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彻是聂珩和文氏的嫡长子,自幼备受父母宠爱,兼之他年及弱冠,已经考上了廪生,更是被父母当成了掌上明珠呵护。他生的同聂珩生的有八分的相像,又比聂珩多了几分温柔雅致,穿上一袭蓝衣,倒颇有几分美少年的风范。
他跟着父亲向老祖宗磕头请安之后,便给谢氏等人见礼,在见到猫儿的时候,他不由微微一愣,随即红了俊脸,低下头,轻唤了一声“二婶”。
猫儿受了他礼后,便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到了颜氏身后,颜氏语气亲热的同聂珩和聂彻寒暄着,猫儿见聂珩、聂彻一付孝子孝孙的模样,嘴角微微轻挑,真不知道是谁在唱戏,谁在演戏。
她抬头偷偷瞄了聂瑄一眼,不由微微一愣,他怎么了?虽然他脸上还是挂着温和的笑容,但猫儿还是感到他似乎情绪有点不对,目光似乎有些阴沉,她不由担忧的望着他。
聂瑄感受到猫儿担忧的目光,不由抬头对她安抚的微微一笑,猫儿有些担忧的心顿时的放了下来,对他浅浅的一笑,回头正遇到苏氏戏谑的目光,她脸一红,悄悄的扭过了头。
聂珩、聂彻见礼过后,便同聂瑄一起离开了,猫儿见时辰差不多,便吩咐下人摆上了午膳。宴席都是晚照让厨房依照制式整治出来的,除了一道聂瑄特地孝敬颜氏的清蒸鲥鱼之外,并无其他特殊之处,皆是众人吃惯的。不过前来吃饭的众人关注的焦点也不在吃上面,直到清蒸鲥鱼上来的时候,众人才开始评论起这道菜来,对鲥鱼的鲜美赞不绝口。
鲥鱼味道鲜美,但鱼刺太多,猫儿自己本身也不怎么会吃鱼,更不要说帮颜氏挑鱼刺了,还是扶纹在一旁给颜氏挑鱼刺。颜氏对猫儿说道:“你都忙了一早上了,到你大嫂那边歇会吧。”
谢氏闻言,笑着把她拉到了身边对她说道:“你吃点东西吧,有事让你侄媳妇去忙吧。”
苏氏笑道:“是啊,二婶你坐下吃点东西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猫儿坐到了谢氏身边,笑着说道:“我不累。”她回头对颜氏道:“母亲,夫君除了带了鲥鱼回来,还带了一样好东西回来,我已经让厨房去煮了。”
颜氏饶有兴致的说道:“哦,是吗?那一会我可要好好尝尝啊!”
文氏见猫儿对吃鲥鱼不上心,抿嘴笑道:“二弟媳妇没吃过这么多的鱼刺的鲥鱼吧?还是让丫鬟给你挑刺吧。”
猫儿虽叫猫,可跟猫不一样,她不是很喜欢吃鱼,她只喜欢喝鱼汤。再说鲥鱼对于古人来说是珍贵,对于现代人说,也不是吃不到,挺多贵一点而已,她以前也吃过好几次。面对文氏的冷嘲热讽,猫儿并没有理睬,只是对晚照说道:“我看时辰差不多了,把豆瓣汤端上来吧。”
二姑奶奶见猫儿如此不把文氏放在眼里,心中不忿,又听“豆瓣汤”三个字,她不由佯装吃惊的捂嘴说道:“豆瓣汤?!”
颜氏皱眉道:“二丫头你都为人妻为人母了,怎么还如此毛躁?”
