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慢慢过去了,辛弦和辛月如夏日里的庄稼一样长着,这天晚上,辛情抱着女儿在院子里乘凉,桃花还没回来。上弦月不是很亮,辛情便指着星星给女儿讲十二星座的故事,正讲着,悠悠的笛声传来,辛情身子轻轻一震,两只小粉团都感觉到了,齐齐歪了头看她。
看着月亮,辛情想起了那个不忍想起的人,他曾经一袭白衣在花树林中吹着忧伤的笛子。他的脸曾经被她忘记了,可是此刻的笛声让他的容貌和月亮一起清晰地呈现在了眼前。
“苏豫,是你吗?”辛情看着月亮自言自语。
“是啊。”辛弦笑呵呵地说道,已经会说话的女儿们经常给她捣乱。
揉揉女儿的头发,辛情苦笑:“是什么是?小傻瓜,苏豫不在了。”
“为什么?”辛月手拄着小下巴。
“他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弦弦、月月,既然他还不回来,我们去看他好不好?”辛情问道。
果然,两个小家伙还理解不了这个长句群的意思,听到问“好不好”便齐齐点头:“好啊。”
辛情笑了,继续看月亮回忆往事。
等桃花回来,辛情和她说要去鄢陵,桃花先是一愣,然后妖媚地笑了:“怎么忽然有了良心了?真是奇怪。”
“你不去可以,我要去。”辛情说道。
“谁说我不去了?出去走走也不错,过两天就起程吧。”桃花晃回房间去了。
桃花是行动派,说去鄢陵,她反倒比辛情还着急,一天加一个半夜的时间就处理好了一切,辛情一边冷眼看着一边仔仔细细给辛弦和辛月收拾该带的东西。一路南下还算顺利,而且鄢陵本来离边境也不是很远,所以就算行程很慢,过了八九天左右就到了鄢陵。
鄢陵是陌生的。虽然她来过,虽然苏豫葬在这里。这个世界,除了水越城哪里都是陌生的。苏豫的墓在哪里她甚至都不知道。
到了这里,桃花忽然做了甩手掌柜,一切只听凭辛情安排。在一处客栈住下来,辛情不着痕迹的向掌柜的打听鄢陵郊外王公的墓群,掌柜一脸诧异似乎辛情在问的是桃树上有没有长草莓。接下来的几天打听了不同的人,却似乎这鄢陵从来没埋过什么王公级别的人物。
辛情忽然感觉自己像是进入了电影情节,被大家合伙给耍了。
“苏豫到底死了没有?”辛情问桃花,这几天她就是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怎么?找不到了?”桃花笑了,有点冷,有点故意。
“如果根本就不存在,我一辈子都找不到。”辛情看着桃花,心里隐约了一点期盼。
“你以为奚祁会让背叛他的人葬在他的土地上?还是你以为拓跋元衡会派人保护一个算计他的人的墓?”桃花起身到她面前拍拍她的脸:“所以,如果你看到一片狼藉荒芜不要惊讶。”
桃花带她来的地方——更像是一片平地,坟丘已快平了,上面长满了茂盛的草坟前一块歪歪斜斜字迹几不可辨的木碑,上面隐约几个字是“豫之墓”。看起来根本没人打理过。
将木碑扶正,辛情轻轻说道:“苏豫,我回来看你了。对不起,我来晚了。”手指划过木碑上的字,每个字似乎都有火一样,灼得心一抽一抽的疼。苏豫临死那一幕似乎就在眼前,辛情忽然止不住泪如雨下,当年她哭不出来,今日却止不住眼泪。桃花站在她后面也不言语也不来劝她,就那样看着她抱着木碑哭了一个时辰哭到没有眼泪,看她不言不语地低头狠命拔草。
又过了一个时辰,桃花开口了:“走吧,看也看过了,哭也哭过了,心意到了就够了。”
辛情没理她,用双手捧了一捧捧的土添坟。
“添吧添吧,添完了你那手就顺便留下给他陪葬吧。”过来扯起她,看她红通通的眼睛,桃花愣了一下:“死了八百年,你在这儿哭不觉得晚了吗?他没准儿已经转世投胎了,哪听得到你这嚎叫。”
辛情甩开她的手:“那我还能做什么?我欠他的不只是一条命,你懂不懂?我没法还他的,我生生世世要欠他的。”
“欠了就下辈子还吧。”桃花拉着她上了马车往回走。
