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有益无害。
李氏哪怕是弘时的亲娘,在儿媳妇上能做的主也不多,所以,她今天哪怕不大高兴,也得开开心心地笑呵呵地迎了新娘子进门。
第二天,按规矩新妇要给长辈们敬茶。
芷云是嫡福晋,可以说是弘时的正经额娘,也是新媳妇的婆母,哪怕怀了孕,也不得不早早起身,梳妆打扮,穿戴整齐,揣上崔嬷嬷给准备好的红包,准备去候着新嫁娘。
这会儿欧阳还在睡,迷迷糊糊地跟着坐起来,嘀咕了句:“起那么早干什么,要我说,这规矩可太不人道了,新婚嘛,该给孩子们空出睡懒觉的工夫才好。”
芷云翻了个白眼,此时弘昊和弘昼也已收拾妥当,一人抱着个镂空的精致小手炉,贼兮兮地凑在一块儿嘀嘀咕咕地咬耳朵。
欧阳给芷云披上了件厚厚的斗篷,戴上了个毛茸茸的小帽子,搂着她从寝室里出来,笑着看了儿子们一眼,低头对媳妇道:“昨天晚上这俩小子闹洞房闹得可是非常的凶悍,差点儿没把人家新娘子给逗哭了,我看,他们两个也急着讨媳妇了,呵呵。”
芷云一笑,由着欧阳给她整理好衣领,把脖子上雪白的圆球系上,她知道自家相公自私又偏心眼儿的想法——对儿子们的艳遇一直是满怀期待。
芷云看他这副模样,有的时候都会想,如果只有欧阳一个人穿越了,说不准他真会做一个典型的起点男,娶一个贤良淑德的妻子,一大堆漂亮小妾回家,可惜,来了之后遇上了自己,估计他满肚子的花花肠子根本没能显露出来。
也不知道欧阳若能听见芷云的心里话,会不会喊冤?芷云可是明知道欧阳这家伙在感情上面有着相当严重的洁癖的……幸亏,欧阳不知道。
屋外,天很冷,地上结了冰,不过下人们早早就把路面清理干净了,只有树上的冰霜,隐约预示着这又是一个寒冬。
第二卷闺阁少女第六十七章敬茶
第六十七章敬茶
北风乍起,欧阳一伸手,把芷云搂到怀里,用自个儿雪白的狐裘袍子将她包裹起来,其实,芷云并不怎么冷,身为一个法师,哪怕现在有孕在身,不能使用魔法,可是本身的体质就算达不到寒暑不侵的地步,却也相差不远,这么一点儿冷风,绝伤不到她。
可芷云抱着一只大‘暖炉’,很享受,很惬意,自然也就不会拒绝。
他们两个旁若无人地向前走,周围的奴仆们却皆垂头不敢直视,像个木桩子一样低眉顺眼地行礼,只有七月和十月两个丫头相互交换了一个颇带了几分揶揄的笑容。
弘昊和弘昼眯着眼睛,笑嘻嘻地瞅着他们,还时不时地咬耳朵嘀咕几句,欧阳咳嗽了一声,也没有不好意思,到是芷云瞪了他一眼,结果,身后又传来几声嗤笑,欧阳顿时做出正人君子状,正了脸色训斥道:“你们两个小的,怎么还不去上书房读书?呆在家里偷懒啊。”
“阿玛,今天是三哥的好日子,弟弟们请了假。”弘昊当然不怕他这个纸老虎一般的阿玛,一句话堵了回来。
两个人慢步到了正院,堂屋里早黑压压的满是人群,众人见王爷与福晋相偎相依着进屋,一向冷心冷情的雍亲王甚至亲身帮芷云去了斗篷,递给旁边儿候着的丫头,到也没说什么,她们已经是见怪不怪了,没办法,现在整个雍王府其他的女人完全就是摆设,连弘昀弘时两位阿哥的母亲——李氏,如今也只能在大白天借着和王爷商量家事的由头见上一面,她们也早就没了什么想头,不得不说,实在不能小看了古代这些女人们,她们的韧性和适应力都强得惊人。
芷云大大方方地和这帮子女人们应付了几句,含笑对李氏道:“弘时媳妇我见过,真是个不错的,家世出身好,德容言功俱是一流,父兄也争气,你啊,以后就等着享儿媳妇的福吧。”
李氏的脸色不大好看,不过,面上还是露出喜气的笑容连连应是,一时间招得宋氏,耿氏几个女人侧目,府里谁不知道,其实一开始李氏中意的是乌雅氏婉婷,虽然这个婉婷家里和德妃娘娘家的关系不算太近,但好歹也是没出了五服的亲戚,有她做媳妇,弘时肯定被德妃娘娘看重,而且,与许多高门大户相比,乌雅家门户略低,那个婉婷听说又是个好拿捏的老实人,不必担心她掌握了弘时,所以,李氏一眼便相中了,也曾与胤禛说过几回,可惜,对那种像面团一样的女孩子,欧阳虽然不至于不喜欢,但做皇家的媳妇显然不合适,欧阳也不想祸害人家,还是选了性情通达,手段也好的栋鄂氏。
芷云喝了一口香茗,悄悄地摸了摸肚子,看着不在意,实际上对下面的异动了如指掌,望了站在李氏身后,有着窈窕身段儿的钟氏、刘氏和田氏,这三个都是弘时的小妾,其中钟氏是李氏亲自挑选的,也最得弘时的宠爱,刘氏和田氏都是德妃娘娘送来的,不是那种很貌美的人,只能说还算端正,弘时平日里对这两个也是淡淡的,没多少宠爱。
看了看这三个,再看了一眼因为有孕,而小心翼翼地坐在绣凳上的范氏,芷云勾了勾嘴唇,还是自家相公的眼力好,这范氏乃雍亲王亲自给弘昀挑选的侧福晋,正是范家这一代的嫡女,范家是清朝有名的汉人世家大族,它和现在那些暴发户一样的所谓大族可不一样,是范仲淹的后人,正经的书香门第,家教森严,他们家教养出来的女儿,那就没有一个眼皮子浅的。
正想着,只见崔嬷嬷走进屋来,回身瞧了眼身后,脸上挂了一丝笑意,躬身禀道:“爷,福晋,三阿哥和三夫人来给主子们请安敬茶了。”
崔嬷嬷的话一落,就见弘时携着一个身穿正红旗服,满头珠翠的女子踱进屋。
芷云仔细看了看,见这栋鄂氏生得明眸皓齿,肌肤雪白,是个极为动人的佳丽,走起路来端端正正,大大方方,脸上也没有一般女子的娇羞,俏丽中透着几分活泼,哪怕是站在雍亲王府里,被那么多女人火辣辣的眼光盯着,也依旧不卑不亢,很有风范,当然,以芷云的眼力,不可能看不出来她的手也有一点儿细微的颤抖,显然心里并非完全没有忐忑的,不过,到确实有正室夫人的架势了。
李氏这会儿见到了栋鄂氏,又看见别人眼里的羡慕,哪怕一开始不大自在,但此时心里也不觉有几分满意。
罢了,她这儿媳妇还是很拿得出手的,弘时能有个好外家,再加上比弘昊年长许多,说不定,弘雍亲王世子的位置可能就不再是空中楼阁……
芷云笑着和弘时栋鄂氏说了两句话,十月就取来蒲团,放在地上,弘时携着妻子双双下拜,七月递给栋鄂氏一只茶盏。
“阿玛请喝儿媳妇茶。”
栋鄂氏恭恭敬敬地捧着茶盏奉在欧阳眼前,欧阳点点头,板着脸,意思意思地沾了沾唇,递了红包过去,教训了几句要好生相夫教子的话,也就罢了。
芷云捂住嘴偷笑,欧阳这会儿肯定不大自在,说起来,虽然要按照真实年龄算,欧阳已经是个‘老妖怪’,但在他的心里,其实依旧是把自己当年轻人看的,现在喝上了儿媳妇茶,感觉肯定非常微妙。芷云到没那么多的想法,只是也不觉莞尔,想到将来弘昊弘昼娶媳妇的时候,自己是不是也会纠结一番?大概不会吧,芷云摸摸下巴,自己的适应力还是很厉害的。
等到栋鄂氏给芷云和李氏敬完茶,又给宋氏、耿氏,行了半礼,其他的侍妾们也过来与她见过礼,然后,就是弘时府里的三个妾跪下给她奉茶了。
这一通礼仪行完,大半个上午都过去了,晚上又开了个家宴,算是庆祝弘时大婚,闹了整整一天,小阿哥们到是开心,他们正好借机请假不用去上书房读书,芷云却累得很,天还没黑就和欧阳一起窝回屋里歇着。
晚上落了雪,把大地染得一片素白。
芷云倚在床头看书,欧阳则在一边的炕桌上翻阅来自各地的信件密折,有一部分看完批示后准备明日下发或外送,另一部分则扔进搁了一块儿有泯灭作用的晶石的盆子,一瞬叫消失得连灰尘都不曾剩下。看着看着,芷云便不由感慨,想做皇帝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那是当然的,想当下一任皇帝,这一任皇帝的信任不能缺少,为了让万岁爷相信自己,那争权夺利的心思就不能太重,无论哪一个皇帝,哪怕心里想把儿子当成储君培养,也不会愿意自己还在这个位置上的时候,他的儿子就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可是,你要是一心讨好皇父,一点儿进取心都不显露,一点儿自己的势力都没有,那最好的下场也就是万岁爷把你当成个最宠爱的儿子看待,绝不会让你沾手皇位,毕竟,想坐稳那把椅子,没有野心怎么成?
再说,哪怕皇帝喜欢你,真一封传位遗诏让你做皇帝,你没有实力,没有人支持,只靠一纸遗诏,就想当皇帝?别做梦了,真当其他的虎视眈眈的阿哥们都是纸糊的?哪怕真让你做了皇帝,恐怕也是个傀儡皇帝吧。
就像欧阳,他平日里摆出一副忠臣,直臣的样子,太子在的时候,一心效忠皇帝,辅佐太子,太子被废了,就一心为朝廷办差,可不说暗地里的,他明面上的势力也不小,还是正大光明地建立起来的,看着并没有刻意,似乎只是为了更好的办差,又有眼光,看重的人虽然一开始不显眼,但个个有本事,他不过在人家不顺利的时候因为惜才而搭了把手,事先肯定不知道这人将来会发达,于是,就这么顺理成章地,很好运地发展了那么大的势力。
康熙明明白白地看见了,也只会抚须夸赞自家儿子有眼力,有识人之明,是个当贤王的材料,心里不会有什么戒备之类的心思,等到他想要确定胤禛为继承人了,这样的资质也足以担负起一个国家,他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想什么呢?不舒服?”
看完一本折子,欧阳一抬头,就见自家媳妇正迷迷糊糊地发呆,不由好笑,扔下手头的公务,凑过去搂着媳妇,给她揉了揉腰身,今天忙了一天,媳妇又怀着孕,恐怕真累了。
芷云惬意地哼了一声,才懒懒地道:“没什么……对了,十一月二十三是德妃的生日,你可别忘了……”欧阳这家伙总记不住德妃的生辰,他好歹也是个法师,记忆力好到一年前的某一天吃的什么饭都不会忘了,偏偏对这些很不上心,闹得每一回德妃过生日,礼物都是顺手从库房里随便挑的,和人家十四那精心准备的寿礼一比,心思上的差距就很明显了,大清以孝治天下,他既然想当皇帝,怎么能在这上面给人家留下什么把柄。
欧阳大约是猜出媳妇的心思,挑挑眉笑道:“我和德妃的关系不大好的事儿,估计没几个人不知道,虽然我大面上规矩从来不差,可要是做得太尽心了,那就有些假了,像现在这样,不失礼,也不过于亲近,才是最正常的,你看看,这么多年下来,万岁爷不是也没说什么,说不定啊,他心里还觉得自己的四儿子实诚,心里有什么想法都会正大光明地表现出来,没那么多的花花肠子”
第二卷闺阁少女第六十八章寿辰
第六十八章寿辰
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的,老实的雍亲王胤禛童鞋随意指了几件儿江南进贡的刺绣屏风,还有几套名贵奢华,但府里只堆在库房中,从来不用的彩釉瓷器,勾了勾唇角,想起十四让门人搜寻平喘药方的来往信件,又添了一瓶乌鸡白凤丸,让人打点妥当,送进宫里做了德妃娘娘的寿礼,蛮不错的,至少不会失了雍亲王府的面子。
永和宫
今儿是德妃的寿辰,穿堂过道里堆满了寿面寿糕,什么如意、屏风、宣德炉,还有金玉的弥勒佛像,观音像,西洋进贡的珍奇物件,自鸣钟之类,从浮空城流出的镶金大面全身镜,往小里说,什么字画、扇坠,熏香,绸缎,冰片茶叶,真可谓五光十色,应有尽有。
过了晌午,来来往往拜寿的人都去了,德妃倚在在东暖阁的大炕上,手里拿着十四给她千里迢迢送来的川贝定喘散,目光却凝视着老四送来的乌鸡白凤丸,身边的熏笼旁,两个宫女在做绣活。
她年纪毕竟是大了,过寿不是件轻省事,折腾下来,难免有些疲惫,想到今天老四规规矩矩地来给她贺寿,礼物比起十四来,就名贵程度一分不差,别人绝对挑不出理,可是,言语之间,甚是冷淡,明眼人一瞧,也知道老四对她,只是面子情罢了……
她心里也不知道怎么的,隐约有些抑郁……其实,是她‘不要’这个儿子,并不是这个儿子先不要自己这个额娘才对,不过,想到前些年胤禛好歹还有补救母子关系之意,可现在,却已经形同陌路了。
若是她自己主动丢一件垃圾旧物,她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可是,看着本来属于自己的东西,在她还没有主动丢弃的时候,就自动自发地脱离了她的掌控,那种滋味,纵然算不上难受,可也让人膈应。
德妃振作了下精神,闭了闭眼,掐着手指甲叹了口气,老四是个有心计的,想到这些年京里一些隐晦的流言,比如说,本来大家都以为冷面的雍亲王喜欢汉女,不喜欢满人,可瓜尔佳家的格格一进府,雍亲王就整个人都变了,由此可见,他也不是那么喜欢汉女的,还有隐隐约约地传着胤禛是半个嫡子之类的话。
这些,似乎每一句话都和德妃无关,可精明的知道内情的人一听,就会想到老四内宅的那些汉女,全是德妃一手指进去,而在看看十四内宅的名门大族家的女儿,高下立判。
又一想,也难怪嘛,谁让四阿哥从小就不是德妃养的呢,她心存偏爱,也并不是不能理解,不过,偏得太过分,就未免难看了。
自己做得还是不够谨慎,要不然,他现在冷淡自己,一句不孝,就能把他毁了……十四啊十四,你可千万要争气,额娘就指望你了,你可千万别小看了你的这个哥哥,他冷面冷心,精明得很,不是容易对付的……
正闭着眼沉思,外面两个小太监抬了一桌席面进来,“娘娘,这是万岁爷赏的席面,今儿万岁和两位中唐大人有事商量,就不过来了,还请娘娘自己享用吧。”
德妃连忙谢了恩,打赏了两个小太监,望着桌子上的各色美食,还有一小坛子万岁爷最喜欢的苏合香酒,过了好一阵子,她才叹了口气,收起恹恹的神情,开始用膳。
这些年一步步登上高位,看起来钟鸣鼎食,金樽玉贵,可其中的寂寥之处,怕不是局外人能够体会的,偏偏明知道其中苦楚,可尝过个中滋味之后,却还是绝不肯放弃,也不能放弃,因为只要退上一步,便是万劫不复了。
德妃的寿辰过去,转眼就是年节。
除夕夜,雍王府也和京城里的名门大户一般情形,摆过宴席,放了鞭炮,散了铜钱,给孩子们塞了厚厚的大红包,下人们穿着新衣,拿了双倍的月钱,有头有脸的还得了好几块儿银饼子,一派喜气洋洋的年节景象。
芷云端着嫡母的范儿,给府里的阿哥们挨个儿送上小礼物,这才打发了一众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的女人们各自安歇。
过年的时候,京里依旧是大雪纷飞,芷云围着挑雪白的玉兔毛的围脖,立在窗前,看着外面璀璨的烟火,欧阳凑过来,拉着她的手在炕上坐了,落下帷帐,裹在被子里,又往炕桌上摆了一大堆糖果点心之类,拿出个无辐射的笔记本,一起相拥着看浮空城上的联欢晚会。
这不是浮空城第一次举行联欢晚会,可却比往年盛大的多,说是全体城民都参与了,也不为过,以至于七月和十月两个丫头大过年的也不能安生,跑到城里去主持秩序了。
这种古色古香,却偏偏透着一股子新鲜的现代气息,有相声,有小品还有歌舞的联欢晚会,到把芷云和欧阳逗得乐不可支,直夸浮空城上人才济济,要不是明天初一,两个人都不得闲,他们俩说不定也会去凑凑热闹呢。
闹到太晚的结果就是——第二天一早,芷云顾不得自己还怀着孩子,而且已经七个月了,灌了一瓶精力药剂,才勉强保持她在人前容光焕发的形象,带着弘昊,弘昼和更根,还有李氏和她的两个儿子一起去宫里赴家宴。
到了初二,万岁爷御极六十年,派了皇四子胤禛,皇十二子胤陶,还有世子弘晟,祭祀永陵、福陵、昭陵……
这不关芷云的事,按规矩,皇媳女眷们得进宫省安,她也不例外。
这日,永和宫正殿内,早就铺了大红的地毯,德妃着一袭宫妃正装,施了脂粉,打扮得很有贵气,靠坐在炕席上,她的身旁,自然是芷云和完颜氏作陪。
至于侧福晋们,则坐在左右的下首位置。
到是十四皇子胤禛的侧福晋中,只来了钮钴禄氏一人,至于原因嘛,不外乎病了什么的,别人的家事,芷云也没打听,德妃对女眷们一向慈善,众人到没怎么拘束,时不时地笑闹几句,永和宫中的气氛还算和乐。
钮钴禄氏却是时不时地看芷云几眼,眸内的颜色很幽深,偶尔有嫉妒的颜色一闪而逝。
其实并不是钮钴禄氏过得不好,事实上,她在十四面前虽然不大得宠,可是有个好儿子,弘历颇得康熙和德妃的喜欢,也确实是个聪明伶俐的,再加上脱芷云这位表姐妹的福,她在十四府里的地位稳固得很,日子过得也还算舒坦,这些年来,虽然年龄日长,可比起一般的与她同龄的妇人,还是显得年轻上好几岁,看起来也仅仅是二十三四。
