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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不已。
“第三,早上我要求你休假陪我的命令马上执行。正好你要离开上海一段时间,我陪你一起去。这个就算你陪我了。”
“你!”听到这里,程嘉一冲动的站起来指着杨流云“你偷听!”
“当然不”杨流云握住她的手,掰开,把酒杯放入,与她碰杯“请你称做情报收集!”
“cheers!”含笑一饮而尽。
请君入瓮
程嘉一在接下来几天充分领会到杨流云的纠缠能力,只不过她不知这一点被杨流云归结到他的某一优点范围内,那就是耐心好。
早晨九点刚过,门铃已响起。看着镜头里那张俊秀的脸,高层不是应该更忙的么?想不通这样的美色怎么喜欢做些幻化成别人梦魇的事。
“杨副总,gens要倒了?”一大早就害她火气大。
“就算我想,其他人也不会答应。”杨流云不冷不热,似乎听不出她话里的讽刺“开门”
心不甘情不愿,却不得不遵从。有谁见过如她般惨的“勾引”者。上天可真是眷顾她,前二十几年都没有遇到的桃花全部挑在今年绽放,偏还全是一棵树上的。
杨流云如前几日一样,心情愉悦的捎带豆浆油条进屋,从厨房拿出碗筷摆放到餐桌,真是熟门熟路。俨然这房子是他家,她不过是个入侵者。
程嘉一开始严重怀疑,她真的保留了自己的隐私?那天还不如告诉他算了,失策!
杨流云见她依然呆立原地,温柔的招呼“坐下吃啊,别客气”
缓慢的走到桌前坐下,深吸了几口气,抬头正视杨流云“杨副总”
“流云”对面的男人却只专注于手上,修长的手指一点不嫌油腻的撕扯着油条,动作优雅无比。硬生生让人产生置身法式餐厅的错觉,桌子上放着的哪里是再普通不过的早餐,明明一顿高级料理。
“杨流云”这已经是她极限,如果对方再不满足……
“想说什么?先吃了再说”把弄好的碎块放进豆浆,摆到她面前,再用没有沾到油腻的手指抽出手绢,悠闲的擦拭着自己的手。
……
这人跟人的气场怎么差这么多?她可以在小妖精面前女王,在林夜面前摆脸色,就是对这个明明看起来最斯文的杨流云毫无还手之力。一定还是心虚惹得祸!
无言的吃完早餐,看着对方马上利落的开始收拾残局。程嘉一更加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太居家,太诡异!既然不是对手,干脆认栽算了。
“我说,我们明天就出发去鄂州”对着厨房的背影,说这样的话不会太过害羞,也不会有被打败的挫折。
“我们?”杨流云停下动作看她“嗯,这个词语不错,以后记得要一直用”
他,他有没有听到重点啊?眼神随着某人而转,看到又一块手绢阵亡在垃圾桶。败家子!他知不知道一条celine手绢抵多少油条?看吧,她就说不是一个阶层,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消费观完全不一样,真不晓得他现在做些这样的事,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家有餐巾纸的”虽然她暴发,但本质上是草根一族啊。实在见不得这等浪费。
“不习惯”杨流云当然知道她在说什么。他还在想这个迟钝的女人要什么时候才能发现呢。
“那放在那,我帮你洗洗好了”
“好啊,你答应的,程秘书”嘴边挂着狡黠。
上当了!三个字似乎金光闪闪的挂在自己头上,程嘉一却只能哑巴吃黄连。她为什么要这么言出必行?已经吃过亏,还不长记性,真是猪脑子!不过,看着那边优雅的公子哥,实在无法想象他曾经有过那么一段童年。
程嘉一见杨流云终于打算离开,不由精神一振。不过,他可以不要用异常温柔的语调说出这些么?
“程秘书,虽然不是很满意,但是你花了四天之后还好下了正确的决定。我不希望你再耍什么花样,否则火车站的那一幕……”
“呵”程嘉一假笑“都说了只是去看看票罢了”
“是吗?”
她好像看见杨流云的眼镜上飞过一道邪光?一定是反光!脑袋却已经忙不迭诚恳点头“是的,是的,真的是那样”
“程秘书言出必行这一点确实令人欣赏”杨流云拿起外套“正好餐桌上还有一条手绢没扔,那就麻烦你了,明天见”露出白牙,出门。
程嘉一拍拍额头,这算不算前门拒虎后门引狼?她那天到底昏到几重天去了?望着餐桌上的手绢,那个故事就这样又闯入她脑中。
落地丝绒窗帘使得这房间本就比较昏暗,何况杨流云特意关了顶灯,唯留一盏壁灯。
“嘘”杨流云把食指竖在嘴前,制止了她的疑问,让她坐进窗边的红色单人沙发。打开音响,一阵舒缓音乐响起,温柔而又极具冲击力的男声慢慢唱道“……andasorrownoonehearsstillringsinmidnightsilence,inherears……”(无人听见的悲伤依旧摇响在静夜),伴着这轻柔的音乐,另一张红色沙发里的杨流云,用淡淡的语调讲述了一个似乎与他毫无关系的故事。
“很多年前,有一个女人,嗯,姑且先称呼她为女孩吧。因为家庭原因,那时还没有婚配。一个女孩听到某个消息之后,从苏州赶到北京。希望能找到消息里的故人,依靠故人的力量,把自己下放到内蒙的母亲调回苏州。因为那时候她的母亲,身患重症快要不久人世,希望落叶归根……”
杨流云略做停顿,起身拿了红酒,再回到沙发坐下。音乐一遍遍的重复,歌手低低的吟唱“……lettherainfalldownuponher,shesafreeandgentleflower,growingwild……”(让雨落在她身上,她是自由而柔弱的花,迎风而长)
“她幸运的见到了那位故人,并且因为她已故的父亲跟那位故人有过命之交,她的母亲的事情似乎也能得到解决。不仅如此,那位故人还安排她一份糊口的工作,事情,看起来很完美是吗?”
程嘉一看看杨流云,昏暗的灯光投到他脸上,看不清表情,却也知道,杨流云并不需要她的回答。
果然,杨流云望着卧室的那副照片,继续讲述“不过老天从来都喜欢跟人开玩笑。于是,等调任通知到达内蒙,正好也是她母亲离世的日子……呵”杨流云喝一口红酒,对着那副照片冷笑几声“柔弱的女孩唯一的‘亲人’就是父亲的故友。故人待他如慈父,故人妹妹的儿子某青年正好跟她差不多大小,女孩失去的亲情似乎瞬间又回到身边。时间过了一年,形势又有些变化,于是女孩跟着故人一家一起到了上海。呵呵,呵呵”说到这里,杨流云像突然想到了好笑处,嘴角笑容愈发放大“故人的长子一家除了最小的孙子,全部车祸去世。女孩跟青年一起安慰着故人,陪他走过那段最难熬的时光。两个年龄差不多的男女,一个罗敷未有夫,一个使君未有妇,互相生有好感是理所当然的。就好像我和你,程秘书”
啊,怎么突然扯到自己了?程嘉一不自觉的直了直身子“那个女孩就是……”目光投向照片。
杨流云像是没看到她的动作,把眼镜取下,揉了揉眉间。“继续,我刚才讲到哪了?哦,有了好感。一年以后,一个男孩出生,女孩,不现在可以称呼她为女人了。她曾经去求那个青年跟她结婚,只希望能让小孩不要拥有父不详的身份,可是青年拒绝了。因为,他家里帮他订了门门当户对的亲事。女人被送回苏州,接受邻里的流言非语,讽刺指点。幸好,她有着不错的外貌,还有着不错的酒量。不,也许酒量是后面练出来的,谁知道呢?她的儿子,帮人送过报纸,帮人卖过冰棍,为了减免学费,每年考着第一。就这样,女人和她儿子也安安稳稳的一起过了12年。再然后,她就跟着她上初中的儿子住进了这里。慢慢的,她的儿子发现,本来还算温柔慈祥的母亲突然变得可怕,开始逼着他向更高的目标奋斗。他被要求成为最强的!这个房间,永远弥漫着酒精味;永远有一个醉生梦死的酒鬼;永远,永远放着这首wildflower(野花)!他的儿子想,青年的儿子比他小2岁,自己只要比那个人强,那个人一定会注意到他,母亲一定会变成原来的母亲。他19岁读完大学,两年后到沃顿商学院读mba,23岁进入gens,27岁时凭自己的本事升到中国区副总。他以为,目标快要完成了……结果呢?他发现自己根本估算错误……如果你是他,这时候该怎么办?程秘书”
“凉拌”想也不想的回答,干嘛遮掩半天,指代一圈。还不就你们柏家这群人的事。
“呵呵”杨流云喝尽杯里的酒,“该你了,程秘书,你的故事呢”
“杨……副总”程嘉一觉得还是有必要说明“我并没有答应给你讲我的故事,当时我只是同意听你讲个故事”
杨流云闻言,直勾勾看了她一会“看来你的心虚劲已经过去了?没关系,我可以换条件,你欠我两个条件总要履行吧”
“没问题”回答的太快,以致忽视了现在的对手可是商场上百战百捷的某人。她就这样被活生生的加上两个条件。
“做我女朋友”
“这个不行”开什么国际玩笑,她说了,不要扯到这一棵树上吊死。
“我做你男朋友”
“还是不行”当她傻啊?
“嗯,那和杨流云谈场恋爱吧”
“好……是不可能的”差点中计!程嘉一恼火的死瞪那玩弄文字游戏的家伙。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程秘书”杨流云语气一沉“你想言而无信?”
“笑话,我程嘉一最是言出必行!”问问林夜去,她可是有口皆碑!
“那就好,这样吧,我陪你一起去你想去的地方,这样一个抵两。如果你还是不同意……”
“我同意”赶紧应诺,谁晓得他还有什么怪招,不过她也不是省油的灯好不好。“但是,具体时间我要再考虑考虑”
定定看了她半天,杨流云意味不明的笑笑,伸出手“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击掌,盟约!
哎,想到这,程嘉一叹口气,她本来以为只要过了那个坎,第二天偷偷的一个人出发好了。回来后再随便跟他去某个地方转转,也不算违约啊。谁知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那家伙不知道怎么做到的,她前脚刚出现在火车站,后脚就被人请去治安室喝茶一直到他过来。程嘉一却忘记这世界上的一条真理: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还有权。
哎,再叹口气,她怎么感觉自己一直在作茧自缚?明天,明天……
逃一时是一时
不管怎样,明天终会变成今天来临!
尽量保持神色不变的看着杨流云掏出四张车票给列车员,她已经无所谓了。反正他爱怎么着怎么着。倒是列车员奇怪的望了望他们“同志,列车上可是要保持文明!都把身份证拿出来登记一下。”
这,程嘉一面色一红。不带这样猜测还说出来的好不好!杨流云好笑的看着程嘉一神情几变,指着她温文的对列车员说道“她晚上特别爱说梦话,为了不影响其他旅客,我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列车员似信非信,但见杨流云神色坦然,斯文俊秀。不由也是脸色一红,呐呐走开,竟然忘记登记他们的证件。
“杨……流云,我警告你不要诽谤我”指着他鼻子蹭地站起来,却撞在上铺床沿,疼的她眉头紧缩。
“怎么这么不小心呢”杨流云赶紧帮她揉揉,还当哄小孩子般对着她吹气。“不疼哦,不疼哦”
再度返回的列车员就见到这样一幅情形:英俊的男人弓着腰,满脸疼惜的对着女人脑袋呼气,不停的安慰听起来更是蜜意一片。哎,列车员眼红红的想,什么时候自家那口子也能这样她啊!轻咳一声“登记证件”
杨流云展颜一笑,似是不好意思。却是让列车员看愣了:她来这里做什么来着?“在哪里登记?这个本上吗?”程嘉一出声打破笑容魔咒,再这样下去,可怜的列车员小姐不知道要跑几次……
“鄂州站马上就要到了,请到鄂州下车的旅客朋友……”广播响起,程嘉一还犹带狐疑的看着这个安静的一如杨副总本尊的杨流云(她到底在说什么啊),除了讽刺的问了问她有没有跟其他几人报备请假,一路上再没有多余交谈。似乎,她只是他旅途中偶遇的路人甲,两人毫无交集。打个冷颤,程嘉一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皮子贱,怎么对方处于对自己最有利的情形时,她反觉得有阴谋呢……
杨流云提起旅行袋,望了望一脸糊涂的程嘉一“不是到站了么,走吧”
“哦”她还是觉得有阴谋。
稍做休息后,程嘉一跟杨流云在傍晚时分来到鄂州的西山公园。看着这秀丽的西山,程嘉一欣慰又苦涩的想到,原来,她的父母,这几年都生活在这样一个山水明媚之处。女儿不孝,今天才来看望你们……
到了墓园,一路无言的杨流云惊讶“怎么,你父母在同……”程嘉一似没听到,只是蹲着身子,细柔擦拭着墓碑。
“爸,妈,我来看你们了。不孝女程嘉一,来看你们了……其实我早该来了,可是,爸,妈,原谅女儿的胆小……”
“程……秘书”看程嘉一眼泪夺眶而出,杨流云不再气定神闲,笨拙的掏出手绢,递到她手上。
程嘉一并不接过,好一会之后抬眼看他,表示感谢。
“眸子炯其精朗兮,了多美而可观”宋玉《神女赋》中的两句瞬间涌上杨流云心头,眼前明明一水光荡漾,楚楚可怜的美丽弱女子。他怎么反倒觉得此时的程嘉一比任何一个时刻都要坚韧?他竟然曾妄想松懈这样一位女人的心志?
各种情绪在心间翻腾,身体却早一步有了动作。恭敬的对着墓碑拜了三下,“伯父,伯母!我杨流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们的女儿”铿锵有力,字字真心。
程嘉一被吓了一跳,可是实在做不出在打扰父母清净的举动。只好默不作声的由他去了。
出了墓园,程嘉一悲呛的心思仍未缓解,低头慢步;杨流云也似陷入什么矛盾的情绪中,跟着她默默前行。
“哟,小两口吵架了?”插入一个带笑的声音,突然惊醒两人。
程嘉一抬头,只见一位胖胖的老太太提着把宝剑站在路边,正对着他们微笑。
见程嘉一看过来,那阿姨笑道“我就最见不惯你们这些年纪轻轻的小年青耷拉着脸,看你们样子也不像本地人。两口子出来玩,开开心心,和和气气最重要,晓得不?”
平白被人训了一通,杨流云倒是充满感激“谢谢。承你美意,我们受教了”扫了一眼程嘉一,见她呆愣在那里,双眼定定的望着对方。
那老太太也察觉了,“怎么,丫头,不高兴我老太婆管闲事了?”曲淑珍也知道自己这毛病。她本来如往常一般要去老地方练剑,结果看着迎面走来的这一对赏心悦目的男女各自面色不善,她爱管闲事的心就控制不了。
“不,不”程嘉一回过神,小心翼翼的问“不知……阿婆怎么称呼”
“哈哈”曲淑珍一点也没有面对陌生人的警惕,大笑两声后说到,“老婆子姓曲,今年整70啦,你要不介意,称我一声曲阿婆吧”
“嗯,曲……阿婆,你……经常练剑?难怪精神这么爽利”
“嘿”说道曲淑珍的爱好,她不由打开了话匣子“小丫头眼光真好。我会了三十二式,四十二式的太极剑法,就是这五十四式还有些不熟。所以我不仅早上练,傍晚,诺,就是这个时刻也会来公园练习。”
“太极剑还分这么多样式?”程嘉一继续提问,很是好奇。
曲淑珍兴致一起,干脆拉了程嘉一的手到了旁边,“当然,等下我给你比划着解释。这太极剑是以太极拳为基础的,不过我嫌练拳没有练剑好看,嘿嘿”老太太狡黠的眨眨眼,逗笑程嘉一。
曲淑珍平了平气,果真当场舞起剑来。
杨流云看着那老太太这一套动作衔接紧凑,剑法清晰,不由拍手称好。
曲淑珍擦擦汗,笑问“怎么,小伙子你也懂这个?”
