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
那是一张……极为陌生的脸孔。
看著镜子里的自己,一头流里流气,仿佛被电磁波击中过的爆炸头。
萧南的脑海里一瞬间划过了非主流这个词汇。
在这种炸毛发型的衬托下,镜子里的面容也带著丝低俗的痞子气息。
只是那眉目,依旧能模模糊糊地看出冷厉的锐气轮廓。
左眼上有著一道细细的伤疤,给这张脸上无形中增添了一丝煞气。
这个下三滥的混混造型中,唯一的不协调,就是此时萧南的那双眼睛。
犀利锋锐,似乎还隐隐冒著寒气。
有这麽可怕凝固眼神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该是个小混混。
我重生了。
萧南对著镜子轻声说:
萧家、蒋静……我、回、来、了。
……
萧南,也就是现在的林南在床上躺了五六天。(此後也都称林南)
靠著廉价消炎药和纱布,竟然奇迹般的恢复了过来,之後就去医院拆了线。
林南身上一共有两处刀伤。
胸口上的是刀尖直插进去的,所以表面上的伤口虽然只有三厘米,实际上却是很严重的伤势,离肺部也只差毫厘。
大腿上是刀刃斜著滑过去的,足足有十二厘米长,最深的地方划进皮下两厘米左右。
以这样的伤势来说,才缝合了不到十天就可以拆线,这也让医院里的人吃了一惊。
林南觉得自己现在这具身体不一般。
各人体质不同,但是通常来说,小伤五天拆线,重伤十四天。
不到十天的,的确是少见。
当然了,拆线也不等於痊愈。只是拆线快,说明身体机制恢复得快。
但是林南心里也有些困惑。按理来说,这个叫做林南的人应该已经死了,所以他萧南的魂魄才会转换到林南的身体上。可是问题是,按这种伤势来看,林南根本不该死。
只是这种问题,思索也思索不出个结果。林南也只能暂时就放在一边不想了。
林南从医院拆线回来,林邵天屁颠屁颠地给儿子做好了热乎乎的鸡蛋西红柿面,之後连外面的生意都不管了,就坐在桌边看林南吃饭。
“小南……”
“嗯?”
林邵天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麽了。
林南吃饭的速度很快,说是风卷残云也没错。
可是他的快,却是那种干净利落的快。
动作标准,碗筷无声。那仪态完全就是世家子弟才能有的。
吃完之後,碟干碗净,桌面上一点汤汁也没洒出来。
林邵天看得不禁有些呆了。
自己的儿子什麽样他是清楚的。不说能不能安安稳稳地呆在家,就是偶尔在家吃顿饭,都是要抽著烟喝著酒,留下满桌子的菜渣不说,不骂几句饭菜难吃也浑身不痛快。
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是太反常了。
“你刚才要说什麽?”林南放下碗筷,又问了一遍。
“我,啊……”林邵天有些慌张,那瘦削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窘迫,犹豫了半天才说:“好吃麽?”
“好吃。”林南的回答很简洁。
“那……那我就出去忙了。”
林邵天已经是快四十岁的人了,竟然因为这样一句简简单单的赞美就有些不知所措起来,白净的脸上也不禁隐隐滑过了丝满足的神色,就这麽笑呵呵地出去外面忙了。
林家是开面铺的。而且是在ufh南州拉萨科夫二级市的城郊贫民窟开的面铺。
在新地球时代,人人家里都有制造快速流食的机器,这也是最便宜的一种食品。
当然跟压缩食物一样概念的有机流食实在是让人乏味,所以古旧的面条也是有人推崇的。
面铺店面很小,只能摆得下四五张方桌,平时客人也不太多。店面後,就是林家父子的住处──1间十平方米左右的小房间。
贫困糟糕的环境, 的确是让林南有些不适应。
这种困窘的生活,跟他上辈子仿佛就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萧家单单在reincarnation d.c的房产就占地数百公顷。
虽然他只是个足不出户的绝症患者,可是一推开窗,视野之内那一片偌大绿原都属於这个声名显赫的家族。甚至在整个ufh中,萧氏企业都是不可小视的庞然大物。
单单蒋静出去跟那群名流贵妇打一次牌,输掉的钱恐怕就可以买下一百个林家面铺了。
可是开始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
林南望著屋外的眼神渐渐犀利起来。
一个真正的强者,从来不在乎自己的起点是哪里,因为他会用自己的辉煌让所有曾经质疑过的人通通闭嘴。
“爸。”林南撩开间隔店面和居所的棉帘,平静地说:“可以给我点钱麽?”
