‘喜怒不定’四个字评语,恐怕要落下了……
至于他自己,想要低调一点儿的计划,又用不上了,可惜,李卫叹了口气,到底不敢在主子爷面前抱怨,谁让人家是主子呢?
好在,欧阳也没打算让自己的身份变得众人皆知,他和芷云低着头,身上捂得厚厚实实,戴的帽子连脸一块儿遮住,又进后门,走小径,看见他的人到真不多。
欧阳和芷云见了老太太一面,老人家年纪大了,虽然身体还好,可也经不起折腾,也就没让行礼,不过,李家老太太虽然大字不识一个,可挺有气派,至少见了皇上和皇后,虽然挺紧张,可还不至于战战兢兢,应对得体得很。
李卫可不敢让皇上和其他人坐一桌儿,在屋里给他们俩开一张单面,不过,李卫之所以特别得欧阳喜欢,除了他本身确实有能力之外,也很会来事儿,知道万岁爷的心思,主子爷挑选这个时间登门,肯定是来看热闹的,所以,他选的位置极好,隔着窗户,正好能看见外面的席面,要是顺风,那连声音都听得还算清楚。
“那个就是李……奇……成如意夫妇两个?”
芷云隔着窗户,一眼就认出和桌子上其他的人人不太搭调的两位,不是说他们穿戴有问题,事实上,今天这二人鲜亮得很,成如意甚至比在座的女眷,打扮得还花枝招展。可是,不知道怎么的,那气场就是不一样。
第二卷闺阁少女第一百二十二章
说起来,李奇和李卫从小就认识,两家的关系不错,以前李奇的母亲还在世的时候,李卫家经常会找一些缝缝补补的活儿给她做,老太太善心,觉得李奇娘一个寡妇带着个孩子不容易,给她的活儿不多,可工钱总是会多添些,还时不时地拿家里李卫还没穿过的衣裳充作旧衣服让李奇他娘拿回去给李奇穿。
也就是靠着李卫家的接济,李奇这小子才能念得起书,后来,李奇看上了成管家的长女如意,成管家见他会读书,也挺上进,就把女儿嫁给了他,老太太知道之后,还特意给添了一份儿不薄的嫁妆,可以说,李奇家现在的那点儿家底儿,都是用他媳妇的嫁妆置办的。
这一次李卫请客,特意把他们夫妻俩安插在和自家关系比较近的几桌里,李卫的大儿子李星垣,明德家的岚珏就坐在李奇对面。
看到这种安排,芷云忍不住瞥了自家相公一眼,欧阳还真是恶趣味,李卫可不是个大度的人,虽然李奇告状又撤销状纸的事情,算不上路人皆知,可他李卫好歹也是位高权重,顺天府尹周庆怎么可能比给他消息,以李卫的性子,不把李奇灭了,那已经是看在成管家的面子上,哪可能像现在这般当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
有现在这和谐的一幕出现,肯定是欧阳提前叮嘱过,就是不知道,欧阳在盘算些什么?
“想什么呢?”欧阳笑眯眯地夹了一块儿鱼肉,挑干净刺儿,搁在芷云眼前的碟子里,“咳,你家相公可没琢磨什么坏主意,只是觉得留着这个李奇,能让幕后那帮人提心吊胆一阵子,好好琢磨琢磨我的想法,说不定,晚上连觉都睡不着,他一个小人物,可他计较,不是很掉价儿……当然了,李卫会把他安排在这么好的位置上,我也没想到。”
芷云一个白眼飞过去,说得还真义正言辞,李卫那小子根本就是欧阳肚子里的蛔虫,要不是欧阳想看戏,李卫能做这些无聊的事儿?
“别胡思乱想了,媳妇,看看,你家小侄子好像正准备拉着李家那小子开溜……呵呵,我这个做姑父的有那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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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看李卫和明德很不对付,可李星垣和岚珏要好得很,两个小子虽然才没见过几面,可是都好武,很快就混在了一块儿,李星垣对岚珏崇拜得很,好几次说要拜师。
这会儿,李星垣一见岚珏从屋里走出来,脸色不大对,不由笑道:“岚珏哥,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跟见到了老虎似的?”
