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财官奏访情官逼民已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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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在当年初夏季节的某天夜晚,陕北米脂县的城区,某一粮行内。此刻早已到了掌灯时分。灯光闪烁,人影婆娑。这里正在进行着一场交易罪恶。一官府管家模样的人,正押着一辆装满粮食的大马车,悄然赶进粮行院里。
“徐老板,这车玉米整两千斤,是俺官爷全家这二年,从牙缝里省出来的粮食。”官府管家指着粮车颐指气使道。“城里有多家粮行,但俺官爷为啥偏让送你这里?就是望着趁灾年卖个好价钱。你可别让俺家官爷吃亏失望啊!”
院内背影处,毕自严顿现怒容。便装的侍卫官正在小本上记着什么;并悄悄取车上一空麻袋以做证物。
“那是,那是。一定,一定。莫管家您请放心啦。”粮店老板当即点头哈腰一副谗媚相的笑道。“知县大人往常没少照顾俺这小店。现时不正是俺报恩时候吗?您放心管家老爷,在下一定会让县尊他老人家满意的。”
又数日后某日白天。尚书办又引毕家父子,来城郊一青堂瓦舍,显然为地主豪绅家院落。“齐员外,这是我家亲戚表叔表弟,他家有个乡下近亲是贵府佃户,灾年粮食绝收,无力缴纳田租。望您
看在这二位先生面上,免缴他今年田租。明年若获丰收,定加一倍二上缴。”尚书办指着两人介绍道。
“那不行,俺府就指望收这田租养家糊口,上缴田赋请客送礼哩。若谁都要求减免,那让全家喝西北风啊?”齐员外腆着大肚,剔着牙塞傲慢地道。“更何况遭遇灾年是他命运不济,于俺何干?”
再数日后某天夜晚,城郊某旅馆内。毕家父子正欲休息,突听城内传来人嚷马嘶。次日一早,旅馆内便有人奔走相告。
“知道吗?昨晚东关裕丰粮行,突被一群手持棍棒不明身份人所抢。”有人充满好奇道。
“是吗?听说那粮老板一向同曹知县过从甚密。都怀疑曹知县盘剥来的粮食,都暗投该粮行高价出售。”有人既神秘又幸灾乐祸道。“说不定抢匪就是冲着他曹知县存粮去的?”
还有人继续发着各种议论。也许传过便随风而去。但说者无心听者留意。当场便被毕户部逐一细记。
毕家父子主仆六人,带着多日来亲临现场,探访所得一手真材实料,当天便即速返京。
户部尚书毕自严,“考察三秦等地赋税征收情况”,返京的次日上午早朝,当在轮值太监主持下,一应礼仪进行完毕,刚说声“文武百官有本奏本,有疏奏疏,如无本疏奏禀,这便宣布退------”一个“朝”字未出口,毕自严当即手执朝笏出班奏道:“且慢。阁臣毕自严有重要奏疏呈报。”
“啊?毕爱卿,你考察地方赋税征收情况,刚从三秦大地归来,定是既乏又累,回去好好休息。此事不慌,改日朕有闲暇,咱君臣再于宫内细聊。”崇祯一挥手,当即截过话头道。“趁这一会儿空闲,朕还要同参议室诸臣工,商讨《崇祯朝发展规划》运行情况。这可是当前和今后,压倒一切朝廷大事的重中之重;其他鸡毛蒜皮小事均应为其让路嘛!”
