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它迟早也会对你变得异常生动起来,最后会就像鬼神一样生动,就是鬼神也没有那样生动,一片阴影会变得就像地狱之门,一个门洞会变得就是鬼神在亦歌亦舞,到最后,就是你看着的东西作为实物对于你消失了,是真消失了,消失为虚无了,只剩下生动了,只剩下至善至美的生动本身了,生动本身就是它的一切和全部,它的构成和形式、它的本质和属性、它的本体和现象,最后的最后,你自己也消失了为虚无了,是真的连一颗电子的真实性也没有了,只剩下你对无边无际的纯粹的美、“美本身”的直观了。对我来说,这是自然而必然的。存在,不会是生动、绝对的生动会是会是什么呢?存在,就是发生,就是绝对的自由的发生,难道不是吗?并不是没有发生,没有发生就只有一无所有,而发生它会不是绝对自由的发生吗?不会是绝对创造性的吗?不会是每时每刻都是绝对自由的创造、绝对自由的绝对创造吗?存在生生不息,存在就是生生不息,存在只可能是绝对自由的生生不息,存在只可能是绝对自由的创造,世间万物都受普遍必然规律的支配,但是,存在本身,那个为什么有存在而不是一无所有的存在本身,则一定是绝对自由的创造,一定是生生不息的绝对自由的创造,每时每刻都绝对自由的绝对创造,时时都是上帝之舞、处处都是鬼神之歌。所以,除了绝对的、无限的生动和对这个生动永恒的直观外,存在本身就不是也不可能是任何东西了,存在本身除了是对时时处处的上帝之舞和鬼神之歌的永恒的直观外就什么也不是、什么也不可能是——在我的想象和理解中,这其实是唯一符合逻辑的,唯一不和逻辑矛盾的“结论”。
我就在有这个幻象的这间屋子外嚎啕大哭,这间屋子的窗子就在我旁边,所以,这个幻象也可以说就在我旁边。我这次的嚎啕大哭那是一次认真和投入的嚎啕大哭,也是一次我不知做过多少次,我就是因为它们才不被这个世界放过的那种“创造”行为,作为这样一个“创造”行为,它不如我躺在床上七天七夜不吃不喝不动所有人都以为这一次我不成黑娃第二也会疯了却见尽了什么才是真正的上帝和天堂的行为,不如那次彻底地颠覆了我已经习以为常的那种物理观、世界观和宇宙观我已注定为它付出一生的思考和研究的“月夜行动”,不如我在平生第一次数学竞赛中以意念让他们那条板凳成了虚无从而毁了我的前程的行为,不如总是要写那样的作文从而几乎成了人民的公敌让爹打断了不知多少根黄荆棒的行为,不如我为知“我们到底是如何看见外界物体”的而做的那些招到了一沟人的议论和攻击并给我设计出了必须把我教育成“忠诚老实的狗”的全套方式方法的行为,不如我整整一年时间每天晚上都在床前动也不动地站到鸡叫第二遍的行为……但是,它和所有这些行为同属一个性质,是同一个家族里的成员。这就是为什么哭了一会儿,我身边就出现了这些幻象,它们五颜六色、千姿百态,无法言喻它们有多么壮丽,它们和屋子了那个已经存在好几个月了的幻象交相辉映,使得它们看上去就算把上帝创造的整座地狱都呈现出来,也不过如此。
实实在在地说,我多么需要在这次嚎哭中把一切撕碎,把我自己撕碎,把我的心撕碎,真的把我那不是抽象意义上的而是实实在在的肉体的心脏撕碎,把我整个人撕碎。这种需要都达到了什么程度呢?达到了我都完全不应该把它说出来而是保持沉默的地步,因为,怎么说也不可能说出它已经达到什么程度了。但我知道不能真的这样做,真这样做也不可能把必须撕碎的东西真正撕碎。做人是沉重的,就因为有些事情他多么渴望去做,只有做了他才能活下去,不然,他生不如死,但是,他却知道绝对不能去做,因为那样做的实际结果就是毫无结果。所以,我只有像这样哭,这样“创造”。如果有什么能够真在一定程度上把这一切必须撕碎的撕碎,也只有这种仍然带有那种“创造”的哭了。
但是,我心里明镜似的一清二楚的是,因为顺利地考上了建兴中学那样的学校,哭一下也许是可以的,是可以享受到的一种“奖赏”和“特权”,但像我这样嚎哭又是一次极不明智、极其失败、还是重复了我已经有过无数次的失败的行为。为什么呢?就因为它仍然是那我已经重复无数次的“创造”行为同属一个性质的行为。因为我考上了建兴中学那样的学校、考上了已经被人们神化了的学校和已经有一只脚踏进了大学的门槛了,我就有“特权”了,可以哭一下,但绝对不能这样哭,这样的哭的“特权”还是我仅考上个建兴中学所不可能有的。也许,这样的“特权”是我永远也不可能有的。
在我的哭声中,我们家是安静的,我们整个院子是安静的。今夜,我们整条沟、整个山村也有从未有过的安静。爹妈和我两兄弟都在灶屋里,他们那儿尤其安静。但是,我看得清清楚楚,在爹听出我的嚎哭仍然一点也不是一个“合格的人”所可能的嚎哭,它显然还是我一以贯之的那种“品性”的表现,还是我以前那种“创造”的行为的时候,爹已经又一次打定了主意和下定了决心,那就是通过一切手段也要让我在建兴中学的生活和学习与我以前的生活和学习类似,因为我仍然需要脱胎换骨、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他相信,不如此,我就不可能在这个世上有立锥之地,更不用说还要飞黄腾达改变我们家的面貌和命运,而对于他来说,在这世上活下去和成为他所想象的那种人中龙、人中凤、人上人压倒一切,其他的一切都是假的、空的,只有百害而无一益,是绝对要避免、杜绝和消灭的。我甚至都已经看清楚了他第一步将具体怎么对我做。我们家那个最虚无缥缈,但正因为有它一直以来人们普遍认为我们家还算有一个、比那些一个也没有的人要强不少的靠山——黄叔叔的儿子也考上了建兴中学那个初中班,我们将会是同班同学。在我这哭声中,爹已经想好了的一个主意就是,他提着厚礼去拜访黄叔叔,向黄叔叔和他的儿子说明我的情况,要黄叔叔的儿子在我们成为同学后担起对我的监督、教育和改造的责任,我在建兴中学了,他身为我的父亲就不能像从前那样监督、教育和改造我了,而我必须监督、教育和改造,甚至需要脱胎换骨、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我不因为有我那种个性和聪明才智,只因为我是穷农民的娃儿就永远也需要监督、教育、改造,永远需要脱胎换骨、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这个责任就希望由黄叔叔的儿子替他担起来,黄叔叔的儿子当我的老师、当我的再生父母,他也会要求我得就像对再生父母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