岚珏咕哝了句,老虎算什么?小爷我敢一个人去擒猛虎,里面那位,可比老虎凶猛得多了。这小子自从让欧阳整治过一次之后,从此一见自家总显得很温和儒雅的皇上‘姑父’,就浑身不自在。
他可不敢随便暴露自家姑父出宫的消息,赶紧转移了话题,笑道:“昨天和五阿哥约好,今要要一起去枫香楼喝酒看戏,你们家这宴有什么好吃的,等会儿抽个机会开溜,五阿哥估计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其实,岚珏最主要是不愿意再和自家姑父碰面了,面见圣颜,的确是别人轻易求不来的好事,但对他来说,那就是大灾难,压力太大,和万岁爷不过是轻飘飘的几句交谈,就比在训练营训练一整天还要费精神,干脆用弘昼为借口,逃出去再说,可惜,小姑香香软软的怀抱是再难享受得上。
岚珏摇摇头,唉声叹气了一阵子,皱着眉道:“对了,还得叫上春和还有那拉家那个呆小子,最近御前侍卫那儿有了空缺,五阿哥的意思是看看阿辉是现在就去,还是清闲一阵子再说……”
“我怎么听说阿辉想考科举?”
“是吗?”岚珏笑了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那拉家的那位与他和李星垣不一样,自己是不喜欢读书,李星垣是看见书本就头晕脑胀,人家可绝对的文武双全,除了有些天然呆之外,那是绝顶聪明的小子,想走正经科举的路也不是不行,“那好,要是他定了,我让翰林院的周先生给他吃吃小灶,以他的能耐,中个进士不是什么难事儿。”
那拉家的映辉一开始其实并没有混进岚珏的圈子里,岚珏是什么人,人家姑姑是皇后,和下一任皇帝,现在的太子殿下一起长大的,交往的全是达官显贵,那尔布的儿子,还够不上他们的层次,可是,谁让那尔布生了个漂亮可爱,还很萌的女儿呢。
敏茹那姑娘,不但很得弘昊喜欢,连芷云都喜爱得不得了,圆圆更是一见面,就拉着小姑娘肉呼呼的小手再不肯放,所谓爱屋及乌,一家子全喜欢人家的***,做哥哥的自然也就入了弘昊他们的眼,其实,映辉并不起眼,学问可以,也不顶尖,武艺只能算强身健体,弓箭能射中靶子,可要想正中红心,就需要几分运气了,可是,他有一点儿好处,人够老实,说白了,就是比别人慢半拍,不会说谎,一说谎就磕巴,还长了一张憨厚的脸,很容易让人信任他。
这样的人,用着放心,弘昊也挺看重他的,对他甚至比对春和还要好上一些。
岚珏和李星垣漫不经心地说了会儿话,没多久,就趁着李卫不注意,和桌子上坐着的几个熟人挤眉弄眼,点头哈腰,逗得大家忍不住微笑,然后一出溜,溜出门去。
李奇喝了两杯酒,脸上带了几分醉意,冷眼听着周围的人对那两个小子一顿夸奖,什么少年英才,气质不凡……哼,不过是黄毛小子,好大的口气,似乎在他们眼里,进士是大白菜一样便宜的东西,御前侍卫这种皇帝近臣,别人求也求不来的好位置,就是专门为他们准备的……
李奇打了个酒嗝,目光闪动,隐隐透露出一股子嫉妒,看见李卫端着酒杯,侧着头正勾着户部尚书,当今皇后娘娘的亲哥哥的肩膀说话,忍不住暗恨得咬牙切齿,他李奇自幼饱读圣贤书,可是,屡试不中,他李卫一个大字不识的粗人,却随随便便就位极人臣,搭上皇室,这是什么世道……
当初,自己那个没出息的娘,时不时地跑到李卫家去‘乞讨’,弄回来一堆破衣烂衫,缝缝补补地,修改一下就让他穿上,害得自己在李卫面前总是觉得抬不起头来。
李奇讨厌李卫,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从很小的时候,每一次同乡的孩子们在一起玩耍,他明明会读书,也识字,可是,永远都是不起眼的那一个,而李卫,明明小小年纪就嚣张跋扈,总用鼻孔看人,可大家都喜欢他,都听他的话,不就是有钱吗?除了出身好之外,他李卫哪一点儿比得上自己?