“太极剑以刺、点、崩、撩、挂等基本方法组成套路。特点是轻快、敏捷、洒脱、灵活、刚柔相济,富有韵律。我看您老刚才步法稳健,以身运剑。整套动作一气呵成,优美绝伦。一定练了不止四五年”
“哈,还真是个懂行的”曲淑珍点头“我练拳三年,练剑也有五年了。既然你懂,就你多给你媳妇讲讲,我这话匣子得收住了,朋友还在前面等我呢”走过杨流云身边,压低嗓子说“小伙子,阿婆就帮到这了,俏媳妇嘛,多哄哄顺着她才是正道”
目送老太太走远,杨流云看着有些莫名激动惆怅的程嘉一,“老太太有什么引起你好奇了?”
程嘉一瞥他一眼,“杨副总真是学富五车!”
“呵,谢谢夸奖!”杨流云当做赞美收下,“这就所谓物极必反。一个人整日听着西方歌曲,吃着西式饭肴,喝着西式饮品,他反倒特别追慕我们东方文化的博大精深。”
“你是在解释你不喜称呼人英文名么,杨副总?”
“嗯”推推眼镜,杨流云含笑答道“可以这么认为,程秘书!”
程嘉一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这次居然没有强调叫他名字。男人心思果然变化莫测。她不晓得,这是杨流云看着她心情总算转好,不愿意在这等细微末节上引起不快。那老太太说的对:俏媳妇,多哄哄顺着她嘛。因此,见程嘉一不愿解释,他也不再追问。
两人再一路同行,心情已经有所不同。杨流云本就对各类古典文学颇感兴趣,这鄂州西山又是故事颇多,借着他的解说,程嘉一觉得此行真有了些游山玩水的味道。
“这一亭取“羊肠九曲”之义,因此命名“九曲亭”。九曲亭始建于三国时期,后来荒废。一直到宋朝苏轼谪居黄州,过江兴攀西山,觅得故址,扩地重修。并留下颇多墨迹,比如”杨流云指着九曲亭内屏壁正面,“这首《武昌西山》诗和反面他弟弟苏辙的《武昌九曲亭记》。”
程嘉一凝目,细细品读这首苏轼的诗:
武昌西山
宋.苏轼
春江渌涨蒲萄醅,武昌官柳知谁栽。
忆从樊口载春酒,步上西山寻野梅。
西山一上十五里,风驾两腋飞崔嵬。
同游困卧九曲岭,褰衣独到吴王台。
中原北望在何许,但见落日低黄埃。
归来解剑亭前路,苍崖半入云涛堆。
浪翁醉处今尚在,石臼杯饮无樽罍。
尔来古意谁复嗣,公有妙语留山隈。
至今好事除草棘,常恐野火烧苍苔。
当时相望不可见,玉堂正对金銮开。
岂知白首同夜直,卧看椽烛高花摧。
江边晓梦忽惊断,铜环玉锁鸣春雷。
山人帐空猿鹤怨,江湖水生鸿雁来。
请公作诗寄父老,往和万壑松风哀。
“樊口载春酒是什么意思?游西山还要从樊口这个地方搬来酒?”说来惭愧,程嘉一暗想,自己跟这鄂州渊源颇深,居然到今天才知道大文豪苏轼也曾跟这有关系。更惭愧的是,担着文科女生的名号,她还得问一学金融的人典故。
“你这么理解也没错,樊口酒又称武昌酒,是孙权最爱的御酒。饮樊口酒,食武昌鱼可是历来游武汉的人们必做之事。对了,上次武汉出差,你似乎是第一次到湖北,怎么……”杨流云疑惑。
程嘉一脸刷的一下红了。上次武汉出差……她突然想起杨副总那奇怪的安排,奇怪的问话。虽然没有记忆,凭直觉也觉得是跟那一晚有关。
等了半天也没见回答,杨流云把视线从那篇游记上转回,却见佳人春色如潮,稍愣片刻后也明白过来。不由喜上眉梢,轻柔的摸了摸她滚烫的脸庞。
慌乱的别过脸,程嘉一不敢直视杨流云眼里的柔情,“我们明天就回上海,来之前我已经委托宾馆订好票了。”
杨流云手一滞,面上闪过一抹灰暗“我还以为,你真要在外地呆上一个月呢”
首发时遭遇网站抽风
“她晚上特别爱讲梦话,我怕影响到两位,可以麻烦你们换个车厢么?”无视程嘉一的怒视,杨流云依然拿出这套谎言对着软卧车厢内另两位乘客说道。
“没事”上铺的一位瘦高个笑呵呵的不以为意“我还打呼呢,大家有缘到了一个车厢,相互包涵,相互体谅。”
“你说的对,别听他乱讲”自从昨天她说要回上海,杨流云就摆着一张臭脸,给谁看啊?反正她已经履行承诺,两不相欠,真是无债一身轻!
另一位下铺的胖小伙乐了“哟,夫妻两个内部矛盾啊?”
“谁跟他夫妻了?”任谁被冰冻对待都会不爽,程嘉一也搞不清自己到底想做什么,反正就是想挑起对方的怒气。“他刚从六角亭出来,满嘴胡言乱语”
“哈哈”一胖一瘦两人同时大笑,瘦高个问“听你口音不是武汉人啊,怎么也晓得六角亭?”
程嘉一说完就觉得自己口不择言,正懊悔呢。听瘦子这么一问,更是囧的不知怎么回话。
杨流云到不知道这个六角亭是什么地方,但估计不是什么好话。他冷冷的看了看似乎相谈甚欢的三人,直接走向下铺的胖小伙“麻烦你出来一下,我跟你商量个事”
不一会之后,就见胖小伙回来收拾行李“嘿,我还真受不了人打呼说梦话,正好车厢里还有其他空位,我跟列车员说好换位”
瘦高个愣了一下,随即不满的看着程嘉一“你老公跟他说了什么?”
“都说不是我什么人!”
不是什么人用得着这么激动,这两人晚上不会吵起来吧?瘦高个想想,自己干嘛赶这趟浑水,还不如也换个位得了。正此刻,杨流云进来,看着他“你也出来一下”
好大的口气!瘦高个不满的想,却还是跟着杨流云一起到了车厢外面。没办法,有些人他天生就气场足!
还没等程嘉一明白过来,这本该4个人的软卧车厢就只余下杨流云跟她。
“你做了什么?”
“难道猜不出来?”杨流云嫌恶的看看被人躺过的床铺“坐过去一些”身子贴紧她坐下,头却转向另一边。
“晓之以情?”
“不错。再加上动之以利绝对可以打动人心”杨流云转过头“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怎样,才能打动……你的那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下换程嘉一转头,望向黑黢黢的窗外。一来就谈这样的核心问题,还不如被一直冷着呢。
“你不知道?”杨流云讽刺“我所作所为只是换来你的一句不知道?那柳起帆呢?林夜呢?我们的大boss呢?他们,你知道不知道?”
“跟你有什么关系!”程嘉一恼羞成怒,反唇相讥。
“没关系?”杨流云动了动嘴角,扯出更深的讽刺“程秘书记性其实挺好的。一定知道我前些日子讲的故事里,不管是谁,都跟我有关系。怎么说,我都是他们的长辈!”
“啊?”傻了眼,跟自己理解的不一样啊“不是,你跟林夜,那个……怎么成长辈了?”
“关系挺复杂是吧,我也这么觉得”杨流云整个身体背靠着挡板,突然握住了程嘉一的手。“我一直以为林夜怎么也算我同父异母的兄弟,却原来,他是我的表侄。世界真有趣,不是吗?”
“你的意思是……”程嘉一震惊着他话里的信息。她的手被握的更紧,感受到对方难掩的哀伤,程嘉一用另一只手无言的摸了摸杨流云。
“你在勾引我”本来眯着的眼倏一下睁开,看着身边这份可口佳肴。
“啊,没有,我只是……”只是什么,程嘉一却说不出来。她只是不希望seg难过,不希望杨流云伤心,不愿意看到那个冷峻的副总突然变得脆弱不堪。
“你对他们也是这样?一方面划清关系,一方面保持诱惑?”似乎要为被撕开的伤口找个发泄渠道,出闸的猛兽语出伤人。
“承认吧,程秘书!”杨流云毫不留情指出,“你其实一直在享受这种滋味。看着柏家一群男人围着你打转,很美妙吧?”已到了熄灯时间,车厢漆黑一片。远方城镇偶尔射过的灯光透过玻璃穿透进车厢,晃得杨流云脸色忽明忽暗。
“我没有——”程嘉一真想大声嘲笑这种荒谬的指控,却发现自己发出的声音竟然软弱,无力,还夹带着一些心虚……
她真的没有么?她难道感觉不出林夜对她的与众不同;感觉不到柏教练对她的特别关心;感觉不到杨流云的温情流露?其实……有吧。只是不管什么原因,她根本不敢多想。女人的矜持与骄傲,让她不会让那些念头多在心间停留。孔雀开屏固然美丽,却把难看的屁股显露在外。她深知这个道理。他们的种种表现,她都当做是正常的上司对下属或者朋友间的关怀。当男人没有主动挑明,女人为什么不能被暧昧滋养?
职场上把那些已婚却依旧有着花花心思的男女们戏称为mba,取marriedbutavaible三个单词的首字母缩写而成。本应背负更多道德责任,更应约束自己行为的人都心安理得,难道她只是想不要表现的自作多情反而更罪过?
可是……程嘉一严苛的审视着自己的内心,陷入沉重的自我反省中。按照传统美德,她应该斩钉截铁的告诉那些人,我们没戏,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社会几千年来的男权思想已经深入人心,每当错误或是不幸发生,最应该反省的永远是女人。记得多年前看过的一则报道,一位时髦的女人晚上被歹徒侵犯,周围邻居居然会说出类似谁叫她每天打扮的那么风骚之类的话;她美丽的妈妈虽然爱她疼她,却也曾黯然落泪,觉得都是她没能为程家真正意义上的传宗接代而导致爸爸与祖父间的憎恶。
“杨流云”一霎那的波光流转,叫得一个柔媚动听。
杨流云略有诧异,怎么一会功夫,眼前的程秘书似打通任督二脉的绝顶高手,整个人添了几丝与平日不同的娇媚。倒与那个晚上的她……
“仔细想想,你说的没错”程嘉一放下马尾,揉了揉紧绷的头皮。“我是有些享受吧,你们哪一个放在市面上,都是让女人尖叫的货色。我可只是俗气女人一枚,不要奢望我就能冰清玉洁,毫不动心”
货色?不满的皱了皱眉,这个女人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不高兴了?”好笑的扫了他一眼,程嘉一干脆当着杨流云开始滔滔不绝“瞧,你自己还不是一样。你刻意的挑衅着林助,甚至小……帆和柏教练;一方面又在我面前毫无掩饰甚至夸张的展示着你的伤口,所图为何?”
不理会杨流云那瞬间闪过的尴尬,程嘉一继续自己的剖析之旅。
“昨天遇见的曲阿婆,跟我的外婆长的非常像!我都以为,那就是我的外婆。热心,爽朗,狡黠,可爱。这些美好的优点,她却没有传给我”
“不,至少狡黠可爱你还是有的”颇为正经的语气,却让她更觉好笑。哎,男人的多面一如女人的神秘,都在引诱着人类探索的天性。
“哦~是吗?承蒙夸奖。”程嘉一凑近杨流云,吐气如兰“你就当我发表的不过是谬论。道家讲阴阳相合乃天道;藏传佛教讲究男女双修。其实说穿了,也是为了达到更高境界这一功利心作怪。我真的很想知道,这些思想里,是否包括感情?比如,你对我做的?”
很诡异!有阴谋?这句话此刻浮现在杨流云脑子里,“你想做什么?”
“不,我不想做什么,其实是想问你想做什么。”程嘉一退回床头,打开小灯,明晃晃的灯光使得杨流云不由自主眯了眯眼,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
“看来你还真需要我明确的说出来?”杨流云微笑“我在追求你,希望获取你的芳心。难道做的这么失败?否则我干嘛在这个时刻丢下gens不管。你跟着林夜这么久,应该明白在gens,在老爷子心里,那可是不进则退!”
“瞧瞧”程嘉一同样微笑“你指责我的贪心,享受着你们柏家男人的包围,你自己又如何呢?何尝不是想着一手江山,一手女人?我该说荣幸,还是不幸?”
“事业与爱情,难道不能共存?”杨流云好笑反问,怎么,要来讨论这类哲学问题么?
“嗯……”程嘉一偏着头,似真的仔细思考了一会“别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不仅想共存,最好这感情还能带些添头”
“添头?”
“比如”拉长声音,勾眼看着杨流云“激怒另外几个人,做一些蠢事情”
“你知道了什么?”左手伸进薄被,握住了女人的脚,轻轻抚摸“我承认你的确很聪明,但是,程秘书”略略用力握紧,倾身逼近一脸悠闲的女人,右手关了射的他心慌的小灯。“聪明的女人一旦不相信爱情,活在这个世界不觉无趣么?”
两双眼睛互相凝视,程嘉一先别开眼“爱情?所有的爱情不过都转化成生活。如我父母那般恩爱,也有互相指责的时光。话虽如此,我也倒是天真的相信过一段时日。只讲付出,不求回报。管它再厉害的洪水猛兽,我也要走下去。不过……托你的福”一瞬间的低落很快被轻佻掩盖“它被你们一起带走了。”
“你是说柳起帆?”杨流云把唇贴到程嘉一耳边,呢喃轻语“只能是他么?你确定这不是你母爱泛滥或者感情移植?我也坦白的说,根据我的消息来源,那孩子之前一直有些自闭不是么?是你,领他走进阳光。这样的感情,真的就是爱情?”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们柏家的男人都喜欢贴着人耳朵说话么?热乎乎的气体吹动耳边细发,扰的她痒痒的。试图拉开一些距离,却发现这人跟牛皮膏药般跟着不放。
“我的感情,还需要你来评定?”敛去了故做的娇媚,程嘉一恢复平常语调。蹬脚挣开登徒子的掌握。
“其实”杨流云终于还她一些空间“我只是觉得,你可以思索下,什么是你想要的爱情?忠贞不渝还是尽情欢乐!你对我,就没有一丝好感?”
“我该佩服你的自信还是讽刺你的无耻?”程嘉一愠怒“刚才是谁指责我享受着一群男人的追逐?”
“我吃醋”简简单单三个字,吓到处于战斗状态的程嘉一。犹如两军对垒,敌方突然毫无预警的缴械投降。这仗,还怎么打?
“不管你信不信。如果不是你,我是不会起这个念头。本来因我母亲的关系,对醉酒的女人一向深度厌恶。可是你……”望过来的深邃双眼竟然带着疲惫与迷惑“其实早该想到,在9月的那天,面对酒醉的你,我还不知道到底是谁的你。居然会出手相助到送你到旅店!就不单单因为林夜的关系了。只是我不愿承认,不敢承认。然后又有了第二次相遇,如果没有那一次,我跟你只会是平行线。不过这是老天给的机会,你得承认。”
杨流云眼神中添了眷恋,语气转向柔和“再然后的日子里,你一次次给我惊喜,让我本来只有那一个目标的心越来越多的放进你的身影。你以为我没有抗拒过么?第一次,我发现,原来爱情它真的存在”
“等等,9月的那天?”尴尬的程嘉一听到这里,突然回想起一件旧事。“你的意思是,把我扔进那不知名旅店的人是你?那么,让我脸颊红肿,后脑疼痛的人也是你咯?”
这下换杨流云尴尬了!推推眼镜,斯文的脸上飘过一层可疑的红晕被刚好一闪而过的路灯出卖“这个,从技术上来说可能是的。你要报复回来么?夺走你爱情的我?让你难受的我?心怀阴谋的我?”诱惑的问题抛出,杨流云期待着她的报复。最好,生生世世,纠缠不休!
“报复回来?”无意识的重复对方的话,她难道命中就对柏家的男人没有抵抗力?
“嗯,比如说,试着跟我们每一个人交往,最后决定谁跟你走到最后。如果不是我”杨流云神情低落“这是最大的报复。你难道不好奇,最后的结果?”