坐在车上辛情靠着车板一句话也不说,眼睛还红红的,桃花撇了嘴,还是冷笑。
似乎是为了配合她的心情,一路赶来的晴天忽然在晚上变成电闪雷鸣的雨夜。两个小家伙不但不害怕还兴致勃勃地又喊又跳,看她们这个样子辛情笑了,让丫环看着她们,自己不知不觉睡着了。
辛情知道自己是睡着,但是她发现自己飘出了窗外,在路上一阵疾行又到了苏豫墓前,自己又抱着木碑在哭。哭着哭着有声音从身后传来。“小情,你怎么又哭了?”回头去看却什么都没有。
一个激灵惊醒,见两个小家伙一左一右歪着脑袋盯着自己看。
“娘不哭。”
“不好看。”
辛情忙伸手擦眼泪,真的有眼泪。伸了胳膊一边一个将女儿裹进怀里:“快睡觉,不准看。”两个小家伙咯咯笑着不睡,闹到半夜才睡着了,她们睡了,辛情精神了,下了床到床边打开窗户向外看,雨小了,不打雷了不闪电了,纯粹是一场温柔的细雨了,望了半天的天,低头看去,忽然发现本该空无一人的后院里,一道白色身影静静矗立,似乎正看着这个方向。辛情立刻瞪大了眼睛,但是一个眨眼的功夫,人影已不见了。
“苏豫,是你吗?”辛情轻声说道。
又住了几天,辛情不假他人之手,亲自买了锹铲给苏豫添坟换墓碑,手都磨出了水泡。桃花只是冷笑跟着她抱着胳膊看她忙碌。忙完了,坟墓虽还简陋,但起码没有那么破败荒凉了,辛情还特意在墓周围撒了些花种。
一切都忙完了,辛情和桃花回了边境,继续隐姓埋名地过日子。
冬天了,这天天阴得很,看得人压抑。黄昏时分那雪终于洋洋洒洒地落了下来。辛情看着女儿在廊下看雪,边等着桃花归来。桃花回来了拿了封短笺给辛情,看到上面的署名辛情楞了一下。
“人呢?”辛情问道。、
“没见啊,只有这短笺。怎么,你认识?”桃花两指轻动拿去看了:“这人倒是坦荡,也不封起来。你要去赴约?”
辛情点头:“既然找上门来了,当然要去。是敌是友见了才分得清楚。”
“看来这也是你的老相识了,你还这么说,真伤人。”桃花笑着说道。
“我这人命不好,背后捅刀子当面使绊子的都是熟人。”辛情说着,边就着烛火将那短笺烧了。火光在辛情的脸上跳跃着。
相见的地点不是别处,是夜晚的千金笑雅间,辛情如常打扮了,在桃花的注视下进了雅间。一个男子在桌边细细品茗。
“南宫先生,你找我?”辛情问道。几年不见,他还是一样的审美观。
“我不找你,我找小情。”白衣男子抬头了,看着她。
“你找小情什么事?”辛情问道,在桌边坐下。
“小情,我们是朋友,非要这样说话吗?”南宫行云说道。
“以前的朋友,现在和未来还不知道。”辛情说道。
南宫行云轻轻摇头叹气:“小情对人已如此防范了。”
“南宫,如果我这样说话让你很难受,我道歉。可是,我这可能已经成为了习惯,自保的习惯。”辛情说道。
“小情,我来,是想带你回鄢陵去见一个人。”南宫行云说道。
“鄢陵?去见谁?”辛情皱眉。她在鄢陵只认识一个人,苏豫。
“我可以先不告诉你吗?小情,如果你信我就跟我一起去。”南宫行云说道。
辛情想了片刻:“好,我跟你去。”
南宫行云微微一笑:“好,明天一早就走,路上可能要辛苦一些。”
辛情点点头。桃花听到她的决定笑了:“你要是和他私奔了,这两个小妖孽我就替你送回拓跋元衡身边去。他那么得意独孤皇后的儿子,估摸着,这俩你亲生的就更得意了。”
“如果我死了,你替我照顾好她们吧,给你当女儿了。”辛情说道,辛月正困着,在她怀里昏昏欲睡,小手拽着她的衣服。辛弦拿着鸡毛掸子当刀耍呢。
第二天一早,辛弦和辛月还睡着,辛情已出了家门,南宫行云仍旧一袭白衣,驾着马车在等她。马车一路飞奔向鄢陵,路上两人也很少说话,辛情一直盘算着这要见的人是谁,若是鱼儿南宫行云应该会直接说的,那这个人到底是谁?。
在辛情全身都颠簸得酸疼的时候终于再次踏上了鄢陵的土地。在城中一处热闹的巷子里停了车,那门和墙无不显示着这是一处富贵人家。下了车看看南宫行云,“到了?”
