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一行赶了两天的路,终于到了那个银枭和李丝口中极度凶险的地方。
让小小惊讶的是,那不过是个普通的小镇。和所有小镇一样,这里少不了酒楼茶肆,商铺小贩。街上的行人带着悠然和满足,分明是一派祥和。小小在路边小摊上买了烧饼,坐在马车上,捧着啃。马车的话。
“这种无理取闹的事,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老子是你爹,你敢说老子无理取闹?!”
“你这般强词夺理,难道不是无理取闹?!”
“混账东西,你是反了不成?!”
小小看不见人,听这争吵,应是父子吵架。只是,那父亲的话音一落,人群就“呼啦”一下散开,空出了一大块地。
小小这才看见人群之中,站着一个身着藕色衣衫的少年,年纪约莫十七、八,眉清目秀,英俊非常。
他面前不远处,四十五六的男子背手而站。那男子生得眉目英朗,气度非凡。只是,他眼神里的怒气,着实让人惊恐。
那男子眉头紧皱,突然,出掌攻向了那少年。
少年也不含糊,出手接招。
这对父子当即打斗了起来。
小小看傻了。只见那二人出手皆不留情,分明招招犀利,杀气非常。
两人一动手,围观的人都是满脸笑意,兴高采烈,丝毫没有紧张的氛围。
“哟,又打上了。来来来,大家来下注啊!”
“我赌这次是江少爷赢!押十文!”
“明明是江老爷武功高么!我押二十文!”
听到这些话,小小无语。
突然,叶知惠大喊了一声,“城哥哥!”
少年闻声,收掌,退开了几步。
那男子也收了手,站定。
叶知惠笑着挤进去,跑到了少年的身边,“城哥哥!”她又看了看那男子,怯怯道,“伯伯好……”
那男子略带着不屑,对少年道:“老子的功夫你不学,偏偏跟那姓叶的学!当真是不入流的武功,老子不屑跟你打!”
“赢不了就直说,少在这里找我师傅的茬!”那少年不甘示弱。
“哼!散开散开,别挡老子的道!”那男子不在多言,一转身,大步离开。
众人自动让出了一条道。
突然,愠怒的女声响起:“喂!你就这么走了?那婚事怎么办?”
小小一看那女子,当场就愣住了。那不是别人,正是南海北神宫那位洛姑娘,也曾与她多番照面。这……这算是什么缘分?竟然在这小镇之上,还能遇上南海的人?!
那男子转身,皱眉道:“老子怎么知道!”
“死老头子,你有负家师在先,现在还要毁约不成?!”
“你哪只眼睛看到老子毁约了?老子这混账儿子不从,难道还要老子押着他拜堂不成?你有本事,让他死心塌地娶你啊!”那男子一身怒气,说话更是不客气。
“你……”那南海的女子眉头一皱,还想反驳几句,却见那男子爱理不理地快速走远。她看了看一旁的少年,一扭头,说道,“我就在这住下了!你给我等着!哼!”
她说完,转身走进了一家酒楼。
小小抬头,就看见了酒旗飘扬,楼前一块匾额,写着三个字“醉客居”。
围观的人见没热闹可看,便纷纷散去。
那少年轻叹一口气,笑着低头,对叶知惠道:“知惠妹妹,你怎么来了?”
叶知惠抬头,看着他,笑道:“我爹让我来的!”
叶知惠抬手,指向一旁,道:“是女侠姐姐送我来的。对了,我爹还嘱咐,要你好好保管这两辆马车。”
少年微微不解,抬头,就看见了小小一行。他认出了小小身后的人,当即笑了起来,举步走到他们面前,抱拳道:“齐大哥、李姑娘,真是好久不见了。”
银枭和李丝也抱拳,回了礼。
那少年转而看着小小,道:“我叫江城,不知这位女侠怎么称呼?”
小小立刻抱拳,“左小小……”
江城笑着,道:“各位远道来而,想必累了,进来喝杯水酒吧。”他说完,领着叶知惠走了酒楼里。
方才见他与父亲动手,似是顽劣不肖,但现在见他笑意温善,语气平和,绝不像暴戾之人。小小立刻放心地跟了进去。
这酒楼还兼客栈,众人一路赶来,早已经累了。稍稍交待了一番,便在酒楼上的客房内住了下来。
小小觉得奇怪,照着一路的样子来看,银枭和李丝一定不愿意留在这里。但此刻,两人好像是在盘算着什么,眼神中偶有奸狡闪现。小小也懒得深究,待马车停放妥当之后,便抱着自己的行李,上楼休息。
她刚走到楼梯口,便见那南海的女子走下楼来。她躲闪不及,就这样打了照面。
南海女子一见她,满脸生了笑意,“呀,姑娘,真巧啊。”
小小咽咽口水,道:“呃……”
那女子打量了她一番,道:“你的伤势看来没有大碍了么,这么快就从东海逃出来了啊。温宿呢,没跟你一起?”
小小听到这个名字,不自觉地收起了笑意,有些茫然。
那女子并未察觉,只是自顾自笑道:“算算日子,他也该来找我了。呵呵,他现在在哪?”
小小抱紧了怀里的行李,道:“师叔没跟我在一起……”
“师叔?”那女子有些惊讶,“真的假的?我还以为你们是情人呢!”
小小微惊,不解至极。
那女子笑道:“我还真是想不出来,除了深爱对方,还有什么理由,值得他舍命相救。他不在就算了,反正,他迟早会来找我的。”
小小愈发不解,她开口,问道:“洛姑娘……”
突然,有人大喊道:“洛元清!你这个丑八怪!还妄想嫁给我们江少爷!痴人做梦!”
