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玉妃进讽谏福王纳祖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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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那还是个通讯落后的时代,即便皇帝元帅传递再急切的旨意奏疏,也只能靠“六百里加急”,一个驿站接一个驿站向前传递。但兵部尚书兼蓟辽督师,袁崇焕大将军已在京师获罪伏诛的消息,还是像风一样,三日前发生的事变,到第三日傍晚便传到了辽边。
这是在宁远城内的督师行辕。正在各自岗位办公的副督师和将军们,尽都显得神情疲惫没情没绪。“哎,我说伙计们哪,咋一个个都像死鸡子似的?前一段训练抓的太紧,大家伙都有点身心疲累。”副督师兼巡抚府总兵满桂,大咧咧地道。“这两天趁袁头赴京未还,正好是个空档,咱可抓紧时机,带人去边境山中,正儿八经狩两天猎,打下点山鸡野味给弟兄们改善几天伙食。”
“哎,我说满副督师,您还有点良知和同情心没有?”副督师祖大寿不满地训斥道。“谁都知道这段时间,社会上谣言四起,皇上突召大将军进京,说是‘汇报辽边战情’,其实是冲着谣言来的;进京去明知凶多吉少。大家出于对辽边大局关心,和战友情谊,都在揪心地为袁督师暗捏着一把汗;你作为副督师,咋还有此闲情逸致?”
“嗨,俗话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里距京师千里之遥,咱即便再忧虑心焦也无济于事。”满桂却强词夺理道。“再说哩,既想做忠臣良将留名青史,就须知从来是祸福相倚,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呢。且从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单纯好事,响晴天亦会有莫测风雨。袁将军能被恩召平台‘奏对’,与皇上共商平辽大计;不仅被封兵部尚书,兼蓟辽津督师;还被皇上视为‘心灵知己’。这地位和荣光也许只有嗣前的魏忠贤有,那是经营多少年的道行?而我们的袁将军却二、三年中便能悉数获得。现即丢失亦无遗憾。咱又何必杞人忧天?”
猛听到满桂一番强词夺理,且明显妒忌和幸灾乐祸的言词,在场众人在震惊之余,更多的是不满和鄙夷。但因他是军中实际的“二把手”当权派;现时袁督师离位,他实际上便大权独揽。且这类反复无常的人最不敢得罪。所以在场诸人仅是相互传递着眼神,却敢怒而不敢言。
仍只有副督师祖大寿当场反击道:“哼,哼!俗话说‘说话听声锣鼓听音’。听您如此说,袁督师是嗣前所得太多,现就理应失去,这是什么逻辑?不是幸灾乐祸便是别有用心?袁将军原受皇上看重,那是凭自己军事才能:这之前便连胜金人努尔哈赤父子,被敌惧称明军的‘黑马’,被当地百姓作为‘军神’广为传颂。皇上为让臣子临危受命,赴边关遮雨挡风,给再高地位,再多荣誉亦不为过。哦,俺终于想起来了,您之所以那么恨袁督师,原是因他挡着了您进步之路。你那舅父是朝廷内阁大臣王永光吧?听说是两代皇帝的御前红人?原将尔放外任,是欲授巡抚或督师衔的吧?却均被袁督师挡住了去路。现将袁宣召回京,最好是削职甚或下狱,那岂非正好投尔下怀?不费一刀一枪便能取而代之?”
“祖副督师不要把话说得那么难听,更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满桂被揭疮疤,当即脸红脖胀反驳道。“俺对袁督师既没仇恨亦没幸灾乐祸。更不会妄想取而代之。至于本官刚才那么说,亦是从实事求是角度出发嘛。俺亦愿从好的方面设想,但古语‘伴君如伴虎’。朝廷上的事谁也说不准;倒不如省点心,趁闲暇去山中狩猎打点野味,改善伙食更为实惠呢!”边说边欲出门立即行动突有中军进门来报道:“各位副督师大人,将军们,有消息称:皇上钦差已进城门,马上即来督师行辕。望各位迅即出门迎接!”