只是这要看她与谁相比,和芷云比的话,那就是找不自在了,偏偏她的年龄与芷云相当,又是亲戚,小的时候常见的,可两个人现在坐在同一个屋子里,外人哪能不比较一二,两个人放在一起看,那种巨大的差距,怎么可能让钮钴禄氏心里一丝嫉妒也没有。
当然,芷云没把她放在心里,其他的女人哪怕看了笑话,面上也不至于带出来,所以,永和宫的气氛还是很和谐的。
完颜氏不愧为德妃最喜欢的儿媳妇,几句家常话一说,就逗得德妃笑意盎然了。
说笑一阵,不知道想起什么,德妃正了脸色,拉住完颜氏的手,拍了拍道:“哎,老十四不在……府里一切都要你一个人支撑,真是苦了你了。”
“额娘说哪的话,这是媳妇的本分,不敢言辛苦。”完颜氏脸上一红,低下头去,颇有几分小女儿态,李氏见状,急忙也笑着凑趣道:“娘娘,朝廷这几年对西藏用兵年年获胜,想来用不了多久,十四爷就能回京了,到时候,肯定是大受封赏……”
听了李氏的话,德妃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笑意,这话,算是说到了德妃的心结,十四已经而立之年,可还只是个小小的贝子,而老四同是自己的儿子,却被封王很久,地位稳固,年前的时候,老三家,老五家的儿子也都已经被封了世子,这要是十四再不向前一步,地位甚至比比不上自己的侄子了……不过,这一次十四立下大功,一旦回京,至少一个亲王跑不掉,想到此处,德妃心里也有几分舒坦,不欲冷落了老四媳妇,便拉着芷云的手,细细地问了她几句身体状况,又说了说育儿经。
不得不说,这德妃真会说话,也许宫里的女人们都很会说话吧,至少,芷云哪怕不待见她,不喜欢她的性子,可也不觉得在她这样心平气和,没有什么别样心思的时候,与她说话是件辛苦的事。
和芷云说了几句话,因为弘时是新婚,便招了栋鄂氏到前头来,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通,笑道:“是个好的,弘时有福气。”
女眷们说了许久,外面有太监来报时,说是参加大宴的时辰到了,德妃才派人去领了众位在外面玩野了的小阿哥回来,一起去赴宴。
第二卷闺阁少女第六十九章美人
第六十九章美人
一场酒宴,热闹也繁琐,晚上过了二更天,这才散了。
芷云倚在床头,随意地捋着圆圆细密的发,她有些倦了,可一时间也睡不着,脑子里过着‘消化’了好几天,还是一知半解的空间铭文,也只有这些神秘学的知识,永远不会让她厌倦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里的静谧忽然被打破,一阵脚步声传来,芷云动作一顿,扭过头去,就见月桂和巧儿托着一盒子吃食进屋,后面还跟着弘昊。
弘昊身量已长,眉眼也长开了,那一张脸齐集了父母所有的优点,人也稳重,落落大气,在一干小宫女中加你极富人气,不过,今日他的脸上却挂了几分苦恼,芷云一笑,这孩子困惑了数月,此时似乎终于想通,虽有苦恼,但已是神态坚定。
弘昊进了屋,先走到床榻旁,给母亲请安,又逗弄了小圆圆一会儿。
芷云让丫头们把吃食摆开,在皇宫里用膳,吃的是那个气氛,却不是那些饭菜,酒席上的吃食,那是只能看,却填不饱肚子的。
“额娘……”弘昊吃了两块儿点心,拭了拭唇,将帕子扔在巧儿捧着的托盘中,又漱了漱口,才道,“……以后,我不会让人欺负弟弟妹妹的,弘时哥哥也不行。”
芷云抬起头,胡噜了下弘昊的小脑袋瓜,她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样的动作了,因为弘昊自以为年纪已大,再不肯冲额娘撒娇,也不许别人随便碰他的头……嘴里只说了一个字——“好。”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她有所感觉,不过是世子的问题罢了。康熙帝越过雍亲王胤禛,晋封了皇五子之子弘升为世子,一时间在京城引发热议,有些人说万岁爷厌弃了胤禛,可除了世子之外,又没有这样的兆头,却也有眼光好的,觉得康熙帝可能是准备把雍亲王当成下任储君培养,这才……
总之,无论康熙到底怎么想的,这件事儿把素来平静的雍亲王府,弄得暗潮汹涌,李氏坐不住了,连弘时看弘昊的眼神也不大对,宫里那些小阿哥们,年纪幼小,不懂事,偏偏听了后宅女人们的闲言碎语,不敢怎么样已经不在上书房读书的弘昊,却对弘昼没少冷嘲热讽,这些,两个孩子不想说出来让额娘担心,芷云也不欲事事都为他们两个处理,也就没有动作,拖了这么久,看来弘昊这孩子终于看清楚了,也确定了将来要走的路,芷云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心下宽慰。
过了十五,新年便过去,朝中一切恢复了正轨,胤禛又开始日日到户部当差。
这一日,胤禛约了九阿哥到自家园子里小酌一杯,为的是海外贸易这一块儿肥肉的分割,如今京里所有的皇亲国戚都想分一杯羹。
当然了,大头的必须皇家占了,可皇家大口吃肉,其他满洲勋贵人家,也得有点儿肉末,汉臣权贵,也要分两口汤,京里面分完,地方上的大商贾大富豪们,也有想掺和进来的,而且,他们能起到的作用,比起京城勋贵,只多不少,种种问题,总要细细磋商,列出虽然不说让所有人都满意,至少也要差不多的条陈才是。
石桌上摆了几碟小菜,有香椿炒鸡蛋,芥菜丝,干炸小黄鱼,伴杏仁儿,腌制的酱菜,九阿哥就着菜,吞了两大碗焦黄的小米粥,吃得肚子溜圆,一颗米粒都没剩下,偏偏一边儿躺在摇椅上下食,一边嘴角裂开一抹不屑的笑意,嘲讽道:“四哥这些年把着这海外贸易还有邮政通讯这两块大肥肉,肚子里的油水肯定不少,至于摆出这副节俭的模样给弟弟们看吗?”
欧阳觑了他一眼,笑了,“行,下一回哥哥吃清粥小菜,给你做大鱼大肉。”
九阿哥冷哼了一声,摸了摸肚子,实在是吃不下了,可嘴里的滋味依旧回味无穷,心里想着,以后也让小厨房做点儿小米粥吃。
这位所有皇子中最能搂钱的阿哥,家里财富多得惊人,也会享受生活,各地的美食不知道吃过多少,可大多数时候,就是遇见顶级的厨子做出来的顶级料理,多下两筷子就是对那厨子最好的夸赞了,像今天这样,怎么吃都吃不够的情况还是头一回,也说不上老四这儿的饭怎么个好法,只是,吃进肚子里觉得舒坦,很舒坦。
他扭过头去,看着惬意地眯着眼睛,神态安然的老四……四哥,心里一跳,这位四哥这些年变化好大,他却想不起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老四从小就老成,总是板着一张脸,动不动就规矩来规矩去的,时不时要摆出做哥哥的款儿来训斥弟弟们,和他交好的兄弟真不算多,连他同母所出的老十四,一样对他很看不上眼。
可是现在,这人身上的气质却越发平和内敛,威仪还在,也不会伤人,看他这些年的作为,吃斋念佛,只充当个办差阿哥,什么难活脏活累活,不讨好,得罪人的活,别人不愿意做,他从来不挑剔,这副做派,本不像是个想争夺那把椅子的,可偏偏他做什么都能成功,自从他执掌户部以来,国库里的银子滚翻攀升,自己这个搂钱阿哥在他面前一站,可就什么都不是了。
多年下来,他就这么在不经意间,得了皇阿玛的宠爱,得了大部分朝臣的钦佩,至于军队,只要瓜尔佳芷云还是他的嫡福晋,他就是什么也不做,军队也有的是将领们乐意偏向他。
哎,这个老四,真是好运气,好运气啊九阿哥叹了口气,现在八哥不成了,他本来觉得十四应该能成事,现在一瞧,比起正大光明的雍亲王,那把出鞘的利剑,差得太远,德妃就是偏心,他也没本事与这位争。
吃饱喝足,胤禛懒洋洋地一招手,几个小厮捧着一大堆文书过来,丫鬟们撤了桌子上的吃食,摆好茶水点心。
九阿哥抬眼见在园子里伺候的丫头们个个都是国色天香的样貌,穿着打扮也是低调的奢华,并无违背规矩的钗环首饰,可身上的衣裳,无论布料还是做工,都是一流的。自己好美色,府里的美人多了去了,可质量这么高的,大约也没有几个吧。
九阿哥摸了摸嘴唇,意味深长地看了欧阳一眼,心道,看来,自家这位四哥根本是个闷骚嘛,都说他宠爱嫡妻,多年不纳妾,侧福晋也只有一位,内院的女人少得出奇,也只比八哥要好一些了,可是瞧瞧人家身边儿的丫鬟,个顶个都是美人,而且环肥燕瘦,什么样的都有,有了这些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美人在,他哪里还看得上宫里指进来的那些个呆板不出色的。
欧阳被九阿哥看得身上发毛,心里一阵嘀咕,却也猜不出这位在想什么,只有打起精神,把肚子里的话又过了一回,才拉着这位便宜兄弟认认真真地开始讨论正事。
这一说就是一整天,正事儿完了,九阿哥又在雍亲王吃过晚饭,还享受了一把红袖添香夜读书的美事,甚至就夜宿在客房了,到第二天早晨才依依不舍地跟着胤禛一起出门。
“四哥,你这些丫头们……从哪里来的?”九阿哥不好意思抢自家哥哥的女人,心里却琢磨,没听说四哥专门从什么地方搜罗美女啊,到是听说瓜尔佳福晋经常……
“丫头?”欧阳怔了怔,穿上衣服,让下人们服侍着净了面,看着一帮子小丫头行过礼,规规矩矩地退出去,疑惑地一扭头道,“内院的事儿都是你嫂子处理,这些丫头们也是她安排的,哥哥可不知道……若九弟想知道,等晚上回来我给你问问。”
九阿哥瞬间瞠目结舌,怔了半晌,才把眼珠子又给安回去,过了好一会,冲着自家四哥一竖大拇指,哎,看看人家把自己的媳妇给调教的,简直太贴心了,真该让八嫂子来看一看,什么才是最好的手段儿,这才是既能表现自个儿的贤惠大度,又能牢牢地把住王府的最佳做法。
瞅瞅人家挑选的这些美人,是个男人都会觉得百吃不厌,再看不上其他的庸脂俗粉,好手腕啊,这些丫头们肯定不会对嫡福晋的地位有任何威胁,说不定还都给灌了避子汤,所以,哪怕是有一两个宠爱很盛的,也伤不了她分毫,嗯,以后要让自家福晋多来雍王府走动走动,也让她学学四嫂子的气度。
欧阳目送着九阿哥离开,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今天老九看他眼神带着一丝羡慕和佩服。
幸亏欧阳和芷云都没有随便偷窥别人思想的恶趣味,后来,九福晋经常跑雍王府和芷云拉家常,她也只当这是九阿哥对自家夫君的示好,没有多想,要是知道了九阿哥心里的想法,这夫妻两个可就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二月过去,就是三月,三月十八乃是康熙帝的大寿。
第二卷闺阁少女第七十章麟儿
第七十章麟儿
康熙今年并不是整寿,所以宫里到没有大办的意思,可该送的寿礼却也不曾减省了,科尔沁那边儿也借着寿礼的名义讨好这位万岁爷,竟然送来了上百匹宝马,其中有几对儿小马驹,都非凡品,虽然还小,却也已经隐隐露出千里马的潜质来。
弘昊这孩子看得喜欢,磨了康熙半天,把老爷子逗得直捋胡须,大手一挥,将最好的四对儿小马驹全送给了他。
芷云挺着肚子,见万岁爷送的这几匹马都不错,又见孩子们喜欢,索性让人带走,放养在浮空城里,看看它们沐浴了浓郁的魔法元素之后,有没有成为魔宠的可能。
过了春暖花开的三月,芷云的预产期就差不多到了。
这一日,日头极好,芷云扶着巧儿的手在院子里散步,崔嬷嬷带着几个大丫环,牢牢地护在四周,走一走,歇一歇,一边儿吃着月桂捧在手里的零食,消磨了小半个时辰,几个丫头见天色暗了,生怕出事,于是,连哄带劝,小心翼翼地拥着芷云回了上房。
“主子,您要是想活动,在咱们梧桐园就挺不错,何必非往外跑呢,要是万一出了事儿,奴婢可就罪无可恕了……”
崔嬷嬷嘀嘀咕咕地抱怨了两句,芷云也不以为意,这些话崔嬷嬷也不是第一次说。
因为自己这一胎怀得很不安生,闹得院子里的丫头嬷嬷们跟着紧张,宫里还派了好几个经验丰富的嬷嬷还有太医过来,自己身边总不离开人,连睡觉都有人守着,弄得她想到自家半位面放松一下都难,这要真让她委屈自己,在一个院子里憋上十个月,那该多郁闷,不得已,芷云只好装一装任性孕妇,时不时到外面的院子里逛上一逛,她自己心里有数,知道出不了事儿,可看着她一出门,大家伙就跟着鸡飞狗跳的,一开始还真有些不习惯。
不过,就是在不习惯,同样的戏码上演了十个月,她也就不当一回事儿了。
回了上房,芷云就换了件儿淡青色的宽大衣袍,舒舒服服地靠在窗边的矮塌上,在雍亲王府里驻守的陈太医照例过来请完脉。
“日子差不多了,这几天大家都警醒些,稳婆和嬷嬷们要时时在跟前。”陈太医对崔嬷嬷说了几句话,崔嬷嬷精神一振,心头略带了几分紧张,把太医送走,就将一帮子稳婆丫鬟嬷嬷叫到身边儿,细细地叮嘱,其实这几句她反复说过好多回,连芷云这随便听的都能背,稳婆们怕是已经听得耳朵长了老茧。
屋室内,熏炉里升起袅袅白雾,淡淡的水果香味随着丝丝缕缕的烟雾散开来,芷云挪动了一下身子,让自个儿更舒服些,拣了一本游记,随意地翻看了两页,不过一会儿,崔嬷嬷已经叫人摆了吃食上桌儿。
看着吃食摆放好,芷云刚想收了手里的书册,却忽然顿了顿,随即便恢复正常,扔下手里的书,端起碗来,喝了小半碗儿粥,又吃了一颗茶叶蛋,才擦了擦手,冲崔嬷嬷道:“嬷嬷,让稳婆准备吧,我要生了……”
此时,户部官署
胤禛坐在椅子上,正翻着桌子上的公文,户部的差事平日里都是明德打理,他也不过少则三五日,多则半月过来看一看,这段时间光顾着忙海外贸易那一块儿,到有一阵子没到户部来,今天好不容易抽出空儿,逮住明德这位大舅子一块儿加班儿。
明德当然是不满意的,可惜,胤禛既是主子,又是妹婿,偏偏还一脸恬淡笑意,漫不经心地道:“明天是佛诞,本王正想与福晋同去上香,就不知道今天的差事能不能处理清楚了……”
得,为了妹子,就是累死困死,他也不敢抱怨半句了。
桌子上的六安瓜片很香,胤禛扔下手里的公文,咽了一口,目光有些悠远,伸出手指,沾了茶水,在桌子上写了‘民生’二字。
他当初想要争夺这个位置的时候,也不过是希望能制造出最好的条件供自己和芷云修习魔法罢了,当然,到现在,依旧是这般念头,只是,欧阳本是一个责任感很强的人,无论是作为地球上的英雄,还是无限空间的队长,他从来称职,这一次既然担当了重任,自然也希望这个国家,在自己的打理下越变越好,百姓富足,国力强盛。
细细地看过公文,又和往年相比较,欧阳捏着下巴,眨眨眼,觉得自己做得还算可以,至少,百姓们的生计比过去好了,变化不大,但确实是在变好,国库里的银子增加,可老百姓的税没有增多,反而不断地在减免,物价变得越来越稳定,哪怕有些地方灾荒连年,这粮食的价格上升也在控制之中,平常百姓,锦衣玉食不可能,有一些贫困人家,吃饱也有点儿困难,但至少哪怕是遇见荒年,也少有饿死人的情况发生。
各地修桥铺路,整顿河道堤坝,过去那些因为银钱不足,省略了的地方,这些年也渐渐补上了,开展海外贸易,建立邮政通讯系统,整顿八旗,建立新军……他这一步步的,能做的已经全做了,国家得益,百姓受惠,这其间的平衡,他掌握得还不错。
当然了,弊端依旧很多,像是官员贪腐的问题,哪怕到了二十一世纪都没法子解决,他不是神仙,也根除不了,最多也就是建起比较完善的监察制度,让贪污变得困难些,得不偿失些罢了。
“四爷,您看看江南那边儿递上来的。”明德见欧阳愣神,拿了份公文,凑过来笑道,“奴才看,这双季稻的成果不错,就是不知是不是下面的虚报……”
江南对清朝来说,一向是紧要又很让人头痛的地方,康熙和京里的阿哥们都对此地看得甚重,要不然,康熙帝也不会时不时地南巡一次了。
胤禛接了公文,大体上扫了一眼,见说是开始双季稻种植实验的地区,粮食产量乃是亩产达到六石,先是一蹙眉,随即笑了笑道:“这个数目稍稍有些虚,不过不算离谱,亩产六石,那得是极好的田才成,平均下来,四、五石却是差不多的。你当初不也弄过试验田?难道还不清楚?”
