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方面的随从士兵扎的大营很粗糙,外围没有壕沟,就只有一圈单薄的半人高大木栅栏,墙顶每隔一段用木架支撑了一个刁斗,每斗两个士兵守卫,连箭塔、望楼都没有,辕门就更不像样了,像篱笆门一样。
高文泰和戚斌是武人,对此指指点点,言语间颇为鄙视,恰好这时一名朝鲜军官过来听到了,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很是尴尬。
“辽王殿下!末将的君上有请宋先生、戚同知一起去谈些事情,殿下若无他事可到大帐稍候,待会儿君上伺侯殿下午宴,如此可好?”
朱植见这军官三十来岁颇为年轻,平时端谨有礼,心里有几分好感,便点了点头道:“还没到正午,时间还早,本王也还有点私事。从开原一路过来,本王看见你随侍靖安君左右,任何官职,叫什么名字啊?”
“有劳辽王殿下垂询,末将贱名朴景毅,职任靖安君府翊卫司从四品右翊卫,殿下这次安排人手去耽罗备倭,便由末将协助。”
朱植不由看了高文泰和戚斌两人一眼,暗骂两个大嘴巴瞎说,这要是把人家得罪了,到时办事不尽心可就有你们受的了,当即微笑道:“那朴将军熟悉海战吗?你们朝鲜最大的战船有多少料的?”
“海战末将知道一些,但不擅长,我们朝鲜开国才几年,多是继承自前高丽的一些水师船只,最大的战船只有四百料的龟船、楼船可堪一用,其次都是一二百料的多浆船。”朴景毅连忙行礼回道。
四百料的战船不算小了,李芳远之前还说他们没有合用的水师,也没有像样的战船,这家伙一点不老实,看来是把好的水师战船藏起来不给自己的运粮船队看到,不然戚斌会有这方面的汇报才是。
“呵呵……戚同知精于海战,那你们多聊聊,以后本王的水师船队到朝鲜,还望朴将军多多费心啊!”
“一定一定!不说殿下与末将君上的交情,便是大明上国的船队,末将也绝不敢失礼啊!”朴景毅忙不迭点头,随之看向戚斌的目光变得恭敬了很多。
朱植交代宋星潮几句,让他和戚斌随朴景毅去谈生意和耽罗岛驻军细节上的事,转而对高文泰道:“高指挥!你回船上一趟,将那个林德海和他的老仆分开用刑严审,能得出多少口供算多少吧!那两个孩子随后让李芳远带去朝鲜严加看管,匆得走脱。”
“那两个孩子交给李芳远分开管教吧,一个阉为竖人,一个用为宫婢算了,这样殿下和李芳远都能放心呐!”高文泰建议道。
朱植脸色一僵,顿时说不出话来,那两可怜孩子何罪之有,却要受此酷刑,但他们既生在白莲余孽之家,那注定将来为祸不小,这倒确实是最合适的处理办法,不然让朱植下令除掉,他还真开不了这个口。
高文泰带着亲兵回船上提审林德海去了,朱植也就带着侯二转回大帐,里面只有两名十五六岁的朝鲜侍女,一身唐朝宫女的高腰襦裙完全遮掩了女子的身材曲线,头上也梳着难看的双环鬟,若不是年轻白嫩的脸蛋,修长弯弯的娥眉和小巧樱唇衬托,那是一点都不符合朱植的审美。
“殿下请安坐!婢子等伺候殿下用茶!”
一名侍女飞快看了朱植一眼,拿着鸡毛掸子上前将铺地方榻拂拭了几下,又将坐垫换过一张,那本就是朱植之前坐过,当然还是干净的,真是煞有介事。另一名侍女则低眉顺眼倒茶,见朱植上前坐下,递上茶盏时嘴角噙着浅笑,眼波微转,倒有几分姿色风情。
阵阵脂粉香味混合着少女体香充盈鼻端,还有那小脸蛋能拧出水的样子看着倒挺诱人,朱植很想伸手拧一把,但这样一来李芳远恐怕会顺水推舟将这两侍女塞给他,于是只好做柳下惠了。
朱植吩咐侯二从携带来的箱笼里取出一大卷大明沿海及朝鲜、倭国地图,找个木架挂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地图上的耽罗岛、对马岛看了一会儿,很快就顺着岛链下移。
这时的琉球三国也就到(后世的冲绳)为止,与南面的东番之间还有五个大一点的岛屿,那应该就是陈魁七的老巢所在地,不然福建、浙江沿海岛屿,这年头大明备倭的水师官兵可不是吃素的,但这个海盗自然不能朝庭水师剿了,但自己的船队又还不能远航,五十艘的编制都还没满,船夫水手都还缺呢,至少得等到明年了。
这时几名仆从抬着一张花梨木圆桌走进帐中摆放,并备好两张宽榻椅,随之一队侍女端着托盘碗筷餐具分设两方,这两队退出帐,很快酒菜也跟着上齐。这就用午膳,其实还没到正午,大概是李芳远也急着回去,毕竟他去年到辽东已经耽太久了。
很快李芳远就进来了,躬身见礼颇为客气地请朱植先上座,然后在下位相陪,趁朱植不注意时他与两名侍女交换了个眼神,有些失望地将两名侍女打发了出去。
“咦?殿下这副地图很详实啊,可还有吗?”李芳远一转头就看到地图了,顿时双目一亮,想要起身近前去看,又怕失礼,只好眼巴巴地望着。
朱植哪能不知道他的心思,摇了摇头笑道:“当然没有!万金不换!看到耽罗岛了吧?那旁边还有个对马岛,你觉得如何?”
