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北山女真南下大掠的事件对朱植来说,简直是那咐的打脸,不可容忍啊!可不说这个季节了,离兀烈迷与北山女真都太远,明军的后勤粮草已断断续续,难以为继了,但诸部女真刚归附,大家都看着呢,心思也还不定,不管基本等于前功尽弃。
这至少要安抚,但又该怎么办,不但朱植坐不住了,北海兀烈迷女真除苦夷岛上的囊哈儿部、河海口北部海湾靠捕鱼为生的罕答木部两族只派了使者来,其余西部和南部四个大族都是族长亲自来了,这时就到朱植的大帐哭诉,求朱植率兵北上救回他的族人。
那个淡疼啊!朱植现在的难处,西阳哈、杨木答忽都清楚,此时也与呼伦四部族长跟来大帐中从旁劝说,不过两人显然也好奇,朱植会作何决断。
“撒鲁温!忽朵兀!黑勒里!哈儿蛮!四位族长……哦!四位佥事不必担忧,本王一定会为你们做主,但这个季节出兵的话你们也知道难处,恐怕还不等我军北上,北山女真已经逃了,那时千里冰封又如何去追击?我军粮秣补给也是个难题啊!”朱植手扶着额头,他也没什么好办法。
让女真诸部抽调青壮北上协助作战?这不太现实,因为看起来没多少好处,从五国城到北山女真领地就有近三千里,想想都是恐怖的事,而且北山女真野蛮善战,尽管还使用兽骨箭头、石刀石斧啥的,但他们凶猛彪悍不怕死,有一定文明气息的女真诸部打不过,大多是被驱逐南下的。
让他们自己北上协助,没有一定的大明官兵主导的话,搞不好他们自己打成一锅粥,最后都不知道谁抢谁了,但让朱植率兵,或派兵的话,都太难了,他不敢轻易答应。
兀烈迷女真六部也没有大族长,但栖居于马勒享古站(共青城)南部附近的兀者帖烈部实力强一点,族长撒鲁温五十岁年纪,长得身材高大,面相也有点欧罗马人的样子,高鼻深目白肤色,但头发又是黑的,他威望更高,能服众,诸部大多愿意听从,
这时撒鲁温便道:“只要殿下肯派兵北上,我们诸部愿意提供食物补给,这些时日我族中青壮与大明官兵一起围猎,看他们马术不如北山女真,但武器装备精良,令行禁止,战法也还行,能打得过北山女真。”
“本王当然有信心,但并不是打得过就行,我们得有准备,而且北山女真的情报太少,本王在此承诺,可以帮你们救回族人,但不是现在,你们明白吗?”朱植早前与大萨满老谷爷谈过,知道一点北山女真的野性,既然出了这事,那就要将他们一战扑灭,彻底降服,不然长期拉锯是不行的。
甫头一听赶紧将朱植的大明官话,翻译给呼伦纳喇部族长纳喇法因,然后纳喇法因再用兀烈迷女真通用语翻译给撒鲁温,因为呼伦四部与东海吉烈迷女真语言相通,但不是所有人都懂兀烈迷野人女真的话。纳喇法因语言天赋较高,女真各部的话都能懂能说,但甫头就不行了,而纳喇法因说大明官话也不行,太蹩脚很难听懂,所以他只能中转。
这样的谈话很考验双方耐心,撒鲁温弄明白朱植话语里的意思后,面上露出喜色,随之确认道:“那么殿下的意思是同意出兵了?请问是殿下亲自率兵吗?现在确实不行,毕竟太远了,你看明年春天怎么样?”
你妹啊!朱植掐指一算,就算明年春天出兵也要到夏秋才能到北山女真领地,然后在兀烈迷诸部过冬啊?那今年冬天本王都回不了广宁,前后算起来不说钱粮花费,时间都要两三年,太草蛋了,这样朱植哪玩得起。
“本王这里有一个最可行的方案,你们考虑一下,由你撒鲁温佥事率兀者帖烈部为主,协调各部诱骗北山女真深入南下,最好是能诱敌到前元的马勒享古站城附近,本王率兵在那里设伏,将其主力歼灭,然后你们自己率族兵北上营救族人,你们意下如何?”有他们翻译两次还要确定语义是否正确,朱植寻思了一会儿便提议道。
撒鲁温听懂后思索片刻,点头道:“殿下此策可行,但北山女真大族长骨力哈勒非常保守顽固,南下近千里抢掠,一般是好几年才有一次,到马勒享古城一千八百里,他们可未必愿意南下这么远。”
“这个简单,他这次南下必然知道你们诸部已接受大明招抚,那么大明赏赐了你们大量财物布帛、特别是武器,他们应该会动心,你们赶紧先派人回族中散布消息,说不定此时还没退走呢。”朱植笑道。
通过翻译之口,撒鲁温听明白之后,深陷的褐色双目渐渐亮了起来,大喜道:“好!我们听殿下吩咐行事,大明救助之恩,我们六部永远铭记!”