明德也笑了,这双季稻的种植,就是他在江南任上的时候开始的,只是当时规模还小,不像现在已经是大规模种植了,下面的人为了政绩虚报一些是常事,其中的水分大家伙都是心知肚明,这种欺上瞒下的事,固然可恨,但杜绝起来并不容易,在现阶段,能做到不要太离谱,就算是个好官,毕竟,水至清则无鱼,谁也不能指望清朝的官场变得绝对干净。
胤禛吐出口气,和明德商量了一下,两个人把公文整理好,就有关双季稻还有在土地相对贫瘠的地区推广番薯、苞米等耐旱作物之类的问题写了个折子,处理完这些,两个人就溜达出去吃饭,说实话,这两位都是嘴叼的,官署里的伙食实在吃不下去。
明德还好,从家里带了食盒来,只要热一下就成,胤禛就比较惨了,现在雍亲王府只围绕着福晋一个人打转儿,根本没人理会他,他自己也忘了吩咐,所以,只好派了个小厮到外面的酒楼置办了一小桌席面,刚下了一筷子,外面快马加鞭跑来一个雍王府的侍卫,还没奔至,已经高声喊道:“主子爷,福晋开始生产了……”
欧阳手一僵,到底是稳稳当当地把筷子扔下,又和明德交代了几句,才很沉稳地起身回府,也是,他现在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爹,不像一开始一样是只菜鸟,这媳妇生孩子生得多了,他有了经验,哪还能次次紧张无措。
明德目送着四爷上车离去,心里挂念妹妹,这顿饭,再也吃不下去,只好心不在焉地回去继续看公文,他也想跟去雍王府看看啊,可惜,妹子嫁入了皇家,规矩森严,他哪怕是芷云嫡亲的哥哥,也只是皇家的奴才,连想要看望妹妹,也不是轻易能去的。
偏偏,以往生产向来比较顺利的芷云,这一次却例外,整整挣扎了一个晚上,到第二天晨光洒向大地的时候,才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子。
胤禛一屁股坐倒,抹了一把额头的虚汗,咬牙道:“臭小子,就属你最不省心……”
崔嬷嬷却是喜滋滋地用黄绸布包裹着小阿哥,先给芷云看过,又抱出去让四爷瞧:“咱们小阿哥一看就是有福气的,今日可是佛诞,这是贵人降世了。”
欧阳左看右看,没看出这大胖小子有哪里像个贵人,明明在他额娘肚子里的时候只会捣乱,闹得他额娘吃不好睡不好,偏偏还长得这么肥,就这一个,比当初弘昼和圆圆两个加起来个头都大,怪不得那么难生呢,而且,还长得这么丑
这话违心了,只是这孩子生得不大像芷云,也不大像欧阳,到和康熙有七八分的像,难免让做人家爹的觉得心里不太舒坦。
欧阳拍了儿子圆滚滚肉呼呼的小屁股一下,招得他哇哇大哭,这才派人去宫里报喜。
第二卷闺阁少女第七十一章瘦马
第七十一章瘦马
小肉团一般的婴儿,吃饱了就睡,应该说,一整天里大部分时间,孩子都在睡觉。
朝着那藕节一般的小胳膊掐了一把,结果,弟弟一蹬腿儿,吓得弘昊屏气凝神,弘昼和圆圆也不觉放轻了脚步。
欧阳一笑,掐了一把孩子的脸蛋,肉呼呼的,滑不留手,摸起来很舒服,他这一带头,弘昊几个全来了兴致,凑到前面,开始小心翼翼地朝着宝贝的脸蛋,小胳膊上,小腿上你戳一下,我捏一把,别说,这孩子和别的婴儿不同,被逗弄了也不哭,最多就是蹬腿摆手,小模样儿甚是可爱。
“阿玛,弟弟怎么不睁眼啊?”
弘昼好奇地低下脑袋,整张脸都快凑到婴儿的鼻子上去了。
“过两天就睁开了,你们刚出生的时候也不睁眼。”欧阳很熟练地抱起孩子,哄了哄被逗得睡不太安稳的小婴儿,他已经是熟练工种了,这一套做起来利索得很,不过片刻,孩子就吐着泡泡再一次进入甜美的梦里,“行了,别围着小dd转,都出去玩吧。”
招呼月桂和巧儿把孩子们带出去,欧阳抱着婴儿就进了芷云的卧房,这个孩子生得比较困难,芷云受了罪,此时倚在床头,看起来脸色有些苍白。
欧阳倒了一杯生命泉水冲泡的红枣蜜茶,喂给芷云喝了,笑道:“饿了不?我让芳茶给你煮了粥,等会儿吃一点儿。”
芷云摸了摸肚子,点点头,其实算不上饿,可肚子也空了,她伸手把孩子接过来,脸上的神态安详,“这是最后一个,以后不生了。”
“好。”欧阳弯了弯唇角儿,体贴地帮自家媳妇盖了盖被子,不一会儿,丫头端着白粥和小菜进屋,芷云把儿子交给奶娘抱着,就着小菜吃了一碗粥,便继续睡下,这一次生产,她的身体能量流失了不少,要多睡,多吃,好好补一补才成。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本来康熙生了病,头痛的厉害,可四月八日雍王府的六阿哥一降世,他便觉得自己的身子一天好过一天,比年前强了不少,于是,对这个小孙子更喜欢了,不但给赐了名为弘曦,还担心孩子福气过大,容易夭折,专门让钦天监把孩子的生辰八字刻在一个玉锁上,让欧阳把孩子抱进宫,亲手给戴在脖子上,压一压福气。
次日‘洗三’,只要能扯上关系的人全来了,闹得欧阳这‘洗三’礼想往小里办都不行,于是,雍王府这位最小的六阿哥的洗三,到比他前面兄长的‘洗三’礼盛大许多。
虽然雍王府再添嫡子,还是有一个让万岁爷看重的嫡子,确实挺让人羡慕,京里眼红的人数不胜数,不过,日子依旧是不紧不慢地过去,芷云养好了身体,一出月子,便悠哉地宅在院子里,每日哄小儿子玩。当然,她也不曾忘了其他的儿女,时不时地将自己的几个宝贝孩子拎到眼前联络一下感情,尤其是女儿圆圆,近年来这丫头越来越有皇家格格的风范,小脸一板,到和她阿玛似的,经常吓得府里有些资历的奴才都两股发颤。
芷云见她这般,也是无奈,只能多带在身边教导了,让她多和小dd接触接触,好在女儿活泼不少,到不像小时候那样沉闷,别人见了,也多能夸赞一句沉稳大方,是皇家格格的典范。
到了十月,康熙帝再一次感染了风寒,缠绵病榻,欧阳携芷云进宫的时候,眼见着那位曾经意气风发的君王,鬓角生了华发,脸现疲态,精神不济,看起来是垂垂老矣,心里也不觉唏嘘。
他这一病,到像是想起还有一个在外的儿子,下了诏书,招抚远大将军皇十四子胤祯回京。
十四一回京,瞬间把朝野的局势搅得晦暗不明起来,雍亲王胤禛的风头到被他分去大半。
欧阳和芷云自然是乐得清闲,至少,这老十四一回京,德妃娘娘一下子扬眉吐气,身子骨也好了,再也不会动不动就病一场,折腾着儿媳妇们跟着受罪。
京城里的天渐冷,等落了雪,便到了岁末。
雍亲王府也开始准备过年,现在七月、十月、侍书、侍剑几个丫头都是常驻浮空城,很少回王府了,所以今年,芷云不得不自己备齐年礼,往各处送去,还要亲自去准备过年用的物什,到不像往年跟个甩手掌柜似的那般轻松。
好在她身边新添的几个丫头都是伶俐的,稍微学了学,就能搭把手帮忙,所以,芷云到也没忙多久。
这一日,芷云正倚在窗前赏雪,弘昊忽然从宫里回来,脸色有些古怪,身后跟着两个花骨朵一般的青春少女,缓步走到了芷云跟前。
原来,那位德妃娘娘见弘昊年纪大了,可连个屋里人都没有,于是做主送给他一对姐妹花,芷云看着这两个小姑娘,眉心一阵跳动,心里叹了口气,哎,这十四阿哥回京,德妃重新变得精神抖擞,本还觉得是件好事儿,可如今一瞧,那十四还不如留在西藏别回来了呢。
这两个姑娘,芷云打眼一瞧,就知道她们的来历,明摆着是‘扬州瘦马’一类的人物,温柔娇弱,从头到脚,除了勾引男人之外,再无其他作用。
当然了,德妃娘娘出手,肯定不可能真去扬州采买女孩子,不过,显然也是由专人调教过的,眼角眉梢之间风情别具,一颦一笑,都带着一股子魅惑的味道。
弘昊嘴角一撇,冷目扫过去,咕哝了句:“什么玩意儿,裹着个小脚儿,路都不会走,一身的脂粉味儿也不怕招来毛毛虫,也好意思假装美人?”
