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桂康有些近视看不清来人的样子,但武官袍服的颜色却也分辨的清楚,因此回报道:“该是新近上船的神策军马千总,不过他应该在运字一三七号上才是。”
韦谦倒是替对方解说道:“马千总上船的时候殿下还卧床不起,估计刚刚听说殿下身子大好上甲板透风,这才从运字一三七号上赶过来拜见。”
“神策军?”郑安溪也有二等副尉的武衔,因此听说对方是配属自己的神策军团千总,立刻来了精神,忙不迭的命令道。“请马大人过来相见。”
片刻之后,满脸络腮胡子的凶悍武官以令人错愕的一脸谄媚的态度向郑安溪行礼道:“下官神策军平顺海团千总马文龙见过千岁爷。”
郑安溪见此人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心里不由得打了个突,但他是皇族子弟,表面功夫还是很好的,所以拉住对方的手貌似和蔼的说道:“孤也是武学肄业,按军中规矩来说还要称大人为前辈,再说今后孤还需仰仗大人庇护,所以大人不必如此。”
马文龙被郑安溪一扶,骨头都仿佛酥了:“卑职如今奉调于公爷麾下便是公爷的部属,如何能摆军中资历,这上下尊卑,卑职还是懂得的。”
郑安溪分明看到熊、韦二人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但内心郁闷的他又不好让这位贴上来的千总大人立刻退下,毕竟,在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在方丈大陆肇基的郑安溪是离不开平顺海团的守护的,因此他只能对马千总的态度视而不见,刻意找出话题问道:“马大人,平顺海团如今有多少人马?”
“我团编制六百五十人,分步哨五、辎重哨一、炮队一及团指挥一。”说到公事,马千总忽然从只会溜须拍马的龌龊官变成了真正的专业人士,这倒让对其印象不佳的郑安溪等三人高看了一眼。“每个步哨有一队步铳手和两队白兵,辎重哨不具武备,因此全团总计步铳一百五十挺,四分炮三位。”但这些只是纸面数字。“在寮国作战时,本团一共阵亡一百零三人,另有二百十五人伤病。”
听到几乎有一半人伤病和阵亡,郑安溪不禁张大了嘴,他是武学出身不假,但毕竟没有经历过战事,因此一时间有些心神动摇,此时就听马千总继续道:“战事后,经过休整,目前伤病者中有一百三十七人归队,并就地补充了寮国兵三十七人、安南兵十七人、暹罗兵四十四人、真腊兵十八人,但又有三十一人新近染病,因此本团实际人数为六百六十三人,其中伤病一百零九人。此外,本团还临时雇佣越南民夫八十六人,随军营妓六十七人??????”
郑安溪眉头一皱:“临时雇佣的越南民夫、营妓都愿意跟孤一起前往方丈拓殖吗?”
说完公事的马文龙再度变脸应道:“何须他们愿意,只要公爷一句话,直接将其绑上船就是了,大海茫茫,还怕他们逃了不成。”
熊桂康显然不看好马文龙的绑票行为:“只怕越南方面知道了,为此呱噪就不好了。”
马文龙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少个把平民而已,阮氏吃撑了才会责问朝廷呢。”
郑安溪想了想,也觉得马文龙说的有道理:“寮国之乱,孤也听说了,越南死了许多拓殖的百姓,一时也统计不清,多个把人,也的确没什么影响,只是这些民夫可有家室?只怕将其掳走之后累及家小性命就是造孽了。”
“公爷心善,但大可不必为之担心。”马文龙咧着嘴应道。“越南也就这些年少打仗了,前几年死的男丁那才叫多呢,那些孤儿寡母不一样活过来了吗?越南、寮国都有女子当家的传统,再加上这里一年几熟,饿不死她们的。”
郑安溪喔了声,忽然想到什么:“这么说安南、越南都是女多男少喽。”
韦谦当即就明白郑安溪在想什么,是的,郑安溪虽然有几千移民,但其中男女比例过于悬殊了,并不利于移民的安定,因此出于为主上分忧的目的,在马文龙予以明确答复之后,韦谦请缨道:“下官愿前往安南、越南为公爷购买一批妇女。”
郑安溪摇了摇头:“采买妇女虽然是大事,但一来一往费时甚多,只怕要耽误行程。”
韦谦却道:“公爷只管先行,下官买完妇人之后,会跟着下一趟船一起南下,这样即不会误事了,下官这边也不至于找不到航路。”
郑安溪心动了,但沉吟片刻之后还是拒绝了韦谦的提议:“买人可以,跟着下一趟的船团南下也可以,只是到了方丈之后千头万绪,孤须臾离不开韦大人,不如找他人代办。”
熊桂康看到郑安溪幼稚的笼络手段,心中暗笑,但他是华夏朝廷派到郑安溪身边的辅佐官,迟早是要还朝的,因此并不嫉妒这位郑安溪真正的心腹,反而敲边鼓道:“公爷所言极是,方丈拓殖是大事,少不得仰仗韦大人大才,至于购买妇人这等事,就交给下面人去办吧。”
郑安溪和熊桂康都如此说了,韦谦也不好反对,只是提出尽快派人前去办理,免得后来诸藩明白过来,想方设法跟郑安溪抢人,结果导致哄抬物价、货源减少。
郑安溪自然从善如流的唤人来交代此事,趁着公府侍卫去叫人,郑安溪又向马文龙问道:“那些伤病将士多久才能治愈回营?”