二姑奶奶脸色一变,只能起身对颜氏道:“老祖宗,孙女只是太吃惊了,二婶怎么会把这汤给老祖宗吃的,豆瓣汤只是一般寻常百姓人家吃食啊。”
猫儿含笑不语,这时春芽和秋实捧了一个大口汤碗摆在了颜氏面前,猫儿起身揭开碗盖,给颜氏舀了一碗道:“老祖宗,我这汤同一般的豆瓣汤不一样,你尝尝。”
颜氏低头瞧着那汤水奶白喷香,上面浮了一块块小小的白片,她舀起汤勺浅尝了一口,“好像是鱼汤。”她尝了一块小白片,“唔,不是豆瓣,是肉吧?这么鲜嫩,是鱼肉吧?”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母亲。”猫儿笑盈盈的说道:“这是苏州的一道名菜,就叫‘豆瓣汤’,用的就是塘醴鱼脸颊上的两块如蚕豆一样大小的肉片炖汤烧成的。这些塘醴鱼是跟着鲥鱼一起运过来的,是夫君专门为母亲准备的。”
颜氏听了嘴上说:“这孩子平日公事这么忙,还费这么多心干吗?”但脸上早就笑成了一朵花了。
猫儿道:“公事是正经事,孝顺母亲也是正经事,夫君做这些是应该的。”
文氏在一旁笑道:“二弟弃文从商果然是对了,不然哪里来这么多银子,又是鲥鱼又是塘醴鱼的。我家夫君就是一个穷书生了,要吃这些时鲜货,只能来这里沾沾老祖宗的光了。”
颜氏听了文氏的话,不由脸色一僵,聂瑄不继续考科举,而选择去江南经商,是她心里永远的疼。
猫儿轻轻笑道:“嫂嫂说笑了,夫君只是一向闲云野鹤、四处游历惯了,所以考上了解元之后便不想再考了。说起来,三哥比夫君更洒脱呢!更视功名粪土呢!”她话音一落,颜氏、谢氏、大姑奶奶和松娘眼底皆浮起了笑意,谁不知道聂珩读了一辈子的书,连个秀才都没有考上!
文氏便猫儿一顿明褒暗贬,闹的脸上一阵红一阵青,猫儿撇嘴冷笑,就这点水平,连她都不是对手,更不要说是颜氏她们了,聂珩这个老婆是颜氏从哪个地方挖出来的?怎么这么上不了台面?简直是活宝一个啊!
松娘起身对颜氏道:“奶奶,今天是端午,必定要吃粽子的。我同云娘跟着婶婶学了怎么包粽子,特地给奶奶包了几个,我让丫鬟端上来,您尝尝?”
颜氏听了,欢喜的说道:“真的吗?好好!快端上来!我可要尝尝我孙女做的粽子。”
松娘忙吩咐丫鬟把粽子端了上来,大姑奶奶见端上来的粽子,各个小巧精致,不由赞许笑道:“妹妹果然长大了,连包粽子都会了!”
松娘道:“都是二婶教我的,我还不知道原来粽子还有这么多种包法呢!”
“哦?”颜氏饶有兴致的瞧着盘子里各式各样的小粽子,不由笑道:“果然花式很多。”
猫儿忙道:“这也是晚照教我的,我也是第一次知道晚照会包这么多花式粽子呢。”
松娘取了一只小巧的枕头粽,解开了竹叶,是红枣糯米粽,“奶奶,糯米多吃了容易积食,我们特地给你包了小粽子,让您能多尝几个。”
颜氏听了松娘的话,拉着两个孙女的手说道:“好孩子,奶奶没白疼你们!”
松娘笑的一脸的灿烂:“奶奶只要多吃一点,我和云娘就开心了!”
自打猫儿不软不硬的刺了文氏一下之后,文氏母女便消停了许多。之后又有松娘、云娘的包得粽子打圆场,这顿宴席直到结束之前,气氛都是其乐融融的。颜氏很开心,宴席结束之后,还赏了众人一人一贯钱赏钱。
一顿宴席下来,猫儿感觉自己浑身都松散了一样,好容易伺候颜氏回房歇下之后,她累得连走回自己院子的力气都没有了。晚照见状忙叫来马车,要扶着猫儿上车休息。
文氏由侍妾扶着款款走来道:“二弟妹的身子真娇弱啊,不过伺候老祖宗这么点时候,就吃不消了?我看你身边的伺候的人也太少了一些,二弟真是粗心啊!怎么不找两个丫鬟入房伺候呢?”
猫儿瞄了她身后一串的侍妾、通房含笑说道:“三嫂说的是什么话,我做晚辈能伺候长辈是我的福气,哪里能讲得到一个累字?不过三哥是比夫君贴心,知道您平日辛苦,给三嫂找这么多人来服侍。”
说着微微福身,“三嫂,少陪了。”说完便让春芽、秋实扶着自己上了马车。她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反正两人的矛盾永远都不可调和,为什么她要忍她的气?她生气?她还气文氏无缘无故的找她麻烦呢!
气的文氏在原地直瞪眼,这时她身边一不长眼的侍妾开口说道:“夫人,现在日头正烈,要不我们早点回去吧!”
文氏回首对她就是一巴掌:“怕晒是不是?回去之后,给我再日头下面跪上个一个时辰?”