芷云失笑,自家满院子从贴身的大丫头到洗扫的小丫头,个顶个都出落得花容月貌,就连嬷嬷们也是模样周正可亲,她的儿子可以说是在美人堆里长大的,德妃娘娘的美人计,怕是不奏效啊。
此时,巧儿端着脸盆进屋,温柔地给弘昊擦了擦脸,眼角的余光瞥见那两个姑娘的三寸金莲,不由吐了吐舌头,这丫头最会搞怪,芷云摇了摇头,便让巧儿先把两个‘小美人‘带下去,至于怎么处理,等欧阳回来之后让他做主得了。
结果,欧阳大*oss回到家,听说之后,只吩咐巧儿让那两个女孩儿先把脚放开,踩着个小脚儿连路都不会走,怎么干活啊?然后又听她们说琴棋书画,女红中馈样样精通,便一个扔去外院的大厨房,另一个扔去针线房。反正德妃也没有明说要给她们俩开脸,既然送了,就当丫头使唤呗,雍亲王府又不至于连两个人都养不起。
这事儿一传进宫,德妃气得咬牙切齿,她辛辛苦苦培养出来几个出色的美人容易吗?送进雍王府之后,竟然被当成粗使丫头使唤……其他娘娘们却是好好看了一场笑话。
京城里阿哥中消息灵通的,表面上个个赞誉雍王府的家教好,实际上却是不可思议得很,要知道,德妃娘娘手里送出去的美人,只要想一想就知道绝对是一等一的货色,都到嘴边儿了,居然不吃,这也未免太古怪,也太浪费了,是眼线又怎么样,哪家还没几个眼线了,几个女人而已,何必为了这么一丁点的小事与德妃闹得不痛快。
唯独九阿哥胤禟到觉得正常,说不定人家弘昊是真看不上德妃送的女人呢,毕竟,雍王府可是一座美人窝儿。
胤禟喝了一口杏仁茶,吃了几口菜,有点儿怀念雍王府的美食,琢磨着什么时候找个借口去蹭几顿饭,说来也奇怪,他尝试过让府里的厨子照着老四家的食谱做饭,虽然也清淡可口,可就是不对味儿,比不上老四家的饭食香甜……
在椅子上挪动了一下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想到前几天十四来的那封哭穷要钱的信,忍不住嘲讽地勾了勾嘴角,真当自个儿是冤大头不成……当初八哥败了之后,他转而支持十四,却也不是出自真心,毕竟,这个十四可不是什么好东西,看他在八阿哥败了之后,迫不及待地分割八哥势力的样子,就很让人不待见了。
只是那时候他心里,未尝不是觉得十四比较好拿捏,把他捧起来当靶子挡一挡射向八哥的利箭,让自己和八哥的日子好过些,但现在形势不同了,三阿哥、四阿哥和十四阿哥看起来都有一争之力,但三阿哥虽然为长,名望势力都不及老四,至于十四嘛,那就更没戏了。
虽然十四看着很得宠,但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大将军,军功也立了一大堆,曾经有许多朝臣上折子为他请功,可皇阿玛根本就没什么表示,连封王都不曾封,再说,要是皇阿玛真有立他的意思,哪会让他远离京城这么多年?想捞军功,有一两年就可以了。
“看来,以后要离十四远一点儿才是,好在老四似乎没有以前那么小心眼儿,还有几分宽厚,要不然,自己怕是真得一头走到黑,想退也退不成……”
第二卷闺阁少女第七十二章‘铺路’
第七十二章‘铺路’
度过了热热闹闹的年节,大清朝终于迈进了康熙六十一年。
这一年,也是康熙朝的最后一年。
月光如水,元宵节当日,芷云自然是要进宫参加宫宴的,虽然多年来这宫宴年年一样,没有任何新鲜花样儿,让人辛苦让人烦,可今年这些繁琐中却多多少少带了一点儿别样的味道。
八福晋变得沉默了,再不会嚣张跋扈,神采飞扬,十四福晋到还是老样子,气质温婉,只偶尔明亮的眸子内闪过一抹锋利的光,带了几分焦虑,同时也有向往,德妃娘娘似乎一下子变得疼爱起儿子来,对胤禛嘘寒问暖,对她也疼爱体贴,把新生的雍王府六阿哥夸成了一朵花一般……
像往年一样,对这一切,芷云从没有感觉到喜或者不喜,也只是应付罢了,宫宴结束,芷云和欧阳离开宫门时,月亮已经升上树梢。
一阵凉风吹过,吹开了芷云身上雪白的披风,欧阳随手给她掖了掖衣角,捋了捋她被风吹得略显凌乱的发。
“出去逛逛?”欧阳吐出口气,伸手拉过媳妇纤细的玉手,两个人手上戴的是对戒,蓝宝石的,很纤细,很精致,并没有什么魔法效果,不过,在月光下一照,熠熠生辉,十分和谐。
“也好。”芷云沉吟了片刻,小小的打了个呵欠,觉得有些累,可还是挺愿意陪着自家男人出去逛街的,其实上元节的夜市,他们也逛过许多回,并没有多少新鲜感,可一家人在一起游玩,哪怕仅仅随意走走,也会觉得开心,于是笑道,“带上孩子们一起。”
上了马车,巧儿服侍着两位主子坐下,又把镶嵌在车壁上的灯点亮,不多时,圆圆便被送上来,窝进芷云的怀里,而弘昊弘昼两个小子则意气风发地骑着万岁爷送的宝马,一人一身红色的大毛衣裳,甚是喜庆。
在京城里面,一年之内最热闹的节日其实并非春节,而是元宵节。
元宵佳节是从正月十三到正月十七,京里从百官到寻常百姓,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今日十五,也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日子。
此时,灯月交辉下,宽阔的街道满是人群,到处是挑着货架的小贩,大声地叫卖着。
芷云笑了笑,冲外面两个看得眼睛都睁不开的儿子道:“你们去逛吧,只是小心别走散了。”弘昼顿时高兴地从马上窜下来,冲上车,给了自家额娘一个甜甜蜜蜜的吻,到把芷云逗得哭笑不得,欧阳更是一巴掌把调皮小子拍出去,笑骂道:“你个小色鬼,少来占我媳妇的便宜……怎么跟你大哥一个德行。”弘昊那孩子平时看着沉稳,可这么大了,还是喜欢找自家额娘索要晚安吻,这一点儿,让一向疼爱儿子的欧阳很不满意。
弘昊一伸手,拎着弟弟的领子,扯着他退后一步,面无表情地躬身行礼,然后就拉着乐陶陶的弟弟走人了,丝毫不介意自家阿玛的醋意。
欧阳摇摇头,使了个眼色,一群穿着寻常,长相不起眼的暗卫立即跟了上去,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地把两个小阿哥给包围得严严实实。
然后,这一双夫妻也换了衣裳,拉着女儿的手,开始闲逛,这个摊子看一看,那个摊子瞧一瞧,当然了,集市里面的小物件,品质一般,绝对入不了这二位的眼,可出来玩,不过是享受一下这种热闹的气氛。
不一会儿,圆圆的手里就拎上了一对莲花样式的花灯,随着风一摇一摆的,煞是好看,小姑娘依旧面无表情,偏偏她眉目如画,一双眼睛里又有那藏也藏不住的好奇悄悄露出来,路过的老百姓们多会偷眼多看两眼,觉得这女孩子真跟个仙女似的,可爱极了。
逛着逛着,一个摆了摊儿,正在卖一些较为寻常的绒花发簪寻常的首饰的小贩,一看见芷云一家子,眼睛顿时一亮,笑眯眯地拣了一只翡翠镯子,道:“这位爷,瞧瞧我这镯子水头多好啊,好多贵人们都喜欢呢,给您夫人和您妹子买一对儿吧。”
芷云一愣,欧阳也大乐,“得,就为你这句话,爷买了。”
说着,便让身边的侍卫掏出银子递过去,至于这最多值几钱银子一对儿的‘假’镯子,虽然收了,但自家媳妇和闺女戴的可能性真不大……
那小贩手里抓着差不多五两重的银锭,还来不及说找不开的话,眼瞅着两位贵人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人群里了,不觉大是惊喜,有这一笔买卖,可差不多够他吃上半年,摇摇头,索性收了摊,打算买点酒菜回去跟自家婆娘好好庆祝庆祝,今天上元节啊……唔,刚才那一对儿神仙眷侣似的小夫妻,说不定,不对,肯定是刚成亲的,要不然,那位爷也不至于这般大方,以后要是多碰上几回这样出手利索的主儿就好了。
这一段儿小插曲,把欧阳和芷云逗得心情大好。毕竟,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总喜欢别人夸奖自己年轻的。
只有圆圆懵懵懂懂地诧异地掰着手指道:“我是阿玛的女儿,不是阿玛的妹妹……”
一本正经的小模样明显取悦了她那一双无良父母,欧阳一把将闺女抱起来,双手用力一抛,抛向半空,一接一抛地玩了好几回,直把姑娘闹得小脸通红,晕乎乎地摇晃脑袋,这才罢了。
这一闹,圆圆也忘了什么女儿妹妹之类的严肃问题,一路牵着阿玛、额娘的手,四处闲逛游玩,围观了一阵杂耍,秧歌舞,一直到夜阑人静,一家子才汇合了回府。
弘昊和弘昼两个孩子显然也玩得极为痛快,跟着他们俩的几个明面上的侍卫,手中拎了一大堆零碎,其中有给康熙的,有给德妃的,也有给爹娘和弟弟妹妹的,杂七杂八地铺了一地。
芷云看得哭笑不得,由着两个精神旺盛过头的小子折腾,自己抱着圆圆去洗了澡,又回婴儿房看了看宝贝小儿子,这才换了睡衣,搂着欧阳睡下。
虽然芷云的日子过得很悠闲,可是,京里面的气氛却很紧张。
今年是三年一度的大计之年,全天下的官员们都关注着呢,官员考评本不关欧阳的事,可这考评结果一出来,大家的目光却又再一次落在了他的身上。
只因为,今年处分的官员未免太多了,其实,大计乃是惯例,虽然对官员们来说是有关升迁的极为重要的大事,可往年大计时,大多数的评语都是不好不坏,‘卓异’的虽然不多,可像什么‘贪酷’、‘浮躁’、‘不谨’之类比较严重的评语也不会很多。
但今年不一样,康熙爷似乎有意整顿吏治似的,居然将从小大小,小二百的官员全给申斥了一回,许多人够资历升迁了却没有升,许多有能力,但是资历还很浅薄的官员,却一下子得了赏识。
康熙爷这一手神来之笔,就像一滴凉水入了滚油,砰一下,京城炸了,无数受到申斥的官员们托门子,拉关系,为了自己的前程四处奔波,不过,欧阳和芷云却很安稳,没他俩什么事儿。
欧阳的门人不少,可他要求的严格,能让这位四爷收下的,每一个都不是庸碌之辈,就是有那么一两个倒霉的,也很沉得住气,不至于乱了阵脚。
至于芷云家里的人,那就更不用担心了,明德在户部做堂官,这些年政绩尽有,过错不多,得了个‘卓异’,岚珏在军队混得风生水起,有滋有味,他本来功夫不错,为人豪爽,同僚们多喜欢他,军队里的将军们对他也很维护,京城的风浪便是再大,也波及不到他一个武将身上。张家的人就更不用说了,个个都是谨慎聪明的,满京城的大小官员们全栽了,他们一家子也能站在岸边喝茶看戏。
这大计的结果仿佛罩着一层迷雾,外人看得迷迷糊糊,不知道万岁爷这是想干什么,可局中人却很明白,这一批受到申斥打压的,除了那些真不像话,做得太过分的庸碌无能之辈,其他的大多都是有心做那从龙功臣的官员。
其中,各位皇子无论明面上,还是暗地里的奴才门人们被打压得最多——万岁爷,这是想要给新皇铺路了。
也难怪,他已经六十九,人生七十古来稀,他年岁已大,最近身体又不好,也是时候考虑身后之事。
日子渐渐过去,很快就到了春日。
傍晚,天空晴朗,万里无云,欧阳携了爱妻带着孩子们去逛园子,这园子,就是圆明园,当然,此时的圆明园还不是以后的万园之园,可其风景之秀丽迷人,也足以让芷云大开眼见了。
‘圆明园’这三个字的牌匾是康熙钦赐的,就挂在圆明园殿的正上方,芷云挽着欧阳的手,抬头看了一阵,皱眉道:“‘圆明’这两个字不好。”
“不好?怎么不好?”欧阳顿时莞尔,“圆而入神,君子之时中也;明而普照,达人之睿智也,这可是明君贤相的理想标准,与我正相称嘛。”
芷云摇摇头,也是一笑,她不喜欢圆明二字,主要是觉得这两字带了太浓厚的佛教的味道,听起来有些别扭罢了,其实,这两字本身是没问题的。
夫妻两个说了会儿闲话,漫步在园中,不多时,就来到牡丹台。芷云驻足,牡丹开得正盛,林林总总百余株,她是最爱艳花的,而牡丹,论起丽色,显然是花中魁首。
巧儿和月桂不知道从何方冒出来,摆放好果盘,花茶,拿了软垫伺候着自家主子坐好,便又很有眼力地退出去了。
欧阳看她们极为利索的动作,忍不住大笑,芷云也莞尔,要说这体贴上意,还是内务府出来的丫头心里敞亮明白,换了七月和十月,怕是芷云不开口,根本想不到这些。
夫妻俩喝过花茶,赏了会儿花,高福满头大汗地过来回禀:“爷,李卫李大人来了……”
欧阳一怔,抬头见高福神色尴尬,脸色多少有些诡异,纳闷道:“怎么了?脸色这么古怪?”
“回爷,今儿当值的是个新手,不认识李大人,结果,结果……”高福尴尬地摸了摸脑袋,苦笑道,“结果把李大人差点当成刺客给绑了。”
高福也是很无奈,这可不是雍王府的侍卫们没眼力,实在是那位李大人在圆明园门口举步不前,犹犹豫豫的样子,实在可疑,又兼他人高马大,不像个文官,到似是土匪强梁,侍卫们没直接动手,已经是因为雍王府规矩森严了。
欧阳一愣,眨眼工夫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由大笑,摇着头拍了下桌子,道:“呵呵,赶紧让他进来吧……芷云,你不是正想看看这位名人?”
说来,他收了李卫做门人,可真不是为了顺应什么历史,主要是那位确实挺有能力,有本事,为人也风趣幽默,很讨人喜欢。
芷云退到屏风后面,片刻,就见高福又回转过来,立在殿门口,急声催促道:“李大人,爷等着你呢,快点吧。”
高福催促了好几回,着急得都口舌要生疮了,芷云才见一个身高将近两米,膀大腰圆的壮汉,耷拉着脑袋,像个小媳妇似的一步一磨蹭地挪进殿里。
“奴才给四爷请安。”
李卫跪到地上,给欧阳行了个大礼,偏偏声音细弱蚊蝇,要不是屋里的俩人耳力非凡,还真听不见他说什么。
眼瞅着一个壮汉学那小媳妇般扭扭捏捏的样子,欧阳和芷云都忍俊不禁,搁下茶杯,拭了拭唇,生怕一不小心把茶水给喷出来。
欧阳抬头笑道:“高福,给李大人拿把椅子来。”
“嗻。”高福应了一声,急忙搬了把椅子搁在自家主子爷下首的位置,然后请李卫坐好,又给他拿来点心,捧来一瓶桃花酒。
本来,奴才们在主子面前喝酒自然是不合适的,只这个李卫是个粗人,就是给他喝茶,也喝不出好坏,还不如依着他的嗜好,直接喝酒算了。欧阳便开了口,以后李卫登门,只给他酒,不必奉茶。
第二卷闺阁少女第七十三章幸王园
第七十三章幸王园
“说吧,什么事儿?”欧阳笑眯眯地望着李卫那副尴尬的模样,挑挑眉道,“咱们李大爷怎么也扭捏起来,这可不是你李卫该有的脾气吧。”
这位主儿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脾气说好听一点儿那叫爽直,说难听了,就是狂妄傲慢,私底下,对一帮子皇子阿哥,除了他主子胤禛,还有十三之外,着急上火的时候没少称呼什么‘老八’、‘老九’、‘十四’之类的。
“我知道了,京察考评的事儿吧。”看着李卫脸色涨红,甚是羞赧的样子,欧阳一拍手,恍然,这种时候除了京察的事,他还能为什么,“怎么,没得上好评价?”
“唔。”李卫嘀咕了两句,讪讪地看着欧阳,“主子,那个……”
欧阳摇摇头,让人把京察的折子拿来给他看,现在,康熙爷那里收到的折子,都会派人誊写一份与他,所以,查阅起来到还方便。
折子上的每一句评语,无不表明李卫是个不谨、浮躁、才力不足,根本不适合做官的官员……笔锋犀利,言之凿凿。
这折子盖了户部尚书的印鉴,显然是明德看过的,欧阳忍不住有些想笑,虽然明德是自己的大舅子,李卫是自己看重的人,可他们两个从来不对盘,脾气不和不说,碰在一块儿还老掐架,李卫到现在已经于户部任职三年,可见了明德这个顶头上司,依旧是鼻孔朝天,一口一个‘老头’一口一个‘老头’的称呼,不光私底下,当面也这么叫,没办法,这位就是胆大,连皇子阿哥都敢不敬,何况是明德?
于是,弄得很好脾气,很宽厚的明德大人,看他也是十分的不顺眼。
要知道,明德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无论从哪里看,都远远说不上一个‘老’字。就只因为这一个‘字’,要不是欧阳有意无意地护着,说不定李卫早早就让奉承明德的官员们无数双双小鞋儿套下去,给收拾得在京里面呆不住了。
这份考核其实算不上太离谱,只是有些片面。
李卫乃是捐官,土财主出身,不是正经科考上位的,大字都不认识一筐罗,脾气又暴躁,好武不喜文,和那些文人士子们格格不入,偏偏他脾气火爆,很有些傲气,对礼法之类极不看重,碰上那挺重视礼教的官员,总要挤兑嘲讽几句。
他那张嘴,开口无好话,欧阳这样的听见,还觉得幽默有趣,可是遇上明德和其他文官,那就是轻佻了,觉得他不像话很正常。
所以,会出现这么一份儿京察,也算是有道理,并不奇怪,可同样的,李卫的优点也很多,比如,他其实很聪明,能做实事,而且清廉,正义感强,这些,明德不知道是没看见,还是看见了当不知道……
“哎,明德这折子过了。”欧阳虽然觉得明德和李卫这截然相反的两个人对上,满有意思,挺想笑,可看着李卫愁眉苦脸的样子,还是厚道地说了句公道话。
“就是嘛,主子,你可得给奴才做主……奴才承认,奴才是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他说我才学不足也就算了,可这些年在户部任职,说一声‘勤勉’没问题吧,这他怎么就看不见了?真是的,当初九阿哥插手户部,要不是奴才豁出去替他……”
李卫愤愤不平地嘀咕了几句,好歹知道眼前这位王爷和明德是亲戚,再难听的话也不敢说,“爷,奴才在户部三年,今年可是很要紧的一年,这份京察下来,奴才别说升职,连任都困难了,他这是公报私仇……”
“什么他啊他的,要叫大人。”
欧阳头疼,吩咐高福拿来笔墨,在明德的评语下面洋洋洒洒地把李卫的优点也给罗列了上去,总之,怎么说也要给他一个还算‘勤职’的评价。
不得不说,欧阳其实是个很护短的人,当年他还在地球上的时候,手下里有个惹祸精,最大的恶趣味就是鼓动诱导着别人去作恶,以看人的痛苦绝望为乐。
其他人都恨这家伙恨得想把他拆卸入腹,只欧阳一个人,因为这人是自己人,便百般维护,哪怕教训,也是自己可以,万万不准别人插手……
可是目前这种情况,明德是自己人,李卫也是自己人,自己人和自己人掐架,他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处理才好了,最后,也只能强压着他们俩在公务上和谐相处,至于私底下想怎么折腾,那就由着俩人去吧。
嗯,明德位高权重,可是是典型的正人君子,就是看李卫不顺眼,也不会使奸诈的手段对付他,李卫的官职虽然小,可他鬼心眼一大堆,还很厚脸皮,能说会道,这两位较劲了三年,一向半斤八两,谁也奈何不了谁,欧阳也乐得看戏,从不插手两个人的纷争,不过,这份京察却是要不得的,李卫是他看重的人,以后还有大用。
这边儿正纠缠,高福过来禀道:“主子爷,张大人遣人来传信,说是万岁爷幸王园,已经在来圆明园的路上了。”
“哦?”
欧阳一挑眉,诧异地按了按眉心,“昨天不是听说三哥请皇阿玛去他那儿?怎么往圆明园来了?”
