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建德被李栋冷落,心理非常不平衡,这时他猜到暗中与李渊私丶通信息的事,李栋一定知道了,没脸和李栋提要求。李栋战败李渊以后,洛阳城内几乎是像节日一样喜庆,而他门前车马冷落,心里非常不安,便灵机一动,要他的爱妾陆丽向李栋提要求。毕竟她是李栋身边的人,能在李栋面前递几句交心的话。
李栋见到陆丽就知道她为何事而来,几乎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就让她回去。陆丽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便对李栋建议,要给窦建德一些事情做一做。李栋仍然以知道了敷衍她。
陆丽见李栋对自己一直推三阻四,泼辣的性格涌上来,对李栋道:“我为窦建德求情,其实不是了为窦建德,就凭他外忠内奸的德性,再修炼三百年,也不配给我提鞋。我之所以还要向你求情,给他一些事情做一做,是为了你的江山社稷着想,为了将来的长治久安考虑。”
“哦?此话怎讲?”李栋这才起了兴趣。原来一心想把她赶快赶走,她如今是窦建德的爱妾,自己身为帝王,首先不能见大臣内眷的,其次也避免被人说和她曾有一腿,以讹传讹,传得满城风雨。
“窦建德以前不管做过什么坏事,现在他都一直呆在洛阳,一心向着圣上您。你如果一直把他冷落在权力中心之外,人被逼急了什么事都敢做,难道你不担心他被李渊利用,在暗处对圣上的新朝分而化之而离心离德?”许丽知道李栋聪颖非常,在李栋面前也不隐讳,直接说了出来。
李栋被许丽噎得差点上不来气。旁边的太监赶忙端过来一盏清茶,给李栋顺气压惊。李栋端过来茶盏,揭开茶盖儿。吹一吹茶盏里的热气,呷了小小的一口。心里暗暗揣摩,李世民战败以后,提防他们对东唐施展诡计这话。我从来没有向任何人讲过。为何她许丽却能看透这风云变幻?
李栋道:“嗯。所说有理儿!依你的意见,给他安排何事。才可以慰藉他孤独的内心啊?”
“这就是至圣天下的份内事,奴下只是提醒你,并不敢对朝政妄加评议。”许丽这时反退一步,并没有直接向李栋要权。
“那好吧。既然如此,容我仔细想一想,你先回去,等我的好消息。”李栋又喝了一口清茶,把茶盏交到太监手中。
主人端茶是送客的暗示,许丽自然知道,向李栋礼了一礼。转身离开乾阳殿。
李栋望着渐渐模糊的背影,向身边的太监道:“有请丞相张须陀到殿前议事。”
太监答应一声,离开玉辇,刚走到大殿前。李栋又叫住他道:“算了,不用请丞相了,就叫上柱国秦叔宝来议一议。”
太监转身向李栋诺了一声,走出乾阳殿,去叫秦琼。
秦琼很快就到了,向李栋施礼以后,问他召见自己有何指示。
李栋便把许丽刚刚对他说的事,向秦琼又转述了一遍,问他是怎么看的。李栋之所以没让太监去叫张须陀,是觉得张须陀一直不了解窦建德和自己以及秦琼之间的复杂兄弟关系。不了解情况肯定会做出不当的安排,而秦琼却一直都知道,甚至他还亲自帮助李栋打压窦建德和刘黑闼。听一听秦琼这个了解内情的人的建议,比张须陀的意见还要重要。
秦琼考虑了一会儿,回李栋:“如果这事是窦建德安排许丽来见圣上,我以为这事要缓一缓,免得窦建德抓了权以后再对大唐作不利的事。如果这是许丽自发游说,倒是证明她一心向着大唐,给他安排一些权力允许内的事情做一做,不使他过分居闲,也使圣上落下一个好名声。毕竟外人所知道的,圣上和窦建德、刘黑闼、罗士信以及在下一直兄弟相称。如果过分冷落窦建德和刘黑闼,反倒不美。”
“怎么不美?”李栋问道。
“这个……其实很简单,天下人会风言,你冷落曾经的兄弟,会让很多有德有才的人对圣上产生失望,从而裹足不前,不敢再到朝内任官。如果没有天下贤良相助,我们挫败李渊岂不是要浪费更多时日?如果给窦建德以权利,则安天下士子之心,对圣驾歌颂功德,人人争先恐后,力图位列朝班而挤破脑袋。拥有了天下的人才,何愁李渊不破?”