门口的小厮急忙迎了上来,称南宫行云为少爷。院子内果然处处精致讲究,南宫行云也不多言语只是带了她穿过一个个穿堂,到了后花园也没有停步,绕过小桥流水穿过曲径亭阁终于到了一处月亮门前,门虚掩着,辛情不自觉握紧了拳头。
“进去吧,小情。”南宫行云说完,推开了那虚掩的门露出了里面的一片幽静。
辛情迟疑片刻迈步跨进月亮门,来都来了,该看的自然要看。院子里种着许多的竹子,此时已是一片枯黄,那小小的几间屋子此刻门板紧闭,静得似乎没有人的气息。横下心,辛情慢慢走近,推开门,一阵暖香扑面袭来,迎面一张红木桌子和几把椅子,左边是暗红的槅段,槅门上垂着蜜色的帘子,掀起帘子迈步进去,下意识向床的方向看去,辛情立时呆住了,床上那个白色的身影熟悉到闭着眼睛都知道是谁。
辛情怕自己是在做梦,因此更放轻了脚步向床边走去,生怕吵醒了那人。
立在床边,辛情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在床边坐下,给他拉了拉被子,说道:“你没死,真好。”没有生气瘦削的脸,一如既往的白衣服看起来还是很温暖。
辛情握住他的手:“我就知道,你不会扔下我一个人不管的。真好,你活着。”然后坐着看,也不动,直到那凉凉的手被她握得暖暖的。
门外,一道人影悄悄离开。
一直坐到天色阴暗,屋内一片漆黑,辛情还是未动。
“苏豫,你答应过要带我回家的,原来却躲在这里睡懒觉。你不怕我和你闹吗?”
“小情,该吃饭了。他睡了这么久不会很快醒的。”随着这道温文的声音,光亮一下子弥漫了整个房间,柔和的光洒在苏豫的脸上。
“南宫,我欠你一句对不起和谢谢。”辛情说道,回头看南宫行云。
“吃饭吧。”南宫行云说道。转身出去了。
吃过饭,屏退了仆人,南宫行云看看辛情:“小情不想问什么吗?”
“以前有很多疑问,今天都没有必要了。”辛情说道。苏豫活着就好,那些所谓的秘密和阴谋已经离她的生活很远了,既然如此就让它们永远成为秘密吧。
“虽然你觉得没有必要,不过,我想话还是说开了比较好,小情是我想珍惜的朋友,我还是不希望我们之间有隔阂。”南宫行云顿了顿:“很多事太久远了,要是说漏了什么你再问我。”
辛情点点头,没想到到最后谜团是由南宫行云来给她解开。
“我和苏豫认识,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苏豫那时候刚刚弱冠,因为苏相的原因被授予了官职,那年的天灾、百姓无法缴纳田赋,朝中大臣有人说,湖州近水,全天下都颗粒无收,湖州也定是丰收,今年拒不缴纳赋税定有人要与朝廷作对。苏相为了让苏豫有表现的机会便找了理由让苏豫来到湖州,我和苏豫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的。苏相的本意是要强行征敛以显手段,苏豫来到湖州之后,微服四处查看,没几日便上奏折实报湖州实状,请旨免去湖州赋税一年。还将湖州几个囤积居奇哄抬米价的米商关进牢中,开仓放粮赈济百姓。此次米商的大胆,是因为背后多有京城势力,苏豫此举不仅触动了朝中大员的利益,也让苏相的违规之举被奚祁知晓,本来奚祁就是要打压苏家势力的,因此趁机升了苏豫的职位,将支持哄抬米价的苏党朝臣或革职或关押或罚俸,独独对苏相没有任何惩罚,因此引起了许多苏党的不满,苏相知道奚祁的意思,不想苏豫成为被利用的棋子便干脆将苏豫留在礼部,做了个掌管礼仪没有实权的官。没想到奚祁马上又借着所谓先皇遗旨将苏棻选入宫中,一月之内三次晋封直至贵妃,引起了后宫诸妃及外家的不满。这还不算,奚祁打着苏棻的名号将苏朵嫁给靳王。按制诸王每一次世袭都要降级一等,直至辅国将军为止不再世袭。可是靳王府因为当年开国时镇压前朝谋逆有大功,太祖皇帝下旨靳王府世袭不降爵位。传了九代,当年许多的大功臣已没入民间独独靳王府还风光如昔,自是有人不服。”