他一转念,别管康熙为什么来,正好让他见李卫一面,自己再说几句好话,总要让李卫留在京里才是,再历练几年,磨磨性子,以后是要大用的。
京郊,柳绿花红,春意盎然,正是游园的时候。
康熙昨夜做了个梦,梦见皇祖母了,半夜惊醒,冷汗淋漓,神思不属,今日便忽然起了想去看一看老四,看一看自己亲自教养的那个孩子的念头,其实,他还想去看看曾经寄予厚望的太子,可是到底情怯,生怕见了面无话可说,也怕那个孩子心底有恨,更怕本就不平稳的形势再起波澜……
坐在銮驾上,康熙从怀里掏出一壶苏合清酒,抿了一口,心里叹了口气,他眼睛花了,现在看折子总看不清楚,隔着帘子看着外面随行的张廷玉和瓜尔佳明德,连他们的五官相貌都很模糊。康熙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觉得这一天天地熬着日子,难受得厉害,果然,哪怕是九五之尊,在死亡面前也一样会惊惧,只是他的惊惧从不曾表现出来。
眼瞅着到了圆明园,胤禛站在门前接驾,见胤禛只穿了身寻常的石青刻丝灰鼠皮袍,一身的清爽,却玉树临风,贵气天成,康熙的脸色顿时好了些,精神颇佳,由儿子相陪,逛了大半个园子,到了牡丹台前,康熙笑道:“歇一会儿,让芷云和我的宝贝孙子孙女们都出来见见,朕可是很长时间没见到芷云了。”
欧阳应了一声,平平淡淡地吩咐高福去叫人。
今日康熙来时轻车简从,身边除了几位领侍卫内大臣,就只有张廷玉和明德,康熙和欧阳父子两个简短的几句对答,在他们看来只是寻常,平日私下里便是如此说话的,却将身边的人给惊得不轻——别说跟着的那些侍卫,就是张廷玉和明德,虽然多少知道康熙对雍亲王福晋瓜尔佳芷云与别人大不同,但也想不到,万岁爷居然对她看重至此,竟直呼名讳,显然疼爱非常。
这种疼爱,恐怕是所有皇子福晋中独一份儿吧。
张廷玉面不改色,心里却暗自高兴,以他们张家和瓜尔佳家的关系,芷云越得宠,对他们张家越有利,虽然以张家的家教,讲究万事靠自己,不会去依仗什么人的势力,但和皇家的关系亲近,哪怕自己不去借势,别人也会高看一眼。
明德的感情就比较复杂了,既兴奋于妹妹得宠,又觉得皇家的宠爱其实不是那么好得的,下定决心,自家要低调再低调,可千万不能给妹子招来祸患。
片刻工夫,芷云已经带着大大小小几个孩子走了过来,一家子恭恭敬敬地跪下给康熙行礼,康熙脸上顿时露出几分和蔼的笑意,叫了起,吩咐人看座,见圆圆小姑娘板着小脸儿窝在她额娘身后,小模样长得极像她父亲,不觉起了几分慈爱之心,摸了摸小姑娘乌黑的发:“这孩子生得好,是个有福气的,只是太腼腆了可不好,咱们皇家的格格,应该大气些。”
“皇阿玛教训的是。”
康熙笑了笑:“也别太拘着,孩子还小呢,只慢慢教导罢了。”说着,又将两个小阿哥叫到自己眼前来问了问功课。
弘昊和弘昼这两个小子与康熙亲近惯了,当然不似平时那些乍见天颜的小阿哥们那般战战兢兢,畏首畏尾。康熙问,他们就答,不过,弘昊还好,熟读经史,已经颇有几分皇子气象,弘昼却不是个爱读正经书的,遇见不会的问题就满嘴胡说八道,说不过去,便扯着康熙的衣袖撒娇,几句话逗得康熙大乐。
芷云却嫌丢人,一个眼色瞥过去,吓得弘昼身子一抖,脸上带了几分后怕,咳嗽了一声,硬是勉强把自己的脸憋得通红,摆出一副‘我错了,我不该不好好读书’的乖巧模样,可芷云一低下头喝茶,他就故态复萌,撅着嘴不满地小声咕哝道:“什么嘛,李卫那小子大字不识,还不是一样为朝廷办差,还办得很不错,我只是不喜欢读那些让人头痛的经书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唔,舅舅,你别瞪我,虽然你看着李卫不顺眼,可我觉得他挺爽气的……”
“奴才不敢,五阿哥言重了。”明德被吓了一跳,虚虚地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一抬头,见康熙颇有几分好奇地盯着他瞧,一张脸顿时漆黑一片。
还是欧阳给自己的大舅子解围,简单地把明德和李卫的纠葛说了一遍,笑道:“皇阿玛,儿子举贤不避亲,李卫这人纵然有千不好,万不好,但他廉洁奉公,本事也不错,可谓一能吏了。户部尚书瓜尔佳明德的考评有失偏颇,还请皇阿玛明鉴。”
“哦?”康熙一下子来了兴趣,看着自家四小子神态严肃,心下好笑,这孩子哪里都好,就是太死板太耿直,这种直接打人脸的话,就算要说,也应该避着人家正主说,老四居然当着明德和芷云的面就说出口,就他这脾性,怪不得一个吃斋念佛的慈悲人,这些年居然得了‘冷面王’的外号。
芷云还是他的嫡妻呢,就这么当面说妻子的大哥无识人之明,也不怕芷云不高兴。康熙看了看芷云,见她面色确实不自然,眉宇间带着娇憨的嗔怒,不过,貌似还不至于变成‘泼妇’,嗯,芷云的脾气可比老八家那个好得多了。
一转头又看了明德一眼,见明德虽然黑着脸,神态间也不大服气,但眸子清正,显然不曾因为老四几句话而生怨,心里便带了几分满意,果然是他看重的臣子,心胸宽广,气度不凡。
康熙抚须一笑,他不怕底下的臣子们不合,事实上,越是不合,越有分歧,便越容易掌控,为人君者,本就应该深谙平衡之道:“既然老四你对那李卫如此褒赞,朕今天到要看看他了,来人啊,宣李卫速速觐见。”
皇帝金口一开,不过片刻,李卫就恭恭敬敬地跪在了牡丹台外,康熙这是第一次见到李卫,毕竟,李卫官卑职小,名声不显,在今日之前,实在是引不起当朝万岁爷的兴趣来,此时一看,门外跪着的人,身量很高,比一般武人还要健硕,一脸的麻坑,可是见了皇帝脸上也不露怯懦,很是从容,心里便添了三分好感。
康熙随意地问了几句户部库银的事,见这个李卫对答如流,对每一笔进账出账都记得清清楚楚,说起各项数据来如数家珍,而且脑筋转的极快,虽然可能不通文墨,言语粗鄙,但算数显然不错,确实如胤禛所言,是一能吏。
康熙本身也对算数极为精通,李卫这一特长,显然很对他的胃口,脸上不由露出满意的神色来。
听了康熙和李卫这一番君臣对答,连明德的脸色都好了一些,跪下叩首道:“启禀万岁,臣不曾对手下之人全面了解,便妄下定论,请万岁治臣失察之罪。”
“好了,爱卿快起来。”康熙连忙宽慰几句,他当然不可能为了一个小官员真去惩治明德。
康熙又和李卫说了几句话,把他京察的成绩改为‘勤职’,就让他跪安了。毕竟,万岁爷幸王园,这是想与自家人相聚,以李卫的身份,显然是没资格陪驾的。
饮了几杯香茗,康熙看着那盛开的牡丹花出神,过了许久,才忽然嘶哑着声音问道:“胤禛,你前些日子去看你二哥了,保成……他怎么样?”
康熙这话一出,张廷玉和明德都打了个哆嗦,虽然此时已经是风和日丽的初春,但两个人却觉得一股子凉气沿着背脊一直攀升到脖颈……雍亲王的二哥是谁?那是废太子,康熙最宠爱的中宫嫡子,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那一位也是满朝文武认定的,这个大清朝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二哥身体还算康泰。”欧阳到没有太多的想法,不过,他的回答也很谨慎,总不能跟这位万岁爷说,他的太子好得不得了,不但显得胖了,精神还很不错,正在努力造人,这个月初,侍妾刘氏刚给他添了一个女儿。
事实上,康熙虽然把胤礽禁锢在咸安宫,但对他着实不错,无论吃穿都还是与他原先还是太子时一样,每一次选秀,各色美人也没少指过去,再加上这位怎么说也做了多年的太子,哪怕被废,皇宫里还真没有哪个奴才敢作践他,所以,除了缺少自由之外,胤礽的生活还是很舒适的……当然,在这个大清朝,一旦少了自由,就是物质条件再好,那种空虚寂寞,也足以把人逼疯,这位爷多年下来只是沉迷女色,并没有疯癫颓废,由此可见,这位真不愧是由康熙亲自教导出来的太子,精神够强悍的。
康熙的视线收回来,落在光滑的玉石桌面上,低声道:“那就好……郑家庄的王府也修建得差不多了。”
张廷玉和明德都低着头,一言不发,欧阳也不说话,芷云是根本就不明白康熙再说些什么,一时间,牡丹台的气氛有些许沉闷。
在康熙五十七年的时候,万岁修缮郑家庄行宫,便命人在那里修了一座王室,一开始别人并不知道这是哪一位王爷的府邸,可到后来,万岁爷居然派了重兵把其团团包围,京城里的人一下子明白了,这是打算给废太子住的地方。
那时,大部分还想让太子复立的官员们,才真的死了心,康熙爷既然有意将太子迁出紫禁城,显然是不打算再选他做继承人了。
“胤禛,朕不是个好阿玛。”
一瞬间,张廷玉和明德恨不得自己的耳朵是聋的,两个人都在心里哀嚎,万岁爷啊,您要感性,您要和儿子说说心里话,能不能先让奴才们回避一下,奴才们的脑袋不是那么不值钱的吧
第二卷闺阁少女第七十四章琐碎
第七十四章琐碎
芷云和欧阳当然不明白这两个正经古人的哀鸣,他们俩到是觉得康熙这句话有七分正确,这位万岁在孩子小的时候还是很有慈爱之心的,可对长大的儿孙们实在太过无情,将一干子孙都折腾得够呛。
他实在不是个会养孩子的男人
只是这话,康熙自己说可以,欧阳可不能说,不但不能说,连表露出来都不成,他只能板着脸,眸子里隐约显出几分不赞同,却又闭紧嘴一语不发。
好在,康熙也就寂寥了片时,就又恢复了和蔼的笑容,拉着弘昊和弘昼的手,指点着他们看那妖娆的春花,牡丹台的气氛重新变得祥和。
不一会儿,弘昊和弘昼就拉着圆圆的手,拎着下人们准备的柳条编成的花篮,大刺刺地冲进了花丛里。
弘昼还美其名曰——要摘下花瓣儿来给自家额娘做胭脂,给***制头花,芷云顿时无奈,人家花开得如此好,如此努力,却奈何碰不上惜花之人,反而遭了魔爪。
康熙到是很高兴,他喜欢弘昼的一派天真无邪,也爱弘昊万般无奈之下,依旧对弟弟无限纵容,近年来,他病魔缠身,精力不济,已是衰老了,可儿子们正当壮年,还个个对那把龙椅虎视眈眈,搅得他头痛欲裂,也只有对着天真无暇的孙子们,他才能找回自己曾经也有过的,对儿子们的慈爱之情了。
等到霞光映照,天色幽暗,康熙才最后看了玩得高兴的孙儿孙女一眼,也不让人打搅他们,就离开了圆明园。
圣驾刚走,李卫又跑回来,一入牡丹亭,先端起玉石桌子上的紫砂壶灌了一气茶水,喝痛快了,用袖子抹了一把,笑道:“主子爷,今天可是让那‘老头’吃了个闷亏……”
欧阳无语,瞅着他眉开眼笑的模样摇头道:“幸好福晋回去歇了,要不然有你好看的。李卫啊,你别老和明德作对,让他不痛快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李卫傻呵呵地笑着抓了抓脑袋,道:“爷,您也别光说我,明明是他先看不起奴才的,他是状元就了不起啊,咱们大清朝状元有的是,还有不少一辈子做个七品小官儿升不上来的呢,奴才可没觉得自己比那些状元榜眼什么的差。”
见欧阳的脸色不大好看,李卫动了动眼珠子,话锋一转,又道:“当然,瓜尔佳明德比一般的状元厉害点儿,咳咳,呃……奴才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就为了主子,以后不与他闹就是了。”
其实,欧阳和李卫心里都明白,别看明德瞧着李卫不顺眼,但有他在户部担着尚书的担子,李卫才能混得如此畅快,要是哪一天明德不在了,就李卫那性子,既占着肥缺,又不识时务,早就牺牲在人事倾轧里了。
他有四爷做靠山又怎么样?难不成四爷还能见天盯着他呀。那些官场的老油条们真想玩死他,李卫怕是被人卖了还要给人数钱呢。
天底下像明德这么好的上司可不多,想明德既知道,又有本事护着下属,还不和底下的人抢功劳,哪怕为人很不合李卫的性子,他心里也是愿意明德多在户部尚书的位置上呆几年的。
李卫好酒,虽然他总是说人家芷云嫡亲大哥的坏话,可是芷云还不至于跟他太计较,所以,上好的烈酒,配上精致的下酒菜,还是给他们送到牡丹台来了。
李卫也是欧阳的门人,常陪着欧阳喝酒的,自然知道这位主子的酒量不怎么样,所以他多是自斟自饮,由着主子爷品着六安的瓜片。
酒一上头,李卫的话就多。目光转向在牡丹花丛里闹着玩的弘昼和圆圆,又看了一眼一直挺直着腰身,立在不远处凭栏读书的弘昊小阿哥,不知道怎么的,他总觉得自己看见那牡丹花自个儿往小阿哥身边儿的篮子里飞,晃晃脑袋,再次注目,还是觉得那牡丹花在飞……
看来是晕了,李卫轻轻给了自己一巴掌,没太在意,大着舌头道:“哎,主子爷,奴才想儿子了,奴才家的糟糠和小子为奴才尽孝,在家里伺候老太太,不容易啊,这些年还好一些,前几年家里没个男人,老太太年纪又大了,家里里里外外都是奴才媳妇操持,她难,可她一句都没和奴才抱怨过……”
欧阳却是一扭头,狠狠瞪了弘昼一眼,弘昼手一哆嗦,一圈牡丹花唰唰地落了地,他吐吐舌头,不敢胡闹了。
欧阳这才放心,见李卫喝得晕头转向,神色迷离,想来也不应该察觉到什么,就吩咐人端了杯醒酒汤给他灌进去,嘴里却道:“你如今在京城也算站稳了脚跟,不如把老太太、媳妇、孩子接京里来吧,他们也应该享享福了。”
李卫叹了口气,前些年他到有这个意思,只是那时候老太太故土难离不肯来,可现在孙子年纪日大,老太太想通了,担心他和长孙生疏不亲近,毕竟,孩子成长过程中如果没有父亲,总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情,再加上她自己也想儿子,就有心来京城,可现在京城的局势复杂,李卫成了四爷的门人,注定要搅和进这浑水里去的,顾忌一多,他到不敢轻易将老娘和媳妇接进京城了。
想着,李卫拿起酒盅,对着阳光照了照,又凑到鼻前深深一吸气,然后才一饮而尽,“好酒,主子爷,得奴才回去的时候,给奴才捎带几坛子如何,反正主子爷又不好酒,留着也是浪费。”
李卫厚着脸皮讨要,欧阳到也不心疼,把芷云新酿制的各色果酒足足十余坛,全给他打包好,因为李卫醉了,欧阳干脆让人用自己的车驾送他回去。
只这一趟圆明园之行,算是要让李卫名扬京城,毕竟,他在雍亲王和万岁爷面前转了一圈,京察就变成了‘勤职’,这得让多少没得到好评的官员们眼红,估计过了今日,上下钻营的人要比以前更多上数倍。
这是后话,现在且不必说,此时欧阳送走了李卫,有了空闲,便让人拿了户部最近比较要紧的折子,就着春花美景,闲闲地扫视起来,他看折子的速度极快,半盏茶工夫不到,厚厚的一打折子就看完了。
高福在旁边替他收拾笔墨,又端了小点心过来,欧阳就一边吃,一边琢磨这些户部的杂事,其中最紧要的,自然是需先把理藩院要用的银子留出来,四月份圣驾去热河,到时候赏赐蒙古王公什么的需花费的金银可少不了。
当然,要按欧阳本心,蒙古王公们个个富得流油,花费又不多,有了钱也是藏着,根本使不出去,万岁爷要赏赐东西,应该多送去些奢侈品,更应该想个法子好好让他们出出血……不如,和蒙古那边做一做烈酒或者烟草之类的生意?
