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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贵妃尚未及同崇祯帝深入细谈;当崇祯帝与朝臣们,仍对社会上有关袁崇焕要反叛的传言半信半疑,莫衷一是之时,这日早朝,当轮值太监小兴子刚欲宣布退朝之时,守门侍卫突然高声报道:“等等。现有外国使节来朝。”门卫报声刚落,突见一着满装的后金中年使节,大模大样举步走进殿堂。
“邻国大金使节纽尔敦,参见大明皇帝陛下。”着满服的后金使节纽尔敦,单腿跪地一拱手道。“祝明皇陛下万福金安岁岁吉祥!”
“吾大明帝国虽同尔后金疆土毗邻,但因尔国曾侵占吾国领土,多年来两国间战事不断。其邦交关系业已不存。”崇祯帝并不理采对方祝福,却高昂着头傲慢地讥讽道。“后金派汝来有何话说,该不是被吾辽东强军打怕,皇太极派汝来纳贡求降?亦或是欲归还占吾土地前来乞和?”
“笑话!吾堂堂大金主权国家,两国交战胜败亦兵家常事,岂能轻言乞和纳降?”纽尔敦当即站起不卑不亢道。“前占贵国领土系历史问题。中断关系亦为双方原因。这均非为本特使此来目的。本特使系受本国皇太极可汗钦派,前来同贵国共商息兵罢战和平事宜。吾国的条件是------”
“哈,哈!真是可笑之至!”崇祯突兀一阵大笑道。“战败之国还有啥和谈条件可讲?回去告尔国皇太极可汗:要求和谈息兵罢战可以,但前题条件是:金兵必须退回长白山以东,归还前被尔国所侵吾国所有领土;且必须岁岁向吾大明纳贡称臣。”
“大明皇帝是否欺人太甚?”纽尔敦亦持强硬态度寸步不让道。“《国际法》早有规定:交战国和谈必须地位权利对等。怎能只许您提条件让俺免谈?”
“哼!汝要明白今天是你国派使求和,根本没什么资格条件可言。”崇祯帝继续咄咄逼人道。“尔国不答允此条件可以,那就不再有和谈可能。吾前线指挥、蓟辽督师袁崇焕,已向吾朝廷承诺,‘五年之内边患可平,全辽可复’。那就让我们战场上见吧!”
“哈,哈------”对方亦突兀一阵大笑讥讽道。“贵皇帝之所以敢居高临下,口出大话,咄咄逼人;不就是自持有个‘黑马’‘军神’袁崇焕吗?除他之外,明军中还有何将帅能同吾国皇太极抗衡?前‘抚辽大将军’徐迟,已耄耋老矣,其子徐世文却又枪伤未愈。”
“尔番邦小使岂不懂‘一夫挡关万夫莫开’的道理?”崇祯被金使激怒口出恶语反击道。“吾大明即便再无他将,仅有匹‘黑马’,一尊‘战神’,便足可将尔番军打回老家去。”
“只可惜贵军的这匹‘黑马’即将‘跳槽’,这尊‘军神’亦将移庙。”金使纽尔敦欲进一步激恼崇祯帝,便继续挑战道。“贵皇帝应该早了解了吧?因本使节在辽东都业已听闻,来贵国京城则更知家喻户晓:贵国的袁崇焕大将军,已同我金国皇太极可汗签下了君子协定‘攻守同盟’。他同意从此两军罢战息兵;吾可汗则表态派骑兵支持他攻回北京,帮助他夺取你大明皇帝宝座,自择吉日称帝登基。”
“可恶的番邦小使,尔这完全是造谣惑众!”崇祯帝终被激怒得站起狠拍龙案且咆哮道。“宫廷侍卫哪里?这厮公然向吾大明朝廷挑衅,按《大明律》马上绑了推出斩首!”皇帝令下,两侍卫当即上前将金使纽尔敦绑了。
正欲推出斩首,有阁臣钱龙锡出班奏道:
“皇上息怒。金使故意口出狂言,这是他们的阴谋诡计,正要激怒您将他杀了,激化两国矛盾。《国际法》有规定,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何况他是打着求和旗号来的。咱若杀了他,皇太极会以此为借口,将咱告上国际法庭,咱就会将主动变了被动;彼却将被动变了主动,战场上失去的期从法庭获得。再说哩,这厮将袁崇焕投敌,说得有鼻子有眼,社会上亦有传闻。为澄清事实真相,若有真凭实据,咱须早做思想准备;若系敌方造谣诬蔑,弄清真相正好还当事人以清白。”
其他阁臣如李标等,亦出班奏道:“是呀,来使杀不得。应向其索要袁崇焕投敌证据,若系造谣诬蔑,就将其交到袁大将军之手,他知道如何处理。”听了众臣建议,崇祯帝亦冷静下来,随当即命道:“给他松绑,交赵南星审吧。”
于是,侍卫当即给金使松绑,并将其引到殿堂一角,赵南星阴沉着脸严肃问道:“你这金使,你说吾蓟辽督师公然叛国,同尔可汗皇太极签下‘攻守同盟’,你有什么证据?”
