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各自用计,互有胜败,一时之间谁也无法取得决定性胜利。
杨业很快变计,把士卒分成三班倒,夜里鼓噪而进,不为征战,只是骚扰敌军,让他们无法休息。
一更来袭,被周军轻松打退,稍一跑远,周军就不肯追击。
三更又来,周军一追,北汉军又逃。
五更还来,如此循环反复,周军上到主将,下到士卒,谁也不能睡上一个安稳觉。
天明后困乏无力,怕对方派生力军来战,柴兴主好率军后撤六十里。本以为抢了北汉军那么多粮车,是大功一件,而撤军途中,带着这些沉重的累赘,怎一个“苦”字了得。
周军拨营后撤,北汉军很快又把自家营寨向前移进了数十里。
到了晚上杨业还是派人前来骚扰,一边敲大鼓还一边唱曲,那些破锣嗓子,五音不全,把一首曲子唱的歪歪扭扭,浑似丑女叫床一般。
他们叫的欢,柴兴派兵追击,他们比猴子逃的还快。
兵者,诡道也。
兵不厌诈。
骂对方将领奸诈,是最没出息的表现。如果你因为这个厌恨对方,只能说明你的能力不如他,仅此而已。
交兵以来,柴兴是彻底被杨业这位用兵如神的名将打怕了,不得己只得采取稳扎稳打的办法,继续后撤。
他是这么盘算的:“你杀过我的兵,我也杀过你的兵。你打败过我,我也打败过你。无非就是扯平了而已,但我抢了你的粮食,即使我一直后撤,也是我占先机。而你丢了粮车,注定无法在你们的狗皇帝那里复命。”
一方继续撤,一方继续攻。
杨业的的脚伤稍微好转,立刻上马出战,他对各兵种的指挥艺术,可比柴兴强太多了。骑兵、步兵、枪兵、箭兵在他手上,仿佛音乐家指尖的音符,指动,声响。他的士兵表面上是分散的个体,实则却成为一个整体联结作战,让敌人无懈可击。
花清霜的“未卜先知”之能,在这个较量作战经验的场合,彻底没了用处。
双方从早上战到下午,柴兴在武器装备样样占优的情况下,三战三败,继续率军撤退。这一整天,只有杨业在和他们作战,半点也看不到折赛花的身影。
柴兴心里这个懊悔啊!
自己的士兵所用的长枪,枪杆是铁的,枪尖也是铁的。而北汉实在太穷了,这支后备军的长枪,只有枪尖是铁的,枪杆竟然是木制的。也就是说,两军对阵之时,只要用刀剑往他们的枪杆上用力一砍,他们的武器就断了。
而自己军队的马匹,军粮也是足额的。反观对方,马匹不全,衣甲和军粮更是极度残缺,但他们总能把周军打败后,从周军手里夺马,夺兵器。
“干脆撤的远一点吧!”柴兴和众位手下一商量,大家一致同意撤退。
周军为了甩开对手,连夜拨营。
果然,这次他们没能追上,可能是他们的马匹太次了吧。
“那杨业比狐狸还狡猾,周将军,休辞辛劳,务请再去哨探一番,看看他们是否追来!”柴兴被杨业打出了“恐杨症”。
那晚被杨业偷袭中军帐的经历实在太深刻了,他现在每晚只要一入睡,必然会做噩梦。他梦见杨业威风凛凛,大马金刀的杀到自己面前,然后对自己冷笑一声,接着挥刀劈下,然后他立刻被吓醒。
他捂着脑袋嚷道:“我头在否?”
过了一会清醒过来,才叹道:“杨业太可怕了。”
他的亲兵被惊动,从帐外进来看到他脸上冷汗涔涔的模样,心里莫名涌起一阵感伤。其实他们对杨业,也同样是怕的要命。
周国旺哨探归来,告诉柴兴:“杨业一刻未停,一直在追咱们。只是他军中战马,全是劣等,跑不快。”
柴兴马上对手下道:“军师,杨副将,阮副将,咱们继续连夜拨营。只要把他们的军粮交割给向大人(大周监军),就是大功一件。至于这杨业,还是交给符彦卿这支生力军去对付吧。”
军队再次不眠不休,连夜拨营。
此次仍然和上次一样,没有受到任何骚扰。柴兴在心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花清霜、阮浩天、周国旺、杨义枫等人谁也没料到杨业的后手,只道他是劣马难用,无暇追及之故。
他们太累了,有些军卒累的往地上一坐,任伍长、什长鞭抽棍打,就是不肯起来。
柴兴见状,不愿自家士兵生出激变,急忙下令停军造饭。
炊事营做完饭,几千号人吃完,柴兴看到他们两眼无神,一脸疲惫之态,索性下令多休息一个时辰。
柴兴怕杨业追来,不敢久留,令众人回军。
大军路过盘蛇谷,道路狭窄,军士难以并行,每次只能通行数人,大军极进极慢。
待全军推着粮车进入谷中,忽闻谷中杀声大作,折赛花躲在半山坡上,居高临下,指挥士卒朝下边射箭,扔石头。
“将军,马上下令弃粮吧!”花清霜陡见情势不妙,逃命要紧,只好出此下策。
“好,全军听令,立即弃粮,逃生要紧!”柴兴的人离出口不远了,如果因为粮车耽误逃命时间,那也太不划算了!
周军仓皇逃窜,跑的快的,第一时间冲出了谷口,跑的慢的,不是被石头砸死便是被利箭射死。
柴兴与花清霜并马而逃:“姑娘,他们应该不会追来吧!”
花清霜道:“应该不会,毕竟从半山坡下来,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有这功夫,还不如及时收粮要紧。”
柴兴叹气道:“可恨这杨业,竟如此厉害!不但把自家粮车抢回去了,还把咱们的粮食也都抢走了。”
花清霜道:“斗勇斗智,皆非杨业敌手,我无话可说。请将军将我贬为伍长吧!”
阮浩天在逃难途中听到了他们的话,马上明白过来,道:“对,咱们必须保住柴将军!柴将军仁义过人,是大周之栋梁,咱们断然不能连累他受皇帝责罚。”
“那咱们几个,把这罪过顶下来!”从边上赶过来的杨义枫道。
周国旺亦道:“也算我一个,咱们把败军丢粮之罪全部揽下,保住柴将军!”
飞马逃命途中,柴兴激动万分:“这怎么可以?有了好处,我自己拿,打了败仗,就让你们承担,众位也太小看柴某了!”
花清霜道:“将军,墨门中人,从不在意这些虚名虚利。只要有利于天下,我们的功名利禄尽可抛弃!”
“众位高义,柴某不及也!”柴兴在马上对众人拱手。
周国旺道:“将军就不要推托了,只管把我们贬官罚俸,不然皇帝那里交代不过去!请你放心,我们日后定要多立战功,雪今日之耻!”
杨义枫道:“我观皇帝帐下诸将,多桀骜不驯之辈。唯有将军您仁慈善良,将来大权在手,亦不会做那荼毒百姓之事,您这杆大旗,可万万不能倒!”
“好!承蒙各位如此看的起柴兴,咱们共同经历过那么多次生死之战,我若再和你们客套,那就是虚伪了。”柴兴哽咽道:“回去后,我把你们贬官罚俸。”
“恩,大局为重。将军不必难过,只有这样,才能服众!”花清霜道。
军粮若失,杨业这死罪可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他故作镇定,却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如何夺回军粮,如今大事己了,为防节外生枝,必定是要迅速收粮,哪里还顾的上分兵追击柴兴?
柴兴军顺利退回,与符彦卿部会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