林邵天被林南请示的语气一下子震住了。
一时之间,手上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只能呆呆地看著林南。
“想修剪一下头发。”林南又补充了一句。
“哎,好,好的。”男人慌慌张张地回柜台,找了半天终於拿出一张十元面值的联邦币,递过来的时候,神情甚至是有些试图讨好的:“你看……你看这麽些够麽?”
“够。”林南简洁的回答一个字,接过之後就默默地走出了面铺。
林邵天拿著抹布,愣愣地看著林南的背影。
林南个子高挑,背脊挺得笔直。
他走得不快,却带著独特的笃信姿态。整个人仿佛一把标枪,挺拔锋利。
这麽看来,倒是先前那头糟糕的炸毛发型,跟他的人格外不搭了。
林邵天就这麽愣了半天才终於晃过神来,抹布却已经不知何时掉到了桌上。
不一样了,真的一切都不一样了……
(三)
林南从家里刚出来就踩到了塑料袋,一只黑色的野猫嗖的一下从眼前窜了过去,这麽走了两步,又踩到了烟头。
灰暗脏污的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石灰墙也让人觉得心情格外压抑。
这就是贫民窟。
科技飞速发展,虚拟科技、机甲技术每一天都在更新。
ufh联邦出台无数个改变贫民生活的法案,新闻报道里ufh一片安宁祥和。
可是贫民窟的生活,却不会有任何本质的变化。
林南在路上问了人,才找到了两个胡同之外的理发店。
从旁人眼里那又惧怕又鄙夷的眼色中,林南也能感受到自己身体先前那个主人的人缘,真的是不怎麽样。
理发店跟林家面铺一样破败,里面只懒洋洋地坐著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孩子。
一头杂草般的黄发,看不出任何造型和美感,实在是有愧於理发师这个职业。
年轻的理发师本来还打著哈欠,一看到进来的人是林南,一下子就跟安了弹簧似的从座位上弹了起来,讨好地凑了过来:“南哥。”
那清秀的脸上虽然是有些讨好的,可是一双黑漆漆的眼里有些厌恶的神色却还是一闪而过。
林南对自己是个混混的这个事实已经有了认知,所以也不觉得奇怪,只是平淡地说:“我想剪头发。”
“哎,行,南哥想剪什麽样的?”理发师把林南让到座位上,小声询问了句。
“板寸。”林南看著镜子里炸毛的发型,平静地说:“颜色也染回黑色。”
理发师明显是吓了一跳,拿著剪子的手都抖了一下,试探著确认了一下:“板、板寸?”
林南转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哎,是是,板寸。南哥别急,马上好。”
理发花了不到半个小时。
新地球时代,染发也不过是几分锺的事,反而是理发师因为胆战心惊地怕剪不好,动作也慢了不少。
吹去了脖颈肩膀上的散发之後,林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看著全身镜里的自己。
一米八多的挺拔身高,褪去了累赘的炸毛发型,即使只是穿著浅灰色的休闲裤,整个人也顿时格外精神。
那短短的黑色板寸,反而让林南整个人的冷厉轮廓越发地凸显出来,深邃的五官也显得锋锐英俊。
左眼上细细的伤疤,更使林南身上浮现出超脱他年龄的男人气息。
“南、南哥还满意麽?”