“当然有了。如此严肃大事,吾国怎会视作儿戏?”金使边说边掏出一卷纸道。“这便是《攻守同盟》副本,还有两份,吾国与袁将手中各存一份。是真是伪,你们尽可拿去鉴定。”
赵南星接过后仅扫一眼,便立即交小兴子转呈崇祯御览。崇祯帝御览后仍半信半疑,重又交赵南星手中道:“拿去让大理寺文字鉴别专家鉴别真伪。”赵南星立即出殿回衙去做鉴定。
在大理寺官衙,文字鉴定专家阴沉着脸汇报道:“正卿大人,拿这份材料,用科学手段,通过同档案中本人笔踪认真比对鉴别,非常不幸,这《攻守同盟》中当事人签名,有百分九十八成份同档案中文字相同。说明二者同出一人笔下。”
当日夜晚,在文华殿内。崇祯帝主持召开的、内阁及都察院、大理寺等部衙主官参加的,临时紧急会议正在进行。与会者传阅过《攻守同盟》文字鉴定后,尽皆苦丧着脸沉默无语,殿堂内空汽凝重,死般寂静,能听得到彼此被极度压抑的喘息声。
“昨日上午早朝,尔等均亲耳听闻,现又目睹文字鉴定;结合近天来社会上传闻,事态的确严重。”崇祯帝板着脸极其严肃道。“不管我们愿不愿意接受,意想不到事变真的发生了:一个曾被朕和朝廷信任重用,甚至将家国安危重任,全部压他肩上的一个人,竟毫无先兆警示的反叛事件,却猝不及防发生了。袁崇焕的倒戈叛变,并卑鄙阴谋到同仇敌签下《攻守同盟》,并欲同强敌联手,反回京城夺取皇位。这较史上任何一个窃国奸贼都要狠和坏上十分;甚至较刚刚被推倒的大权奸魏忠贤,还要难以容忍!更不能不让人切齿痛恨。因事发突然,召众卿来,是欲共同商议出个较妥当的应变之策。”
“那还用说?既系国贼,人人得而诛之。”人稍年轻,但一向疾恶如仇,脾气暴燥的阁臣李标,首先按奈不住地建议道。“皇上,您老处事一向坚毅果断,才有大明今日政通人和大好局面。分清敌友关系江山社稷安危;关键时刻,您可别为私情而优柔寡断。”
“是呀,皇上,别管他袁崇焕既往曾打过多少次胜仗,曾立下过多少次战功,对大明曾有多大贡献?但只要他敢于里通外国反叛朝廷,就坚决不能姑息养奸。”另一年轻阁员亦咬牙切齿恨恨然道。“就应全民共讨之,全国共诛之。”
“朕十分理解众卿,从忠君爱国立场出发,对反叛者的满腔愤懑情绪。”崇祯帝既愤慨又激动地道。“诸位放心,朕既往虽曾将袁崇焕视为心灵知己,那完全是看他曾在战场出生入死,连立战功所表达的一片忠心;尔今他既敢公然叛国投敌,朕便同其势不两立。兵部侍郎,您即速以朕躬名义,令北疆西南驻军各抽一半兵力,立开辽边将那叛贼擒拿解京。朕要亲手剖其心肝,看看是黑是红?”
“不可呀皇上!清剿反贼固然重要,但边境安全还是第一。若抽兵力便造成边防空虚,会让外兵乘虚而入;这岂不正中后金皇太极奸计?”钱龙锡当即劝阻道。“何况截止目前,说袁崇焕欲勾结外敌反叛朝廷,仅系社会传闻和后金一面之词,其所签《攻守同盟》尽管专家鉴定为真,但是否为袁崇焕麻痹金军所玩文字戏?袁蛮子原本就是个,不按常规出牌的怪将,不然依一个文进士,既往咋能屡屡战胜熟知兵法的后金武将?凡事还须三思而后行。袁崇焕尔今手握重兵,即便擒拿,若来硬的将大费周折,还可能对方未反,反被逼上梁山。依臣愚见,还是以智取为上。不如皇上和朝廷,仍装作之前什么事都未曾发生,派人六百里加急,宣他返京进宫汇报辽边战情。只要他遵旨照办,同皇上面对面交谈,便能观察出他是否反叛。”
听了钱龙锡建议,崇祯当时无语,思虑好大一会儿,终下决心道:“就依卿言,咱就先来个智取为上。安晓元,即刻代朕拟旨,六百里加急,宣召袁崇焕返京汇报辽边战情。”