欧阳一心多用,一边儿琢磨着怎么掏空蒙古人的钱袋子,一边计算这几年拨给兵部的银钱数目。
如今打仗打的就是银子,没银子大军是寸步难行,偏偏与苦寒之地打仗,是只赔不赚的买卖,这些年花钱如流水,要不是自从他来了之后,出尽手段使得国库充盈,只这一次战争,怕是就要耗费掉三分之二的库银了。
要是这些钱全能用在兵丁身上还算好,可是哪有这般美事儿,户部出去的银钱,经过层层盘剥,到了兵丁的手上,能余留一小半儿,那就是好的,说明下面的人还算节制,没贪多少,真碰上不像话的,就连军饷说不定都保不住。
就说十四阿哥,他年纪小,开府晚,又不像老九一样会做生意,这些年来却上蹿下跳地到处谋划,花钱如流水,只凭他那一点儿俸禄和德妃的一点儿私房钱哪里够,门人们的孝敬估计都远远不足以支撑,早些年他的日子也是紧巴巴的,可一成了大将军,手头立马就松了,他的钱哪里来的,明眼人心里都有数,他要没在军费里面捞一笔,那才有鬼呢。
欧阳摇了摇头,十四还是太小,不懂事,以康熙对朝野的掌控,他还以为自己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不成?就他这些年的作为,康熙也不可能把那把椅子交给他,哪怕一开始有这个心,现在也被他自己消磨干净了。
现在康熙不动他,一来他做得还不算太过分,捞银子的事情也不是他一个人再干,再加上他是幼子,康熙就是把他当还没有长大的小儿子一般宠爱,所以对他便多了几分宽容,只是这些宽容是建立在他绝对不会是皇位继承人的前提下的。
一阵风吹过,刮得牡丹台外柳条摇曳,欧阳抛开自家那位同母弟弟到底如何得宠之类的问题,先在脑子里把去年的各项事务过了一遍,然后随手洋洋洒洒地写了份儿‘总结报告’,写完扫了一遍,还算满意,看来,他虽然是理科出身,但还满有文学细胞的。
自顾自得瑟了一会儿,就扔给高福拿去存档,一转眼,至此,这厚厚的一打折子,欧阳已经完全抛在脑后了。
第二卷闺阁少女第七十五章千叟宴
第七十五章千叟宴
康熙到胤禛的圆明园里游览过一圈之后,没几日就要到三月十八的万寿节。
万岁爷的六十九岁大寿,芷云半倚在炕上,拿着寿礼单子随意地翻看,其实要送的礼早就备好了,现在不过再检查一次,毕竟是进到御前的东西,不谨慎可不成。
小儿子弘曦马上就到一周岁,他长得比他的哥哥姐姐们都要壮实不少,这会儿已经能磕磕绊绊地在厚厚的天鹅绒地毯上四处乱爬,不过,他到是个很寻常的孩子,总是傻乎乎的,见了谁都咧开嘴笑,任何人只要一伸手,别管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都往人家怀里钻,半点儿不认生,弄得芷云总是笑骂他是个好拐带的,根本不敢带着这小东西上街。
把钻到桌子底下拽着枣红色的桌布不撒手的儿子抱起来,芷云合上礼单,从半位面拿出本葫芦娃的连环画册来,开始给小儿子讲故事,别说,虽然不知道这孩子能不能听得懂,但每一次他额娘给他讲故事的时候,他到是很乐意乖乖地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安安静静地趴在一边听着。
晚上欧阳没回来吃饭,今年要举行康熙朝第二次‘千叟宴’,欧阳担了差事,要带着内务府的人筹办,最近非常忙,已经好几次放了芷云的鸽子。
芷云到不在意,可欧阳有点儿厌烦,比起这些繁琐的差事,他当然更乐意和自家媳妇在一块儿,夫妻两个本来约好了一块去虚拟空间打靶,顺便玩玩游戏,比一比手速,熟练熟练好长时间没用于实战的法术,可让这些差事一拖累,再加上今年围猎自己要随驾,想和媳妇痛痛快快地玩一场,真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欧阳在这里难免腹诽自家皇阿玛一句话,自己这个儿子兼属下就要跑断腿,却不知道,康熙也很冤枉。
康熙这位盖世雄主,年年元旦元宵端阳中秋四时八节都是老一套——祭坛,祭堂子,祀太庙,祭天地,受百官朝贺……耳朵里面的听的那些奉承话次次不换花样,别说是这么办上几十年,哪怕只几年,那也要腻歪得不得了了。
他当初要举行千叟宴,也不过是想寻几个老寿星一块儿说说话,聊聊天,一来与民同乐,二来也通过这些老人们了解一下自个儿治理的大清盛世,可真并不是想当成什么朝中大事办的。
但万岁爷金口一开,哪怕只是他一时兴起,下面的人也不敢不当回事儿,所以,这‘千叟宴’就成了天子敬老尊贤,宣化文明,垂范后世,记入史册的大事件,自然是把‘隆重’二字表现的淋漓尽致。
到了三月十八的正日子。
康熙起了个大早,他总不好让一干老人等太久的,穿上朝服,打理整齐,摆起仪仗,便由瓜尔佳明德和张廷玉两位近臣导引,出了畅春园,径自直入紫禁城。
耆老们早到了,一共有一千人不到,但也足有九百,早早地就等候在太和殿的月台上,别看个个微微颤颤,有的还汗流浃背,说什么也算不上舒服,但都红光满面,精神气十足,估计比平日里要显得年轻上好几岁。
欧阳手上端着碗酸梅汤,一边儿喝,一边儿指挥手下的人按照名单一一核对检查,还分出心思去听那些老人们的闲话。
别说,能来这里的耆老个个都有些本事,并不是粗俗无知之辈,再加上年纪大了,看透世情,虽然有许多初入帝宫,但都算不上过于拘束,哪怕只是聚在一起三言两语的闲聊,也是很有意思的,至少,欧阳就听得兴高采烈。
到日上三竿时,圣驾到了。
李德全李公公甩过静鞭,整个皇宫一下子热闹起来,供奉们鼓瑟**,金磬玉鼓齐鸣,宫女们打着拍子,挥着流苏扇,载歌载舞。
欧阳看着这场面,翻手拿着小型摄录机录了下来,到不是他喜欢,只是这也算古典的文献资料了,要是有一天回到现代,拿出康熙六十一年‘千叟宴’的视频来给大家伙看看,不知道会惊吓到多少人……呵呵,恐怕大多数现代人只会把它当成是电影吧。
欧阳摇摇头,自己也赶紧扔下酸梅汤碗,擦了擦手,安排好一切,步入皇子阿哥们的队伍里迎驾,刚站好,圣驾就到了太和殿,康熙一下轿,满朝文武和千名耆老就齐齐下拜,叩头高呼:“吾皇万岁,万万岁。”
欧阳抬起头,看着站在太和殿檐下的康熙,总觉得他今天看起来很兴奋,也比往日精神……不知道这么多人匍匐在地,独他一人高高在上的感觉,是不是真的很好?欧阳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也许,一般人都会觉得激情澎湃吧。
可惜,欧阳叹了口气,他从没有感受到过那种所谓的豪情万丈,哪怕是在主神空间偶尔出任务做皇帝的时候,看着朝臣们跪拜叩头,他也是毫无感觉,既没有觉得不妥当,不适应,也不会觉得陶醉其中。
早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放弃追求这些寻常人会觉得满足的东西了,久远到他都不记得自己是不是也曾追求过权力富贵财富之类会让人开怀且有成就感的至宝……也许真实年龄二十岁之前也做过荣华富贵的美梦?
等到康熙高高兴兴地叫了起,然后请老人们入席开宴,刹那间,皇宫里热闹起来,剩下的礼部官员们会安排得妥妥当当,也就没欧阳什么事儿了。
一直到中午歇了筵,欧阳回到雍亲王府,累得腰酸背痛,要不是身上的衣服吸汗的性能好得出奇,估计他浑身上下都要可以拧出水来了。
拉着媳妇,避开孩子们,钻进半位面泡入温热的生命泉水中。
被泉水包裹着,顿时舒缓了半日的辛劳,欧阳搂着媳妇的削肩,惬意地眯着眼睛,自从他的孩子越来越多,年纪渐长,他想找媳妇一块儿洗个鸳鸯浴,是越来越困难了,那帮小子个个火眼金睛,想躲开着实不容易,可今儿不一样,今儿是万寿节,弘昊和弘昼两个想必也给折腾的够呛,估计全窝在房里歇着呢。
欧阳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温柔和煦的微笑,正想跟自家老婆做一点儿少儿禁止的事儿,就听加你寝室里传来月桂有些惶恐的声音——“爷,福晋,李德全李公公来了。”
欧阳的脸顿时一黑,芷云到噗嗤一声,大乐,挣开自家相公的手臂,拿了条纯棉的浴巾围在身上,上了岸,毫不顾忌地将一双修长洁白无暇的**在欧阳的眼前晃来晃去,晃得他咬牙切齿,可是还是不得不乖乖上岸换衣裳出去见客。
没办法,来的可是李德全,李大总管,康熙爷面前的红人,没有必要,绝对不能怠慢。
李德全被请到花厅用茶,这位大总管一向是无论什么时候都心平气和,面上不露喜怒,可是今天他的脸色却隐约有些发白。见到欧阳愣了好半晌,才想起请安,显然是心神不宁的厉害。
“四爷,您赶紧去一趟养心殿……”李德全灌了口茶,犹豫了片刻,低声道,“万岁今儿累着了,有点儿恍惚,刚才还和张大人、瓜尔佳大人说见到曹寅曹大人和纳兰大人来着……”
欧阳一怔,不知怎的,竟觉得眼睛有些酸涩,不过,还是只片刻就収摄心神,稳住气,道:“皇阿玛怎么了?刚才精神头不是还很好……李总管请稍待片刻。”
说完,欧阳勉强压抑下心里的一点儿异样,就换了衣服跟着李德全进宫去。
刚到养心殿前,外面就忽然阴了天,一阵狂风大作,飞沙走石。
通报过后,欧阳一进养心殿,就见明德和张廷玉都跪在地上,满头大汗,康熙正弯下腰,一左一右地把两个人硬扶起来:“你们俩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明德和张廷玉自然是不敢让康熙亲自扶他们的,根本不等康熙的手挨近,就站起身,只是脸色依旧不那么好看。
康熙摇摇头苦笑了一声,到底回过神儿,没再多说什么,欧阳这才趋前行礼:“胤禛给皇阿玛请安。”
“老四来了。”康熙叫了起,让李德全给儿子搬来春凳,就放在自己跟前,“过来坐。”
欧阳落座之后,一抬头,就见养心殿里多了不少以前没有的东西,还是旧东西,炕上铺着一张白虎皮,皮子是好皮子,可磨损得厉害,书桌上的紫檀木棋盘缺了一角,地上还放着一双兔毛的拖鞋……
而那些文武百官还有皇室宗亲们送的寿礼,则委委屈屈地堆积在墙角的一张长案上,欧阳仔细一看,见这些寿礼都是好东西,珠光宝气的就不说了,还有不少是依据万岁爷的喜好置办的,像是端砚,围棋,古琴,湖笔,徽墨,薛涛笺,珍版古书,名家字画,要换了往常,这些东西肯定能让康熙看得很开心,可是今天它们却黯然失色了。
第二卷闺阁少女第七十六章驾幸浮空城
第七十六章驾幸浮空城
“这张虎皮还是当初容若猎来送与朕的……已经有近四十年了。”
欧阳坐在康熙身边,见他挂着笑,神态平静,可脸上发青,气色不正,一双腿微微打颤,目光凝在雪白的虎皮之上:“漠陵风雨、寒烟衰草,江山满目兴亡。白日空山,夜深清呗,算来别是凄凉。往事最堪伤,想铜骆巷陌,金谷风光。几处离宫,至今童子牧牛羊……”
纳兰性德,曹寅……
当年待他二人宛如手足,康熙勾起嘴角,可是皇家的手足,却也是随时能毫不犹豫地斩断的,所谓的‘手足’,也不过是少年君王的御下之术罢了。
他怜容若之才,提拔到身边,青睐有加,却不愿他正经地入朝为官,掌握实权,因为他是明珠的儿子,他是满州叶赫部的嫡系,爱新觉罗的外孙,所以,他没办法像信任曹寅一样信任他。
对曹寅呢,曹寅是孙姣姣的亲子,是自个儿的‘兄弟’,同样的,他也是包衣奴才。奴才,一辈子也改不了的身份,所以,他能信他,让他为自己驻守江南数十载……
他明明知道,那个位置看起来鲜花着锦,却也同样是烈火烹油,没有哪一任帝王会容忍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不是自己的嫡系,他在位,曹家可保无忧,可自己去了呢?
自己去了之后,几代对他忠心耿耿的曹家,必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他全明白,只是身为帝王,他所想所思的,永远不会是如何保全一个爱新觉罗家的奴才。
康熙叹了口气,他几十年来想到容若与曹寅的时候不多,就是两个人亡故时,他也因为忙于国事,不曾有时间真心真意地怀念他们,最多唏嘘罢了……可是这一阵子,午夜梦回,两个人的身影总是交替出现,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不肯离去……
眼神凝视于自己最得意的儿子身上,康熙忽然笑了笑道:“老四,好些年了,朕总说要去芷云的仙岛看一看,可一直不能成行,这样吧,下个月,下个月朕要去承德避暑,顺便往仙岛一趟……”
欧阳哑然,面上却不露声色,当然更不可能说出半句拒绝的话。
在养心殿歇了一会儿,康熙的精神好了些许,甚至吃了一碗粳米粥,还和儿子与两个亲近臣子说了好些话,一直到日头偏西,才起驾去了畅春园。
明德和张廷玉跟着欧阳离开紫禁城的时候,汗水把他俩的衣裳打得透湿,张廷玉抹了一把汗,苦着脸道:“今儿在大宴上,九爷和十爷两个是不是故意找不痛快呢?干嘛在万岁面前说起纳兰大人和曹大人……十爷也就算了,九阿哥可不是个鲁莽的,怎么今天变得那么不着调?”
想起一进养心殿,康熙就眼前发黑,歪在炕上差点起不来,却硬生生地挺着没敢太医,整个人几乎瘫了……那么好面子,又倔强逞强的一代君王,竟然在臣子面前说出——‘老了,不行了’这种话来,明德和张廷玉就两腿发软。
二人对视一眼,明德叹了口气,心里无奈,做那天子近臣,看着风光,别人一说起无不又羡又妒,可是,他们心里承受的压力,哪是别人能比的,伴君如伴虎这句俗话,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欧阳却顾不得安抚这两位,浮空城上虽然没有多少东西是不能给万岁爷看的,但到底还要稍微准备准备,一些敏感的玩意儿收好了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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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
康熙乘坐着青龙牵引的马车,在藤木蔓延而成的大道上缓缓前行,隔着车窗,望着外面的景致,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长出了口气,大笑道:“这仙岛,与朕想象的不一样……”
这一次康熙驾幸浮空城,并没有弄得天下皆知,而是微服私访而至,甚至满朝文武此时此刻都以为他如今正在去往热河避暑的道上,而不知道他竟然轻车简从地来了这天下闻名,却罕有人能窥其全貌的浮空之城。
穿过漫天的紫霞,雪白的云彩迷雾,登上琉璃的天梯,康熙本以为来到的会是金碧辉煌的‘云霄宝殿’,却没想到,真实的仙岛却是此种模样——
整座城池除了中心地带那座耸入云霄,珠光宝气的高塔之外,竟然找不到一点儿砖石沙土,全是由直入九天的树木构成……最奇妙的是,它竟然是活的,道路是活的,城墙是活的,房屋是活的,一切都仿佛拥有生命……
他眼睁睁地看见自己乘坐的马车走近一座树屋,那房子便自个儿长了脚,乖乖地向左边慢了一步,让开路,而本来通向右方的道路也朝着马车前进的方向扭转,道边树丫上,有个手里拿着足有半身高的华丽长棍的少年,正一边对着他手腕上停着的一只看起来很娇小,羽毛漂亮的鹦鹉挤眉弄眼,一边往下走,他虽然不曾看路,云梯却仿佛长了眼睛,会自动自发地往他的脚底下凑,就这般一路顺顺当当地将他送到了树下……
这与其说是一座书院,到不如说是一座城池,一座园林组成的城池,康熙看得悠然神往,这里真漂亮,街道的每一处都清洁干净,没有一点儿尘灰,到处是花木草树,虽然是放开了长,不可能有京城里园林的别致,但却拥有那些园林永远不会有的生命力和精神气……
不得不说,这里虽然和他心目中的仙境相比,要质朴得多,但确实是个神奇的地方,无愧于仙境之名,天上飞的有异鸟,地上跑的有异兽,道路上四处活动着的是正在清理垃圾的木质‘小动物’,道边上有奇异的木质圆柱,每隔三尺一根,顶端挂着散发着明亮光芒的五彩斑斓的‘灯笼’,还有时不时飞起降下的踏着有轮子的‘木板’,追着天上的飞鸟,地上的走兽,在林间穿梭的少男少女……
“哎,朕该早些来的。”康熙深吸了口气……一整天,他在浮空城用了一顿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到法师塔内的实验室津津有味地欣赏学徒们的实验,参观了一次课堂教学,却正好碰到两伙学生为了一道有关魔宠是工具还是伙伴之争的课题的辩论,看得康熙击掌叫好,他虽然不明白这些学生们在说什么,但对于两伙信心十足,口舌清晰,敢于据理力争的学生,确实甚为喜爱。到是欧阳被这种无聊话题雷得外焦里嫩……
一直到夜上树梢,康熙闭着眼睛倚在车窗上,忽然扭头对欧阳道,“这是好地方,你以后……”以后要怎么样?控制吗?一座位于九天的,已经可以自给自足,君王能怎么控制?那些学徒们到能用利益拉拢,用亲情牵绊,只是,对于这么做能起到的效果,哪怕是康熙,心里也没有底,又看了神色平静无波的胤禛一眼,到底,他什么也没有说。
胤禛一向很聪明,芷云又是他的妻子,他儿子的母亲,这座城池,早晚有一天是爱新觉罗的,他老了,这个天下马上就要交到年轻人手里,他又何必想那么多
虽然对这座城池好奇得很,但康熙还是没有多呆,第二天一早,天没有大亮,他就带着欧阳离开了,毕竟,他总要在大队人马到达热河之前赶去与御驾汇合,万一误了时辰,导致满朝文武大臣找不到万岁,那可不大合适。
这一次康熙驾幸浮空城,并没有给芷云和她的常青藤魔法学院的学生们带来多大的影响,学生们甚至都不知道万岁爷曾经驾临过。
对于很大一部分对魔法已经近于痴迷的技术宅来说,实在对外界环境的感应低得惊人,只是一些紧要实验室忽然关门整顿,弄得很多人有些不爽快。
好在今年浮空城上最新流行的课题是‘签订魔宠’,最近半月,有本事的学生们一个个地都为拥有一只属于自己乖巧魔宠努力着,连往常一向紧俏的实验室,都不那么繁忙了。
说起来,浮空城上会忽然掀起魔宠热潮,还是何清和佟辉那俩小子闹出来的,那两位最近给弘昊,弘昼还有圆圆三个小主子捎带来一件儿礼物——一对儿娇憨可爱的小熊猫。
圆滚滚有趣至极的小熊猫一被送到孩子们身边,两个男孩子还好,圆圆小姑娘是爱得要命,恨不得天天搂着不放手,芷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熊猫这孩子又不是没见过,皇宫里就有一对大的一对小的,那时候怎么没看见她有多么喜欢?