那时候,李奇就经常暗自发誓,将来一定要参加科举,考中举人,当大官,做京堂,然后衣锦还乡,好好让李卫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出息,到那时,他还可以提拔提拔李卫,嗯,就让他给自己做个看门的好了,宰相门前七品官嘛,李卫用不着读书,就能得一个七品官,还不得对自己感激涕零,自己也随随便便从指头缝里面露出去一点子残渣碎屑,就当赏赐他了……
这样的梦,李奇做了好多年,等他终于考中秀才,李卫却花钱买了个官,虽然只是个很不起眼的员外郎,但李奇还是比他低一头,不过,李奇是不屑的,大字不识的李卫,能有多少能耐,他是做官的料子吗?就他那样的,花钱买个官又有什么用?说不定过不了多长时间,就得闯下大祸,丢官罢职是小,抄家灭门也不是没可能。
可惜,自此,李卫不但没有如他预想的那般,很快就栽下来,反而是平步青云,官越做越大,还得了雍亲王的看重,现在更是了不得,可以说,和他同龄的人里面,也就如国舅爷那样的寥寥几个能比他位置更高了,而自己,却屡试不中,怀才不遇,蹉跎至今。
哎,老天无眼啊。
李奇低下头,把自己难看的脸色掩盖住,他虽然不着调,可是不傻,他知道,李卫不是现在的他得罪得起的,上个月,他刚来京城,还还闹不清楚状况,就一时昏了头,被忽悠着状告李卫,又莫名其妙的让人家当成颗弃子给甩了,当时真把他吓出一身冷汗,简直连想死的心都有了……要不是自己是个小人物,李卫根本没放在眼里,现在他李奇究竟还有没有命在,恐怕都很难说。
想到那张状纸,李奇咬了咬牙,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留了下来,没给烧掉,也许,那状子写得太好?还是因为,他看到那状子上写的李卫,真真是一副丑恶嘴脸,任谁看了都要骂他一句伪君子,居然侵吞老管家的财产,还强抢了成家的千金,看得他都,舍不得烧掉
想起自己的小姨娘,李奇顿时觉得口干舌燥,都是成家的女儿,可他那小姨娘长得可比自己的媳妇漂亮多了,说一句云泥之别,毫不过分,可惜啊,可惜,便宜了李卫这么个粗人,要是这小姨娘早出生几年多好,说不定,他的妻子就能换成这位小姨娘。
欧阳和芷云远远地看见李奇古怪的脸色,欧阳冷哼了一声,眯了眯眼
第二卷闺阁少女第一百二十三章慕少艾
宴还没有结束,欧阳和芷云便起身离开了。
李卫毕恭毕敬地将万岁爷和皇后娘娘送出门,看着那辆不算太起眼儿的马车消失于将暮的天色里,这才松了口气,抹了把汗,回到桌上一搂顶头上司的肩膀,压低声音笑道:“大人,我听说你们家小子即将娶国舅爷家的千金?呵呵,到也般配,都是国舅嘛。”
一听这话,明德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他咬了咬牙,伸出一只手,垫着块儿帕子,像碰见什么脏东西似的把李卫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臂推下去,反正现在万岁爷和妹子不在,用不着顾忌形象,更用不着迁就这个无赖。
李卫暗地里偷笑,可到底是不敢再招惹他,满朝上下只要是明白点儿的人,就没有一个不知道,这个位高权重,甚得万岁爷喜欢的国舅爷,最近可是憋了满肚子的火气,正找不着地方撒呢,这会儿招他,岂不是给他个借口借着自个儿消火儿?
以前,明德和如燕逼着岚珏那小子娶亲,他就是不愿意,还非说要先立业,后成家,眼看他年纪越来越大,张如燕哪里坐得住,没少找身份相当,才貌品德都好的姑娘相看,不得不说,像岚珏这样的青年才俊,还真不愁找不着好姑娘,偏偏只要一说这事儿,那小子就打马虎眼,要是明德说一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他听话,这小子立马去找他皇后姑姑。
芷云一向疼爱岚珏,本身又和清朝大多数人的思想不那么一致,不觉得让岚珏自己相一个中意的媳妇有什么不行,若是其他人身不由己也就罢了,岚珏哪还用得着计较女方的身份什么的?