小小转头,就见门口出现了大一群女孩子。各种年龄俱全,每个人都面带杀气,一看便知是找茬的。
“洛元清,我告诉你,江少爷是不会娶你的!趁早滚回南海吧!”门口的女子们大声呼喝,场面骇人。
只见那南海女子冷笑一声,回道:“我呸!别以为我和你们一样!我才不稀罕他!若不是师傅和那死老头有约在先,我洛元清才不会做这种掉价的事!你们再出言不逊,可别怪我下手无情!”
“来呀来呀,怕了你不成!”
那群女子中有人大喊。一时间,群情激愤,场面混乱不堪。
洛元清再无心理会小小,专心吵架去了。
小小只得放了疑惑,有些黯然地上了楼。
她刚在房中坐下,叶璃就冲了回来,大喊大叫道:“哇,小小,我跟你说,太厉害了!”
叶璃跑到小小身边,道:“你不知道,原来这个酒楼的东家跟南海北神宫的宫主有段情,不过,最后辜负了人家。当时,他就许诺,自己的子嗣,必定会与南海结亲。现在,南海派人来抢亲啦。你说厉不厉害。还有还有,这酒楼的少东家人缘极好,听说,全镇的姑娘都想嫁给他,是不是更厉害?最厉害的你不知道,听说这酒楼的东家父子一直不合,小吵天天有,动不动就动手,镇上的人都看腻了……”
叶璃说的高兴,却见小小一脸惆怅。她当即打住,拍了拍小小的肩膀,问道:“怎么了?”
小小抬头,看着她,思忖了片刻,问道:“叶师姐,当初朝廷围剿东海,是师叔把我救回来的么?”
叶璃皱眉,“你说温宿啊……是啊,是他把你救回来的……”叶璃想了想,道,“小小,我跟你说实话吧,其实,他当时把你带回来,让我们都惊讶了好久呢。我在东海那么多年,从来没见过他那么关心一个人。你昏迷不醒,大夫花了好大劲帮你解毒,他的担心绝对不是装出来的……我也不明白啊,他假冒你师叔,所作的一切,自然都是为了骗取你的信任。但那个时候,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他就算是演戏,又是演给谁看呢……虽然他居心叵测,作恶多端。但是,他对你,也许真的算不上不好吧……”
小小听着这番话,低了头,胸口一丝丝痛了起来。
“啊,小小,我不是故意说这个让你心烦的。说起来,他假冒你师叔这件事,还是我告诉你的呢……”叶璃有些紧张,“呐,其实,被人骗了也没啥大不了,就当作是被狗咬了一口。下次见着了,避着走就是了。对吧?”
小小深吸一口气,抬头,“对!”
叶璃笑了起来,扯开话题道:“对了,这个小镇好像还有很多秘密呢。我常年在东海,消息都不灵通了。待会儿我再去镇上逛逛,兴许还能打听到新的消息。你要不要一起去?”
小小已平复了心绪,正要答应,突然,听到银枭的声音,“不准去!”
银枭几步进了房,道:“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这里可不是好玩的地方。随便乱走,小心丢了性命。”
叶璃不解,“为什么?”
银枭关上房门,叹口气,道:“告诉你们无妨,这里就是‘破风流’的最大聚集地。这酒楼的主人,就是‘破风流’宗主……”他看一眼窗外的街道,“这镇上的人,没有一个是普通百姓……”
小小和叶璃听傻了。
小小也看了看窗外的街道,樵夫菜农、商贾小贩、良家妇女、纨绔子弟、垂暮老者、学步儿童……这所有的人,都不是普通人?这……这到底是什么凶险的地方啊?
……
此刻,在镇外数里的地方,一队人马正急行而来。
带队之人,正是廉钊。
快近小镇之时,他勒马,示意身后的家将停下。
几日追踪,好不容易赶上了叶知惠一行。然而,她们进入的那个小镇,却让他惊愕。这个镇,并不在地图之上。他也派人询问过附近的府衙,但所有人提起这小镇,都是一脸茫然。无人能确切说出,这里属谁管辖。此处,真真正正是游离于法度之外,不在王土之内了。贸然带着家将入内,恐有不妥。
“原地驻扎,没有我的命令,不可轻举妄动。”廉钊开口,下令。
身后的家将齐声应道:“是,公子。”
廉钊下马,看着天空中渐渐聚起的阴云,身边的空气渐渐厚重起来,又是雨兆。
他开口,对身边的家将道:“我先行进镇,如有情况,烟花为号。”
“是。”家将恭敬地将雕弓和箭匣递上。
廉钊接过,沉默片刻,走向了那个小镇。
……
天空中阴云愈厚,风携着尘埃,贴着地打转。明明是晌午的时辰,天色却暗得如同夜晚。
镇外的树林里,站着一个二十七八的男子。他一身月白衣衫,随风猎猎飞舞,竟是那一片昏暗中,唯一的亮色。他闭着眼睛,站在林中,仿佛已融入了昏暗,超然于物外。
这时,数个黑衣忍者出现在他身边。
他睁眼,开口:“情况如何?”
“廉家军队在镇外驻扎,廉钊一人进镇了。”一人起身,回应道。
“一人……”他皱了皱眉头,“你们速将此事回报岛主。我先行进镇查探。”
他话一说完,那群黑衣人便消失在了林中。
他刚要迈步,胸口却一阵悸痛。他止步,深吸几口气,平复下来。如今,是第十五天……
他的神情,略有悲凉。但随即,隐没在了冷漠中。他轻轻按着刀柄,走向了那小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