“嗯——叔宝兄所说十分有理!甚得我意。”李栋说道:“只是我也拿不定注意啊,究竟给他安排什么活,既安慰他的心,又不使他权利过重。”
“在下以为,各地义军首领纷纷赶到洛阳,投靠我大唐。这些人都是来自绿林,草莽性质十分浓重,未免会犯下不法之事。圣都之内怎么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呢?不如就把窦建德安排去接待安排这些匪气十足的首领,做得好那是他有能力,将来再安排更重要的职位也有了理由。如果做不好,可以治他的罪,到时候顺势取消了给他的圣眷,谅他到时候也不会再说三道四了。”
李栋对秦琼的一番话十分满意,攻守兼备,从兄弟私情说到家国大义,甚至取仕之道也包括其中,可谓是面面俱到,滴水不漏。便对秦琼道:“下次李渊再派人与大唐交战,我准备派你去迎战,你私下里可要做足功课,到时候不要让我失望。”
秦琼身体一颤,十分感激:“谢圣上眷顾,在下铭记三生,没齿难忘!”从一见到李栋,到给秦琼安排重要的任务,他都不疾不徐,不紧不慢,举止有礼,言谈得度,真可谓是大将风范,宠辱不惊,波澜不起,内心之强大,除了李栋以外,这朝里几乎无人可比。
李栋满是赞叹,大臣做到这份上还得说秦琼,不过此人心机过深啊,明明一肚子的点子,却从来不主动向自己举荐。他这份韬光养晦,到底在担心着什么?我且再试一试他。
“你我一个头磕在地上,情同手足,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日死。你我兄弟情谊,比大海还渊深,比高山还巍峨,比土地还要厚沃。以后赏你骑马进宫,带刀上殿,见了圣驾也不必行礼,更不要称什么在下,你对我直呼名字就行!我还是你不成器的二弟,如何?”
内心强大遇变不惊的秦琼,这次再也把持不住了,赶快跪地,连连叩首,口称罪过:“圣上这不是折煞在下的么?借我一个胆量,我也不敢对你直呼其名啊!还请圣上收回成命,在下万万不敢奉诏!”
李栋哈哈大笑,眼睛都笑湿润了,擦了一下眼角,对秦琼笑着称道:“你知道我对你有哪一点不满意么?”
秦琼诚惶诚恐,再次叩首,说道:“臣下愿听其详。”
“你啊你啊——你哪一点都好!论武功,是万人敌,与敌阵中取上将首级,如同探囊取物,这一点没的说。论心计,我想到的,你也能悟出来,我想不到的,你也能悟出来。论对待兄弟情谊,你比我做得还要优秀三分。可你就是有一点不好,你我兄弟共同打天下,我对你封赏这么微小,只不过一个上柱国而已,你不仅不生气,反而对我耿耿忠心,还一直称臣下,在下,你这样过分的谦虚,究竟是为何?我都命令你可以上殿直接见孤,你还不敢奉诏,愚忠啊你!”
“啊——圣上言重了,愚兄我——如何说呢?打天下时,困难时分,可以不分你我。天下即将安定,必需有个名份不是?君就是君,臣就是臣,这可不能乱来!”秦琼顿时汗颜,不由自主又在李栋面前称愚兄。
“哈哈哈——”李栋又放声狂笑:“说不敢,这不是来了?愚兄岂不是我的好兄长?”
“这个……这个……一时口误啊!”秦琼被李栋调丶戏得迷迷糊糊的,一时摸门当窗户,不知道到底称李栋为圣上好,还是称他为贤弟妙。
李栋笑了多时,止住笑声,从龙椅上起身,下了台阶,来到秦琼面前,亲手把他从地上扶起来,深情地说道:“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兄长,这一点是天打五雷轰也改变不了的。我现在还想听一听,你亲口称我李栋贤弟,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这……这……你不是为难我嘛!”秦琼作贼一般扭身朝殿内四处打量一下,见殿内几乎没人,只有几名宫女太监,壮了壮胆:“李栋——贤弟。”说完,他的汗就下来了,看着李栋的脸色,他自己的脸色却如大雨将至,阴得几乎都拧出水来了。
李栋拍一拍秦琼的肩膀,笑道:“这才对嘛,这才对孤的胃口!”
“要没什么事,我……我这就去了,有事你再叫我。”秦琼终于打开了心结,敢在李栋面前持一个平等的身份,称自己为我,对李栋称你。
李栋笑,说道:“去吧,忙你的去吧,改天有空,叫上三弟士信,我们兄弟三人大醉一场,我们好久都没有这样开心过了。”
秦琼再三行礼,这才离开乾阳殿。在秦琼走出殿门以后,李栋眼泪无声无息流下来,长江泄洪般汹涌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