“这当然看到了,但对马岛上有大量武士盘踞,而且那属于倭国九州探题今川贞世的领地,今川可是用了21年时间统一了九州,他原本是南朝镰仓幕府的大名,现在已归顺了室町幕府,是足利的人,与我朝鲜的关系也不好。”李芳远解释道。
朱植道:“如果大内氏重立镰仓幕府,今川贞世肯定不会支持,那很简单,我们先帮助大内氏就行了,待事情有一定成效,可将对马岛交给朝鲜驻兵监管,你看怎么样?”
“什么?”李芳远一呆,面露大喜之色,对马岛离朝鲜太近了,白天天气良好的时候,站在岛上海边都能望到朝鲜海岸,实际距离也只有百里,朝鲜当然是打过主意的,可实力不济。而朱植给出好处那肯定也有所要求,李芳远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便问道:“殿下你不会是想要耽罗岛吧?大明这么远能管的到吗?”
“大明怎么会管不到呢?耽罗离朝鲜可是有近两百里啊!”朱植轻笑一声道:“本王得耽罗,帮你们得对马,各取所需!”
“殿下得耽罗,我们不是已经同意了嘛,毕竟我们有生意往来,但大明朝庭得耽罗,这恐怕不合适啊!”李芳远一脸纠结之色,他明白如果不答应,朱植就不可能帮他获得对马岛,也不会明面上对朝鲜和大内氏支持。
朱植一挥手道:“你放心!先是本王的水师驻于耽罗,将来会移交大明朝庭,而我大明水卡师在那里意味着什么你懂的!没有不合适,只有最合适!”
“好吧!反正这些事我都需要回国禀明父王才能回复殿下,且容考虑一下。这涉及邦交,殿下不担心倭国派使去南京告密吗?”事情要越搞越大的节凑,朱植不怕,李芳远却有点怕了。
“慢慢来吧!靖安君若有兴趣,回国禀明后我们再谈!”这方面朱植还真有点担心,以老朱和朝庭那些官员对倭国有限的见解,就算有黄金白银的利益也未必愿意大动干戈,所以最好是先布局慢慢收网,不然很可能坑了自己啊。
而且以这家伙的尿性,若是让南京朝庭插手那他胆子就肥了,到时很可能把好事办咂,最后让朱植给他擦屁股,所以还是私下商量着办,压着他们的性子靠谱一点。
接下来两人就这几件事推敲商量了一些细节,边吃边谈就是一个多时辰,直到朴景毅进来禀报,称驻在皮岛的船队过来迎接了,两人才结束谈话道别。
朱植带着李芳远提供的几箱子朝鲜及北方海图,走出大营到码头边一看,朝鲜方面来的船队都是两三百料的小船,有二三十艘之多,挤满了半边河道。在双方主人的一声令下,船夫士兵们很快交接货物搬运。
朱植的船队卸去部分货物,然后带三千石粮食回去,另由戚斌亲自率领三个百户队千余军民随李芳远回去,到时那边会有朴景毅安排。
驻守耽罗的千户名叫高迈,是高文泰的堂弟,因为高文泰其实不太熟悉水师作战,在前护卫任指挥使很多时候要听戚斌等下属的,没多少存在感,所以这次把自己的堂弟举荐出来。而高迈曾在大凌河口东海堡驻守过,也曾随运军跑金州,加上跟戚斌混了一年多,至少有一定的跑船经验了。
原本用不着戚斌亲自去,但他还身负另一个任务,前去汉城从王保六入手调查陈魁七,以便明年用兵。
朱植登上战座船静等士兵们搬运货物,宁庸率围子手押着那两孩子交给朝鲜士兵,高文泰也审讯完了,将一叠口供交给朱植,人犯当然也没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