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了手里的手帕,淡淡的回了一句“请他进来。”“是”
管家领着副官进了屋子,倒了茶水之后就自觉退了出去,“二爷身体可好些了?”张副官看着二月红转过身苍白的嘴唇惊愕之间难以言表,“二爷…”二月红显得极为淡然,垂眸浅浅一笑,“坐吧。”张副官迟疑着坐了下来,十指紧握却是一脸的焦急难安。
“其实,丫头因为簪毒而无药可医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二爷为何不告诉佛爷?”二月红摇了摇头,“如今全国动荡,长沙也是岌岌可危,我不过是命一条,切不可再拖佛爷后腿…你今日前来,我只望你帮我保留这个秘密,就当是我欠你一个人情。”“二爷严重了,你对我的救命之恩我还未偿还,只是,二爷打算一个人瞒下去么?”
控制不住的咳嗽让副官皱起了眉头,伸手接过二月红手里的帕子,帕中央殷红的血色目不忍睹,惊的他颤抖着手,抓着手帕一屁股站起就往门外走。
“二爷,我去给你找大夫。”“张副官!留步!”二月红有些气息不够,直逼着副官又撤回了步子,“二爷,我不能看着你死,你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你如果有意外,我此生难安。”
二月红抓着他的手腕示意他坐下 ,“不用做无谓的挣扎,我和丫头能因为同一种毒死去,也算是有缘,千药百草都解不了,你又能有何章程?”“二爷,是我害了你…”他笑着抿了一口茶水放慢了话语,“戏子薄情,红颜薄命…这句话他倒是说的没错,真心实意的温暖早就随丫头去了。陈皮于师娘用情至深,于我于佛爷恨之入骨,此间恶果也是我教导不利,由我来结束最合适不过。”
张副官紧紧攥着手帕撇开眼不说话,“其实活多活少又有什么关系,我并不觉得悲哀,你也不必自责,所经一切皆是唯心而已。就当是我早些让自己去见丫头,这么久不见了,我也想她了。”二月红说的甚是平淡,生死又有何惧,不过早晚之事。他们聊了这一年的种种过往,可说到最后,却都不约而同的沉默了。
回张府的路上,副官看着长沙街上寥寥数人,昔日的盛况早已不复存在。
“咳…咳咳!”副官站在空旷的街道中央,感受着从喉咙里喷出的液体,化作手指间滚烫的热血,他盯着这口血看了很久。
【“那,你会对我好吗?” “会”“会一直对我好吗?”“会”“那你喜欢我吗?”“嗯”】
“别想了,别去想了…都忘了吧,别再想了…”他慢慢回过头,恍惚间看到自己稚嫩的容颜,跟着张启山初到长沙四处讨饭的情形,可不知为何,一行泪水,却不自主的流了下来,“佛爷,别忘了我…”
终是缘浅,奈何情深,这一滩浑水我淌了,就没打算再回头。是孽是缘我一人承担,是福是祸都由我全部带离这个世界,口中说着请勿挂念,心中却有万分不甘。
临近太阳落山,张副官才蹭着缓慢的步子走回来,张启山没有在府内,应该是去了八爷那里照看尹新月,这么晚还未归来,想必今晚也就住在那边了。
餐桌的米饭温凉了许多,丫鬟看了一眼进门的人,赶到后厨取了菜肴端到桌上,“张副官,佛爷吩咐了,若是有食材的话就给您做虾仁鸡蛋羹,说这是您最爱吃的。”“佛爷…还记得…”副官紧握着拳站着,听着她在一边滔滔不绝,“可不是么,佛爷记得您的很多习惯,比如您爱喝凉水,不喜欢吃太烫的饭,佛爷就让我们专门给您准备凉开水,说是喝凉水多了对肠胃不好。您的饭菜也是提前做好,去了热气再让您品尝,这些都是佛爷亲自嘱咐过,我们下人都知道的,还有…”“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是”
他低头坐下,一勺蛋羹入口,却哽咽着久久难以下咽,这顿饭吃的异常辛苦,枪林弹雨打穿身体,我不曾流泪,却因为你的一句话一件事软弱至此。你可知我已是将死之人,在这世间应少留下牵挂,以前,我苦于你对我的不管不问,如今,我祈求你,求你漠视相对,哪怕是恨着我,也好过如此的肝肠寸断。
【今日跌跌撞撞回来的路上,一身影挡住了去路,却见是那昔日赠药的算命先生,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眼,便捏住他的脉搏诊断了片刻。“老人家?”先生摇着头收回手,“我给与你的那粒丹药可还在?”副官仔细回想着,依稀记起数月之前,夜晚执勤之时,他千叮咛万嘱咐赠与的东西,于是点了点头,“在,我一直保存着,老人家是要取回么?”“它,可解你身上的毒”
此言一出,张副官却像是受了莫大的惊吓,难以置信的晃着脑袋,“不可能,我与二爷的夫人所受之毒相同,佛爷散尽家财都没能挽留住二夫人,老人家又怎么可能化解此毒?”先生长笑一声,道出了一番话,“谁说我救不了她?只是此丹药是我寻遍山川百谷,花费数年才制成,世间仅此一粒,又怎能浪费在一个无用的弱女子身上。”“如此珍贵的药材,老人家为何要给我?我又能有几番用处…”
“张副官莫要谦逊,你的胸襟胆识远胜于其他人,若非如此,我也不会轻易托赠与你。难道你敢说,此次死里逃生来寻张启山,不是为了让他对你心生恨意,从而放下对你的痴情,不去管你的生死,然后和尹新月过回平静幸福的生活?”“您…”副官紧咬着嘴唇低下头,先生捋着胡子笑的温润,“天机虽不可泄漏,却可以事先防范,贫道没有办法将你于人世解脱,只因我亦是在这红尘之中过活。是生是死其实早已注定,谁又能说你我相遇不是天意?”
“此药,活之无用,绝而再生,正所谓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 他整理好衣襟道袍,拍着副官的肩膀,留下一句话之后款款而去。】
月色洒进窗格,伤怀着一人靠在墙角,托着这颗药丸在手中,看着看着竟越发难过。救命之药当是给救命之人,二爷不能死,如此也算是还了一次恩情,其他欠下的便只能来世当牛做马再报。
“我只不过一条贱命,在这人间并没有几个人在乎我,死了之后,二爷可以活,嫂夫人可以活,佛爷可以活,挺好…挺好的…”他蜷缩着,用胳膊抱住双腿埋头泪水再也控制不住的滑落,“等我…等我走了以后…佛爷,你一定要幸福…”
他抬起头仰望着天边皎洁的弯月,心在抽搐的痛,兀自揪紧了胸口的衣服止不住的呜咽,“我这一生爱过一个人,可是我不敢说…我只爱他一个人,生也好,死也罢,这身,这心都是他的。我等他穿着大红婚袍…来和我成亲,可是…我等不到了…如果…如果有一天…有一天我死了…那么黄泉路上,奈何桥边,我等着你…等着你来找我,你会记得我的样子对吧…就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