那条蛇是怎么在夏娃心里埋下引诱的?她原来是个心软又滥情的烂人!程嘉一沮丧的承认,刚才的气势早没了影。而且,她为什么这么容易被说服?
舔舔因紧张而干涸的唇垂死挣扎“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杨流云手指抚过刚被她舔过的唇瓣“与其纠结既定的事实,不如想想怎么找个出路……”
望进她瞪大的双眼,以吻封缄。
开往口口的列车
轻巧的舔咬着她的唇,灵活的沿着唇线勾勒出一圈水迹。狡猾的敌人在她受不了这折磨的碰触而微微张开时攻城掠地,火热的舌头冲进檀口,与她的丁香纠缠在一起。程嘉一保持最后一点理智,努力抗拒,却正中敌人下怀。她犹如企图挣脱猎手的蝴蝶,努力扇动着翅膀;虎视眈眈的蜘蛛干脆吐出更多银丝将她缠绕,再也分不清彼此。
“嗯……”可耻的娇吟溢出,极大鼓舞了敌人的士气,嘹亮的冲锋号响起,寸寸蚕食。
好一会之后杨流云松开她,不让彼此因窒息而死。男人气喘吁吁“天杀的,我简直忘记我们在火车上”
程嘉一偏头朝里,脸上的热度迅速传遍全身,尤其是滚烫肿疼的嘴唇,提醒着自己刚才的疯狂。你也知道在火车上。这句话却只发了一个“你……”,剩下的话就又被卷土重来的敌人逼回肚里。杨流云一边吻着,一边模糊的抱怨“你怎么可以发出那样的声音。我的自制力在你面前不堪一击”
双手开始在她身体肆虐,似轻又重的拿捏恰到好处,轻易挑起程嘉一体内的热度。不自觉的夹了夹被子下的双腿,却忘记眼下两人的位置,使得紧贴着她的杨流云轻易就能察觉出她的异动。
“请允许我……”允许什么?杨流云用行动给了答案。略带粗糙的手指钻进衣服,沿着她的后背攀岩。正如最优秀的登山者,半路遇到的障碍物被轻易解除。接着整个手掌开始在光洁的背部抚摸,像是在逗弄春天的小母猫,帮她缓解着渴望。
慢慢的,程嘉一的双手有了自己的意识。不再在敌人胸膛抵抗,而是自动环住了杨流云的脖子,将整个身体贴的更近。取代双手位置的正是胸前的柔软。登山者得到鼓励,更是加快节奏。探险的登山棍新鲜出炉,压抑着过于激烈的动作,最终释放出第一次的成功登顶。山岩与白云,因为攀山者的执着而结为一体。
“天生一个仙人洞,无限风光在险峰”含笑在程嘉一耳边吐出这句调情诗,立即进行再一次的攀登。
“火车上……”挣扎着吐出这三个字的程嘉一,马上陷入另一轮欢悦。她的身体欢迎着前度刘郎,她的意识却是第一次知道外表斯文的男人其实有多表里不一。走廊外偶尔经过的旅客让她胆战心惊,但这种禁忌的欢爱却给身体带来更多欢愉。压抑并快乐着。也许就如同特意挑一个阴霾天气独自关灯看着恐怖片,愈害怕,愈刺激!
得到餍足的男人小心翻转身体,让程嘉一匍匐在自己胸前,手指在她凌乱的发间穿梭“我爱你”因欢爱而沙哑的声音,在弥漫着特殊气味的车厢里响起,真如致命的罂粟。
体内的入侵物还未退出,突然又听到这么直接的表白,程嘉一说不清羞涩还是羞愧的低嚷“先出来啦”
呵呵!杨流云低笑,在床铺上摸索,终于找到刚才扯下的t恤。猛然抬高身子,引得程嘉一又是一阵胡乱捶打。“轻点”杨流云解释“你不想离开后被收拾床铺的列车员议论吧”
这话如定身咒一样吓到程嘉一,呆呆的保持僵硬,不敢去想后面的可能。天啦,如果在古代,她一定会被浸猪笼。
杨流云颇为艰难的单手完成铺垫动作,才缓缓从她体内退出,拥堵在体内的液体此时也才找到出口。看着那依然处于呆窘状态的程嘉一,苦力心甘情愿的负责清洁善后工作。床铺和……女人!
关于共同点,看来还要加一条,柏家的男人对家务都有一套。乘着杨流云到盥洗室清洗,程嘉一眯眼凝思。自己,这算个什么事呢?痛恨着这人打破了她跟小妖精的平静生活,却又跟他鱼水相欢。明明已经觉得柏崇文对自己有所不同,却还跟林夜滚了床单。她要的不是现世安稳么?结果呢,已经可以预见,这辈子都不得安稳。其实,当初还有一句话,不过已被混乱的程嘉一遗忘。
难道是网上yy看多了,真打算走np路线?这次跟杨流云的胡搞,可怎么对的起另外几人?要说小妖精,还可以勉强解释为她在迁怒,实际上杨流云并不是主因;那明知道跟杨流云不对盘的林夜呢,她这算可耻的背叛么?柏崇文,柏崇文……想叹气的,却先笑了出来,她看来是个见了美色就发昏的花心萝卜。
“你笑什么?”推门而入的杨流云听到笑声,纳闷着其中的讽刺。
“我啊”展开身体,肆意绽放着风情“嘲笑自己的心口不一,我一直以为自己追求的是一份忠贞不渝的不二感情。不仅是心理上,还包括身体。”
“以法律,感情加上责任为约束,对伴侣的忠诚是天经地义。但此刻男未婚女未嫁,有何不可?难道说,程秘书你”捏住她耷拉在床沿的光脚,语出威胁“已经有了陪伴终生之人”
这人有恋脚癖?程嘉一踹了踹,却发现徒劳无功,干脆由着他“这倒没有……”
“那不结了”放下心中大石,杨流云的冷静回归“我说过,与其纠结既定事实,不如想个可行的出路。你可以换个想法,谁叫柏家的这群男人,都恋上你这只喇叭鸟”
“喇叭鸟?什么动物”好奇心又起。却见杨流云一副说错话的懊悔样,嘴里还含糊说着什么“难道我预见了结局,该死的”
“你到底在说什么?或者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帮我找借口?”不死心的继续追问。未知,让这个社会变得多姿多彩。
“说什么都好”轻轻扣弄脚心,惹得佳人轻笑“只求能有个竞争的机会,相信其他人也做如此想法”这是,柏家男人的价值观,与其全盘失去,不如得其十一。
“我想问一下,六角亭是什么地方?”转开话头,问起他迷惑的问题。
“那个,那个”转动眼珠的女人口齿不清“听我武汉同学提过的,睡觉了,睡觉了”
折腾半夜,程嘉一觉得才刚睡下,就已经听得喧哗四起。睁开眼,发现已经入了上海,车上的人开始准备下车,杨流云手里拿着一份不知哪里来的报纸,面色奇怪望着她。见她醒来,略嫌慌张的移开视线。
“怎么了,有大新闻?”
“啊,没有”杨流云推推眼镜,又把脸转向窗外,就是不看她。
“哦”虽然奇怪,也没多问。也许火车快要到站,旅途里的魔法即将消失。他,跟她一样有些惘然吧。
广播里音乐响起,杨流云作势起身帮她收拾行李。程嘉一连连推说不用,拉扯间,本来放在杨流云身侧的报纸一下掉落到地上。程嘉一弯腰拾起,正欲递还,却发现杨流云神色紧张,直直盯着某个地方,似乎大气不敢多出。
狐疑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发现原来正是自己手中报纸,摊开的版面为文体娱乐版,斗大的黑体标题引人注目“俄罗斯芭蕾舞公主情归香港,gens青年才俊虏获芳心”旁注的小副照片上印着一男子正斜抱住似要滑到的金发美女。
这是?
“我本来以为……”
“呵”无所谓的笑笑,程嘉一神色不变“本来以为什么?被你挑衅的林夜放弃公主绣球,追着我这个小秘书一起跑,正好破坏这桩好事?”
杨流云不语,他那天故意对着林夜说的话确实有这个打算,但是后来……“对不起”出声道歉,不管怎样,他确实曾居心不良。
“干嘛道歉?你说的没错,男未婚女未嫁,有什么不能做的,再说,难道杨副总你希望我跟林夜有什么超同事的关系?”程嘉一倒不是赌气,她确实觉得既然自己都搞七搞八,有什么资格要求一个应该对自己有好感的男人守身如玉。但是如果说毫不难过也不是真的,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让她以为……
摇摇头,做人干嘛这么贪心呢?成年人,要担得起后果。“走吧,杨副总,到站了”
被异常平静的程嘉一吓到的男人,也没心思再去纠正她又错误的称呼。
简爱附体
“一一,这边”几分钟前报纸上的模糊男人具现化到程嘉一面前。白色休闲长t与米色长裤的搭配倒是非常低调,但如果再加上招摇的浅色鸭舌帽和硕大的雷朋眼镜,那可一点也不低调。
林夜右手斜插裤袋,左手拼命向程嘉一摇晃,丝毫不觉自己招摇的欢欣呼喊着。自打他出现在出站口,人们已不自觉的猜测这个俊秀的帅哥到底要等谁,听他一喊,都不约而同望向林夜关注的方向。
杨流云轻瞄了眼程嘉一,发现她眉头细细皱拢,旋即回复如常。安慰的拍了拍程嘉一的肩膀,凑近低问“要我屠龙么?”
程嘉一瞟他一眼,似笑非笑“这不是你引来的?”
什么意思?只是容不得他多想。那边被恶意忽视的男人跨步走向他们。
“一一”飞快抱住程嘉一“可想死我了,你这没良心的家伙”
杨流云冷着脸,轻咳一声“怎么,你最近有兴趣往现场舞台剧发展?”
像似才发现他,林夜弯了弯嘴角“哟,这不是我们最敬业的杨副总么?老爷子为了你的突然休假可是很生气的,还在那里等你解释呢。柏总被派来抓人”指指远处的黑色奔驰,自动省略了他特意叫上柏崇文一道。
“他来上海了?”出了什么状况?凝眉沉思,居然能让柏老爷子离开柏家大宅回到这边的老屋子……
“请问,龙套可以退场了么?”他们看不见已经被包围成一团了么?非得堵在火车站拥堵交通?周围的窃窃询问声她可不能装听不到。那么爱现,干嘛不往演艺圈发展?小喽喽要回家,没空陪大主角们演戏。
“他当然可以退场了”林夜自然的牵过程嘉一的手,再从杨流云手上拽过行李箱,殷切引路“我车上有一颗老坑翡翠雕刻成的麻将,你去看看喜欢不。要是喜欢,我再弄整副来。”
杨流云伸手阻拦,看了看她,再扫了一眼四周。成功把好奇众人逼退三米。“记得火车上我的提议,就你给那小子的时间,这二十多天好好考虑下”
瞧也不瞧林夜,越过他们,径直朝那辆奔驰车走去。
从林夜手中挣开,摸摸额头,烦恼的叹声气,却还是走向林夜那辆。
后面座位中央摆了个小小的盒子,不用想也知道里面躺着那颗翡翠麻将。程嘉一心情复杂的望了望林夜,这个男人,看似玩世不恭的外表下其实有颗体贴的心。她不能老是口头上说着不再纠缠下去了,一定得快刀斩乱麻。
林夜眉眼一直带着喜悦,不断从后视镜里看她。忍了几次后,程嘉一终于忍不住抗议“林助,麻烦你看着前方,不要……”
“不要怎样?”狡猾的狐狸欣喜着兔子的入网,等她自动跳上餐桌。
“没什么”别过头,合上眼,反正她又不是第一次逃避了。
“到了”林夜替她打开车门,“我就不送你上去啦,回家洗澡放松一下”仔细的叮咛,如同这是他每日都会做的一样自然。
“林助”程嘉一盯着林夜笑意融融的面孔,咬了咬牙“我这次是确实要辞职了。根据gens规定,无故旷工七天以上的员工,当做自动离职。”
“嗯”林夜还以为什么事呢,搞得这么甚重“规矩是这样啦。不过只是针对一般员工,你”看着程嘉一不善神色,语气一变“你真不想做了,我怎么舍得勉强你”
“呵”女人永远是这个世界上最喜欢翻旧账的生物。“前不久不准我辞职的也是你吧,要不是,要不是……”剩下的话被吞进肚子,她又不自觉的推卸责任了。归结下来也是自己招惹的。闷闷的下车,蹭蹭跑开。
“女人果然要靠追的”林夜低咕一声,跑步拉住程嘉一。
“你就不问问我这几天发生什么事情?你也不问问我是不是要问你事情?还是你笃定我程嘉一是你手到擒来的猎物?”无头无脑的一句话,殊不知已经被程嘉一憋了好久。淡定这门课,她的学分还不够。
“一一”额头抵住她,林夜笑嘻嘻说道“相信我,你想什么,我都知道。而且也请你相信我,本来想跟你解释的。不过还是算了”抓起她垂放的左手,落下一吻“竭诚为您效劳,公主殿下,恳请你拭目以待。剩下的事情,交给男人去烦恼。”
放开她,退后几步,朝她抛个飞吻。潇洒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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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到公司去办理手续,上司们的一句话,就算从gens辞了职,居然还能拿到一笔不错的遣散费。每日上网灌水,下网购物,整个人松懈下来。这样的生活,也蛮开心的。她当初为什么会觉得不努力工作的话就跟社会脱节?适当的休息,也是为了走更远的路。程嘉一望着这被日渐填满的房间,看来她很有当米虫的天赋。男人们似乎约好了,都不再出现在她面前。连最粘人的小妖精,也只是打了个电话,委委屈屈的说什么他会遵守约定,请她一定要相信他。
相信?怎么这年头动不动就提到这个词?她越是放开态度破罐子破摔,反倒让别人惶恐不安了?所以啊,人,天生贱胚子。就像网上那句经典的话说的一样:男人很贱,你越爱自己,他越爱你;你越爱他,他越爱自己。没什么形象的拍拍肚皮,摇晃到冰箱面前,看来又要出门储存食物了。
“程嘉一小姐”从超市提着一大袋生活用品出来,刚走进小区的程嘉一,就被两位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拦下。
“你们是谁”奇怪的打量对方几眼,程嘉一确定自己并不认识他们“麻烦让开一下”
“我们老爷有请程小姐一聚”
“对不起,我不认识什么老爷少爷”见对方依然杵在自己前方,程嘉一绕到左边,打算离开。
“无礼了”其中一个男人开口后,伸手抓住她,把她带向停在旁边的汽车。
“放开我”试着扭动手腕挣脱,却发现只是徒劳无功,她的一点防身术犹如泡沫般脆弱“救命!”
刚喊出两个字,颈项就被另一个男人一记劈手,程嘉一顿时晕了过去。
汽车绝尘而去,几个散步的老人惊恐的看着散落在地上的物品。刚才,光天化日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四处张望,没有发现摄影机啊!
片刻后,程嘉一幽幽转醒。她摸摸自己疼痛的后颈,再看看一左一右把她夹在中间的男人,不再出声。既然对方的力量远在自己之上,还不如安分守己的保存力量。
车子缓缓驶入一道雕花大门后,在一栋白色的三层别墅前停下。强壮沉默的男人把程嘉一带入一间古色古香的房间,悄然离去。
“程嘉一”一道苍老威严的声音响起“父亲程道明,湖北鄂州人,家里三代单传的独苗。其母方逝,其父就另娶,并很快育有一女。由于你的出生,让你重男轻女的祖父更是不满。与唯一的儿子数年不相往来;母亲游嘉,四川成都人,自小跟你守寡的外祖母相依为命。你父母皆没有正式工作,在四川云南两地做生意。所以你一直跟着外祖母生活在一起,直至在你十二岁那年她因车祸去世。之后跟着你父母辗转各地读书,18岁考上光大后就没有离开过上海。你的父母于2xxx年11月21日因飞机失事离世。得知消息后,你的祖父赶赴t市认尸,却发现儿子儿媳尸骨难觅。十天后看破红尘当了方外之人。也就是说,你在这个世界算的上无亲无故”
随着话语声,一位夹着花白发丝的老人坐在轮椅上,从暗处被人推出。“这样的你,凭什么觉得可以进我柏家大门”
眼前的老人有着一双威严的眼,留着鲁迅一般的一字型胡须,精神矍铄。身着的中山装上,每一颗纽扣都被扣上。瘦削的双手,正慢慢的抚摸着怀里的肥胖黄猫。此刻,她已经知道这位老人是何方神圣!