撒鲁温说完,以手按胸躬身为礼,但想想有点不妥,又拱手躬身行了一个大明式的礼节。另三部族长忽朵兀、黑勒里、哈儿蛮也跟着行礼,随之与撒鲁温一起小声交谈着告退。西阳哈、杨木答忽一见,也与呼伦四部族长退出大帐。
朱植随之召来夏良卿、祁大有、周兴、文廷震、王雄、孙晋、高文泰、李子实等中高层文武官员商议军务,按这段时渔猎部队外出测绘的地图,筏子队西部最远到哈尔滨,东部抵达过同江,北沿黑龙江北上到过兀狄哈,南以忽儿海河到漆溪山、麻亦麦兰河,也就是辽东腹地这一带,朱植将之汇总重绘成详细大地图,但更北面仍然模糊一片。
那么借着出兵北上到马勒享古城(共青城)时,就可以把北面的地图绘下来,辽北三个行都司的基本地图也就有了,只是出兵仍然是一件麻烦事。
朱植按报后的设想先介绍一遍,明军两万兵力,加上战马、驮马、驴骡近四万匹大部仍须回师,只留一卫五千六百骑在五国城过冬,来年春夏再征调附近各部一万骑北上,与吉烈迷、兀烈迷各出一万骑,凑个三万五千骑在马勒享古城附近寻机作战,后勤基本由女真人各族负担,也没什么太大的压力,明军当年也可以回辽阳。
呵呵……在五国城过冬?帐内众将面面相觑,半晌没人肯应声。这想也是知道,辽北从十月底开始就是大雪一场一场的,一直到次年二月底开始化雪,三月化尽,四月才解冻回暖,可以户外渔猎,天气真正变暖要到五月,这大半年的日子要怎么过?
“殿下一定要打下北山女真吗?对敌情报太少,三万五千骑是不是足够?粮草女真各部能出一点,但兵甲器械是没有补充的,这样有失稳妥啊!”周兴首先开口,不过却也没表示愿否留下。
“必须要打!拖延不得!本王亲自领兵,回师的弟兄们将武器铠甲留下,只穿衣服带点干粮上路就行了,路上应该没人敢抢的。”朱植想着笑了笑,不过他早就打算留下,回广宁固然好,但老朱一旦接报必然要召他回京朝见,在京城过年更没趣,不如在辽北收拾完首尾再说。至于随军大将,周兴要留下,他曾与燕王朱棣有从属关系,不能轻易放他回辽阳,最好是给他断掉这层关系。
文廷震皱了皱眉道:“那末将留下吧,殿下身边总要有个能统兵的人!”
“你此前已经做得够多了,带兵回去吧,辽阳也要有个得力将领主持辽北七卫的军民安置,海运也不可停下。”朱植本就是打算让文廷震回辽阳抓住兵权,特别是辽海水师运军。老朱如果快的话,年底就要把辽东都司升级为都指挥使司了,这么大的事怎么能没自己人,当即不经意地打了个眼色,转头环视左右文武,又道:“另外甫丹卫要几个人与锁失哈配合征集牛羊为粮食,战马草料也不可少,谁愿去?别让本王点名!”
这时,祁大有四顾一圈忽然开口道:“依俺看来,周总兵留下从征为善,俺与兵部陈郎中就带五百骑羽林将士去甫丹卫吧!”
祁大有只是正五品内官,地位不算高,但他可是皇帝身边跑腿的人,既然这么说了,大家自然不好再有异议了。朱植当然赞同,这可算是给自己解了围,不然真被点了名的人心有抵触也不好办。
不过由此看来,这个祁大有也是不甘寂寞,想要趁此机会再立一功,回去也能在老朱面前有个说道,那时升迁就是妥妥的了。
而周兴是朱植之下,职务地位最高的将领,朱植都开口了他还不肯主动请缨,其实已经有点不识趣,如果朱植愿意,以他现在的威信随时整死他一点事都没有,但关系还没那么僵,自出辽阳会师以来,周兴还算配合,朱植也不想无故玩这种小伎俩。
反正秋捺钵大会落幕,周兴一仗没打也跟着立了大功,到时是升调走还是继续主掌辽东都难说,有去年和今次的两次大功,周兴想不承朱植的人情都难,就算燕王朱棣再拉拢,周兴还敢全心投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