说到这里,南宫行云看辛情:“每次看到你,我都无法想象当年的你是那么任性,寻死觅活要嫁给靳王。当年正好我在京城,见了苏豫几面。他很愁闷,他反对你嫁给靳王,他说他已经做过棋子,不想妹妹也一样被利用,尤其你当年才十五岁,天真烂漫不谙世事。”
说这些话的时候南宫行云不错眼珠的看着辛情,似乎要研究出什么来。辛情稍稍挪开了视线。想像着十五岁的苏朵,天真烂漫的她一心只高兴着能嫁给靳王了吧?对于自己是否成为棋子恐怕完全没有心思理会。如果她知道了她还会兴高采烈地嫁过去吗?
“没人告诉过我这些。”辛情说道:“苏相是心甘情愿让苏朵去做棋子的吧?”
南宫行云看她:“这就是你后来憎恶苏家的原因?”
辛情摇摇头:“不,我不恨苏家的任何人,相反,我很感激他们。”如果没有苏家人做的一切苏朵也许就不会死,那么死的就是她辛情了,不过,若是此时仍在拓跋元衡身边,她也许会憎恨苏家的人了。
“你已习惯了自己新的姓名了?苏家很陌生了?”南宫行云说道:“小情,你不是苏朵了。”
辛情一愣,不承认也不否认。
“你不该是苏朵,我见过的苏朵不是小情这样的。”南宫行云喝了口茶:“继续说故事吧。自那以后我好几年没见过苏豫,只是偶尔年节时分会写一封书信问个好而已。期间苏豫在做什么也没有告诉我。几年以后忽然收到苏豫的信函,他说你从王府离开了。他不好动用苏家的人马,所以让我代为留意,我当时只以为苏朵因为靳王纳妾而耍性子离家出走,便也没有多想,只是派了人小心留意。谁想到倒让我自己碰上了你。”
“以后和我成为朋友是故意的?”辛情问道。
南宫行云笑了笑:“是,也不是。你在江上漂流那段日子我一直跟着你,我甚至不太确定你是不是苏豫的妹妹,所以~~找机会和你成为朋友,一方面是苏豫的托付,一方面我想知道为什么几年不见苏朵变化如此之大,虽然当年只见过两次,但苏朵应该不至于忘了我是谁,可是,你忘了,完全忘了。我没有问苏豫,我想自己研究。”
“后来苏豫来到水越城是你告诉他的?”辛情问道。
“我是给苏豫写了信告诉他找到你了,可是不确定是不是苏朵。苏豫来了确定了是你才现身的。”南宫行云顿了顿:“在和你相认之后,苏豫很郑重地拜托我要我好好对你,如果可能,他要我不要答应你将来所谓的‘休弃’。”
“后来呢?苏豫怎么会要把我送给奚祁?”辛情问道。这个答案也许会让她非常难过,可是她还是很想知道苏豫的心思。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苏豫他自己的苦处很少与别人说,他会帮助人却不会帮助自己。”南宫行云说道:“不过,后来他写信给我,要我去北国的某地等他,说有求于我。我去了,等了两天,他风尘仆仆地来了,交给我一个人。”
“鱼儿?”辛情问道。苏豫自升兰殿刺杀事件之后就消失了,直到被桃花的人掳走他才又现身,她知道他去安排鱼儿和老爹的后路,没想到南宫行云居然也有份。
“嗯,你失踪之后我一直以为是奚祁所为,托关系看你是否在宫里,不过却一无所获,直到看到鱼儿才知道小情你已成了北朝的皇妃。苏豫没有多说,只是拜托我保护鱼儿。然后他又消失了。”南宫行云说道:“我隐约知道他在做什么,但是,我本是普通百姓,他做的事是与皇帝为敌,我不能不为自己的家族考虑,所以,小情,我没有伸以援手。”
“谢谢你南宫,你帮我保护鱼儿我已经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了。你做的没错,若是我,我也会求自保,苏豫~~是被我逼的,是我装可怜才让他做了蠢事。”辛情说着,用了平淡的语调。苏豫的以卵击石是她逼的,所以她是坏女人。
南宫行云微微笑了,没多言语。
“之后的事你应该也不知道吧?那为什么苏豫会在这里?”辛情问道。
南宫行云摇摇头:“你应该问我为什么在这里。”
辛情皱眉:“这房子不是你的?”