脑海中浮现出一段话,虽然并不应景,但仍不假思索出口“你以为我穷,卑微,不美,瘦小就没有感情吗?但我们的精神是平等的。就如同你我走过坟墓,平等的站在上帝面前。”盯着柏老爷子的眼睛,语速加快“这是英国女作家夏洛特.勃朗特所著《简爱》中最著名的一段话,想来老爷子你也不会对这样的书有兴趣。”
“哈哈,好一张快嘴,但是……”柏老爷子浑厚的笑声传出,他倒是佩服这个女娃的勇气。很少有人能对视着他仍能话语连珠。
“但是?”程嘉一接过,无视对方被打断的不悦“这倒是我想说的。但是我不穷,虽然比不上你们柏家富可敌国,我手里的钱总是足够我这辈子正常生活;而且我并不认为自己相貌平平”说到这,挑衅一笑“这一点,你的儿孙们可以做出证明。再说,关于精神平等这一点。很抱歉,对着一个运用手中权力窥探他人隐私的人,我的精神高尚百倍!”
柏老爷子摸猫的手一缓,“家里的那群小孩子们总是分不清轻重,一时兴起的事情,干得并不少”
程嘉一不以为意,自顾自走到一张雕花木椅边坐下“那正好,彼此都一时兴起,才不吃亏。老爷子你既然把我调查的那么清楚,也知道我骨子里流的,就是生意人的血”
“年轻人有胆量是好事,但胆量要看用在什么地方,用在谁身上!”
“呵呵”程嘉一笑开,有趣的看着那怒气上涌的老头“刚才你老人家也说过,我在这个世界上无亲无故,难道还不准我有点胆量了?”
“瞄!”手下一紧,被抚摸的很舒服的肥猫吃痛的叫了一声。“你难道不怕死”
“人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程嘉一起身,直直走到柏老爷子跟前“我还是怕死的,但是不怕你这样以死威胁”
“哈哈!哈哈!”柏老爷子笑的更加大声,惹得身后的老部下一惊,很多年没见老首长这么笑过了。
“好一句人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他放开怀里的猫,起身走向窗边。望着窗外景色一会后,转身笑看程嘉一“女娃娃,你以为自己毫无弱点了?我那新认的小孙子,前几年一直是你照顾的吧;有一个你们叫陈伯的老头,现在在美国对吗”
程嘉一心中顿时警铃大作,面上却笑的更欢“既然已经是你的小孙子,还需要我操心?至于陈伯,我从来不信,一个把所有孙子的名字都取名与主席表字有关的老革命,还会做那些下三滥的勾当!”
柏正叹了口气,坐回轮椅“程小姐真是玲珑心思,既然是聪明人,自然该知道我找你来为什么。小姚,送程小姐回去。”
“是!”门外传来答话,刚才的黑衣男人之一示意程嘉一出门。偷偷呼出憋在胸中的骇意,程嘉一朝柏正点点头“是的,我清楚。不过,这不是我能够控制的”
望着远去的程嘉一,柏正问身后“你觉得怎样?”
“不卑不亢,不惊不惧。反映敏捷,是块好食材”他的老部下兼营养师冷冰冰答道。
“呵呵,是啊”柏正笑笑,随即敛去笑容“材料再好,也不能被一群厨师同时用啊。那群臭小子!”
暴风雨前的宁静
白日的维多利亚港虽然看不到列居“世界三大夜景”之一的美色,却也有别样风情。青山葱葱,白云点点。那些忙碌的万吨巨轮点缀在蔚蓝的海面上,似乎预示着源源不断的财富被运入这个城市。玛丽亚.巴甫洛娃望着窗外的靓丽景色陷入沉思,这次借着到香港演出的机会跟柏家大家长见了面,从那老头的反映看来,自己完美过关。现在的关键就是……林夜。
一想到这个优雅风流的中国男人,玛丽亚的心跳就立刻加快几分。她知道自己的美丽,更明白自己对男人的吸引力。抛却她的外表,抛却她俄罗斯皇家芭蕾舞团首席舞星这个身份,单她是俄能源公司伊万.巴甫洛夫唯一的女儿,就足以给人无法抗拒的诱惑。正因看得清透,她才一直对前赴后继的爱慕者不屑一顾。直到,命运把这个男人带到自己眼前。
永远忘不了那个晚上,在本以为无聊透顶的商业宴会上,她看见了——林夜!
他孑然而立,全身笼罩着一种莫名的温柔;他淡雅如月,偏偏嘴角那抹笑容亮灼人眼。一人一世界,喧闹的酒会与他无关;一燕不成春,她找到了她的齐格弗里德。原来,之前的高傲与坚持,都是为了等待这样一个人的出现。这一个多月来,她抛却矜持,抛却羞涩,全心追逐着这个命定之人,林夜的谈吐与风度让她芳心更是寸寸陷落。可是……蹙紧眉头,玛丽亚神色微黯。她不明白,本以为水到渠成的事情,却似被一层轻纱蒙住。尽管一切都如预期的进行,甚至连订婚宴都已在柏家与爸爸的筹备中,为什么她还是觉得很不安?那个晚上的微笑,那个晚上的眼神,被林夜小心翼翼的收掇起来,似流星划过苍穹,再也难见。
“小姐”随身侍女在门外轻唤。
“什-么-事?”生硬的中文从玛丽亚口中说出,幸好她的母亲热爱着中国文化,从小耳濡目染的玛丽亚经过这段日子的日夜突袭,已经会一些基础会话。这,都是为了她心里的王子。
“老爷请你到他书房一趟”
“知-道”依然是中文,她抓住每一个机会练习。每多讲一句中文,林夜在她心底就更重一分。这个世界上最美的情话,一定要用爱人的语言说出。
伊万.巴甫洛夫望着自己的宝贝女儿:高贵如天鹅,动人如夜莺。何况还是他的儿女!那小子居然……接下来要跟女儿谈的内容,他该怎么开口?脸色微沉,八字胡跟着抖了两下。
“爸爸,你-不-高兴?”
“我亲爱的玛丽亚”听得女儿的中国话,巴甫洛夫稍带责备“你为了那个臭小子做的改变还真多”
玛丽亚坐进巴甫洛夫对面的沙发,默默无语。直勾勾的望着自己的父亲一会后,言语坚定“我-爱-他”
看到女儿这种姿态,再想到刚才与林夜的谈好的条件怕是只有报销了,巴甫洛夫顿觉他精心打理的胡子又得多掉几根。哎,也罢!他微微叹气。这是他唯一的宝贝女儿啊,她的愿望就是他的愿望。再多的利益也比不上玛丽亚的幸福!
走近玛丽亚,在她耳边如此这般。听得玛丽亚脸色数变,鲜红的指甲扣进沙发。
“你不要冲动,一切有爸爸在”巴甫洛夫抱抱宝贝公主,添句叮咛。
“明-白”玛丽亚款款而去,似不受丝毫影响。巴甫洛夫看着沙发扶手上那被戳破的小洞,再度深深叹气,女人啊!
自从前些天跟柏家老爷子见过面后,程嘉一就又回到正常的生活,不能再正常了。
吃饭睡觉美容健身,一个都不少;电话短信邮件信息,哪个都不歇。各人有各人的渠道告诉她他们的动向。这不,本期报纸上又是大幅报道“再续:天鹅公主婚期将近,神秘婚纱空降香港”。想不到那两人还挺有市场,不过人家可是男财女貌,女财男貌!可惜居然少了照片应景,顿时无趣不少,话说桃花上司的脸不比那些偶像明星差呢。
“看什么呢?”kate抽过报纸,快速扫过“喝!这年头,不只女人想钓金龟,男人也想钓公主?”
“可不是”从美容床上起身,程嘉一赞同“对了,我这样每次白白占用你最好的美容师,总觉得良心不安”
“忘记你姐我上次说过的话了?把这当自己院子就得”kate豪爽的挥挥手,难得遇到对路的姐妹,还要赚自家人钱不成?“
看kate显然还沉浸在上次一役的胜利中,实在不好意思跟她说,其实人家已经知道真相了。程嘉一笑笑,转了话题“看你那些旅游照片,勾得我心痒难耐。只是……”
kate也知道她那个毛病,也猜到多半跟心理因素有关,一直不好多问。这会见程嘉一自己提起,顺着话头开导“就去周边也成。嵊泗如何?我们一起吃海鲜去”
程嘉一心一动,旋即摇摇头“算了,我有点想搬家,等这事定了再说”
“搬家?搬到哪里?需要我帮忙么?”kate很是热心。最近这小妮子虽然面上带笑,但这笑倒像裹了层蜜硬挤出来的。能有些事情转移她注意力最好不过。
“诺,那一次我跟你说过的金龟,就是这公主的准新郎”程嘉一真真假假说着“现在那套房子还有他的记忆,干脆扔掉,一了百了”早晓得不要放他们进来打麻将。眼下搞得自己这么被动,连柏老头的人都去那小区晃荡过。她有预感,很可能又一个窝要蒙灰了,哎……
“真的?我可怜的小美人”kate表情呆滞,怪不得心情惨淡。爱人结婚了,新娘不是我!这种老套剧情演起来还是很赚热泪的。
“煮的”抱住kate,程嘉一轻轻撒娇“kate姐,你真好。总是愿意被我骗”
“你半天才告诉我真名我还没怪你,这回又来折腾?真当我豆腐做的随意捏搓啊?”kate捏捏她的脸颊“罚你请我去嵊泗吃海鲜,就这么说定了”
“呵呵”程嘉一笑着躲开“别捏,这可是刚保养过的脸”见kate更要变本加厉,急忙求饶“我考虑考虑总成吧”
其实,正常的日子也没过上几天啊。这是程嘉一在看到眼前架势时的想法。
“程小姐,我家小姐有请”
最近自己可真是走红,一再的在小区被黑衣人加房车邀请。只是,这次多了位美女出面。美女丝毫不避嫌,按下车窗远远看着她。
“如果我说不呢”站定身子,问这体型彪悍的黑衣大汉。
“那只好对不起了”黑衣人酷酷回答。
掠掠头发,有了柏老爷子的前车之鉴,程嘉一很清楚对方的对不起代表何种意思。顺从的主动钻进车里,再不带一点犹豫。
一直到她点的咖啡送上桌,玛丽亚都保持着车里的姿势,高傲的上下打量,一语不发。
程嘉一也不在意,莫非她能瞧出朵花来?悠闲的喝着咖啡。嗯,不愧是五星级酒店的咖啡厅,这杯卡布奇诺做的非常正宗。
“林-夜-喜-欢-你,我-喜-欢-他”见程嘉一根本没有开口的意思,玛丽亚只好自己先开口。
“你会讲中文啊?刚才你一直不说话,我以为你不会呢”程嘉一放下杯子,友好的笑笑“我又不会俄语,只好不打招呼……”摊摊手表式歉意,随即伸出手“你好”
“我-也-不-比-你-不-好”玛丽亚略微恼怒的看着那只横在咖啡桌上方的右手,不予理会。
热脸贴了那啥?程嘉一无所谓的收回手,人家远道是客,泱泱中华的气度做足就成。这两个多月,特别是这半个月内,“surprise”们接踵而至,她程嘉一已经快修满学分了。今天本来是约好去kate那里美容,看来只好延期。不过,考虑到让kate等的后果……程嘉一抿口咖啡,好笑的想:莫非,天意要她去嵊泗请客?对了,天意还要她搬家!这破小区,肯定跟她八字犯冲。
玛丽亚从程嘉一飘忽的眼神中看出,对面的女人根本没听进去她的话。想到这几天调查来的资料,玛丽亚握紧拳头,看来当初订的这套方案没错。可是接下来的话她实在无法用中文表达,朝旁边微微点头,示意她的中文老师elva上前做翻译。
“程小姐”elva年近40,本来在佳木斯大学教俄语。为了给得病的女儿凑够手术费,才额外接了类似私人翻译的活。此次的客人玛丽亚小姐给出的报酬实在丰厚,因此她才随身做了中文老师。不过,眼下这种情形,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你是?”程嘉一奇怪,这轮番上场到底唱的是哪出?
“我叫elva,这是我的名片,我是玛丽亚小姐的中文老师”elva掏出名片递过,在看到名片夹中女儿可爱笑脸后有了思路。“其实此次玛丽亚小姐邀请程小姐见面,只是希望程小姐给她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不好意思,我不太明白”程嘉一抿口咖啡,掩饰惊讶与怒意。气势汹汹的把自己“请”过来,然后派上面目和善的同胞告诉自己一个莫名其妙的词:公平竞争?滑天下之大稽!
“呃”elva跟玛丽亚交谈之后再度开口“不知道程小姐是否关注最近的报纸,我们玛丽亚小姐即将跟林夜先生订婚,双方家长都乐见其成。但是她听说林先生喜欢……喜欢程小姐你,所以比较好奇……”
“所以我就被‘请’来喝咖啡。那还真是谢谢你们的款待”既然对方先兵后礼,就是说不妨碍她一直礼貌下去?
听出程嘉一口中的讽刺,elva神情微动,再跟玛丽亚轻声交谈之后,代为传话“对这一点,玛丽亚小姐表示真诚的歉意。也希望你体谅被爱情俘虏的女人”
这边玛丽亚跟着起身,优雅的道歉“对不起,我-只-是-急”随后一长串俄语。
好奇?急?这两人用词的诧异说明什么呢?尽管听不懂后面的话,但眼前的美人完全褪去一见面的高傲,把内心的挫败与哀伤清晰的呈现,犹如信徒在等待上天的裁决。她程嘉一何德何能,居然能在这样的妙人儿眼里,出演重要角色。
“玛丽亚小姐是说她很想知道自己未婚夫心中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因此先故意失礼一番。见到程小姐临危不惧的表现,也有些明白了。程小姐与林夜先生相识的时间远超过她,她作为后来者并不占优势。但,尽管如此,玛丽亚小姐不会放弃她的爱情。她这次是瞒着双方家长来告知一声,在正式结婚之前,希望可以跟程小姐竞争林先生的心”
这番话说得彬彬有礼,却又暗藏玄机。她程嘉一不过是占了天时先认识了林夜,然而对方却是占了准未婚妻这个名分和家长同意这个人和。玛丽亚跟林夜,那是会结婚的。至于她程嘉一这样的龙套,其实根本不予理会。然而对方依旧亲自出马,还派出来使恭敬的送出生死状,以表诚意。她不应、是输;应了、也会输……
呵呵,程嘉一对着玛丽亚笑笑“玛丽亚小姐如此佳人,我程嘉一甘拜下风”嘿,她哪能跟小姐比拼,脑海闪过的桃花眼埋到内心深处得了。他们都一样,而她只有给不了的锦绣,给不全的真心。
“我-认-真-的”玛丽亚抓住意欲出门的程嘉一,望进她眼里。这个女人的态度怎么这么奇怪,她是不相信她玛丽亚的话还是认为她玛丽亚只能得到没有真心的林夜?
“我-也-是-认-真-的”同样一字字说出,程嘉一坦荡荡回望过去“祝你们,百-年-好-合”
只想吃个海鲜
远在香港的林夜并不知道,人人都说是他未婚妻的人并没有如他以为的回了俄国,而是转道上海还顺便会了会他心尖尖上的人。
此刻四下无人,林夜散去满面带笑的表情,唯留疲惫和阴冷。这样的日子,到底何时才是尽头?他需要些能量……掏出手机,自然的拨出一串号码,居然光是听着单调的长滴声,心里,也有了些许期待“喂,一一”
“林助,请问您有什么事?”电话那头的语气平常,却让林夜真心的勾起了嘴角“一一,你在生气”
“……”短暂沉默之后,程嘉一四平八稳的声音传来“呃,我本来想否认的。但是由衷佩服你的敏锐,老实说,我自己也很矛盾我是否在生气。我又有什么资格什么立场什么理由生气呢?”一连串的问话倒更像在拷问她自己。
“一一”林夜温柔的对着电话喊出专属于他的称呼,再没言语。心里的想法只敢藏着,怕吓坏那个时而道德感极强的矛盾女人,她现在一定很纠结,报纸上的那些风声肯定还是影响到她的心情。他却说不出口:我的一一,再等我一段时间,快了,快了……
“林助?”半天没声响,程嘉一拿开电话确认一番,确实显示还在通话状态。“林助,没事我先挂了。对了”终究还是忍不住“祝你们百年好合”祝福的话,当然该跟男女主人公都说过才算数,不是吗?