“辽东驻军副督师满桂,率辽东驻军督师行辕一干人众,亲来迎接钦差大人。”满桂领行辕人众在大门外恭接钦差道。“就请大人进行辕内歇息用茶。”满桂前边引路,同钦差并肩在前走进行辕。祖大寿、吴三桂、谢怀让、丁金魁等,亦相陪钦差随从,相继进了行辕。“皇上有旨,辽东驻军满桂、祖大寿等跪拜接听。”进行辕后,钦差当即说道。满桂、祖大寿、吴三桂、谢怀让、丁金魁等,当即跪拜聆听。
钦差即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辽东战略要地,大明东北门户,守边任务颇重,首脑之任不轻。前有督师崇焕,居功无视朝廷,勾结后金贼酋,订立攻守同盟,相约反吾朝廷,现已获罪被诛。乃军不能吾主,特封满桂经略,即日统帅三军,大寿谢丁协助,共保辽边安宁。钦此。大明崇祯二年某月某日。”
“边臣满桂等,跪拜领旨,谢主隆恩。”虽早有所料,但当真变现实后,满桂还是喜出望外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当日夜晚,宁远城内最大酒店。某雅间内灯火通明。新任辽军武经略满桂及其三、五亲信死党,正在盛宴招待钦差及其随从。“怎没见副帅祖大寿及谢、丁二将呢?”当酒菜上齐,满桂征求客人意见是否开宴时,钦差扫视一圈,不禁诧异问道。“难道对吾钦差不欢迎,或有啥意见?”
“那能呢?哼,他敢!”满桂诡秘一笑道。“是末将没通知他们来。咱们单独相聚岂不说话更自由随便?”
祖大寿官邸。祖正在急匆匆收拾行装。谢怀让、丁金魁推门悄然而至。
“祖大人,看您这样子,是不准备同满桂那厮继续共事了?”谢怀让低声悄然问道。
“吾等素来鄙视此贼处事势力,彼此早成水火不容之势。往日有袁将主政,他尚不敢造次。而今袁将身遭横祸,满贼又被重用主政,他怎能见容吾等?”祖大寿严肃分析道。“既料定日后横遭排斥迫害,不如尔今走为上策。”
“皇上既认定吾等为袁督师嫡系,尔今督师又获罪伏诛,早晚定会清算到吾等。”谢怀让不无担心地道。“但四海之内皆系王土,府州县乡无非王臣。吾等离开辽东又能去哪里投奔?”
“是呀,只要当今发一道诏书,给吾等安上个‘叛逃’或其他‘莫须有’的罪名,相信任何军队或官府,定再不敢收留我们。”丁金魁亦丧气地附和道。“难不成吾等投奔外国?”
“二位不必发愁。本官既起下离开之意,不仅早联系好了愿收留吾等之地,且还能让吾等人尽其才,才尽其用。”祖大寿当即宽慰二人道。“去年下官随毕巡抚赴南京公干,饭后喝茶时,同福王朱由崧谈得非常投机,亦给对方留下了良好印象。据他观察和了解‘当今原本是个很有作为的皇帝,继位后连烧的三把火:扳倒魏客清除余党;改革朝政致力中兴;亲民劳军倡导民主。且均已显示了积极作用。但坏就坏在,他为沽名钓誉而急欲求成,却误听某些奸小人谗言并上其当,从而重蹈前朝乱政覆辙,重搞顺吾者倡逆吾者亡。眼看大明尚未在其手中兴强大,倒反可能在其手中衰落灭亡。你们那位袁督师其实早被势力小人谗言算计,当今亦对其早起异议,问题是尚未选准取代他的人。而此袁却尚未发觉,偏认为当今真将其视为心灵知己呢!依本王分析:那袁若不警惕防备的话,早晚会大祸临身。到时若遇变故,便可来投本王。本王决不会亏待尔等。且本王毕竟是当今同祖堂兄弟,在我这里谁也莫奈您何。有了福王当时承诺,尔今吾等去投定不见弃。”
宁城酒店雅间。满桂招待钦差的酒宴仍在继续进行。“若如经略大人所言,那副督师祖大寿,当真系袁崇焕亲信死党?”钦差惊异地低声问道。
“末将同其共事多年,对下边人事关系不敢说多清。”满桂认真严肃道。“但起码对督师行辕这几个人,相互关系的观察还准确无误。”
“大明官员多为奴性,也许原来袁崇焕当权,迫于形势他祖大寿不得不紧跟吧?”钦差试猜测道。“尔今换您满武经略当权,他亦会很快趋附于您。”
“非也。钦差大人是就大面分析。这祖大寿可是死硬派呢。”满桂当即摇头道。“就在早一会儿钦差到来之前,吾俩还有场激烈辩论呢!他不仅公开为袁崇焕鸣冤叫屈,还说嗣前袁对俺不薄,斥俺对袁缺乏良知和同情心哩。”
“此事此话当真?”钦差惊愕问道。“若果真这样的话,性质可就严重了。为朝廷已诛钦犯持同情心又鸣冤叫屈,亦被视为反叛罪行,是要连坐的。当然还应视其情节轻重接受相应处罚。最起码兵是不能带了,以防调唆士兵哗变。事不宜迟,必须尽快削去兵权。你地方驻军长官,按规定有‘临机决断权’。现就派兵将其控制,待明日开会当着三军之面,再宣布削其兵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