更何况,岚珏的眼光不低,他要是相中了,那女方也肯定差不了,歪瓜裂枣,他也不会要,再说,能让他偷偷摸摸见上几面,相中了的,肯定都是八旗大族家的姑奶奶,一般汉人家的千金或者地位低的小姐,他就是想见,也见不到。
所以,只要是确定品貌没有问题,岚珏喜欢哪个,芷云绝不会反对。
她这个做姑姑的,对明德和如燕的影响力很高,既然她都开口,明德和如燕,也只好由着岚珏拖延下去了。
当然,这不是说芷云不关心岚珏的婚事,事实上,当初芷云还特意让人把京城符合身份的千金们全调查了一遍,写成册子给了如燕,如燕就是照着那册子给岚珏相人的,可以说温柔贤淑的,英气爽利的,长得圆润好生养的,相貌秀丽,容颜出色的,那真是应有尽有,芷云也和如燕商量过好多次,像阎家的三格格,如燕中意,芷云也觉得不错,真是差一点儿就能定下。
可惜,就算芷云和如燕都喜欢,可岚珏要不愿意,芷云还真不会强迫自家小侄子,至于如燕,其实也不乐意儿子不高兴的……
过往的回忆在脑海里泉涌,明德叹了口气,胃口全失,扔下筷子,总觉得自己腮帮子疼——早知道岚珏居然选了这么个姑娘,还不如让他拖着不成亲……
不是说那姑娘的身份不够高,隆科多家的小女儿,真论身份,说一句岚珏高攀,也不为过。人家佟佳氏家族与皇室可是数代联姻,地位特殊,瓜尔佳家哪怕出了芷云这位当朝皇后,论起影响力,还真远远比不上人家。
更不是那位姑娘不好,隆科多家的敏蓉格格,规矩言行都是好的,所有见过的人没有一个不夸她。要只是看这姑娘,无论明德还是张如燕,并没有不满意的地方。
可是,明德看不上隆科多,不对,应该说隆科多这人太傲气,根本就不把明德放在眼里,虽然同是国舅,可隆科多总觉得自己比明德的地位高得多,见了面,经常是连个招呼都不打,根本就当明德这人不存在。
明德虽然年轻的时候受过不少苦,可后来一路顺风顺水,现在更是坐到户部尚书的位置上,比隆科多是一点儿都不差,相反,论圣眷,隆科多可没法子跟他比,毕竟,这时候的隆科多,并没有辅助欧阳登基的天大功劳,双方的关系远远算不上亲密。而天下没有一个人不知道,当今圣上爱重皇后,明德更是先皇留给今上的股肱之臣……
明德就是再好的性子,见隆科多这般行径,他也不可能不恼怒,更何况,明德虽然老实,可脾气并不小,相反,还很顽固。
双方于是交恶。
这一回,岚珏不知道在哪儿见了敏蓉一面,居然就喜欢上人家,回来和张如燕一说,如燕登时恼怒,明德也不同意。
明德是不想和隆科多那人做亲家,张如燕则是觉得敏蓉的生母上不来台面,是隆科多在外面养得外室,听说是戏子出身,虽然敏蓉是记在正室夫人名下,也算嫡女,可她的身份,在京城根本就是公开的秘密,岚珏真要娶了这样的媳妇,还不知道会被人说什么呢
岚珏在家里磨了半天,用的是水磨的工夫,他也不和父母争吵,父母说什么都听着,明德和如燕说不同意他与敏蓉的亲事,他也就真的不再提此事,连半个字都不再说。
看一向认死理的儿子这般懂事儿,明德和如燕全松了口气,如燕是更加积极地给儿子相看媳妇,可惜,他们松气松得还太早,虽然岚珏表面上不再提了,但他从那时候开始,就一天比一天吃饭吃得少,在父母面前也是强颜欢笑,在神机营那边儿,训练起来像个拼命三郎似的,没几个月,瘦了一大圈儿,形容憔悴,连他的那些长官都吓坏了,赶紧给他放假,把他赶回家去,最后甚至惊动了芷云和欧阳,给他派了御医来。
岚珏这么一折腾,先受不住的不是他,是张如燕,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张如燕哪里舍得让自己的心头肉受苦啊,就松了口。
明德也叹了口气,认了。
为了儿子,不得已,张如燕只好抽空去佟佳家拜访了一下,虽然敏蓉将来还得参加选秀,到时候芷云想把她给岚珏,也就一句话的事儿,可怎么也要先和人家商量商量,双方都愿意才好。
结果,刚一进家门,如燕就一头扎屋子里,脸色铁青,咬牙切齿,摔了好几只青花瓷的碗,练习几天都没给岚珏那小子好脸色,岚珏也知道自己理亏,好好充当了一把孝子,天天讲笑话逗自家娘亲开心,可以说,如燕让他往东,他就绝不往西,从小到大,这小子就从没有这么听话的时候,到让如燕好生享受了一回。