啊!懊恼的扔开手机,再做贼心虚的捡过来关掉。她怎么这么无耻啊,难道就跟小孩子抢玩具一样,巴不得所有感兴趣的都在自己手中?随即对自己生气:程嘉一你这个没人品的家伙!才在女主角面前举手投降,转眼又在这边跟男主角唧唧歪歪。她那会跟那个玛丽亚小姐会面时明明很诚恳的啊,怎么一听这家伙的声音反觉得有点委屈呢?她有什么好委屈的?暧昧啊,真如罂粟;林夜啊,更是罂粟……明明知道不可以再沾惹,偏沾了就上瘾!
又自我批判一番后,程嘉一冲向浴室。那个长的很流氓其实是个愤青的男人唱过: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我们,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回忆的青春……以此逻辑,流水肯定能带走一切烦恼。
好段时间后,程嘉一戴着浴帽走到电脑前坐下,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有些偷偷摸摸的打开电脑。眼明手快的选择——显示为脱机登录,果然看到一连串留言。无非是问好以及他日常的动向。字里行间看不出任何情绪,真不愧是大boss啊。发了会呆,转身盯着床中央的手机,横了心捡起来开机,不出意外的接到几条短信。小妖精提醒她还有三天就满一个月,他的极刑该到期了。分别之后的杨流云每日发过来几句古诗词,令程嘉一有些哭笑不得。这……真是返璞归真的追求手段!今儿这几句是抱怨她不主动联络。瞧瞧这句“关山隔,晚云碧,燕儿来也,又无消息”整一个怨妇形象,实在无法跟冷面副总联系上好不好!倒是刚才跟她通话的家伙没了每日的例行短信……哎呀,扯掉浴帽,程嘉一扑倒在床上,她都在想些什么呀?
这次第,怎一个乱字了得!
想了想,打出短信“美女,我们去吃海鲜吧”选择联系人-kate,发送。还是那句话,不愿想,那就躲!
说是风就是雨!既然决定去吃海鲜了,那么当即就行动。和kate从芦潮港出发,不过一个多小时就来到这有“海上仙山”美称的嵊泗列岛。程嘉一搞不清自己是无聊到极点,或是兴奋到极点。这些日子的网络生活,她也明了到一个地方之前是该做功课的。按攻略所言,这嵊泗列岛海瀚、石奇、礁美、滩佳、洞幽、崖险。硬拉着kate舍了豪华酒店而住进她事先联络好的农家小院,打算住上好几天,把这些美景都看个遍。接下来还能观日出,捕鱼虾,吃海鲜,光想一下就觉得心情澎湃!人生,可不要只局限在情啊爱中。
“都见鬼去吧!”第二天一大早起来,站在礁石上对着浩瀚的大海吼出这句话,程嘉一咯咯笑个不停。她此次过来,可是不带任何通讯工具,唯一还能跟那些男人扯上关系的就是手腕上戴着的颗颗小色子造型的手链。这串手链本来是林夜送手机时一起送的,当时被林夜串在手机上,她觉得这个创意不错,也就干脆当手机链用。但实在喜欢的不得了。因此虽然丢了手机在家,还是忍不住取了这挂件还它本来用途。
kate只当这姑娘发疯,也懒得多理。自顾自追着远处沙滩上帅哥背影花痴去了。
她们玩的非常开心,压根没想这边有人极度郁闷。林夜一直拨到那边传来“你拨打的用户已关机”的机器声调,才被迫接受那胆大妄为的某人居然没有随身带着他送的手机这个事实。沉闷片刻,走到电脑前,过了一会,敲打着桌面的手指才停了下来。还好,那家伙……
打出电话命令“我要回上海一趟,你到我这边来,盯着那些家伙。还有……那台电脑”
“现在?”对方显然被吓到“后天是你的订婚宴,你未婚妻已经到了香港”
“错!是柏家的未婚妻,柏家的订婚宴罢了”不耐烦的反驳“先这样”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有些担心,似乎有什么事情快要发生。他一定要马上看到那女人,以最快的速度!
就在林夜的飞机离开香港,这边就有人收到了消息。
“林夜去了上海”从电脑上读着手下的报告,对于过两天就要正式订婚的人还这么不知分寸,杨流云不知道到底该嘲笑这份鲁莽还是嫉妒这点执着。事情按他预想的发展下去,为什么,一点也不开心?硬扯出一丝笑意,快速打出信息“其他人呢”
“l那边一直有动作,不过还没打探到具体的意图”
“撤了吧,b方应该也按捺不住了,我们不需要搅合进去”发出指令。一向精于算计的他,却没想到,有一种后悔,叫做万劫不复……
程嘉一懵懂的被推着前行,这是怎么回事?真的不是在拍电影?她不过是被游说的船老大说动,决定扔下kate单独出海捕鱼,过一把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捕鱼瘾。然后突然看见了林夜。还不等她奇怪林夜是怎么知道她在这里的,那开始还笑意融融的船老大几个就不由分说打晕她,包括飞奔而来的林夜。再到醒来的时候,他们就被带到了一处海礁。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程嘉一问道。
“一一”林夜奇怪那伙人居然没有捆绑他们,不过打量这海礁一番就明白了。这里海面开阔,无风三尺浪,平时一般小船航行至该水域已经很困难,何况他跟程嘉一这样毫无经验的都市人。“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搞不清楚他们的意图,我们要尽可能的示弱知道么”
“当然知道”程嘉一没好气,无缘无故被绑到这里来,多半都是跟染上他们这家人有关。但是,到底是什么事呢?
到底是什么原因?林夜也在想这个问题,关键是谁会对她动手?又是为了什么目的?正想着,被程嘉一推了推“乘他们在那吃东西,我们跑吧”
“跑?往哪跑?这里四面环海……”
“跑跑看,总比傻呆在这里好”说完拖着他开始移动。
刚跑了没几步,就听那伙人叫嚣着追了过来“他妈的,给老子停下,再跑老子开枪了!”
“砰!”
枪声响过,林夜急忙推倒程嘉一,再顺势一滚,把自己垫到她身下。
“你没事吧”慌乱的询问,悔恨自己的莽撞。
“没……事”林夜来不及多说,已经听到呵斥声传来。
“还敢跑!”那伙人叫嚣着追上,带头的老大上前狠踹林夜一脚“臭小子,活的不耐烦了?”
“求求你,别杀我!我有钱,我家有很多钱”林夜抖索着身体,对着那老大模样的人送出潘多拉的盒子,“你们也不要伤害她,只要给我家里打个电话,你们想要多少钱都可以。真的!这是我的表。拿到市面上可以当个好几万”
才几万的表就当宝?再看林夜那胆怯的耸样,这伙人的老大——夏老大不屑的“呸”了一声,顺便吐出一口浓痰。随即满意的大笑,他喜欢这样的公子哥。胆小钱多不来事,真是天降横财!不过,狐疑的看了看林夜“你确定多少钱都可以?我开个百来万呢?”
“应该……不,肯定没问题”林夜脸色苍白,似被吓得不轻“我家就我一个独苗,还等着我传宗接代”
哈哈哈!听到传宗接代四个字,那伙人意味不明的笑起来:这笨蛋小子,真是死到临头还想着风流事。
其中一人走过去拍拍林夜的脸,再直溜溜的打量程嘉一好一会“小白脸,要不要哥几个给你行个方便,让你现在就跟你的女人传宗接代啊?哈哈”
“不……不用”林夜结结巴巴“就求几位大哥别对我们动粗。我家里的电话是……”
“等一下”夏老大猛然觉得不对,这么配合的傻蛋可从来没见过。拽过程嘉一,一把捏住她下巴,满意的看到这两个人都打了个哆嗦“想哄爷爷我上当?没那么容易。这会要打了电话,你以为就有人来救你们?”
“不,不,哪敢这样想,我们只……”林夜望望夏老大,鼓起勇气爬到程嘉一旁边,捏住她带着手链的手腕“我们只想平安。您要不放心,您要不放心……”林夜根本不敢直视夏老大,对着大海喃喃数句,突然想到一个主意“可以……可以把我们送到公海,然后……然后你们再派人跟我家里联系。等……拿到钱之后,大哥……大哥几个再把我们放回来”
一段话被林夜说的断断续续,但夏老大却是听明白了。看着瘫在地上的林夜颤抖不止,却拼命想法保命的姿态,夏老大觉得很有趣。这公子哥还有点脑子嘛,知道他们无非求财罢了。而且,以他夏老大在这一带的势力,这种有点小钱的土地主们也不能拿他怎样。当下觉得这主意确实不错。
命令其余几人把林夜和程嘉一押送到刚才停靠在礁石后的渔船上。他们接到的生意是扣押这个正好到他们兄弟地盘上的女人几天,可没想这绣花枕头傻闯进来。为了不被他张扬出去,只好一起绑了。瞧这小子一身穿着还值些钱,再看他也的确像个只知道泡妞的二世祖。这样的凯子爷,他夏老大顺路收了也是承了老天爷送的恩情。只是,还是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稍做沉思,决定听那小子的建议。这里离虎皮礁倒不远,但,可不是到公海就行了。
愈夜愈美丽
“给我进去”在船上颠簸一段时间后,那伙人中的光头粗鲁的推攘着,逼迫他们钻进一个狭小的暗舱。这个暗舱在这艘渔船的前舱,位于货舱和锚链舱之间的连接地方,宽不到半米。本是专为藏匿偷渡人员改造设计的。林夜他们进去根本不能站直身体。其中一人说道“夏老大,还得有段时间,可不能现在就把我们金主给闷死了”
夏老大沉思片刻“你”指着光头,“去把那块挡板拿开。”原来除了进口,这块挡板就是唯一的通风口。光头骂骂咧咧的拿开船舷部位的小小挡板,露出的口子竟是连人的胳膊都难伸出去。过了一会,只听“咣当”一声,他们进来的那个出口,已经被一块钢板封死。
不知多长时间过去,狭小的通风口飘进的海腥味一阵浓过一阵,海风呼啸的声音也是越来越猛。
“林助”程嘉一舔舔干渴的唇,出声“我们现在到哪了?”
“我想,应该已经到公海了”林夜缓缓开口,语气低落。
“那……那伙人会把我们带到哪去”
“韩国附近的公海吧,为了保险起见,他们不会真的听我的,把我们带到公海就算了”
沉默一会,程嘉一又问“外面,外面一点声音都没有了”明明刚进来时还能听到那伙人的喧哗。
林夜也觉得奇怪,侧耳仔细聆听,“好像真的没有,除了风雨声”没告诉她,这风雨的架势,似乎预示着,他们遭遇大风了。
林夜猜的不错,此刻这艘渔船,真是如秋风中最后一片落叶,在风雨里摇摆不定。
“老大”光头喊道“引擎,引擎失灵了”
“操他妈的,怎么搞的”夏老大不爽的吼道,早知道就不要贪心那小子画出的馅饼。
“真的!”光头抹去脸上的雨水“这……风一时……半会停不了,我们要赶紧……赶紧想办法离开”海面上的波涛一浪高过一浪,惊得光头说话都不利索。
“离开,老子看谁敢离开”夏老大威严的扫过其余几人,制止同伴们的慌张。一个浪头打过,渔船往左一偏,他差点站不稳的摔下。“操他奶奶的,整老子。看老子毙了那小子去”
正打算去暗舱结果那小白脸和倒霉女人,突然听到手下大喊:
“老大,老大”一伙人开心的喊道“有船过来了,船”
果然,远处一艘大型货轮正经过这片海域。夏老大急忙利用长短闪光打出求救信号,难掩狂喜。
很快对方做出回应,并慢慢向他们靠拢。
“老大,那两个?”光头凑近夏老大,寻求指示。
“要死啊你”抬手狠打了他那颗光头,“还信着那小子的话。反正我们可以收到那笔钱,也不算亏”
“不,不”光头摸摸脑袋,敢怒不敢言“我的意思是不如……”比了个手势。
夏老大沉思,这个法子倒不错。但眼看另一艘船已经靠近,“保命要紧。窝在那的那对苦命鸳鸯,活不了多久”又一阵大浪袭来,光头深觉夏老大言之有理,不再多话。
“还有人吗?”对方船上的人问道
“嘿嘿,没了,就兄弟几个,本想在禁捕期前加班加点来捕网大的,没想到遇见这鬼天气。这船又坏在这了,倒霉透顶!多亏遇到你们”夏老大笑的和气,赶紧招呼着兄弟们上船。
对方虽然奇怪这么晚了还会有船出港捕鱼,但本着救人要紧,也没再多问。
这厢暗舱里的林夜和程嘉一,根本不知道舱外发生什么。
“柏老爷子兄妹四人,他是老二。老大很早就死了,剩下两个妹妹一直受他照顾。都不嫁人,只招赘。其子女三个,除了柏老爷子早逝的独子,女儿们都嫁到世界各地。柏老爷子还收留了一批小孩当养子,有能力的才能继续留在柏家。”
两人身体蜷缩在这狭窄的船舱里,头紧挨在一起,近到可以听见彼此睫毛眨动的声音。像是为了消除她的紧张,林夜慢慢开口讲起自己。
“我真正的祖父入赘柏家,因为两个儿子不够本事争气,所以才跟了他姓林。不知这对他而言是幸,或是不幸?但是奇了怪的是,只要跟这家人扯上关系,个个都拼了命的想被柏老爷子承认,得他青眼,我也不例外。你不知道我小时候有多嫉妒柏崇文,只有他,生下来就有了我们其他人追求半生的东西,冠上柏姓。”
林夜略停顿了一会,用头蹭了蹭程嘉一,似乎想从她身上汲取些力量。柔软的头发惹得程嘉一鼻头一痒,轻打了个喷嚏。
“呵呵”林夜笑笑,继续讲着他的故事“我那林家爷爷后半辈子虽然衣食无忧,却只能做个富贵闲人。他迷上听戏,整日咿咿呀呀唱个不停。人人都以为他胸无大志,此生已了。直到,我十二岁生日那年,他发现所有跟柏家有往来的人家里那些跟我适龄的女孩子都一窝蜂的跑到我家里,给我唱生日歌,为我争风吃醋。呵!”
程嘉一看不见,林夜一向带笑的眼此刻毫不掩饰讽意,“你能想象么,他们,我爷爷和我父亲,做了什么?他们想到了拿破仑那句“男人通过征服世界来证明自己,女人通过征服男人来表现自身”的名言,只不过于我,是恰好相反。正好第二年柏崇文考去北京,整个柏家也举家迁至香港,我父亲以我不能适应香港那边教育为由,顺理成章把我留了下来。其实呢,我不再去学校,有专门的家庭老师来教我,更多的时间,更多的时间是去学昆曲。练眼神,学身段。那时身子骨弱,就先攻旦角里的小旦和闺门旦,最后才回到小生。于是,早早学会逢人三分笑,张嘴七分甜。这些,就是我的少年时光。”
说到这,林夜嘴角一翘,面色含春,分明聪明活泼俏红娘开了口“叫秀才,你忙披衣服把门开。低低叫,叫小姐,你莫贪余乐惹飞灾”
眉眼一勾,颤微微的比了兰花指,薄唇亲启,转瞬已是含蓄稳重杜丽娘“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墙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咳”
神色一凛,轻轻抬高右手做出虚拿折扇的动作,音调一变,“呀——”的缠绵婉转,又成玉树临风侯方域“金粉未消亡,闻得六朝香,满天涯烟草断人肠”
“瞧,这就是你原以为的花花公子”林夜低笑“所有风流倜傥从少时开始培养,糟蹋这门艺术,只是为了满足不同口味的女人,甚至也许是男人!”