可对上女儿晶亮的眼睛,芷云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好教给圆圆一套简单的,稍微有一些魔力就可以使用的驯养低级魔宠的方法,结果,弘昼那小子看着好玩,把这方法在浮空城内部网络上公布了出来,这下子炸了锅,整个浮空城的学生们顿时掀起一阵驯养魔宠的热潮,魔法植物园的珍禽异兽们算是遭了殃,整日被抓捕魔宠的孩子们追得鸡飞狗跳,四处乱窜。
第二卷闺阁少女第七十七章
第七十七章
“砰”
芷云掂量了一下手里的枪,这一支不是魔法枪,而是工部制造的,新近几个火器营列装的常规武器,很像后世的56式半自动步枪,后坐力着实不轻,不过,到比前些年法兰西进贡的那些枪支要好上许多了。
浮空城接连不断地响起枪响,惊得那些养着魔宠的学生们抱着自家瑟瑟发抖的小动物们直跳脚儿,还有不少少男少女们嘻嘻哈哈的欢笑声。
十月过来伺候着芷云沐浴更衣,她现在已经是浮空城的管理人员,每日要忙的事情很多,可一旦可以,总还是喜欢亲手侍候她家主子的。
“大*奶醒了?”
“回主子,大*奶正用早饭。”
芷云洗过澡,去了一身的烟火味儿,把猎装换下来,皱了皱眉头,果然,她还是喜欢用魔法武器,虽然耗费的魔力多些,可到底不会整得自个儿浑身是古怪的硫磺味儿。
半披着还有些湿淋淋的发,转向自家的法师塔,径自上了顶层露台,绿树环绕间,她一眼就看见张如燕手里拿着个勺子,愣愣地望着半空中的霞云出神。就连几只调皮的小猴子蹿到它的桌子上偷吃香蕉,也不曾察觉。
芷云莞尔:“……嫂子,我哥和岚珏也不是第一次随驾,你至于这么神不守舍的吗?”
这一回康熙刚从热河那边儿回来,结果没几日又要去南苑狩猎,闹得他身边的人跟着折腾,明德和岚珏都要随驾,整个京城的瓜尔佳府邸只剩下如燕孤零零一个人,芷云就把她接来浮空城作伴,已经在这边儿住了有三天了,可精神头还是不算好。
张如燕半低下头,嘴唇蠕动了一下,到底没说什么。
芷云也就不在多言,很是惬意地舒展了一下身体,坐下的藤椅按照她的身体状况自动延伸改变形状,头顶上由细密的树叶搭成的遮阳棚,也自动自发地伸展开,隔绝了秋日依旧灼热的阳光使得她更加舒服了些。
喝了一口香茗,芷云懒懒地半躺着拿出学徒们的‘作业’来看,其中有一份儿一个新生写的有关魔法植物变异的调查报告很是有点儿意思,虽然还很稚嫩,但按照他文章里的构想,孩子们还真有可能在实验室里培养出新品种的魔法植物。
果然,魔法还是要有更多的人来研究,才能更快更好的发展,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芷云笑着挥了挥手,在这份儿‘作业’上落了一个六芒星的标记,打算过一阵子找几个学生去实践一下,看看能弄出什么好东西来。
“芷云……你说,是不是快到时候了。”
芷云一抬头,看到自家嫂子不知想到什么,脸色煞白,嘴唇上也毫无血色,心底下叹了口气。
“嫂子虽然只是个妇道人家,可京城里的风吹草动也不是察觉不到,今年四月的时候,十四阿哥忽然请命要再回去领兵……这很不正常,他本来心心念念地想要回到京城的……虽然没传出万岁爷的身体怎么样,可京城里诸位爷和往年大不同的举动就很说明问题了……”
最近这半年,皇子们的竞争都已经明朗化,各人的门人们或高升,或罢黜,还有到处乱咬人的,连康熙爷都压不住了……张如燕叹了口气,丈夫孩子都搅进这个乱局里面,她怎么能不着急,不担心?
芷云皱了皱眉,她早知道嫂子是聪明人,张家的千金又怎么可能不聪明,她也知道嫂子担心,到了眼前这种皇位即将交替的紧要时候,她不可能察觉不到。
一步天堂,一步地狱……虽然说明德这些年表面上和雍亲王走得不算近,还时不时地闹出些分歧来给大家伙添个乐子,可明眼人都知道,只要自己一日是雍王府的女主人,瓜尔佳家就打着雍亲王的标签,万一登上那把椅子的不是欧阳,瓜尔佳府能不能保全,还真不好说。
“好嫂子,外面的事儿是爷们儿的事儿,咱们女人,只要安安稳稳地别给他们添乱就是。”芷云这可不是虚言,她是真打算一直住在浮空城到皇位交接完毕的,“你啊,还是琢磨琢磨岚珏的婚事吧,他也老大不小了,这些年也有不少人登门说项,怎么就不见定下来?”
一说起岚珏的婚事,张如燕的心思顿时转了,岚珏今年已经过了十七,在大清朝这个年纪还没有订婚的男子可不多,这些年登门说亲的媒婆也不是没有,只是老被岚珏用年纪小,先立业后成家之类的话给压下去。
可不能纵容他了,张如燕暗暗沉吟:“芷云,你也帮嫂子参谋参谋,阎家的三格格就不错,我见过两次,生得珠圆玉润,是旺夫旺子的相貌,虽然她阿玛只是个云骑尉,低了些,可他们家不是大族也是好事,咱们家里风头太盛,实在不用姻亲家里再给增色了。还有李家的格格,兆佳家的小格格都是好的,这一回,我说什么也要选个称心如意的儿媳妇出来……”
芷云低笑,随手从桌子下的暗格里掏出一本小册子扔过去,张如燕接过来一看,记录的竟然是京城众位未婚适龄少女的家世,亲属,品性,兴趣爱好之类……几乎把每一家的格格都囊括在内,就连许多绝对不可能让外人知道的私密,这里面也写了不少,资料之全面,看得张如燕瞠目结舌——“这……芷云你……”
“岚珏好歹也是我侄子,他的事儿,我怎么能不上心?”芷云轻描淡写地挥挥手,“嫂子慢慢挑吧,等挑好了妹子去帮岚珏提亲。”
张如燕倒抽了口冷气,手足发颤,看到这份儿东西,她哪里还能不知道自家这个小姑子的意思,这是安自己的心呢,别看雍亲王明面上的势力并不算大,可是,整个京城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沉下心,把惊呼吞回肚子里,张如燕到底是名门千金,定力不错,不一会儿,就能平平静静地拿着那本册子细读了。
在露台上消磨了一早晨,芷云正打算喊上已经对着那本册子研究了一个多时辰的嫂子一起去逛一逛,就见七月蹬蹬地跑上来,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急道:“主子,南苑那边传来消息,爷出事儿了……”
嗡的一声,芷云头一晕,脑子里一片空白,过了好半天,才想起那边的是欧阳,一般情况下,无论是什么事故,他大概都能应付,只是虽然心里全明白,可芷云还是觉得手心里虚汗淋漓,浑身发软……果然,在这个安稳的地方呆久了,人的承受力也会下降……
张如燕同样吓了一跳,脸色苍白,抖动着嘴唇先把芷云扶着坐好,才急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儿?七月,你慢慢说。”
七月喘了口气,往嘴里灌了一杯凉茶,这才道:“昨日傍晚,四爷带着弘昊和弘昼两个小阿哥去林子里狩猎,爷的马踩到不知谁设下的铁蒺藜惊了,爷被甩下马来,头磕在,磕在那一堆尖刺上……”
七月忍不住后怕地拍了拍心口,“幸好爷功夫好,只擦破了点儿皮,并无大碍的。”
第二卷闺阁少女第七十八章
第七十八章
确实是只伤了外皮,可欧阳的脑袋却被剃光了,缠得像只粽子。
“爷……爷……唔……”欧阳闭着眼,耳朵里听着李氏带着三分娇嗔,七分哀痛的缠绵呼声,脑海里浮现的是自家媳妇笑得前仰后合的身影……
欧阳叹了口气,扶着额头坐起来,暗地里咬牙切齿了半天,才无语地抬头看着正摆出一张苍白憔悴的脸对着他的李氏。
后面宋氏,耿氏几个也双手搅着帕子,面现惊容。
“爷,您睡了有两日了?可要用些粥……”李氏凑过来,给欧阳掖了掖被角儿,一脸担心地道,欧阳摆摆手,想起他‘受伤’之后,本来想去浮空城的,结果让芷云遥控指挥着十月和侍书两个丫头连夜赶到,给他灌了一碗安神汤,就扔回雍王府来了。
按照自家媳妇的话说,从现在开始,浮空城‘闭门谢客’,所有通道封锁,学生们也是不许进,更不许出,他这个雍亲王也是一样的待遇。
“家里怎么样?”
“九爷,十三爷,十六爷,十七爷听说爷伤了,前日俱亲自来看过,八爷病着,只让人送了些药材来……外头得的消息不大确切,到有不少人打着来看望的名号登门造访,福晋来了信儿,说爷要静养,不能见客,就让弘昊阿哥给打发了,这是来往之人的名单,还有昨日戴先生送来的折子,还请爷过目。”李氏轻声道。
欧阳点点头,拿了名单随意地扫视一眼,见果然是各路人马都有,不觉有趣地挑了挑眉,本来阴沟里翻船竟然没有及时发现陷阱,险些着了道,欧阳还有点儿臊得慌,在自家媳妇面前很是抬不起头来,可现在见他一受伤,京里居然一片沸腾,本来蛰伏于暗处的势力也有趁乱显形的迹象……欧阳用手指在戴铎的折子上点了点,嘴角勾起一抹笑,这也算意外收获吧。
“成了,先给爷弄点儿吃的,其他事一会儿再说。”
就怕胤禛醒来喊饿,小厨房的炉子火一直没熄,热着人参粥和补血的药膳。
这会儿胤禛一开口,下人们就利索地摆好了桌子。
欧阳就着小菜吃了两口人参粥,味道一般,火候还行,人参的品质却只有中等,欧阳也就没多喝,浅尝辄止而已。
至于药膳,那是尝也不尝的,他本来就只是擦破了点儿皮,包着看起来很严重,不过是那群太医们谨慎惯了罢了。
李氏愣愣地看着胤禛头上的纱布,这两天她确实是吓坏了,太医来了一批有一批,只说自家爷没有大碍,只是惊吓到,又有些劳累,这才昏睡不醒,但她还是觉得心里一阵阵的发毛。
说起来,李氏其实已经有两个儿子傍身,欧阳又对她实在算不上有多好,她虽然是雍王府的侧福晋,还管家,可自嫡福晋进门以来,欧阳最多便只在她房里坐坐了,两个人的感情这些年来其实淡了不少,就是雍亲王有个万一,她也不一定就过不下去,所以,她还算好的,镇静的。
但耿氏和宋氏还有其他的侍妾,却只有四爷这一个倚靠,四爷只要在,她们哪怕不得宠,也能安安稳稳地活下去,可四爷要不在了,她们一干弱女子,恐怕连伴着青灯古佛度过余生,都是奢望……这么一想,一屋子人都是惊惧万分,有那么几个见胤禛醒了,连连在心里直呼阿弥陀佛,这么一惊吓,甚至让心里仅存的一点儿奢望念想消散了大半。
如今的日子来之不易,她们既没有好出身,没有娘家做依仗,又不得宠爱,还是别存什么花花肠子,到时候惹恼了四爷或者福晋,可没有好果子吃。
不得不说,古代的女人们其实柔和的像水,很能适应生活,如今的雍王府与京城其他王府,与她们娘家大不相同,女人的自由度高,规矩不多,因为除了福晋之外全不得宠,争斗也几乎是没有的,这样的生活一开始觉得不好,很是别扭,但过了好多年之后,她们却觉得比起那些嫁进其他王府,不幸死于各种内宅争斗的女子来说,她们已经是很幸运的了。
至少,四爷和福晋都不是刻薄人,衣食住行,从不苛刻,福晋也不打压人,在府里的时候甚至不多,她们平日里睡个懒觉,偶尔吃点儿新鲜吃食,看看戏,听听曲儿,借着出门上香的机会冶游一番,还能攒下不少零花钱……甚至比以前没出嫁的时候更自在痛快,如今适应了这样的生活,虽然不可能有一儿半女,到底遗憾,可谁让她们嫁进皇家了?皇家能有好下场的女人又能有多少,她们……算是过得不错的,比上不足,比下却绰绰有余有余,太贪心的女人在皇室可活不长久……
欧阳此时当然不知道这一屋子女人的想法,喝完粥,觉得肚子里稍微有了些东西,他就挥挥手让李氏带着一干女人们出去了。
雍亲王受伤,南苑那边自然要彻查。
实际上,用不着查,便有人主动到御前认了罪,设下那些铁蒺藜的是正红旗一个佐领,满保,是钮钴禄氏,他只说那是自己三日前行围时设下的,临走之前还好好清理了一遍,可他处事不谨,竟然没有清理干净,这才酿成大祸云云。
康熙大怒,当场就革了满保的职,并交由大理寺严加审问。
当然了,满保这一番话,信的人并不多,应该说当时在场的上上下下,包括康熙在内,就没有一个相信的,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偏偏雍亲王就这么倒霉,打猎也会碰上意外?
在皇家,一切看起来像是‘意外’的意外,绝大部分都是人为的。只是有的别人能够察觉,有的察觉不到罢了。
不过,别管是谁做的,是真想杀了他,还是有别的目的,欧阳都不大想让这事儿闹大,现在京城安稳,对他比较有利,因为很明显,康熙看中的继承人不出意外就是自己了,所以,想要趁乱好浑水摸鱼的不是自己,而是别人。
第二卷闺阁少女第七十九章
第七十九章
西北风呜呜地卷着瑟瑟而下的落叶,眼瞅着入冬了,康熙六十一年的冬天,似乎出奇的寒冷。
南苑
这几日老是阴着天,偶尔还有一阵如撒盐般的小雪飘落,南苑轮班的几位大臣家里人都给捎来了冬装。
御帐内,康熙扭头看着外面的雪花,笑了笑道:“京里向来十年九旱,多下下雪好,明年能有个好收成……”他一边说,一边咳嗽,声音细碎压抑,到把坐在他对面摆弄棋子的弘昊惊到了,连忙手捧了一杯香茗过来:“皇玛法,喝杯茶润润喉吧。”
“好。”康熙抬头看了眼弘昊,眼睛里流露出一抹慈爱,捧了茶盏一饮而尽,眼前却是一阵阵的发黑,额头上冷汗涔涔。
“……皇玛法,您不舒服?要不要找太医来看看。”
“别惊动了人……”康熙摇了摇头,“朕没事,昨晚上睡得晚了,今儿有些乏力,弘昊别担心,下去吧……。”这会儿蒙古人还在外面看着,他只能是身强体健的一代君王,怎能于外人面前示弱?