南宫行云摇头:“不是。我当时在太湖家中,某天半夜忽然被惊醒,追了出去很久才追上两个蒙面黑衣人,他们说只是奉了命令来送信,信已在房中了。虽然没有交手,但是我自知不是他们的对手,况且他们似乎没有想要危害南宫家的意思,所以我便回去了,果然在地上发现了一封信,只说让我来鄢陵这里照顾一个人。我急忙赶到鄢陵,照着地址找到这里,却见到那样的苏豫。”
“到底是谁?总不会是奚祁吧?”辛情自言自语。
“开始我以为是小情你。不过,再想想,似乎不太可能,两个皇帝眼皮子底下,小情似乎没有那个能力。”南宫行云说道。
“确实不是我,我以为他死了,还是我亲自拔出了刀。”辛情说道。
“看来,不是南帝就是北帝,否则我还真想不出来谁有这个本事。”南宫行云看看辛情:“你说呢?小情。”
辛情没作声。
“南宫,你怎么会去找我?难道你知道我还没死?”辛情问道。
“这纯属偶然。”南宫行云微微一笑:“表哥和鱼儿去了北朝,表哥写信来说见到了小情的儿子六皇子,哦,现在是皇太子了,还说,北帝在京城赐了他们府第,将全国的盐铁经营交给宗家。还准许他们去凤凰陵祭拜。我想,我即使不能抛下苏豫亲自去凤凰陵拜祭小情,也该遥祭一下,便费力找到了苏豫当年那座空坟,结果我发现坟墓居然变了样子。便悄悄派人查访,结果就找到你。”
“南宫,谢谢。除了这两个字我不知道说什么。”辛情说道:“还有,不要告诉鱼儿我还活着。”
“小情,我知道。鱼儿那样的人还是简单的生活好,若是她知道你活着会担心。”南宫行云说道。
辛情点了点头。
说完了这些,南宫行云问她要接下来要如何,是留在这里还是带着苏豫离开。辛情说明日再给他回复,南宫行云又问起了她的两个孩子,辛情也都说了。
又回到花园那处幽静的房子,辛情坐在床边看苏豫,直到后来伏在床边沉沉睡去,梦里,苏豫说带她回家。
第二天一早,辛情洗过脸,端了热水在给苏豫轻轻擦脸,“对不起,苏豫,我不知道会给你带来这么大的伤害,不管有意无意,是我害你到了这个地步,是我自私卑鄙,利用苏朵、利用你的善良和亲情来要挟你。像我这样心术不正的人就活该要做孤魂野鬼的,我不该把你们都牵扯进来,是生是死是好是歹都是我活该生受的,我太贪心了,我以为我也可以和正常人一样,可以有家、有亲人、有朋友,可是结果呢,我害死了待我如父亲一样的老爹,害得你生不如死,如果我不贪心,我老老实实按着老天给我安排的命运走,你们都会好好的。老爹死了,我说一万遍对不起都没有用了,我跟你说,你听到了吗?对不起,苏豫,对不起~~”
苏豫仍旧是安稳地睡着。只有握着他的手感觉到微弱的脉搏才会知道他是活人。
“小情,你做好决定了?”早饭,南宫行云问道。
辛情点点头:“我带苏豫回岳坪镇。这里再怎么说也是奚祁的地盘,我不想冒险。”
“好,我送你们。”南宫行云说道。
“谢谢你,南宫。这一辈子除了苏豫和老爹,就欠你最多了。说句俗的,以后你如果要我帮忙,赴汤蹈火再所不辞。”辛情说道。
南宫行云摇摇头:“不怕我让你杀人越货打家劫舍?”