“为什么,他们总是你的……怎么忍心,怎么忍心……”听到这,程嘉一哽咽的说不下去。
“有什么不忍心呢,我的傻一一。外人都以为我是最被祖父看重的孙子,父亲最看重的儿子。只见我不住的出席各种宴会活动,成了各大品牌的vip客户,学习一切上流社会的玩意儿……连我妈都不知道,不过她啊,有没完没了的拍卖会要参加。至于这些,我亲祖父的这些投资,她不想管,也管不了……我那小叔还为此四处寻找年轻美貌女子寻欢,就为了生下个比我更美的孩子。有一年,我记得他还兴冲冲的拉我去看他的儿子,不知怎的,却始终没见踪影。现在想想,应该就是那新任小少爷吧。咳……”
“别说了”程嘉一带着哭腔,伸手揽住林夜,却听他一声痛呼。
“啊……不说,我怕再没机会了。”林夜一直捂着腰间的左手这会摊开,上面湿漉漉一片,隐隐透出血腥味。
“林助,林助!来人啊,来人啊”程嘉一怪自己的粗心,她为什么一直没听出来旁边这人气息越来越不稳,为什么就相信了他那句没事。又急又恼,不顾一切的胡乱呼救。
“别,一一,省些力气。这样才能多一些时间,你一定没事的”林夜压下那股疼痛,用手指遮住程嘉一呼喊的唇。“相信我”
“可是你的手机都被他们搜去了,你又受了伤,我什么都不会……”
“小傻瓜,就算手机在,也没有信号的。多亏我受了伤你又什么都不会。那伙人才放心的没把我们绑起来。别怕,王觉会通知其他人的,只要他们知道你的位置,咳,咳”又是一阵难过的咳嗽,似乎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本来盖在她唇上的手指无力滑落,却又被他不舍的继续贴上,感受那份温热。
程嘉一根本没听他说了什么,眼泪只是扑簌扑簌往下掉,滴到他遮盖着自己嘴唇的手上。这眼泪,慢慢……慢慢的浸润到林夜身体里,落进他的心上。
“乖,一一,别哭了,要保存体力,更要保存水分。乖啊”像安慰不懂事的婴儿,林夜温柔抹去她脸上的泪痕“你哭的我心都疼了,那一天就是这样。呵呵”林夜突然又笑了“我那时就想像现在这样,擦去你的伤心”
“林助……”心里道不清什么感受。除了对未知的恐惧和担心,却又不明不白的生了些别样懊恼。要不是她冲动的想拉着林夜逃跑,那伙人也不会开枪警告,林夜更不会受伤。果然,只要跟她亲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她果真是煞星转世,专门克别人。克所有跟她亲近的人“林助……”泪掉的更多“都是我不好,对不起,对不起……”所以,就让她陪他一起,就如同自己的父母,虽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可同年同月同日死。
“是我连累了你才对”从那群人的只言片语中,林夜听出些名堂。这就是对他自以为是,游戏人间的报应。只是,他的一一多么无辜。挣扎着把身子往上送了送,让程嘉一的头靠着自己肩膀“叫我敬之,好不好。这,是我奋斗了二十多年,才换来的名字”
“敬之……”一边应着,一边脱下裙子。她早该这么做了,也庆幸穿了一身波西米亚风格的炫彩布裙。用力撕扯着,却发现根本无法撕成布条。为什么她看电视里面的女人都可以很容易把衣服弄成条状?万般无奈,只好就着裙子,略略折成长条状,费力的将林夜腰腹包好,妄图阻止那不断外流的鲜血。
“嗯,再叫”林夜没有阻止她的徒劳。其实,就这样死了也好。她就会一辈子记着自己了。记得柏老爷子给他的名字,以后,不管她跟了那些人中的谁,都会想起他。他这一生,真是到死都离不开利益算计啊。哪怕,面对着最爱的女人!
“敬之”
“嗯,你每过一会,就叫我一声好吗,一一?”
“好,敬之”
“嗯……”
渔船在风雨中一摇一晃,似乎随时都要葬身大海。不知道过了多久,叫了多少声敬之,程嘉一终是熬不住的沉沉睡去。
睡梦中,林夜笑靥如常,满面春风的唤着自己一一;突然场景不知变换到哪里,林夜脸含哀伤,轻轻挥手道别。程嘉一一惊,嘴里急道“敬之,敬之”,身边的人却再没应她一声“嗯”
颤抖着嘴唇,抬着酸痛的胳膊,把冰凉的手指缓缓伸到林夜鼻前。
“敬之!”程嘉一哇的一声,本以为早该流干的泪水,汹涌而下……
血浓于水
“病人血型为罕见的abrh阴型血型,现在血库里这种血液储备不足,你们谁是这个血型吗?”急匆匆而出的医生问着等候在外的众人。
程嘉一愣住,这个血型,这个似乎只在新闻与电视剧里听过的血型,居然是林夜的血型。她记得曾经有一篇大幅报道过的新闻,讲一位女孩子千里迢迢到贵州献血,挽救了一位孕妇的生命。正因为这般稀少,才显得可贵。难道,好不容易才给了一线生机,转瞬就要收回?
柳起帆看了看紧张的程嘉一,咬牙道“我是”
“小少爷,你……”tony试图阻止。小少爷最近这一个月都没有好好的睡过一觉。特别是这两天,为了这个女人,小少爷又要瞒着夫人又要确定她的位置,更别说心理的煎熬。他算是发现了,只要扯到这个女人,小少爷就难有安宁……
柳起帆摆摆手,再瞅了一眼程嘉一,发现她无神的双眼在听闻这两个字后燃起了希望。心,原来被看一眼就会滴血呵。柳起帆走近,把她一直呈祈祷方式摆放胸前的双手包住,“老师,我真的……再也不要跟你分开”所以,我会救这个恨之入骨的男人。因为他救了你。虽然,也是他,害了你!
“请你……”程嘉一吐出这句话后,不知说什么才好。她不是没发现,小妖精憔悴的样子。但,对不起,老师现在更多的是想着手术室里的那个人。
柳起帆用力一握,走向医生“需要多少才能救活,我都可以提供”
医生打量一番“小伙子,你的气色……哎,没办法,先解燃眉之急吧。”毕竟,我国汉族人中,rh阴性仅占0.2%~0.5%,abrh阴性更是10万人中才有一个。他本来是没抱希望的出来一问,居然还真撞到了。不得不说,那病人运气真好,何况那主治医生还是……
柏崇文拍拍程嘉一“你去休息吧,我们会看着。而且,手术室里的方正医生,医界称之‘鬼见愁’,交给他没问题的”
“谢谢,可是我想确认他没事”
“你……”柏崇文拿这个固执的女人毫无办法,只好由着她撑着一双熊猫眼死瞪着手术室。
杨流云恨恨的对着墙壁捶了一拳,快步出门“你们是怎么搞的?”对着电话轻声吼出胸腔的愤恨!他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消息的人。
“杨先生”那边稍有委屈“是您要求我们撤开的……”
“嘭”不等那边说完,手机已经被他摔到地上,杨流云还嫌不够,上前发泄的踩踏着手机的残躯。“撤了吧,b方应该也按捺不住了,我们不需要搅合进去”他脑海里一直回荡的话正是自己两天前的命令,要不是这样,他本来可以阻止这件事情发生。“啊”不自觉的痛呼,杨流云按紧左胸,好痛!像被剜掉一块的疼痛,在他听到他们进了急救室的消息时,已经被种下。他原以为,躺在里面的会是那个死气沉沉的女人……可是,现在看来,情况还要糟糕。程嘉一,你现在爱上了那家伙!她一定不知道,今天,本来该是林夜订婚的日子;没有这个意外,他本可以分得更多一点的她……
程嘉一确实不知道这些,她对柏崇文的关心只是依着本能回复。更不要说还会注意到一直隐在阴影中的杨流云这会的心情变化。她不停的祈祷:神啊,再多给他一点时间。既然,你都给了一次奇迹,那么再多给一点吧,求求你!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盏“手术中”的指示灯依然没有熄灭,程嘉一终是忍不住看向柏崇文寻求信心“他一定会没事的,对吧!”
“嗯”柏崇文扶着她坐下,“你要不要去看一下……柏……柳起帆?他坚持让医生抽了400ml的血”
“他!是吗……”程嘉一心中一紧,往方才柳起帆走出的方向瞧了一眼,却没有动作。
柏崇文终于生了些烦躁,怎么,连她最疼爱的小朋友都比不上林夜了么?心情复杂的走向窗边,思绪回到今天的早些时候。
凌晨5点,正是大多人美梦正浓的时刻。柏崇文紧张的坐在这架西科斯基s-76c+的搜救直升机上,度‘秒’如年。海面上的风终于转小,被紧急调来的空中救援队开始慢慢靠近大海中那微小的目标。自第一救助飞行队成立以来,高机长还是第一次遇见如这般困难的救援任务。被救人员完全不能与他们取得联系,唯一能获得的信息就是耳机里的指示。也不知道谁如此神通广大,居然能搜索到对方的信号。
“我也下去”柏崇文要求。
“不行!”救生员小刘恼火,这公子爷知不知道他们在执行任务?首要的是抢时间,抢生命!哪有空让这位“空降”的特殊人物还来耍帅。
“对不起”柏崇文道歉“我在美国进行过完整的野外拓展训练,其中就包括海上救援。待救人之一有特殊的心理障碍,我能帮助克服。”其实他只是作为救援志愿者之一,接受过海上搜救与自救的训练。不过,想到不知道到底什么情况的程嘉一,这样的事实理所当然被心急如焚的他隐瞒了。
“安静”绞车手大曹对两人吼道“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你”指着柏崇文“知道耽搁的后果是什么吗?”
“我清楚”这样的时刻,柏崇文恢复冷静。他定定的看着大曹,坚定而执着“正因为清楚,所以我必须下去。请你们相信我!”
大伙有些为难,这突然接到的任务难度之大前所未闻。更没料想军纪如此严格的情况下,还被塞入一个突如其来的“贵公子”。眼前此人来路一定非比寻常。但是,作为救援人员,抢救生命才是最首要的。如果真如他所言待救人员有特殊情况,那么……
“让他下去”高机长从随机医生处了解情况后下令“大曹,准备!我们5分钟后会悬停在目标上方”
“是”既然机长下令,众人不再争论。小刘简洁的跟柏崇文确认了注意事项,发觉柏崇文所言非虚后,稍微放心。
直升机在空中减速、悬停、放吊篮这一系列动作仅仅用了不到三分钟的时间。柏崇文很是佩服,小刘微有自得。他们这只紧急救援队自2001年成立以来,经过多年的发展,早已达到国际先进水平。
片刻后,柏崇文随着小刘一起来到甲板,开始四处搜索。
“程嘉一,程嘉一!”柏崇文找遍全船,却没有发现人影。但是不对啊,根据他的判断和王觉提供的信息,还有柳起帆的追踪,他们确实是在这附近。仅有的这艘渔船,一定是目标!他不断的大声呼喊着,同时凝神注意哪怕一丁点的动静。
“这边有个口”小刘在前舱呼喊,柏崇文急忙上前。
口子很小,从外往里根本看不清楚。但是凭直觉,柏崇文紧绷的心略微松懈:我找到你了!
“程嘉一”柏崇文对着里面喊话,却半响没有回音。
小刘有些焦急,这海上的风又慢慢大起来。凭经验,此刻海上风速近乎达到25米/秒,是平时的5倍多!这对悬停在上方的直升机来说是很大的考验。“你怎么知道人在里面?”
柏崇文不答话,用手敲打着船舷。他相信,一定有别的进口。小刘见状,抛却其他心思,跟着一起寻找起来。果然,他们来到一块略有不同的钢板面前,相视一笑:就是这里。
“哐啷”两人合力将钢板移开,把光线送进那间暗室。
“他死了,林夜死了。敬之……”面对突如其来的明亮,衣不蔽体的程嘉一也没有遮掩,只是喃喃着这令她失措的语句。
小刘猫腰入内,试图掰开这精神有些不太正常的女人,却发现徒劳无功。“请放开一下,我们是来救你们的”
“他死了……”程嘉一对外界的信息充耳不闻。直到随后而来的柏崇文快速的检查过林夜后,捧住她的脸,用他一贯沉稳的声音说道“程嘉一,我是柏崇文!现在,听我的话,放开林夜,他活着!还没有死!”
“没死?”程嘉一被突然惊醒,凝神望向说话的人“柏教练,你怎么也在这。是真的吗,他活着……”
“听我说!不想林夜死,就配合我的话。松开他,这是命令”略带严厉的语气果然更有效果,程嘉一脑子清醒过来,松开林夜,也才恍然自己此刻的尴尬。
柏崇文脱下衬衣,包住她光洁的双腿,先将她抱出舱外。随后,跟着小刘将昏迷的林夜小心抬了出来。
飞机上等待的众人见他们终于出现,也都松了口气。大曹很快将小刘和林夜绞了上去,轮到程嘉一时,果然出了状况。
“不,我不要”看着头上的“怪物”,程嘉一难掩恐惧,涌上喉间的呕吐感随时都要倾泻出来。不自觉抓紧身边的柏崇文,因缺水而蜕皮的苍白嘴唇吐出拒绝。
“你一定要!林夜的命在你手里”
“不要!不要坐那个!”她以为自己奋力喊出的话语其实细小如蚊,要不是柏崇文侧耳凝听,根本不能听见她到底在说什么。
大曹将吊篮再度放下。柏崇文明白,再拖下去,他们都会有危险。“对不起”朝着程嘉一后颈一记重击,他实现了对小刘的承诺:他可以帮助克服这个被救人员的特殊心理障碍。
“出来了”程嘉一猛一下站起,打断柏崇文的沉思“医生,怎么样……”
被口罩遮住大半张脸的方正摊摊手“我已经尽力了”
“不……”程嘉一没想到,数小时的祈祷与期待,换来的居然是这样的结果。她不敢置信的握紧拳头,摇摇欲坠“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敬之……”
方正奇怪的瞧了瞧这满脸哀痛的女人,这是一种新的表现惊喜的方式么?
柏崇文走过来扶住程嘉一“他的意思是林夜没事了”
“可是”程嘉一抓住柏崇文手腕“他说他已经尽力了……”按照电视剧的套路,每当医生说出这句话时,就表示……“我要进去陪他”
“不行”方正摆摆手“病人虽然脱离危险,但是马上要转入无菌病房。现在还不可以探望”
听了这话,程嘉一悬在半空的担心终于可以放下,紧绷的身体再也耐不住疲惫,昏倒在柏崇文怀中。
“这女人什么智商?”方正这会明白过来刚才引起了对方的误会“我都说自己尽力了,她居然以为被我弄死掉了?”
他是悠哉悠哉的来参加那个什么全球医学精英研讨会的好不好。谁晓得一大早被这家伙的电话从被窝拉来做手术已经很呕了,居然还被怀疑能力?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谢谢”柏崇文看着被临时拖来的好友,诚恳道谢。看在他有功的份上,就不要跟他辩论他那无聊的冷笑话了。
“这一枪从他的左后腰射入,险些击中肾脏。又是过了十几个小时的耽搁才被抢救。要不是对方使用的是自制土枪并且当时应该距离颇远,很大的减少了杀伤力。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活他了哟。”
“我信你!”
“算了,还好这次还算有点难度,否则……”方正哼了两声,他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他有限的生命追求的是无限的高难度,比如千里之外那很臭屁的小子得的那种病。当然,能被一向八风吹不动的柏崇文用这么诚恳的语气感谢,也是件很爽的事情,不过他绝对不会说出来。
解下口罩,看向柏崇文怀里那因激动而眩晕过去的女人,方正难掩好奇“到底因为躺着的那个是你家里人还是因为这个女人,你才愿意欠我一个人情?”
柏崇文大方的没有掩饰“都有”
“哦?”熟人面前,充分显露本性的八卦男人眼珠一转,“那哪个分量更重?”