小理发师看著镜子里的林南也有些呆住了。
明明之前还是个混子,怎麽头发一剪,整个人都变得惹眼了。
气质这玩意,也能靠发型撑起来的麽?理发师不由悄悄捏了一下自己的那撮黄毛。
“满意。”林南点了点头,没有半点废话:“多少钱?”
“哎。”理发师习惯性地哎了一声,慌忙摇头:“别,南哥你来不要钱的。”
林南看了他一眼,自顾自走到光脑前查看服务列表,看到第一项就是成人理发五元,於是也不多说,把兜里的钞票掏出来递给理发师。
理发师接过钞票,一下子好像被烫了手似的,慌慌张张地找了半天,才终於翻出五块的零钞还给林南。
林南伸手接了过来,转身就往门外走。
小理发师追到门口,看著林南往胡同外走了几步,他犹豫了半天终於高声喊了句:“南哥,我看你剪了这发型之後挺像军人的。”
林南转头看了理发师一眼,表情也没什麽变化。
只能从那微张的口型中,看出来是说了个“谢谢”。
……
林南穿著浅灰色休闲裤白色背心走出胡同,却并没有立刻回家。
贫民窟里,即使是夜晚,一条胡同里也只有那麽一盏路灯。
林南从上辈子开始记忆力就出众,就这麽横纵几条路,就算黑灯瞎火的,他溜达溜达也不至於就会走丢了。
其实刚才小理发师的话,无意之间也跟林南心中的想法隐隐符合了。
林南一向是个善於计划的人。
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的目的,自己的动机,以及每一步的走向。
林南最恨的人是蒋静。
但是蒋静这个人,跟萧家密不可分。
想要报复蒋静,敌人有三个──已经成为军部新星少校的萧默、经营虚拟科技的萧家、军火生意巨擘蒋家。
三个敌人,任何一个都是庞然大物。
林南有著很清晰的思路──参军!
也只有参军立功,才能让一个无名小卒成长为可以跟萧家蒋家抗衡的存在。
萧默一个少校,就能让蒋静无比得意。
因为三十岁以下的少校,意味著在老年之前萧默依旧有机会在战场上立功升官,成为少将的可能无限之大。
一个少将的分量有多大?
就如蒋静所说,只要她的儿子是少将,那麽无论是蒋家还是萧家,她的地位都稳如泰山,无可动摇!
林南这个身体现在17岁,现在参加ufh联考,还能够有可能考入联邦内顶尖的军校。
如今这个非和平年代,军部的力量庞大到了极点。
军人的超高待遇,让无数年轻人忘却了对战场的恐惧,成为军校生已经是联邦最炙手可热的选择。
整个ufh联邦,有五所a级军校。
任何一个从a级军校里出来的军校生,入伍就可以直接获得上等兵甚至军士的头衔,这样就完全避免了作为一个新兵而被彻底炮灰的可能性。
林南深邃的目光望向了胡同黑黝黝的另一端。
没有别的选择,目标直指──a级军校!
他的时间并不充裕,萧默也是17岁进入一所a级军校,毕业之後直接入伍成为军士,现在萧默26岁,已经成为了一名少校。
林南知道,自己必须迎头赶上。
如果说萧默晋升的速度简直是在坐云霄飞车,那麽他林南,就必须要用坐火箭的速度来赶超!
萧默26岁成为少校,他就要23岁,乃至20岁!
或许此时换一个人知道林南心里的计划,都会觉得无比的不自量力。
只有林南清楚他自己的砝码。
萧南18岁那边,以“南”这个id发表的练体表曾经引起轩然大波的事情,林南目前还不知道。
但是他心里,却对那份练体表充满了十足的信心。
18岁的时候,那份练体表是他18年心血所归结。
可是这份练体表并不是完美无瑕的,它的缺陷──就在於超越身体每一处极限之後,无法修复身体的损伤。
这个困扰了军部和无数练体组织的问题,其实在当时,“南”本人也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
可是半年後,萧南在床上卧病的时候,却忽然灵犀一动。
他找到了解决身体损耗的办法──古地球时代道教八段锦吐纳法。
至此,南式理论才终於完善。
只有一个人知道的南式理论,终将震撼全联邦的南式理论。
林南有信心,靠著他自己感悟出来的理论,他将会造就联邦新一代的神话!