如燕不高兴,到不是因为隆科多不同意这门亲事,事实上,岚珏这孩子,真没有什么好让别人挑剔的,相貌好,出身好,还与太子交好,没有不良嗜好,将来成就绝对小不了,这样的女婿,那是打着灯笼都难找了。再说,隆科多是聪明人,最近欧阳因着他莫名其妙的高傲,不着痕迹地敲打了他几次,现在和明德拉上关系,对他来说,绝对是件好事儿。
张如燕不舒服,纯粹就是实在受不了隆科多那太过极品的继夫人。一想起那个穿红戴绿,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已经被扶正的继夫人,对着岚珏横挑鼻子竖挑眼,就在人家当娘的面前,明着说岚珏根本比不上她那宝贝闺女半个手指头,如燕就气得脑袋发晕。
夕阳西下,京城的晚霞很美。
芷云倚在车旁,望着窗外的晚霞,也想起岚珏来,不过,芷云心里,却是对自己一向钟爱的侄子有些失望的。
“岚珏年纪还小呢,再说,你不是教训过他了,让那小子闭门抄写三百遍孝经,这样的惩罚在他的眼里,恐怕比打他一百棍还要厉害。”欧阳把自家媳妇搂怀里,用披风包裹住她,莞尔道,“别对他要求太高,他被父母保护得挺好,还是个孩子呢,正是慕少艾的年纪,喜欢上个姑娘,用一点儿手段,并不奇怪,再说,这孩子其实挺孝顺,和京城那些不孝的纨绔子弟比起来,不知道好到哪里去。”
“而且,岚珏那小子挺聪明,兵法没有白学,他知道不能和明德硬碰硬,要真闹起来,将来佟家那姑娘进了门日子也不好过,我看啊,他那些黯然神伤的表现,有两成是真的,八成是在做戏。”欧阳笑眯眯地道。
芷云摇摇头,皱了皱眉头,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失望些什么,失望岚珏为了个女孩儿,就不顾自己的身体,让父母担心忧虑?还是他居然把手段用到了自家人身上,竟用自己做筹码,去算计自己的亲人?
可是,像他这样的年纪,哪怕是在这大清朝,倾慕某个女孩子,也并不稀奇,爱情来了,头脑一发热,还能保持冷静理智,并不冲动,已经算是不错……
“不过,隆科多要是真的和明德做了亲家,应该不至于像历史上那么悲惨了吧,你觉得隆科多这人如何?”
正文第一百二十四章少女心思
第一百二十四章少女心思
“如何?是个能人,可惜,恃才傲物。”欧阳摇了摇头,笑道,“他好酒,酒后嘴上就没把门儿的,经常说自己这个步兵统领,一声令下就能聚集两万人马,攻下京城,也就分分秒秒的事儿……太没有顾忌了。”
“那样的人,的确有才华,本事也大,可要是换成真正的雍正帝,根本不可能容得下他。不过,我到无所谓,还不至于连这么个人都驾驭不了,反正他这辈子想位极人臣很难,可要老老实实地办点儿实事,也不至于浪费了自己那一身本事。毕竟,在京城这些皇亲权贵里面,他隆科多,也算得上是个很不错的人才,真要费了,也未免太可惜,现在,人才难得啊。”
芷云莞尔,的确,欧阳那人自信得厉害,根本就不会担心什么,既然如此,也就没什么好多说的了,甚至用不着等到选秀,离选秀还有不少日子呢,岚珏的年纪不算小,早一点儿成亲,也早一点儿稳下来,等过了年,把敏蓉给他就是。
一年的时光,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过去了。
二月二日,是龙抬头的好日子。
欧阳准备带着芷云入驻圆明园行宫,话说,圆明园这地方,虽然比不上浮空城自由自在,可是住起来,肯定比皇宫舒服,连续好几天,齐妃李氏,都跑到芷云这儿来打探消息,看看随驾都有哪些人,现在万岁爷身边女人还少,要不借着机会争宠,等到新的秀女入宫之后,恐怕就更难了,不过,她只能失望,欧阳除了芷云还有弘昼、弘曦、圆圆之外,谁也没带着,太子弘昊,都作为监国太子留在宫里。
其他女人们也只好咬着嘴唇,暗自诅咒只知道吃独食的芷云。
收拾行装,打点宫务,太阳刚一升起,欧阳带着芷云,还有几个孩子,就轻车简从地搬进了圆明园。
齐妃李氏带着一众贵人常在恭送了御驾离去,搅着手帕子,愣了半天神。
“主子?”