“你晚上还有个学术报告要出席,好走不送”柏崇文绕过他,把什么叫过河拆桥演绎的入木三分。轻轻的抱着程嘉一走向门外“对了”回头给好友一点消息“与其关心我怀里的,不如想想几年前的那位,她回x市了”
“我还用想谁啊?”吊儿郎当的语气在意识到柏崇文话里的信息后转为审问“你怎么会知道?”
“我只是关心自己怀里女人的朋友圈罢了。或者说,这世界,真是太小了”柏崇文丢下这句话,不再理会背后的医学天才。
同一星空下
走廊上柳起帆正迎面走来,看见柏崇文怀里的程嘉一,停下脚步“把老师给我”
“柏随之”柏崇文称呼着挡住去路男人的正式大名“你……这个星期内完成整个gens安全系统升级的任务,我想你应该没有忘记。明天,可是最后期限。”
“那又怎样?”清冷的声调被那个名字挑起了怒意“这会拿任务来压我了。昨天一个电话把我拉过的时候你怎么不想到老头子的任务?”
“哦”柏崇文顺着他的话接口“如果你不愿意,我其实可以找其他人”
“你!”柳起帆怒视。这个可恶的男人,什么叫他不愿意?他的老师有危险,他会不愿意?这种话他也好意思说的出来?天晓得他接到电话时,吓的差点昏厥。要不是一想到老师还需要他,他都怀疑自己的心跳当时就会停止。
走近柏崇文,望着这会浑然不晓的女人,柳起帆理了理她散乱的头发“不用拿话激我。毕竟,你不能否认的事实是:陪她最久的人,她最关心的人,永远是我”作势欲接过拥有权。
“今天之前,说不定我会相信”柏崇文没给他这个机会,讽刺的笑了笑。不再理会呆愣住的小朋友“借过,她需要张舒适的床”
“柏慕之!”柳起帆转身看向前方男人的背影“那你又算什么?鬼鬼祟祟隐瞒身份的拳击教练?一定会接受你家庞大产业的柏家长孙?你以为,你可以给她她想要的!”
柏崇文停住脚步,整个人因这几句问话紧绷起来。但也只是刹那失神,“我给她的总会比你给的多!啊,小朋友,你母亲又出事了”
这下是真的再不理会,迈向预定的高级病房。
“小少爷”tony踌躇了会,看着柏崇文远去后才走进柳起帆“夫人昏倒了……”
“闭嘴!”柳起帆再度痛恨自己的软弱,“对不起,tony,我……”懊恼的拨乱头发,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老师,我应该怎么做?
悠然转醒的程嘉一摸摸身下,确认她现在躺在床上。可是,使劲眨了眨眼,头顶依然一片星星点点。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的某个夜晚。她窝在外婆的怀里,傻兮兮的妄图数清天上的星星。此时的漫天繁星就似小时候看到过一般,美丽的让人胆怯。
怎么可能呢?沉浸片刻后,程嘉一转向左边的光亮处。床边亮着微弱的光,摆放着的黑色圆球状物体,显然是这一片星空的制造者。
这份宁静中,轻微的脚步声响起,一道身影来到床边“很可惜,没有猎户座”
“柏教练”程嘉一听到这个声音,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干的厉害“不,柏总”
“别说话”柏崇文贴近她坐下,带给她想要的消息“林夜情况已经完全稳定。柳起帆的母亲进了这家医院,他一会后应该也会过来。”
柏崇文拧开台灯,把光线调到最弱,然后拿起棉签棒,沾了些许清水后滋润她干涸的嘴唇“你体能流逝过大,又长时间没进食。那会已经帮你吊了营养液。你刚醒,最好不要直接喝水,先忍一忍”
柏崇文的脸有些看不清楚,不知是否真因为璀璨星空平添些许浪漫,此刻的他的话语也温柔的可以滴出水来。
程嘉一局促的接受着他的服务,待觉得嗓子不再那么难受后,轻声道谢“谢谢,我,我想喝点水”
柏崇文垫好枕头,扶她坐起。递过一杯温水。
程嘉一小口小口啄着,再度把注意力放到头顶。“啊?”突然,一颗流星划过星海,惹得她一声惊呼。
柏崇文慢慢开口“听说,对着流星许愿,那么愿望一定会实现。”他抬头一同仰望天花板“我的愿望,是想再跟你一起,看一看,年前的那片星空”
年前?星空?努力一番回想,耳边似乎响起kate的笑语“两个人坐在水边看星星,多浪漫啊”原来,自己真的又在酒后做过傻事情。
“我……”舔舔唇,开口却不知道说些什么。难道问他,我有没有酒后乱性跟你发生什么?杨副总的教训血淋淋的摆在前头,她真怕自己真又做过诸如强占良男的恶霸事。
“想说什么?”沙哑的语调配上头顶的星空,直接让程嘉一呼吸有些急促。“我,我想去看看林助”
柏崇文眼神一黯,关了机器。“已经是深夜了,先休息吧。再说,林夜情况稳定了,而且过了探望时间”她的身体经不起太多折腾,也就没必要告诉她,所谓的探望时间,其实对他们并不起约束。
“老师-”气喘吁吁的声音表示来人跑的多么急切。柳起帆快步冲到床边,抓紧程嘉一细细打量
“睡一觉之后气色好了很多,不过还是太差。怎么坐起来了?躺下去休息。我带了小米粥给你,等下我喂你”
“小帆”尴尬的……
“我先走了”柏崇文朝柳起帆点点头“交给你”
“当然”柳起帆握住程嘉一,略带挑衅的说道“之前承蒙你照顾我的老师”
柏崇文掩上门,意外发现守候在外的杨流云倚着墙,正吞云吐雾“你不进去看看?”
杨流云不答话,手指上的火星却闪的更欢。
柏崇文见对方没有开口的念头,掉头走过。“对了”,走回来面对杨流云,抽走他手里的香烟,“这里禁止吸烟”
杨流云眼神一闪,对着柏崇文吐出嘴里的烟雾“柏慕之。你打算,教训你小叔?”
“呵”柏崇文笑了“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承认”
“是老爷子不想承认吧”干脆,就在这夏夜,在他们几个人都追逐的心头肉的门外,把话说个清楚。
柏老爷子订下的柏家家训是“艰苦奋斗,自力更生”。也就是说,只有你先自立了,才能谈其他。也只有得到老爷子钦赐姓名,才意味着可以从柏家庞大的产业蛋糕里挖一块。因此,哪怕矜贵如柏崇文,也得老老实实半工半读,一切靠自己。并且正因为他分得蛋糕分量最足,他29岁那年才凭一己之力赚够柏老爷子要求的500万元,一统gens。而不像林夜与柳起帆一样,只要达到100万元这条线,就可得到承认。
然而,杨流云是个例外。
柏崇文最开始并没有特别注意他。虽然他与他的母亲居住的地方是林夜父亲在负担,并且聪慧如他,年仅21岁就能攻读沃顿商学院mba并在两年后进入gens。可也正因为这样,柏崇文知道,杨流云被爷爷完全排除在继承人之外。因为那昂贵的学费和生活费,绝对不是当时的杨流云可以承担的。仅此一点,他就完全不能在柏老爷子的继承人名单上占有一席之地。
不过,随后的发展却有些出乎意料。在自己接管gens之前,眼前的人居然是掌握gens最多资源的管理者,怎么看都不像老爷子一贯作风。杨流云诚然很优秀,可柏家众多的养子之中也不乏佼佼者,何况还有其他远房堂兄表弟。这勾起了他的兴趣,进一步探索才发现,原来……
“他对你还是不同的”柏崇文说出判断。
“我突然”杨流云把视线投向拿到紧闭的门,似乎妄图穿透它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人“觉得累了”他追求的,真的就是他想要的吗?这个问题,第一次涌上心头拷问着他:那个人的承认,真的那么重要?
柏崇文明白,这表示杨流云不想再谈下去。“至少,你还可以说自己累了”
说完这话,柏崇文径直走向走廊出口。现在,这边的重担放下;另一边,还等着善后……
屋内,程嘉一任由柳起帆拉着自己的左手,右手却慢慢玩耍着胸前的项链。
“老师-”柳起帆注视着她的动作,端起保温杯开始喂食“来,张口”
监督着程嘉一吃完,柳起帆把东西拿到卫生间清洗。哗哗的水声中,隐约传来一句“老师,我决定……不再做小妖精”
“什么?”程嘉一诧异,她刚才听错了吧。
柳起帆走回床前坐下,脸上的认真前所未见。“我说,我不再当你的小妖精”
“你?”之前是谁哭丧着对她说,他是她的小妖精,永远都是她的小妖精。这会又严肃的提出抗议。怎么,跟她玩三月天,娃娃脸啊?
“否则,我在老师眼里永远只是个孩子,被你保护,被别人保护的孩子。对不对?”他一直自欺欺人,以程嘉一对自己的特殊宠爱而自豪。却没察觉,如果一直躲在“小妖精”这样的称呼下,怎么让老师发现,他长大了?
如果说,在此之前的一个月,他还天真的以为只要说服母亲接受程嘉一,他们就迎来一片光明。那么,今天之后,他察觉到,其实,那一个月只是老师留给他的缓冲时间罢了。他的老师,打算放手,把她眼里受保护的孩子移交到孩子母亲的手里。自此后,自此后……
垂下脸,抓起程嘉一的手指一根根抚摸。差一点啊,如果不是被柏崇文的话惊醒,他差一点失去最不能失去的人儿。他对柏家的财产没有一点兴趣,他想要的与母亲要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他的母亲,要他站在柏家最高位,从此扬眉吐气;而他,只是想得到女王陛下的认同:他,柳起帆,是个男人。是个可以为她遮风挡雨的男人!
当初忍痛离开老师的那些日子里,额外的赞美与成功来的太过突然,以致他都差点忘记本来的愿望。把脸颊贴在女王掌心“所以,对不起,我要收回上午的话。这次是我又要离开老师一段日子了。然后……”他知道,根本不可能说服母亲接受心爱的老师,那么,就让他来做个了断吧。为了不让类似的事情再发生,他会远离。
“老师,都是我没用,这是目前我仅能给你的保护啊。”这句话,埋在心里,就让它悄悄腐烂。
一阵清风掠过病房外的小花园,给这万籁俱寂的夜晚带来栀子的芳香。有些事情,似乎正静悄悄的,慢慢的改变……
瘤
程嘉一本能的退出门外,不想打扰屋内那一对神仙眷侣。飘着花香的清晨,病弱的王子与贤惠的公主,若再配上城堡与天鹅,俨然一副绝美油画。呆愣片刻,暗自笑笑:胆怯啥呢,又不是见不得人。
礼貌的敲门引起注意,程嘉一决定把手里的百合送出。这还是昨晚从小妖精那里借来的钱买的,可不能浪费。再说,她也正好当着公主的面,顺便做件下了决定的事。
在床边认真削着苹果的玛丽亚抬头见是她,脸色微沉,很快又露出八颗牙齿的笑容“谢谢”
“啊,他还没有醒?”程嘉一插好花,走近病床才发现林夜依然紧闭双目。
“一直-没有,医生-说-今天-”
“一直没有醒过来?”不小心声音大上几分,惹得玛丽亚眉头微皱。程嘉一此刻没心思去猜测正牌公主的想法,只是焦急。不是说已经完全稳定了么?为什么会还昏睡着?不行,她要去问个清楚。
“止-痛-针,安-眠”玛丽亚拉住程嘉一,又飞快松开。
原来虚惊一场,程嘉一松口气。看看拦住自己的人,她又想说什么?呃,说起来,是不是该跟公主道个歉?她上次还祝人家百年好合呢,结果……按小妖精的消息,怎么说也是因为她扰乱了公主的订婚计划。可是,心里斗争一番后承认:好吧,其实她高兴着呢。在船上时,她曾经发誓,若是上天愿意再给一次机会,她一定会跟这个男人好好的爱一场。可若这个男人被标注上“别人的未婚夫”甚至“别人的老公”这张标签,实在过不了良心关。混乱的男女关系还勉强可以说得过去,跟有主的男人再乱在一起,那可是天打雷劈的事。再说了,她是来宣告所有权的。理直气壮的该是自己才对。
玛丽亚想不通,为何她一向良好的修养面对眼前的女人时,都会突然不知所踪。看着程嘉一又神游太虚的模样,真是恼火。
“承-认-吧,我-可-以-给-他-的-比-你-多”玛丽亚倏地站起来俯视程嘉一,抛去原打算好的客套开场白,直奔主题。
俄罗斯女性的天性主宰了玛丽亚此刻的行动。这个盛产诸如普希金,托尔斯泰这等文学大师的国度把大师们的思想烙印在后代人的血液中。坚韧与温柔,冲动和优雅这些矛盾的性格怪异的融合在一起,使得她们既是“上尉的女儿”,也是“安娜卡列尼娜”。
玛丽亚骨子里是高傲的,因着美貌与财富;她更是清高的,凭着从小到大唾手可得的赞誉和成功。她的父亲,伊万.巴甫洛夫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最简单评估一个人实力的方法,就是观察他的对手和朋友。而对手,往往更加重要。”因此,在得知心仪之人另有心上人时,她愿意会一会可能的对手。这才有了上一次的试探和挑战。这件事却招来了父亲的责骂,觉得她降低身份做了些不该做的事。
想到这,再次细细打量程嘉一:一身病号服显得她更加苍白,瘦弱。除了勉强可入眼的面貌,可能就是上次她那不惊不惧的反应和漫不经心的笑容有些特别。这个人,她比不上自己的身世,比不上自己的美貌,甚至连才艺都比不上。可却被床上的男人爱着。亲爱的爸爸,你可知道,在爱情的战场上,从来不讲身份……
“嗯,我承认”程嘉一自顾自坐在玛丽亚因激动站起而让出的位置上,握住林夜扎着针头的右手“可是玛丽亚小姐,我给他的你给不起”
“她说的没错”不知何时醒来的林夜望着玛丽亚,用俄语说出一长串话。
只见玛丽亚先是震惊,继而悲痛,随即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跑出病房,全然不见一贯的优雅。
“你跟她说了什么”程嘉一好奇。
“没什么”林夜打着马虎眼,贪婪的注视着她“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
“啊,先别说话”想到昨夜柏崇文的照顾,程嘉一有样学样,却沮丧的发现没有温水。突然看到玛丽亚留下的东西,毫无内疚的借花献佛“吃点苹果”
“他现在还不可以吃东西”一道陌生的声音插入,程嘉一转头,发现这声音是从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口里发出。他的身后,站着柏崇文。
“这是方医生,昨天是他为你手术的”柏崇文对着林夜介绍,只在程嘉一身上略作停留,却引得她莫名的心慌。
方正好玩的瞧了瞧这几个人的神情:病床上的那个笑的无懈可击,身边的这个依然不动声色。唯一能看出点端倪的,就是昨儿裹着衬衣被柏崇文抱到医院的女人,哦,也是后来昏倒在柏崇文怀里的女人。
嗯?他本以为可以好好嘲笑一番柏崇文的单相思呢,这会看来……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有奸情。
先对着林夜打了个招呼,随即转向程嘉一,再开口,已经不怀好意“很高兴认识你,我是方正。对了,小姐,昨天晚上的小玩意可喜欢?那可是柏总十万火急要求我送过来的”当然啦,虽然他只是听到了那家伙的电话后,硬跟着司机小吴一起去拿的。
“啊……喜欢,谢谢你”不自觉的道谢。然后反应过来这个人到底在说什么……
“怎么回事”林夜扣了扣她掌心,无声询问。
不忍见她为难,柏崇文开口“程嘉一,麻烦你先出去一会,我有点事要跟林夜谈”
再指向努力朝角落靠近的方正“你也是”
病房外,方正沮丧的脸与程嘉一的如释重负形成鲜明对比。“程小姐,你不好奇他们谈话内容么?”如果能拉动这个战友,他相信一定可以偷听成功。就算被发现,他也有替罪羊。
“方医生”脱离了怪异氛围的程嘉一强大到无人能敌。这人当她看不出来?“我跟你一点都不熟”啊,什么意思?