辛情一愣:“有必要的话,杀人越货打家劫舍我也会帮你。”
南宫行云哈哈笑了:“小情啊,我一个生意人哪里需要那么血腥的,不过,我可没忘你当年说要帮我的事,不如就那一件好了。”
“那一件?哪一件?”辛情微微皱眉,最近几年记性越来越不好了,很多事都记不清了。
“小情,我帮了你的忙,你却忘了答应过我的事啊——亏了我还盼望着你能想起来,看来是没指望了,我还是回去自己想办法吧。”南宫行云口气里居然有哀怨。
“南宫?我答应过的事——给个提示好不好?这几年脑子不太好用。”辛情一时怎么也想不起来答应了他什么。
“如今看来,小情你当初不过是为了让我帮你随口说说而已,真伤心。”南宫行云微微摇头。
辛情看着南宫行云皱了眉拼命回想,看着南宫行云一脸的期盼,辛情忽然笑了:“南宫,我想起来了。我说过要给你找一个绝世美人做老婆,正好我还真认识一个,虽然脾气有点不好,说话也有些难听,但是,我只说给你找个绝色,她倒是符合,正好这次去你也看看。”
南宫行云摆摆手:“若是那桃花娘子还是算了,看不得色彩浓烈的。”
辛情扑哧笑了,色彩浓烈的——若是桃花听见了,估计会更加浓烈。
回程的路上,南宫行云为保险起见,仍旧是亲自驾车。寒冷的天气让辛情觉得十分歉意。南宫行云却笑着说,他是为了让辛情快点给他找绝色美人做老婆。
辛情将苏豫当孩子一样照顾,怕他冷着,便放了好几个大大小小的手炉脚炉围着,又铺了最好的狼皮褥子,车在行进中的时候,辛情便靠着车板凝视苏豫瘦削的脸想他没死的原因。其实南宫行云说的对,有本事把奚祁弄死的人再弄活的除了拓跋元衡恐怕也没有第二个人了。可是拓跋元衡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让她亲眼看着他死然后再弄活,为了绝她逃出升天的心思吗?那不如直接弄死算了。是要和奚祁对着干吗?那似乎也没什么好处,苏豫生死与否与他们的对决似乎关系也不大,思来想去,她实在有些想不明白。
每每想到纠结,辛情便笑自己,与苏豫活着这件事相比,是谁做的没那么重要了。
赶回岳坪镇的时候已是十一月了,进镇子的时候正下着雪,太阳在厚厚的云彩后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光亮,辛情握握苏豫的手:“苏豫,我带你回家来了。”恍惚中,似乎感到苏豫手指轻轻动了一下,忙松了手仔细看,却是幻觉。
融融春日。
岳坪镇外。
一位相貌普通的少妇正推着木制的轮椅慢慢走着,轮椅上一个有着温文气质的白衣男子,可惜,他看不见眼前的花红柳绿鸟鸣莺啼。
“又到春天了,苏豫,你看,好多花都开了,很漂亮吧?”少妇笑着说道,看看远处被辛弦和辛月拉着的桃花,她又接着说道:“费了我九牛二虎之力,什么阴损的招都用上了,终于还了南宫的人情。总算把他们还凑成一对了,他们家孩子的名字我都给取好了,就叫南宫桃子,呵呵。”
苏豫的脸上依旧是毫无表情。
桃花带着辛弦和辛月过来了,手里捧着野花。又拽着辛情过去那边入河抓青蛙。辛情无奈被拉着走了,桃花坐在一边陪着苏豫看着娘几个越走越远。也看见一个玄袍子的高大人影慢慢踱步过去。
这边。
一只可爱的绿青蛙蹦啊蹦,引得母女三人齐齐地小心翼翼地匍匐过去,辛情占了胳膊长手大的优势将那小青蛙抓到了手里,辛弦和辛月抢着要,娘三个笑闹成一团,辛情被两个小粉团扑倒呵痒痒,正笑着,觉得眼前有乌云罩顶,眼睛向上一翻,然后慢慢放大,手里的青蛙也松开了,两个小粉团也住了手视线保持一个方向看过去,扑闪着杏核眼。
“你~~怎么?”辛情的声音。
“玩够了?该回家了。”玄袍子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