林南往林家面铺走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胡同里依旧是黑黝黝的,只有林家面铺门面不远处有著一盏点亮的路灯。
路灯下,有两个男人的身影。
其中一个有著跟林南先前类似的炸毛发型,身材高大,却站得歪歪斜斜痞气十足。
另一个则瘦弱不堪,连站立的姿势都有些卑微的弯著腰。
两个人似乎有些争执,过程中高大的男人还推了一把瘦弱的那一个。
林南一眼认出了被推搡的就是林邵天,立刻就加快脚步赶了上去。
走近了林南才听清争执的内容。
“妈的,少给老子废话。老大说了,林南再不还钱就不是砍两刀了事了。在这个地方捅死个把人,姓林的,对我们老大来说根本不算事!”
“别、别……钱我们一定还上,就是现在还有些紧巴,求您跟那边说一声吧……我们一定会还的。”
林邵天本来就是懦弱的人,听了小混混的话之後脸色越发地苍白了,简直恨不得抓住人家乞求,那卑微软弱的态度却让林南看得有些窝火。
小混混一转头看到了林南,表情立刻狰狞起来:“小兔崽子,你命还挺大的嘛。上次捅你两刀感觉怎麽样?”
“没感觉。”林南面无表情地站到了林邵天身前,语气木然地吐出三个字。
混混气极反笑,这麽一咧嘴,那张丑陋的脸上的表情越发的可怕了,拳头也握得嘎巴嘎巴的响了起来。
“小南,哎,你别掺和……先回屋,回屋……”林邵天急了,那瘦削的跟树枝的身子还想往前挡住林南。
“欠多少钱?”林南拉住林邵天,平淡地问了一句。
“五、五千……”林邵天小声回答,又央求似地小声说了句:“小南啊,回屋吧……这没你的事啊。”
“还他妈的给老子装蒜?你不知道多少钱?二成利息,六千!”混混骂骂咧咧地往前冲了一步,似乎就想要过来给林南一拳。
林邵天吓坏了,刚颤声说了句:“别、别动手……”
“滚开。”早就不耐烦了的混混,转身就是一脚狠狠地踹在了林邵天残疾的左腿上。
林邵天痛哼了一声,站都站不稳,一下子半跪了下去。
清秀的脸上惨白一片,眼里都隐隐浮起了疼出来的泪光。
林南的反应有些奇怪。
他并没有立刻去扶起林邵天,反而就是那麽沈默地盯著混混。
“看什麽看?!”
混混忽然觉得林南的眼神很奇怪。
仿佛闪耀著森冷的、锐利的寒光,让他浑身上下哪里都不舒服,於是忍不住骂出了声。
“六千,三天内我会还。”林南一字一顿地说。
“这就完了?”混混冷笑了一声。
“没完。”
吐出这两个字的同时,林南已经一把抓住了混混的衣襟。
“砰”的一声巨响。
混混只觉得鼻子一热,有温热的液体流了下来,脑中顿时一片天旋地转。
林南没有停手。
砰!
又是一拳,同样的力道,同样的角度。
机械生硬到只让人觉得恐怖。
混混顿时一声惨叫,拼命地想要挣扎,胡乱地踢打起来。
可是抓住他衣襟的那只手,仿佛是铁铸的一般,没有任何一丝的动摇。
砰!砰!砰!