还在琢磨这句很简单话的男人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那女人走远,徒留自己面对柏崇文的冷面“如果你想知道你想知道的,现在就远离”话有些拗口,却马上被方正理解。是的,有时候天才们只对自己感兴趣的特别有feeling。
“你怎么看?”开门见山,林夜问道。随即自己又接过话继续,“这颗毒瘤迟早要摘除”弯弯桃花眼“干脆就这个机会解决。不过,世事真是难测,我居然会跟你站在同一战线上,呵”
柏崇文闻言,微微动了动嘴角,倒过一杯水给他“刚醒来的人不要说太多话比较好”
“柏慕之”林夜并没接过那杯水,反敛去笑容,难得严肃的说道“这就是柏家独苗的立场?也对,他毕竟是你爷爷”
“你该叫我一声表哥。还有,他也是你爷爷”关于独苗的这个误会,他不觉得有多说的必要。原来林夜依旧以为杨流云是他父亲的孽债……
林夜似笑非笑的扫过柏崇文,不加辩驳。却明白表示一个意思:他固然称呼我为孙子,但他却只是柏家老爷子。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有些事情,不可能一蹴而就”柏崇文淡淡解释。柏家与巴甫洛夫家族的联姻闹了大笑话,就算一些报纸杂志碍于柏家的威仪不敢多说。但早有看不惯的某些人会抓出一本周刊当枪使来大书特书。他昨晚从医院回去后一直工作到天明,不就是为了解决这些后续。这些事,固然不会太影响到他们,但程嘉一却是承受不起的。
“好吧,这个暂且放下。不如谈谈她?她心里也有个瘤,更需要摘掉。她从不提起,我也从没问过。不代表,我没注意”突然转了话题到大家都关心的人身上,林夜的语气似虚弱,似沮丧。之前短暂的清醒,他已大致了解后续发生的事情,更觉得借此解决程嘉一的心理问题再好不过。好歹,她已经跟飞机有了近距离接触。虽然,是在昏迷状态下“拖得太久,对她没有好处”
“你是说因为她父母那件事?所以不能坐飞机的事?”
“呵”林夜心跳略快,出口带了些讽意“我不得不佩服你!才不过认识她短短几个月,知道的已经比我还多。我怀疑,连她的小朋友,都不一定清楚”
林夜猜的没错。按程嘉一的性格,自然不会拿着这种事宣扬。柳起帆也只是知道每年的11.21这天是程嘉一父母的忌日,更是她最脆弱、最需要人陪的时刻。详细的内情,却是不知。而他也没有机会见识到程嘉一的心理恐惧。对于她不能坐飞机这事,林夜机缘巧合中无意得知。后来几次试探,见她不愿多讲,他也不忍再逼。只是,原来跟她父母相关啊……他当初为何要有个什么兔子不吃窝边草的原则?为什么一直期待着有程嘉一亲自告诉他原因?现而今,居然是通过柏崇文知道!恨、恨、恨!
柏崇文看着林夜,惊讶他的不知情。随即,他心里头有一种莫名的满足涌上,那种有丝甜,有丝酸的感觉……三十多年的人生,竟是头一次体会。他,是第一个知道的人,这个惊喜实在太过美妙。是不是可以认为,他才是她最信任的……
林夜稍有些懊恼自己的大意,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这个“我相信柏总的能力。这件事情,也只有教给你了。她的小朋友只能从她那里获取能量,我又好一段日子不能动弹。杨流云……呵呵,杨副总现在还不出现,是不愿意来看我呢,还是不敢来见我?”虽然因着程嘉一,他们“合作”的道路上有了些许曲折。但以他对杨流云多年来的了解,这个野心勃勃的男人不可能改掉他那“关注特殊人物”的毛病。既然一一已经被列入这一名单,杨流云事先不可能没有一点消息。而这件事,依旧发生了,只能说明一件事:杨流云,终归脱不了关系!
温情脉脉的语调,突然插入刀光剑影。纵然沉稳若柏崇文,也稍微有些跟不上节奏。
“呵”林夜愉悦笑开“真难得,我们无所不能的柏总也有如此难以置信的时刻。不管怎么说,我都留着柏家人的血,柏家人的那套,甩都甩不掉”
“他……”望向那束百合,柏崇文思索一下答道“应该比你更想给他自己个教训”
若此刻正在电脑上奋战的杨流云知道柏崇文的猜测,一定会感叹那句名言的准确:最了解你的人,永远是你的敌人。
他不似柳起帆般有着无与伦比的电脑天赋。然而,就分析资料,获取信息,运筹帷幄这一点来说,杨流云有着绝对的自信。
该得到惩罚的,他一个都不会放过。甚至,他自己……
谁能想到,一个月后某份报纸上的长篇报道“本省侦破重大跨省偷渡案,抓获涉案嫌犯6人”原来早在此刻,已经宣告了结果。
这就是爱
程嘉一得了大老板批示甩手走人后,突然想起还没跟kate联系。她一定急坏了。
“我的天,你死哪去了?”kate在电话里大呼小叫“小祖宗,派出所那帮孙子非给我说要72小时以上才能立案,急死姐姐我了。我赶回上海来托熟人……”
“出了点小问题”程嘉一把话筒拿远,她怀疑口水会喷过来。真是感动啊,此刻的kate居然舍弃她一贯的原则:绝不大声说话大声笑。因为她说这些都是会加速皱纹的催化剂。
“kate姐,麻烦你来xx医院xx病房接我,到时候我再告诉你”想想加上一句“顺便帮我带套换洗衣服”停顿下飞快加上“普通,普通的”否则如她这样神色困顿的样子穿上一套黑色蕾丝女人装实在……惊悚。
好了,她承认,自己又要当鸵鸟了。想想老是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鸵鸟性格,先自打几个嘴巴子。真……烦!乘等待kate的这段时光,她把这摊子前尘往事在脑子里好好的转了一圈。
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套上程嘉一以前的爱情理论,翻译如下:对爱人是否忠诚?对爱人的承诺能否做到?是否每天为了保鲜爱情在添砖加瓦?座下唯一的弟子柳起帆,更是得她亲传,知晓这套。
她天真的以为,只要这样就可以守着那方小天地。在感情世界里,两个人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可柳起帆消失了……她自问虽然是霸道些,无礼了些,不过应该也都属于恋爱中可以承受的范畴。怎么小爱人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走了呢?其实早在去年8月听到那通电话留言后,她不是没想过跟小妖精谈一谈。但偶尔冒出的老牛吃嫩草的愧疚感与家人大过天的亲情观让她只好一直鸵鸟着,甚至想想两个人就这样好聚好散吧。
可对方没给她机会,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够好?小妖精是不是早想离开,所以有了机会后迫不及待?几年的相处,每一个细节都是真的,每一句情话却成了讽刺。事后再见到她的小妖精,怨恨确实没有,裂痕却是已划在心上。抹不去,擦不掉……
不说小朋友,再想想其他几位。这会躺在病床上的那人,她一直以为自己只是被当做一颗好用的螺丝,被他随意安放。他说连victor这样被他父亲一手提拔的人都不可信,所以只有自己培养;他说自己手里的几个大庄需要可靠的人帮忙照看,所以她按照协议为他卖命;他说她是他见过最没野心的蠢人,因此格外放心;他说……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因为她可以带给他利益。怎么不知不觉间,他跟她就变了样子?金茂那晚的风流,事后林夜的举动,越来越让她看不清,摸不透。花花公子要跟她谈情说爱,用真心!这种不可置信犹如火星人攻占了地球。
杨流云就更是莫名其妙,她就不信三十几岁的男人没跟人玩过小火花。一个419置于那么念念不忘嘛?可是,他是seg;他跟她在咖啡这个话题上相谈甚欢;他为她洗手作羹汤;他陪她去看望父母;他说他爱她……
哎,抬头望着头顶,昨晚的星空就闪入脑海。还有柏崇文,从健身教练到gens总裁,很好很强大。下次他说他其实是冥王星来客,她都不会惊讶了。这个男人,沉稳,寡言,冷静。她看到的疏离感原来真是久居上位的领袖气质。不就是跟他学了几个月拳击么,怎么就……除夕夜的时候,她还可以当做自己美貌无敌,引得健身教练春心荡漾。可知道人家是大boss之后,她都为之前的想法羞愧。人家是gens的总裁,柏家名副其实的长孙独苗,面貌不俗,人格健全,事业有成。这样的条件扔出去,真正的公主都会心动。而自己呢,程门孤女?想想都觉得虚幻的好笑……
骨子里的本能一直在说:你要不起这些金光闪闪的王老五,撤退,撤退,再撤退。偏偏天不如意,又把他们扯在一起。
kate到了病房,看着保持痴傻样的程嘉一,担心的摸摸她额头“小美人,该不会傻了吧”
得到的回应,是一记卫生球。“主啊,带我走吧。迷途的羔羊需要个开导室”
……
“kate姐”身着粉色热裤的程嘉一伸了个懒腰,露出一大截光滑腰腹,惹得kate不得不感叹:果然年轻无极限。这样子应付几个人也不是问题啊。嗯,她也要加紧运动。
这边懒洋洋的女人哪晓得色女人心思,一番掐头去尾的倾述后寻求答案或者说安慰“你说我该怎么办?我想不通他们爱我哪一点,我更弄不明白自己的心思了。明明想好只跟一个人好,但见到其他人那一刻,心思就会动摇,哎……”果然是女人。刚经历了场生死莫测的恐惧,最挂心的居然是感情问题。
“额”kate收回脑子里的迤逦,“你这是在一个如狼似虎之年的女人面前炫耀?”
呵,程嘉一哭笑不得。“一个金龟是幸运,两个金龟是浪漫,三个四个金龟是什么?一桌麻将啊”一个多月前那幕闪过。这样的天雷,还是不要劈下凡间了。
kate深思片刻,盯着程嘉一认真道“老实说,你姐我,一直幻想着这一天!”
“kate姐!”娇嗔!她真是昏了,居然跟这个色女来谈感情问题。
“我是说真的”眼见小美人又要怒吼,慌忙转口“ok,ok。说正经的。美人,你说爱情是什么?”
程嘉一愣住,她是想找个人问问怎么理好这树桃花。难道现在要从形而上开始解决。“爱情?爱情是两个人相濡以沫;爱情是在对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爱情是不会消失的美好;爱情是一种永恒”
呵呵,kate看着程嘉一,好玩的笑笑“停停停,美人,真受不了你突然的文艺腔。我倒是在报纸上看到说有群无聊的科学家发现了爱情在大脑中的位置,以及组成爱情的独特化学成分。忘记叫啥了。不过我看来啊,还不如这个老笑话精辟:”
一个男人要结婚,可三个女人都对他有意思,怎么办呢?他决定做一个测验。于是他给了每一位女郎美金五千元,并观察她们如何处理这笔钱:
第一位女郎从头到脚重新打扮,
她到一家美容沙龙设计了新的发型,画了美丽的妆,
还买了新了首饰,为了那位男士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
她告诉他: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他觉得她更有吸引力,
只因为她是如此深爱着他……男人非常感动。
第二位女郎采购了许多给那男士的礼物,
她为他买了整套的高尔夫球球具,一些电脑的配件,
还有一些昂贵的衣服当她拿出这些礼物时,
她告诉他之所以花这些钱买礼物只因为她是如此地爱他。
男人也大为感动。
第三位女郎把钱投资到证卷市场,
她赚了数倍于五千元的钱。
然后把五千元还给那男人,并将其余的钱
开了一个两人的联名帐户。
她告诉他:她希望为两人的未来奠定经济基础,
因为她是如此地爱他……
当然,那男人再度大为感动!
他对三位女郎的处理方式考虑了很长的时间,
然后他决定了……
娶其中胸部最大的女郎为妻!!(注1)
“呵呵”程嘉一笑弯了腰,是啊,这就是男人的德性。“可,这跟我们谈的有什么关系?”
kate摇摇头,一副孺子不可教的失望样“我是想告诉你,其实我们在这谈论半天爱情是什么都是放屁。男人的想法,跟任何理论都无关。既然想不明白,那不如享受。那个谁,那个谁”kate皱眉苦想了会“哦,那个韩国电视里的一段对白我很喜欢‘跳舞吧,像没有人欣赏一样;去爱吧,像不曾受过一次伤一样;唱歌吧,像没有任何人聆听一样;干活吧,像不需要钱一样;生活吧,像今天是末日一样。’(注2)姑娘,你还要我说什么呢?”
“可是……”苦恼的程嘉一低低说道“这是不道德的。”
“我的亲人”kate夸张的大叫“你改了国籍了?你奸杀掳掠了?你坏人家庭了?你……”
一连串的反问惊得程嘉一头昏脑胀“没……没有”
“那不结了”大美人下结论“再说,搞不好别人还挺享受这样的追逐游戏呢。这个世界历来对女人要求甚多,怎么我们就不能在道德边缘追求追求个女欢男爱?”
一天后
xx医院病房内,柳起帆对着程嘉一的留言发呆。虽然说了要暂时远离老师,可还是忍不住想多看看她,多跟她呆一会。谁知只能捧起枕头边叠好的病号服,把脸埋进里面,在这空空的病房里感受她残留的味道。
林夜!他也察觉到了,因这件事,老师对那人的重视直线上升,这叫他情何以堪。控制不了身体的冲动,跑向林夜的病房。那个人,他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老师?
“你这个混蛋!”柳起帆恶狠狠的盯着床上的林夜,咬牙“又是你,又是你!老师,我的老师每次跟你扯上关系,都没有好事”
林夜挑挑眉,望向杀气腾腾的小朋友。他本着感恩戴德的心打算好好感谢一番自己的救命恩人,怎不想恩人似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状?“小堂弟,能不能解释下这个又字?”
他承认,这次的事情真就是因他惹出来的。故意跟那玛丽亚“公主”说出那番推论后,巴甫洛夫这只狐狸的后续反应证实了他的猜测。不过,正如与柏崇文分析出的结果,要不是柏老爷子与他林家爷爷的纵容,任那巴甫洛夫在俄有多大势力,到了中国来也不会这么容易联系上那样的角色。越是小角色,越只是听命本土的雇主。
喝,祸起萧墙。看来老爷子和老头子是实打实的要把他卖掉。只是没想到忘记盯住他这个漏网之鱼。也不对,杨流云该是奉命盯紧他的,不过出于他的目的,隐瞒不报。哈,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看看那群人的气恼样了。都是报应!
柳起帆红了眼,这个男人居然毫不羞耻的让他解释一下“又”的意思。他难道真的忘记两年多前的那件事“你,害老师失去她跟你的孩子还不够,还想害她失去生命么?”字字诛心,当年他们在长征医院相拥的那一幕,总是刺激着他。每一次想起,都恨不得把这个男人千撕万剐!
“你以为”林夜撑起身体,冷眼相待“罪魁祸首是我?虽然我认人的能力一向很差,但对于感兴趣的人总是会去了解。要不是你跃身成为柏家小少爷,我还真不知道”残酷的笑了笑,望向柳起帆的神色满是讽刺“那个跟她一起几年并害她怀孕而不自知的蠢货,就是你!更没想到的是,你还是只会躲在角落指责别人而不想想自己可以为她做些什么?”
三缺一
听得林夜的指责,柳起帆一下懵了。是他自己,当年害了老师的是她自己?不是这个令他嫉恨又自卑的人,他最该诅咒的该是……柳起帆!
“我不信”
“呵,你当然不信。否则你精心为自己找的借口哪能再立足”林夜毫不留情的戳破柳起帆不自知的隐秘。
“不!”柳起帆一个摇晃,抓住床栏杆稳了稳身体。当初知道了老师失去孩子后,他特意不再如以前一样采用安全措施,他想跟老师有个孩子。一个,他们的孩子。现在,这个男人告诉他,当初的孩子就是他的,而他当时做了什么?后来,他想成为可以与老师匹配的男人,剥夺那个害了老师的男人的一切,这样,就能弥补当时的无所作为。但是,难道真的都是借口?他其实什么都没为老师做过?他自以为的奋斗是讽刺,他自以为的远离是讽刺。他所做的都是讽刺……不只柏崇文这样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