“只怕即便伤愈也不能回营作战了。”马文龙随后请求道。“恕卑职大胆妄言,神策军都是为了田土才跟随本朝作战的,伤病将士虽然将由朝廷安置,但安置在哪其实都一样,不如请公爷到了方丈后直接授田。”
郑安溪笑了起来:“这事好办,孤这边正缺人手,不能从军,监管土奴总归可以的。”
说到这,郑安溪不禁问道:“马大人,这样一来,平顺海团不是有缺额了吗?”
马文龙答道:“一路上倒是可以征募,只是南洋土人战力颇弱,不如等朝廷再从倭国招揽浪士,好在方丈并无大宗的土人和猛兽,目下五百多人已经足用了。”
“这倒也是。”平顺海团虽然归郑安溪所调遣,但维持费、火药等物资开销也一样落到了郑安溪的头上,能减少一部分开支总是好的。“那就麻烦马大人向兵部上书吧。”正说着,预备派去越南购买妇女的公府参事走了过来,郑安溪便有意喝退了四川变脸的嫡脉传人。“马大人,孤久病初愈,吹了的风已经有些不适了。”
马文龙会意的应道:“公爷身体要紧,卑职无事,这就告退了??????”
当郑安溪、郑安澈、郑安沣等一众皇子及郑安溘、郑安淇等郑氏宗亲漂浮在大洋上,用患得患失的心情向自己未来家园驶去的时候,马拉维湖之战的战报和苏禄人求和的消息次第传到了武昌。让苏禄方面做了无用功的是,吕宋行营根本不敢隐报失败的消息,因而苏禄人在求和的同时,扩大战争的消息,让华夏朝廷格外的愤怒。
“断不能让这干跳梁小丑得逞了。”负责水师及南方诸都护府兵事的南枢密院使麻英是苏禄战事的发起人及责任人,此时他的愤怒多半基于失败的羞耻,因此才会咬牙切齿。“苏禄之战,关键是兵太少了,只要朝廷再多调二三万人过去,定能将这干土人亡国灭种了。”
“但苏禄已经求和了。”同时策划苏禄战事的卢维骏也回到武昌,但在他看来现在的问题不单单只是要不要彻底灭亡苏禄,而是灭亡苏禄会不会让一众南洋外藩唇亡齿寒。“咄咄逼人,只怕会动摇了外藩对朝廷的忠心。”
“难不成朝廷就对苏禄的挑衅听之任之?”麻英一听不敢了,觉得卢维骏想摆脱干系的他当即反唇相讥道。“这样朝廷在外藩眼里就有威信可言了?外藩就对朝廷忠心了?卢大人,本朝可不是前明、前宋,要花钱跟外邦买太平。”
“钱?打仗要钱的,今年的预算已经花光了,明年的预算也已经做好不能再改了。”度支衙门会办大臣蔡通冲着自己的老同窗质问道。“没有钱,拿什么来调动两三万兵马。”
麻英扭头看向兵部尚书陈敦文:“陈大人,兵部的预存战费呢?”
在麻英看来兵部在出售太平冶铁场过程中得了几千万贯,拿出一两百万来用于苏禄战事简直是九牛一毛,但兵部尚书陈敦文却不是这么想的,在他看来水师已经划走了近二千万贯用于新建舰船和设置衣洲、方丈等地的镇守府,再要拿钱,他就无法平衡陆师方面的不满了。
因此陈敦文断然拒绝道:“预存战费不能用于苏禄方向。”
当然一味拒绝并不能服众,所以陈敦文便随手找了个理由:“新任海西郡王罗卜藏丹津颇有反意,青海不稳,西北随时可能大战,因此一文钱也不能抽调。”
比起远在外洋的苏禄来说,青海问题关系到华夏西北三省安全,进而可以在西藏、准格尔等地引起连锁反应,所以兵部是有所取舍是正常的。
“而且朝廷在北方与鄂罗斯之间也没有彻底停战,粮秣军资开销也要预备有留存。”看到麻英不满的脸,陈敦文反过来将了一军。“这左要用钱,右也要用钱,兵部有再多的积存也不够填窟窿的,要不先挪用明年的水师经费?”
麻英又怎么可能答应,正在不依不饶之际,一名翰林直学士奉了郑克臧的口谕来到内阁:“苏禄之事,朕知道了,经营南方当以勃泥、吕宋、衣洲五都护府并方丈宗藩为主,苏禄小国不过一介跳梁小丑,且先容它几日。”
有了郑克臧的口谕,麻英也无可奈何,只好听任内阁派人前往南方议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