“皇上啊!臣欲奏禀的并非‘鸡毛蒜皮小事’;而是事关大明江山社稷安危的军国大事!”毕自严当即匍匐在地恳请道。“微臣恳请皇上,定让臣今日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如实奏禀,以期得到皇上和诸位同僚的关心重视,并身体力行。”
“嗨,你这个毕自严哪,就是个认死理!”崇祯不得不重新坐回龙椅,却显然不满道。“朕知道,经济工作重要;赋税财政离不了;但毕竟是正常工作嘛!又咋能上升到事关社稷安危军国大事上呢?好吧,既然你说重要,那就给你一刻钟时间,先简单扼要说说。祥情待朕再遇空闲时奏报。”
“是。臣遵旨。”毕自严当即站起,便抓紧奏报道。“自严此次亲赴三秦大地,虽主要为考察当地赋税征收情况,但却无意中发现个,事关吾大明社稷安危,触目惊心的大事体!该地区从去冬到今春连续大旱,遍野田土龟裂,杂草禾苗枯萎泛黄;因去秋就涝灾减产,今夏又眼瞅将要绝收。按节令现阳春三月,正常年景乡间亦为‘青黄不接’时候;遭此大灾百姓们则更是雪上加霜,又因还粮无望不敢借讨;饿时无米粮为炊,则只能挖草根铲树皮充饥。止目前臣所到之处,尽见草根挖完,树皮铲光,饿急了的百姓便会铤而走险。臣临离开前那个夜晚,便有一干不明身份人,持棍棒抢了裕丰粮行。据说其中便有曹知县存粮。臣因微服私访未能出面干予。还有较此更危险的匪患。原匪首高迎祥当初便起事米脂,高兵败被捉遭寸磔后,其女婿李自成又接大旗,仍名‘闯王’继续造反;现已盘据八百里秦岭拥兵数万,且训练有素,昼伏夜出;高举‘打富济贫’旗号,专袭钱庄粮行等商号和官府衙门。
“可事情糟就糟在,那些被匪徒重点袭击的对像们,至今还毫不醒悟继续荒唐。先说那个米脂县令曹圣堂吧,在场不少阁僚可能都会认识。一个七品县令咋凭出名哩?都只因这是个‘内阁通’。每到年节前,不少部司阁臣府上,便会出现他的身影。你说那连年灾荒的三级贫困县,咋有余钱给阁员们送金条银票,和地特产厚礼呢?岂不都是从当地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吗?
“古语讲‘官逼民反’;既往都说三秦匪患严重,怨哪里民风不正,桀骜难管;但依臣看,却在于当地官商,官绅勾结,上下其手,欺压老实百姓,逼良为娼。就此次臣在三秦所见所闻,从知县到粮行老板,再到乡间豪绅地主,一条利益链子将其紧紧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当时臣便警告哪些权贵们,若不自省立即悬崖勒马的话,很可能自掘坟墓,将辖下大批百姓送至李匪兵营,经训练后,重返当地找他们算账。”
毕自严一席实地介绍并夹叙夹议的奏疏,当即似在偌大的殿堂内,引爆了一颗重磅炸弹,惊骇得满场皆静,压抑得众人及乎喘不过气来。原前本不耐烦,并要求当事人简短捷说的崇祯帝,很奇怪,不仅颇有耐心地继续听完毕自严的长篇奏疏;且还十分动情地发表了即席感言。且紧跟便颁发。一道谕旨。轮值太监小兴子便当廷宣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据吾户部主官毕自严,亲赴陕省暗查后奏禀:该省部分府县,某些贪墨官员,在大灾之年,不遵朕躬三令五申,不顾百姓疾苦忧患,照例横征暴敛,用其所贪钱财,贿赂朝廷官员,为己保位维权。故已激起民变,壮大秦岭匪患,乘机犯上作乱,砸官府,抢商店,严重破坏社会治安。今为彻查陕省问题,特委毕自严为钦差,着吏、礼二部派员协办,即赴该省解决问题。钦此。大明崇祯八年春月某日于太极殿。”
可是,尽管毕家父子,在陕省暗查发现问题后即速返京,抓紧草疏上奏,亦当即引起崇祯帝重视,并当廷颁布谕旨,钦派毕自严等立即前去彻查严办。但还是晚了一步,果如毕老继业原一直担心的,该省匪患已成燎原之势。李自成所率民军,已从秦岭山地冲出,拔镇掠地,所向披靡,从米脂县境杀向延安府城。府尹秦韬携家带口,连夜逃去州衙长安,正赶上免职查办谕旨到,官虽丢了,却幸免于难。米脂县令曹圣堂命却该绝,为挖院内地下宝藏,故晚一步未能逃出,连同全家十数口人,即被民军当场屠杀。刚挖出的金银珠宝,正好被民军征作军用。
说话间这已到崇祯十二年(公元1639年)。天灾人祸造成多数穷人无以生存,被“逼上梁山”,纷纷投向李(自成)闯王的义军;故使民军队伍空前壮大;由最初高(迎祥)闯王领导最强大时的五万人马,仅三年多时间,便迅速扩展两倍,尔今已达十万之众。其占领地盘,也由当初以八百里秦川为根据地,以游击战术,时不时向周边省区发动次突然袭击,既掠取武器食粮被装等物资充实军需;亦坚持“打富济贫”落实起义宗旨。发展到现时在李闯王领导下,以运动战术为中心,地盘迅速扩展到陕西、四川、甘肃、宁夏、青海等省区。
也就是在又次年(崇祯十四年、公元1641)正月,民军一举占领古城洛阳。也就是当起义军将大本营,由秦岭深山迁至九朝古都洛阳城后,义军的领导层,便在“要不要将总部设在皇宫”的大原则问题上,发生些小分歧。
第14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