那侍妾捂着脸,眼眶含泪,不敢回嘴。文氏对贴身丫鬟嘱咐说道:“一会让云娘来我房里。”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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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马车猫儿对春芽嘱咐道:“要是我睡着了,你也要喊醒我,我要洗澡。”
春芽点点头,伺候猫儿这么多年,她的脾气她如何不清楚?猫儿得了春芽的保证,身体一歪,到头就睡着了。
这厢,颜氏一边让言嬷嬷卸妆,一边听着言嬷嬷复述,猫儿在院门口同文氏的一番对话,她睁开眼睛笑道:“我果然没看错人。”
言嬷嬷点头道:“老祖宗挑的儿媳妇,各个都是合您心意的!”她心里暗暗加了一句,也包括文氏。
言嬷嬷散开颜氏满头的银丝,拿了一把角梳,慢慢的给颜氏梳头,颜氏闭目道:“是啊,各个都和我心意啊!老二媳妇,我果然没看错她,只是还不够啊!”
言嬷嬷道:“二夫人年纪还小,有老祖宗在一旁调教,用不了多久,她就会跟大少奶奶一般了。”
颜氏摇头道:“她们两人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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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猫儿再次醒来的时候,日头已经偏西了,她睁开了眼睛,掩嘴打了一个哈欠,觉得浑身懒洋洋的,一点都不想动弹。发了半天呆,她才想起睡前的事情,“春芽?”
春芽正在外头打瞌睡,一听猫儿的叫唤,忙着走了进来,“夫人。”
猫儿说道:“你怎么不叫醒我?”她动了动身子,觉得身上很清爽,似乎洗过澡了。
春芽笑着说道:“我本来想叫醒您的,后来晚照姐姐说不用,她把你抱进了浴室,轻手轻脚的给你沐浴梳头,您睡的熟,都没醒过。”
猫儿汗了一下,自己当真成猪投胎了,居然这么折腾都不醒。她看看日头说道:“唔,都快吃晚饭了吧?”
春芽说道:“是啊。”
猫儿刚想问聂瑄回来没有,就见聂瑄沉着脸回了房。
聂瑄掀起竹帘,就见自己娘子正懒懒的拥着一床薄被半卧在榻上,一旁青花缸里里面放了些冰块,冰上还摆了几支新摘的栀子,栀子花的清幽的甜香扑鼻而来。听到脚步声,她抬头,秋水流转之间,晃出一泓清澄宁静的碧波,“致远,你回来了?”
听着妻子糯糯的声音,聂瑄心里烦躁突然去了大半,他上前爱怜的抱住猫儿的柔声问道:“今天累坏了吧?”
猫儿摇头道:“不累,觉得精神好了很多。外头热吧?快脱了外头的衣服。”她就要起身就要给他解开衣带。
聂瑄握住她若无骨的小手说道:“你今天累了,快好好歇着,我自己来就行了。”
他话虽这么说,但猫儿依然起身给他拧了帕子擦脸,唤道:“春芽给老爷端碗凉茶来。”
聂瑄接过茶盏,微微皱眉问道:“温的?”
猫儿解释说道:“你刚从外头回来,给你吃冰的,我怕伤身。这凉茶是我特地做的,里面有银丹草、绿豆、百合籽熬的,清凉去火,你尝尝。”
聂瑄闻言呷了一口,入口味甘略带苦味,虽是温茶,可一入肺腑便觉得一股凉气散开,甚是舒服,他不由一口喝干,“猫儿,你真贤惠。”他随手把茶碗放到春芽的托盘,顺手把猫儿拉到了怀里。
猫儿见他满脸的疲惫,忍不住伸手揉着他不自觉紧皱的眉头说道:“致远,发生什么事情了?”
聂瑄轻拍她的身体,安抚的说道:“没什么。”
猫儿道:“你别骗我了,你这几天都很不开心。”她咬咬下唇说道:“我很担心你——”
聂瑄望着妻子满是担忧的神色,他心中一动,伸手搂住她,低低的闷声说道:“父亲想让我把三哥一家带去江南。”
“呃?”猫儿仰头疑惑的望着他,“三哥也要背井离乡吗?”
聂瑄微微冷笑道:“背井离乡?他不过只是眼红我在江南的产业而已。”
猫儿一听顿时沉默了,这种兄弟争家产的事情,不是她能插手的了,他跟珩三感情再不好,毕竟是同一父亲的兄弟,而她在聂瑄看来,恐怕只是外人吧。她无论说了什么,传出去都是挑拨离间,还是保持沉默的好。
聂瑄也不准备给妻子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柔声问道:“今天累了吧?我们用了晚膳早点歇息吧。”
猫儿点头道:“好,让他们端饭过来。”
“嗯。”聂瑄半倚靠在椅子上,手轻揉着太阳穴。
猫儿嘱咐晚照把晚饭端了上来之后,走到他的身后,给他按摩着太阳穴和脖子后面紧绷的肌肉,聂瑄身体放松了下来,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