李氏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轻叹道:“以前日日担心雍王府进新人,现在,我到觉得早一点儿选秀,早一点儿有女人能把万岁爷的心思从皇后身上勾回来,反而是好事。”
一甩袖子,李氏扶着身边大宫女的手,回自己的寝宫,眼睛里闪过一抹冷笑,那瓜尔佳氏就得意吧,且看她能得意到几时……这个天底下,哪有女人独霸皇上的道理?
李氏怎么想,那不关芷云的事儿,她最近挺清闲,偶尔做做实验,带着自家那只总喜欢到处乱跑,越来越不愿意在家的宠物阳阳去晒晒暖阳,哄哄孩子,不过,欧阳很忙,忙着练兵的事儿,芷云和孩子们都好几天没见到他了。
十三看着桌案上几页薄薄的册子,翻了翻,又看了几眼旁边的那堆奏折,苦笑道:“万岁爷,我的好四哥,您也太不把人家罗卜藏丹津看在眼里了,用人家来磨你手里的刀啊?这绿营虽然让折腾得有些起色了,可是,上战场靠他们成不成还得另说。”
这册子编写得不错,精炼简单,可绝对有效。岚珏编写的,当然,欧阳稍微指导了一下。
绿营要形成战斗力,说难很难,说简单,也挺简单,就看上位者能不能下定决心,一做到底,也看底下的人能不能保证尽心尽力,不阴奉阳违。
这首先,当然是要练兵、分兵、简兵。先进行大规模的训练考核,然后按照战斗力,把士兵划分出一二三等,再也不能一锅炖,一视同仁。
精兵单分出来,俸禄增加,从衣食住行上面就得和其他的普通士兵不一样,生活补助,甚至连妻儿老小,都照顾到,当然,这只是很少的一部分。
二等的,那就作为普通的绿营兵丁,三等的就干后勤,达不到标准的,一律走人。
这活儿可不好干,十三废寝忘食的折腾了这一年,才稍微整出些眉目来,户部不肯给多拨款,闹得他在明德那儿磨了好几天,才算是把弱兵老兵惫懒兵的‘遣散费’给筹集到,没闹出兵变。
这只是第一步,剩下的募兵,补充兵员,还有加强训练,甚至是欧阳要求的那些所谓的,最重要的‘思想教育’,都不是简单差事,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办好的。
“四哥,你真要把绿营拉到战场是去试试啊?”虽然说西山那边的火枪营,神机营,还有特种侦查营等新军做得都不错,在战场上很有杀伤力。虽然还有些稚嫩,可是他们战斗能力,比以前的普通士兵高出不知多少,估计一组九名新军互相配合,不动用火器,单挑百十人也绝对没问题。但绿营不一样,万岁爷为了新军花费了多少心力,用了多少年?绿营这才训练多久,刚一年而已。
“有什么不能试的?”
欧阳漫不经心地觑了十三一眼,十三捂着脑袋,嘴角抽搐了半天,后来想了想,也是,现在罗卜藏丹津叛乱一事已到了最后阶段,绿营上去也就一扫尾的工作了,确实不是不成。
但是,只要一想到满朝文武大臣们对雍正朝第一次用兵的重视程度,还有将士们摩拳擦掌的样子,甚至是每天都有八百里的急报从边疆传过来,几位京堂见天就等着捷报。他就忍不住苦笑。
“你慢慢看,我去歇歇。”
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