林南的表情近乎是木然的,每一拳砸上去,都仿佛有血花溅出。
那仿佛带著固定节奏的拳头,连挥动时带出来的风声,都带著股寒气。
混混从站著,到弯腰,再到扑通一声坐在地上,最後如同死狗一样躺在林南脚下,那张脸……早已经肿胀得不成人形。
而从头到尾,林南的表情都冷静木然得像是在殴打一个沙袋。
“小南!”林邵天当然是被吓坏了,呆愣到了这个时候终於勉强挣扎著抱住林南的腰身,声音都吓得一阵阵发抖:“别,别打了……要,要死人的……”
林南没有动手,那双拳头也垂到了身侧,只有血珠落在地面发出的滴答滴答声。
“起来。”林南冷漠地开口。
躺在地上的混混身子蠕动了一下,却好像根本站不起来了。
“还要我动手麽?”林南重复了一遍:“起来。”
“南、南哥,我起来……别动手……”混混挣扎著,扶住墙角,颤颤地弓腰站了起来,那肿胀可怖的脸上,却满满的都是献媚乞怜的神色。
“再惹我的家人,就不是几拳的问题了。”林南掀起白背心,缓缓地擦拭著拳头上的鲜血,慢吞吞地说:“你说过的,在这个地方,弄死个把人──不算个事。”
“是、是,南哥说的是……谁敢动南哥的家人,我苏旭第一个就不放过他!”混混仿佛变成了条摇尾乞怜的狗,颤声附和道。
“六千,三天内我会还。”林南木然地看著他,却缓慢地吐出了跟动手前一摸一样的话。
苏旭只觉得後背发寒,嘴唇动了动,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话来,只能使劲点头。
他背靠著墙,一点一点地往後挪,终於就这样缓缓地逃出了林南的视线之外。
苏旭那一瞬间终於明白林南的眼神像什麽了。
像狼。
他一定不是人。
他太可怕了。
(四)
林邵天真的是吓坏了,身子筛糠似的发著抖,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也有些恐惧地看著林南。
“你的腿,有事麽?”林南若无其事地转身,把林邵天有些站不稳的身子拉了起来,然後搀扶著往面铺里走去。
“小南,你……你怎麽能那麽打人?”林邵天声音抖抖的,听起来无比的软弱:“我们还欠他们钱啊……”
“钱我来还。”
“你、你哪来的钱啊。”林邵天坐在面铺内屋的木板床上,似乎忽然想到了什麽,脸一下子就煞白了:“小南你,你不能再去赌了,那帮人……他们的钱,不能再欠啊!”
“原来这六千块是我赌钱欠的。”林南低头看著因为疼痛,脸上还有泪痕的瘦弱男人,忽然皱了皱眉:“你的腿,之前是怎麽弄的?”
“也没、没什麽……”林邵天身子颤了一下,又低头看了看被踹得一片青紫的左腿,不再说话了。
“以前我赌钱,连累你被打了?”林南蹲下身子,平视著坐在床上的林邵天。
林邵天神情有些窘迫,白皙的脸上也浮起一丝怯弱的神色,他轻轻摇了摇头:“没事的。”
林南也不再多说,转身从简陋的木柜里拿出跌打药酒,用棉花蘸了,就保持著半蹲的姿势,轻轻地在林邵天露出来的左腿淤青上擦拭著。
林邵天紧张地绷直身子,懦弱地看著低著头无声无息动作著的林南,神情一瞬间都有些僵硬了,单薄的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是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了,这辈子只有林南这一个儿子。
妻子嫌弃他只能在贫民窟开个面摊,於是离开了他们父子。
林邵天其实从来没有怪过前妻,因为他也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很没用的男人。
可是儿子只有这麽一个。
他无论如何都要把林南养得好好的。
就算、就算被打得左腿都残疾了……其实也没什麽,只要林南能平安,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林邵天心里一直觉得林南是个好孩子。
即使长大了这些年,在所谓的帮派里成了个小混混,赌钱打架,林邵天也只是认为那是少年的叛逆期而已。
可是被自己的儿子看不起,甚至在没法拿出钱来的时候出言辱骂的次数多了,林邵天偶尔也会觉得有些伤心。
久而久之的,他开口对儿子说话都会觉得心里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