打发了弘昊下去,康熙坐在炕上,掏出苏合香酒来,饮了一小杯,这才勉强压抑住咳嗽,他抬起手,放到自己的眼前看了两眼,这双手还是老样子,修长,干枯,保养得不错,可颜色灰败了,手上也再没了力气,想到前日遇熊,他连射三箭,那熊居然未死,换了年轻的时候,怕是一箭已经足以……
“主子,可要安置?”
康熙点点头,让奴才们伺候着换了衣裳,闭目养神。
浮空城。
京里面乱得厉害,芷云却生活的悠哉舒适,大儿子弘昊在南苑随驾回不来,小儿子弘昼,弘曦还有女儿更根,却在两日前被她接回身边来,所以,虽然欧阳不在,她到也算不上寂寞。
倚在露台上,芷云胳膊上面架着一只还年幼海东青,这孩子刚吃饱喝足,此时正用嘴一下下蹭着芷云的掌心撒娇,像个孩子一般。
弘昼小子一只脚踩在飞板上面,在半空中划了一个漂亮的弧形,笑呵呵地俯冲,一下子于芷云身边落地,刮起一阵旋风,惊得自家额娘胳膊上耍赖的‘丑鸟’炸毛,张嘴就冲着弘昼咬了过去。
弘昼也不理它,只笑嘻嘻地抢了芳茶手里的桂花糕,塞得满嘴都是,偏偏有吃的还堵不住他的嘴,口舌伶俐地道:“额娘,您是没看见,大哥就那么一抬手,砰砰两枪,两颗子弹都从那大黑熊的左眼里面穿了过去,那熊登时就倒了,连皇玛法都赞大哥枪法准……”
芷云笑了笑,那日围场惊熊,康熙箭射的力道不够,熊惊而未死,弘昊临危救驾,表现的不错,很有几分水准,康熙显然也对这个孝顺孙子很满意。
不过,那孩子还是怕了,毕竟只是少年,历练不够,面上虽然颜色不改,显得气定神闲,可据跟去伺候的小厮说,回了帷帐沐浴的时候,孩子的里衣都是湿的,那天晚上也睡得不踏实,很是惊魂未定的模样……
受一番惊吓也没什么不好,芷云拍了拍弘昼的脑袋,让芳茶备了点心,抱着弘曦,揽着圆圆一起坐下享用,心里却觉得自家的弘昊哪里都好,就是这些年过得太顺遂了,有他阿玛和自己这个额娘护着,在宫里康熙也把他照顾得非常妥帖,哪怕上书房难免与那些兄弟叔叔之类有些纷争,也不过小打小闹,他人聪明,也会说话,这些都处理得不错,可是,身为皇家的孩子,人生过得太顺遂,可并非好事……
心里想着要不要给他找点儿麻烦,芷云摇了摇头,把满脑子的坏主意收起来,儿孙自有儿孙福,再说,有欧阳那位腹黑大*oss在,哪用得着她去费心,想必欧阳心里有数得很……
这么想着,芷云也就不在多虑,安安稳稳地呆在浮空城上,除了在实验室忙以外,偶尔还叫了几个孩子一起玩耍,偶尔也去看看学生们……
根本没用多长时间,雍亲王就养好了伤,又去了南苑随驾,他本也伤得算不上重。
有关他受伤这件事也被当成意外处理,根本没有深究,钮钴禄满保被夺了职,赋闲在家,当然了,该查的各路人马也查了出来,表面上钮钴禄满保的一个近身侍从的女人,是宜妃娘娘身边放出来的贴身大宫女,弄得这件事儿好像和宜妃脱不开关系一般。
可欧阳调查的就比较细致了,比如说,他还知道宜妃的大宫女之所以早早地放出宫,那是因为宜妃怀疑她是别人的眼线,本着有错杀没放过的的原则,才给‘扔’出宫去,至于这个奴才究竟是不是别人的眼线,宜妃不知道,欧阳却知道,这宫女的妹妹其实是攥在德妃手里的,她彻头彻尾都是德妃的人,哪怕离开了皇宫,也没有摆脱德妃的掌控……
知道了这个消息,欧阳觉得,那个真实的胤禛说不定会感激自己,那位史上的雍正爷,虽然面上冷冰冰的,但一向是个敢爱敢恨,感情浓烈的人,要是知道他额娘竟然偏心到这种地步,为了一个儿子,根本不拿另一个儿子的命当回事,说不定会气得吐血……
不过,欧阳就没那么多的想法了,京城不能乱,他也不想把这事儿闹大,可也不能让德妃好过,暗自里让人不着痕迹地把消息透露给康熙听,果然,当日康熙就下了旨意,到没有直接发落德妃,只说十四阿哥跋扈霸道云云,罗列了不少罪名,狠狠地把他斥责了一通,还着他闭门思过,没有旨意不许离开贝勒府半步,连个期限都不曾给……
旨意一下,十四懵了,德妃更是当场昏死过去,永和宫乱成一团,整个京城幸灾乐祸者有之,心惊胆战者有之,混乱了好一阵子,许多人都在猜测万岁爷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日,户部轮值,欧阳带着明德一起到了御前,张廷玉也在,不过这些天张廷玉似乎累到了,精神不大好,康熙的精神却还不错,满面红光,神采奕奕,不过,欧阳眼力好,只要稍微注意,就发现自家这位阿玛额头上都是细汗,脸上红的也不是很正常,他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不显,只奏闻了京仓的事。
京仓亏空已经不是一年两年的问题,只是以往康熙爷向来宽宏,纵然知道这里面有问题,查的也并不厉害,哪怕有一些太过分或者太倒霉撞到枪口上的,最多也就是流放,大部分还是降职或者调任,连免职的都不多。
一来,这京仓亏空,实在是有损朝廷的颜面,康熙一向以明君自居,哪愿意让满京城的人看他的笑话?二来嘛,这些官员们虽属小吏,多是六七品,拿到京城根本不够看,可敢在万岁爷眼皮子底下亏空的,哪个后面没有依仗?康熙也不想闹出大事来,所以难免有纵容之嫌了。
可是这一次,康熙爷不知道想到什么,居然让雍亲王严加查办。
对此,明德和张廷玉都很诧异,欧阳到是神色平静,这事儿他心里有数,哪个仓空的厉害,哪几个官员太不像话,贪污的厉害,他们行贿受贿的往来账目,这些证据,早就在欧阳手里攥着呢,以前不动他们,不过是康熙爷没发话。
现在嘛——只用了两日工夫,京仓的硕鼠们就都倒了血霉,十多人涉及了这场官司,家产全部拿出来补赔,人也交部议,之后这些人是生是死,端看他们家产能不能把亏空都补起来,身后的后台愿不愿意保住他们了……
京仓的事情捯饬清楚,行围也差不多了。
接下来的数天,康熙面上丝毫憔悴的颜色都不露,一直将蒙古喀尔喀诸王好生生送离了京城,期间诸如行猎,赐宴,赏银,送行之类,都安排得妥妥当当,丝毫不显忙乱,不过,等蒙古诸王一走,康熙便撑不住,回返畅春园时,已经是病得起不了身。
内廷守得严密,消息传不出来,可万岁爷不理事,这却不是假的,畅春园外一时间聚集了六部的尚书郎官,各省的总督,巡抚……一大群人来来往往,几乎日日都有人去畅春园请安,也有拿着公务当幌子,想要刺探内情的。
可是当真能见到圣驾的,也只有张廷玉和明德这两位天子重臣,连各位阿哥,康熙都一个不曾见,偏偏张廷玉也好,明德也罢,都是油盐不进,也没人敢得罪的,想从他们俩嘴里套出什么信息,比登天还难,因着明德的身份,他甚至是近半个月和欧阳连个照面都不打。
可寻常官员们不知道,看不清楚,但皇子们哪个在御前没有耳目,哪怕只看万岁爷每日用多少饭,叫不叫御医,批不批折子,脾气是好是坏等细节处,好歹也能猜出几分。
总之,各方都是蠢蠢欲动,全在思量着这储君的人选。
就在所有人都在观望的时候,内廷忽然传下旨意,十五日南郊大祀,雍亲王胤禛代为祭天……
第二卷闺阁少女第八十章传位
第八十章传位
康熙六十一年确实是个严寒多雪的年份儿,从过了十月节,这大雪就未曾停过,北风卷着大片大片的雪团,没完没了地落着,屋外滴水成冰,冷得出奇,老百姓们一入了冬,就能不出门便不出门,就连那些做小买卖的,这些日子也变懒了,轻易不肯出摊,整个京城仿佛失去了往日的繁华,大街上清静得异常。
最近数日,内廷里终于有了确切的消息传出来,圣躬违和,十多名太医已经在畅春园的澹宁居守了三天三夜。朝廷堂官们皆蠢蠢欲惊,不知所然。许多自视耳目灵通者,更是加快了打探最新消息的速度,畅春园外几乎每日都人头涌动,来来往往的官吏片刻也不停息,京城的几位皇子也被叫到畅春园里侍疾,说是侍疾,实际上却几乎都被软禁,每个人身边都跟着一队大内侍卫,当然,这也可以是保护了起来。
这日,康熙的气色稍微好了些,被内侍扶着坐起来,靠在大迎枕上勉强喝下半碗清粥,又被喂下一碗热乎乎、温和驱寒的汤药,乃是由众御医会商开好的方子。
喝了药,康熙又迷迷糊糊地睡去,睡得很沉,就连北风刮得窗户砰砰作响,也不曾影响到他,只是御医们对万岁爷的状况都心里有数,连这难得的好眠,也把整个太医院的御医全吓得心神不宁……
张廷玉轻手轻脚地把被风吹开的窗子重新关上固定好,活动了下手脚,便又重新跪坐在小几前,折子零落地在他身旁铺了一地,此时的张大学士,也是熬得面容憔悴,身子干瘦,眼圈乌黑,早就失去了以往的平和雍容。
睡了有个把时辰,康熙忽然惊醒,猛地开眼,半撑起身子,抬头望着窗外的雪花,沉吟良久,眸子里隐约带着一点儿惶然,又似乎空旷得什么都没有,压抑不住地咳嗽了一声,细微地自嘲地勾起唇角道:“这么大的雪……莫不是老天爷给朕送行……”
张廷玉正看几个外省大员递进来的折子,没听清楚康熙的自语,要是他听清楚了,说不定会吓得腿脚发软,“主子,您醒了,可有什么吩咐?”
康熙愣了愣,目光落到张廷玉身上,然后四顾,“咦,明德呢?明德怎么不在……是了,是了,他也病了,这种时候,他哪能不病……”
张廷玉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好在康熙再没有多言,只是低声道:“衡臣,今年雪大,百姓的日子肯定不好过,快过年了,过年应该喜庆些,总不能吃不饱肚子,叫户部……叫四阿哥给顺天府发粮,周济贫寒人家,四阿哥做事,朕放心。”
康熙说一句,张廷玉便应一句,不一会儿,康熙交代完几件急务,又道:“让隆科多来一趟。”
张廷玉身子一僵,人却没有半分迟疑,立时便出去传旨了。
“等一等……叫胤禛……不,你先去吧。”
“嗻。”
今日是个大阴天,灰黄黄的浮云遮天蔽日,暗沉沉的一片,扰得人心烦意乱,冷飕飕的北风越刮越大,扫到面上一阵刀削般的生疼,张廷玉跺了跺脚,裹紧身上石青色的厚重披风,想起刚才万岁爷的面色,心里一阵发紧,脚下却丝毫不敢停,亲自乘了轿子去传话。
隆科多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发暗了,他一进了澹宁居,先定了定神,见澹宁居外的常青藤还是老样子,只是因为大雪而镀了一层银霜,天空还是阴沉沉的,不过,这里的气氛到并不算多么紧张,他松了松衣领,略一握拳,稳稳当当地举着步子进了内殿。
大门紧闭,除了张廷玉之外,连内侍们都被赶了出来。
隆科多和万岁爷密谈了什么,大家都不知道,只是从那一日开始,一直到十一月,隆科多就没离开畅春园半步。
接下来的几日,内廷的旨意三天一发,万岁爷的精神似乎不差,政事处理得虽然不快,到也不是完全不曾处理,就在皇阿哥们暗自松了口气,觉得这一年应该能过去的时候,康熙忽然传旨,要所有的阿哥们全去见驾……
昏暗的天色下,澹宁居外的风一阵阵地刮着,几位阿哥都静静地立在殿外,整个澹宁居鸦雀无声,幽静异常,八阿哥胤禩怀里抱着暖炉,身上罩着大氅,脸色苍白,显然身子不大好,大病未愈的样子,不过,他的神色到还平静,九阿哥有些紧张,眼神晦暗,不知道正想什么,十阿哥还是一副莽莽撞撞,懵懵懂懂的模样。
欧阳直着身子立在风雪中,雪花在他身前打了个转儿,却是纹丝没有落在他的肩头,十七阿哥站在后面见了,心里一动,不觉眨了眨眼睛,心道:莫非四哥真是天命之君,连老天都给他让路呢……这个念头刚一过,十七就暗自呸了自己一下,觉得脑子真是糊涂了。赶紧低下头,老老实实地看着自己的脚尖发呆。
现在雍亲王胤禛代君祀过天,已经几乎可以看作是被康熙选定的继承人了,几个阿哥看他的眼神都很不对,尤其是十四阿哥,瞧着他的目光几乎可以称为恶毒,可他依旧不骄不躁,脸上毫无表情,只稍稍带了几分焦虑。
十四阿哥其实这段时间一直被软禁在贝勒府,连大门都很难出去,直到万岁爷下旨让诸位阿哥进宫侍疾,这才被放了出来,但他的心里还是存着想头,毕竟,康熙虽说是斥责,虽说是软禁,但也可能这是万岁爷保护新君的手段,自己还是有机会的,越想,他就越觉得自己一定就是那个马上要坐上龙椅的人了,毕竟,他年轻力壮,又向来得皇阿玛的宠爱。
胤祯勉强压下心底的不安,不让自己去想四阿哥的祀天,到底代表什么,也不去想为什么皇阿玛要召见隆科多,只是强压下心底的激动……
就在几位阿哥都被风雪吹得身体开始又冷又僵硬的时候,张廷玉忽然脚步匆匆地出来,一只脚刚落下台阶,口中已道:“万岁爷有旨——着众位阿哥觐见。”
内殿
四个暖炉烧得旺盛,屋子里温暖如春,阿哥们才进来,额头上就渗出了汗水,康熙靠在炕上,神色看起来还好,脸色也稍显红润,精神头也不错。
阿哥们一看,心里却都咯噔了一声,俱都跪下给请了安,康熙叫起,把手递给胤禛,道:“老四,你过来。”
胤禛应了一声,伸手扶住康熙的手,由着他牵引,坐在炕沿上,九阿哥脸色瞬间大变,刚想说什么,只一抬头,见胤禩脸色半点不变,到底是压住了,闭紧了嘴一语不发,其他的阿哥早有心理准备了,到也不是不能接受,只有十四脸色登时铁青,一口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康熙却没看他,只对立在床前,一人捧着一份明黄诏书的隆科多和张廷玉道:“大家都到齐了,你们宣旨吧。”
“嗻。”张廷玉恭恭敬敬地展开圣旨,声音朗朗地开始宣读,他手里这份诏书极长,光是读,就读了小半个时辰,几乎把康熙的一生都说尽了,阿哥们跪在下面听着,康熙却是拉着胤禛的手,目光悠远,落于窗外,一言不发。
等张廷玉的诏书终于念完,众位阿哥才长长地出了口气,这口气还没出完,顿时就见隆科多打开了圣旨:“奉天承运,皇帝制曰:皇四子胤禛,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这一份圣旨比前一份短了不知道多少,可引起的轰动却比上一份儿大得太多了,此圣旨一出,宛如霹雳,众位皇子俱都呆愣。
过了好半天,到康熙虎目大睁,冷冷地扫视过来,十三阿哥才带头叩头行礼:“儿臣领旨——”
其他皇子们也都反应过来,别管心甘情愿的,还是被逼无奈的,康熙这会儿尚有精神,纵然衰老,龙威犹在,他们到底不敢闹事,全都领了旨,独独十四阿哥胤祯,脸上已经毫无血色,他愣愣地站起来,抬头直视万岁爷龙颜:“皇阿玛,儿臣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